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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初识

    所幸那树上的鬼已经不见了踪影,陆适庸赶忙翻身上马,正要挥手扬鞭时,忽听得左侧的林中传来一声闷响。

    是人是鬼?

    陆适庸心里十分忐忑,他呆呆的站在白马旁,犹豫着是否要前去察看。

    “万一是有人需要帮助呢?”

    反复思虑后,陆适庸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他将马匹拴在树下,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当做武器,缓缓向着林中探去。

    走出几十步,凭着自残叶中钻进来的月光,他发现林中的一处空地上有血迹,这不禁让陆适庸更加害怕,步子也渐渐缓慢而小心起来。陆适庸在林中沿着血迹不由得又走了五六十步,最后在一堆乱石下却再也找不见血迹。

    “怪哉,怪哉,”陆适庸一边嘀咕一边紧握枯枝,缓缓趴下去试图用鼻子去嗅那血腥气:“究竟是人还是野兽受伤了,好端端的怎不见了?”

    就在陆适庸心中疑怪时,竟自身后传来一阵窸窣,陆适庸慌忙转身,但为时已晚,剑尖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前,那人只要稍一用力,他的心脏便会被刺穿。

    那人的面庞躲在阴影中,陆适庸无法看清。危急关头,陆适庸再次表现出滑稽模样,猛地跪了下去,哭声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人不是歹人,绝无恶意!”

    陆适庸的手中已经紧紧攥着那根枯枝,他寻思着,只要那人露出杀意,他便只能出招去抵。好在那人只是站着,手里的剑也没有刺向前。

    过了片刻,那人轻声喊了一句:

    “滚......”

    陆适庸听出那人似乎有些气衰,就当他准备发问时,那人竟上前一步,略显急躁的喊道:“快滚......”

    陆适庸此时也不愿再多纠缠,急忙拍拍手掌,转身跑开。解了马绳拼命向南奔逃。

    没跑出几步,坐在马背上的陆适庸越想越怪,心想道:

    “那人身手不错,想来亦是武林中人;既然是习武身子,为何气力这般不足,倒像是害了多年大病似的。”

    陆适庸突然记起林中的血迹,不由得大叫一声,猛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当即拨转马头,返了回去。顺着原路走入林中,幸赖他双耳实在太灵,以至于在五十步开外都能清楚听到远处传来的那声痛苦呻吟。

    “看来这林中的血迹,必是那人身上的,他应该是受伤了。”

    陆适庸见那人没有像兀儿赤那般滥杀,心中认定他不是歹人,于是稍稍施展轻功,一双飞足自满地残叶上奔走起来,竟无有半点动静。

    陆适庸躲在树后,此时东方已经泛白,这得以让他看清周围的一切。陆适庸悄悄露出头去,却见一柄寒剑已经直冲着自己的面庞飞来!

    陆适庸慌忙躲开,“饶命”二字还未喊出口,一只冷手已经自身后掐住了他的脖颈。

    “让...让你滚开...你...你偏要送死......”

    陆适庸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竟是一副赤面散发、獠牙瞪目的夜叉模样,这分明就是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个“鬼怪”!

    “鬼怪”的脸紧挨着,骇得陆适庸显然昏死过去。

    “再...再与你说最后一遍,”那鬼怪声音略显虚弱,手劲也渐渐减小:“滚......”

    鬼怪的面容竟发着虚弱的人声,怪异之下陆适庸心绪稍定,不禁细看一眼,终于发现眼前的“鬼怪”只是一个戴着可怖面具的人。

    那人奋力想要将陆适庸甩出去,但因为气力不足而使得自己向后倒去,最后重重撞在一颗树上。

    几片残叶随即飘落,那人靠在树下,果然是左腹受了伤,鲜血已经浸透了夜衣,自衣角边不住往下滴落......

    陆适庸缓缓站起,想着包袱里应该还有些旧时买下的创药,在卸下包袱翻找无果后,紧接着又解开衣衫摸索。

    那人略显紧张地问道:“你...你要做什么......”

    陆适庸急忙答道:“兄弟不必惊慌,我记得自己带了些创药,正好给你敷些,应该能够把血止住。”

    说罢,陆适庸果然找到了创药,正准备向那人走去,那人却猛地腾起身子,跳到一旁,费力拔出后举剑说道:“若是再...再敢近前,我...我便一剑刺死你......”

    那人还未说完,周身便失了气力,只见其手中的宝剑滑落在地,整个人想是吃了蒙汗药一般昏倒过去。

    陆适庸轻叹一声,低声道:“让你省省气力,好生敷药,非要跟我逞勇扬威;我又不是歹人,何必这般谨慎?!”

    陆适庸走到那人身前,正准备为他敷药治伤,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叫喊,他心中一慌,急欲探明情况,也就不顾眼前的伤者,转身奔去查探。

    原来,路过的行客发现了那两具兀儿赤的尸身,很快便去通知了附近的胥吏,待到陆适庸赶到时,已经围了有十余名兀儿赤了。

    “想必贼人就在附近,都给我仔细地搜!”

    陆适庸躲在树后,连大气都不敢出,只得耐心地听着。

    “百卫大人,这里还有一匹白马!”

    “必是贼人之物,所有人分为三队,去往林中搜查;贼人有伤在身,必然走脱不远,若是撞见休要容情,挑断其手脚筋骨,捉回去交通判大人发落!”

    听到兀儿赤要入林中搜拿,陆适庸慌忙撤走,跑回那面具人身旁,来不及解开衣衫,只能胡乱地往伤口上撒了些药粉,之后便背起面具人向深林中跑去。

    “怎地这般瘦弱,背着竟不费气力?”陆适庸背着面具人健步如飞,不由问道。

    “你要带我去哪?”

    面具人突然转醒,看到少年背着自己狂奔,不由地问道。

    “后面有墨奴追赶,我背你先逃开。”

    “一直沿着此路向东走,便能看到山腰处有一座破庙,可先去那里躲避。”

    说罢,面具人再次昏迷过去。

    陆适庸自幼习学轻功,腿脚自然轻快,那兀儿赤哪里是他的对手,不多时便被远远甩在身后。直到金乌西斜,陆适庸才终于寻到那处荒废许久的破庙,庙内残破不堪,还有一股浓厚的霉烂味,就连那尊佛像也因为年久失修而显得有些狰狞可怖。

    陆适庸也管顾不得内心的恐惧,他先将面具人放下来,然后自己坐到一旁休息,不时揉搓着两肩。

    “休息片刻便出去瞧瞧有无野味,捕来饱腹正好,”有些疲累的陆适庸一边深喘一边自嘲:“想不到离了大哥,自己竟是这般遭遇,眼下更是全无应对,连马匹都丢了......”

    突然,陆适庸在霉气中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芬香,他不由得猛吸几下,最终确定这香气是从自己的右肩上传来的,不禁心中疑怪:“自己身上怎会有香气,莫不是自那面具人身上沾染来的?”

    陆适庸缓缓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面具人身旁,俯下身子用鼻子嗅了起来。果然,香气是从面具人的衣衫内散发出来的,尤其是脖颈上的香气更加浓烈。

    陆适庸心中好奇,不禁又低下身子去嗅,想要弄清楚这究竟是一股药香还是花香......

    “啪!”

    陆适庸只觉自己面颊火辣,很快就有剧痛传来,他急忙跳开,捂着自己的左脸不住揉搓,嘴里还“哎哟”、“哎哟”的直叫。

    陆适庸一看面具人醒来了,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唐突,心中慌忙编个假话道:“兄弟千万不要怪罪,只...只是小弟嗅到一股奇香,怕是那兀儿赤特备的‘百里追命香’,故而才......”

    “哼,”面具人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怎就没有听说那些墨奴还有这个本事?!”

    陆适庸见自己谎话被拆穿,不由得羞红了面庞,低着头不敢说话。

    “小小年纪不学好,编起谎话来倒是嘴顺,”面具人接着问道:“我的剑呢?!”

    陆适庸听罢,急忙将剑拿到面具人身旁,笑着说道:“在这,在这,兄弟你这剑好生奇特,通体乌黑跟块墨玉似的,这剑柄也十分怪异,怎么刻着怪纹,我从来没有见......”

    “闭嘴!”那面具人怒斥一声,可能是因为怒吼时用力太猛,不禁又剧咳起来:“想不到你体力倒是充沛,竟能背着我顺利到这里来。”

    陆适庸挠着脑袋,憨憨道:“兄弟不必言谢。”

    没想到面具人却冷冷地答道:“谁说我要感谢了?!”

    陆适庸耸耸肩,本着与人亲善的目的,不去与这位性情古怪的面具人计较。之后他又将先前墨奴追赶的事情统统说与了面具人,同时还不忘提醒道:“此处不能停留太久,说不定明日那...那些墨奴不一会便...会追来......”

    谁想面具人却摇摇头,颇为自信地答道:“不会,不会,这地方他们不敢来。”

    “为何?”

    “这里曾发生过骇人听闻的惨案,之后又常常有怪事发生,所以周边远近无论是官府还是百姓都不敢接近。”

    “难道,这...这就是......”

    “不错,这里就是附近百姓口中的鬼庙,”面具人淡淡说着,语气里根本不带一丝恐慌,反而对陆适庸的慌张颇为讥讽:“你若是胆怯,现在离开便是,趁早脱了干系,好歹能够保住一条性命。”

    “我不走。”

    面具人听罢苦笑道:“你倒真会夸口,瞧你脸上那窃懦样吧;将药留与我,你赶紧离开吧。”

    “我说了我不走。”

    见陆适庸低着头没有要走的意思,面具人忍不住问道:“为何?”

    “因为我走了,你可能会死。”

    陆适庸的回答令面具人又惊又怪,他从未见过如此言行的少年。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留下,你我可能会一起死。”

    “刚刚兄弟不是说了,那些墨奴不敢来的。”

    “哼,难说,万一他们贪功心切,铤而走险呢。”

    “那到时候我再背着兄弟跑开便是。”

    “就你这小身板,还能脱得了那些墨奴的手掌心?”

    陆适庸听罢,刚欲说出自己身怀轻功,但又管住了嘴,努力想了个谎话:“兄弟有所不知,小弟自幼无父无母,很早就跟着师父在街市上讨生活,常常为了给有钱的官人跑腿而奔走许久,渐渐不觉疲累,练就了腿脚上的本事;那些兀儿赤哪里有小弟这双腿脚,必然追赶不上。”

    这个谎话连陆适庸自己都觉得有些呆傻,不由得憨笑起来,而面具人丝毫未笑两眼冰冷,半晌方才回话:“真不愿意与你在这废话半天,你若是此刻不愿离开,只管与我同死在这......”

    “兄弟何必说些丧气话,”陆适庸一边掏出创药,一边笑着回道:“你只管放心,今夜便在这庙中休整,待会我去外面看看能否捕些野兔回来。”

    面具人没有回话,只见他缓缓起身,靠在一处墙壁上,似是在运气。陆适庸不敢打扰,在将药瓶放在面具人的身旁后,自己背上宝剑便向庙外走去。

    “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想必是心中怕那墨奴,故而借口捕猎而趁机溜走,”望着匆匆跑出庙外的少年,那面具人微微睁开眼,冷笑一声,突然低头看到身旁放着药瓶,不免又轻叹道:“也罢,这人看着憨傻,心肠倒也不坏,且由他逃去,莫被那墨奴撞见......”

    面具人说罢便取过药瓶,为自己涂上创药后闭目调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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