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参加工作（二）
杨杰见到办公室门前的自来水水龙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咕嘟咕嘟的往嘴里灌水，见四下无人脱下衣服，用水桶装满水，从头到脚的往下浇，洗了个透心凉，又把已经被汗水湿透的内裤在水里洗了遍，拧干后穿上，拿起剩下的衣服躺到王总的铺上准备睡觉，可不断有蚊子袭来，让杨杰异常烦躁。
杨杰随手拍死了一个，嘴上骂道：“监理员欺负老子，你也来欺负老子，看打死你不！”但身上已被叮了几个包，于是起身翻箱倒柜的找出蚊香点上，终于在疲惫中沉沉地睡去了。
杨杰正做着天南海北想不起来的春秋大梦，忽听到有人小声喊：“小杨，该起床了。”
杨杰揉揉睡眼朦胧的眼，吐字不清的说：“这就起来。”
杨杰磨蹭的坐起来，呆看着王总，王总说：“这包玉溪烟拿着，一会把消防水池的方案编出来报给监理。”
杨杰脱口而出：“这点小恩小惠。”
“先拿着嘛，你的方案要是监理通过了，我给你一条玉溪。”杨杰对王总的激将无言以对，眼高手低到那里都不好使，低头耐心听呵得了。杨杰看着王总走了出去，起来坐到电脑旁。
杨杰平时看见电脑手就痒痒，征讨天下的游戏满足了男儿虚构的志向。杨杰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电脑，像探索宇宙未来似的输入“消防水池施工方案”几个汉字，搜索出一连串像遥远星球似的方案，杨杰对着电脑屏幕发晕，想点开这个，不行；点开这个，不像。最后破釜沉舟点开了一个，杨杰看了一段笑了，这个施工方案有点与现在的相符，原来做个施工方案这么简单，心中得意的像彩票中奖。
杨杰困意全无，马上打印、装订，然后看着得意之作心满意足的抽了支王总给的玉溪烟，拿起施工方案哼着小曲奔监理办公室去了。
去监理项目部路过总包项目部，杨杰突然发现总包办公室的门旁有个处罚栏，上面贴有很多张A4纸，不由得站下看：某班组某人在某时间没戴安全帽罚款一百元，谁在施工现场吸烟了罚款五十元，还配有现场违纪的照片。
杨杰心中一颤，这种侵犯人权的曝光方式很有杀伤力，于是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有我被罚款的公示，随即心中暗淡，我还没交罚款呢，还没贴上。昨晚请洪工喝了顿酒，现在兜比脸都干净，连钢镚划拉到一起也不够一百元，怎么办呢？
杨杰被罚款公示震慑住了，迟疑的来到监理办公室小心翼翼的敲了三下门。“请进。”杨杰这才谨慎的推门进去。
杨杰一眼就看见与之争吵过的监理员在微笑，他一定在嘲笑我，缓过神来转身就向外走。
“杨工，别着急走，来聊会儿嘛。”
第一次有人叫自己杨工，杨杰激动不已，转过身磕磕巴巴道：“见到你很不好意思。”
监理员过来热情地拉住杨杰的手说：“杨工，请坐下。”杨杰迟疑的用半个屁股坐到监理员对面，环顾四周，监理办公室里现在就他一个监理，在他一个人面前丢人还能接受，杨杰自我安慰。
监理员递给杨杰一瓶纯净水，说：“杨工，喝水。”杨杰见到水才想起到现在一粒米一滴水都没进到肚子里，口渴难耐，可在与有过节的监理员面前不好一饮而尽。
杨杰去掏衣兜里的钱，掏了好一阵才掏出几十元，像小姑娘似的害羞腼腆道：“我来交罚款，可钱实在不够，明天一定补齐。”
监理员笑道：“杨工，你不用交罚款了，因我们是校友。其实监理没有罚款权，但建设方把安全文明施工方面的罚款权委托给监理了，监理按合同约定罚款，罚的款也要如实交给甲方或在工程款中扣除，监理是费力不讨好。张总监批评了我，说我的工作方式生硬，需要改正。”
杨杰听了心花怒放，看着监理员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剩傻笑了。
监理员和蔼可亲道：“昨晚张总监向我介绍了你的情况，说我们是校友。你的情况是甲方的林工向张总监说的，我早你一年毕业，叫王世远，毕业后就到监理公司来了。”
杨杰恍然大悟：原来小马哥把我的情况向甲方的林工说了。杨杰兴奋地掏出软包玉溪：“抽烟！”殷勤的给王世远点了烟，随后拧开纯净水瓶一饮而尽，边擦嘴边说：“我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你是雪中送炭的人。”
喝过水后，杨杰感到不渴不饿了，完全沉浸在遇到学兄的喜悦中：“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您了，王工。”
“没什么，不打不相识嘛！不要叫我王工，叫我老王。”
“对，你以后叫我老杨。以前上学时我们都叫尊称，前面带个老字，上班了倒越活越年轻了，前面总是带个小字，听着不舒服。”
杨杰先伸出手：“老王好！还是隔壁的老王。”
王世远伸出手：“老杨好！喜洋洋的老杨。”
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王世远问：“老杨，我们上学时怎么不认识？”
杨杰不好意思道：“你大我一年，我们不是一个年级的。主要是我经常逃学，经常逃学的我当然不认识你了。”
王世远笑道：“原来如此，我属于经常上学那伙的，所以我们不认识，所以我们大水冲了龙王庙。”
王世远若有所思地问：“老杨，消防水池的施工方案带来了吗？”
杨杰把施工方案胸有成竹的递给王世远，王世远接过后翻着看了看，紧蹙眉头道：“老杨，这个方案肯定不行。”
杨杰很诧异：“怎么不行呢？”
王世远实在忍不住了，笑道：“你这个方案的地址是广州，现在我们在浑江市，项目名称不是我们项目的名称，施工单位也不是你们顺达公司。这个消防水池的施工方案连个审批栏都没有，在裸奔。”
杨杰被说的满脸通红：“我老实坦白，这是在网上下载的，也没怎么看就拿来了。”杨杰心里说：我看了也看不懂，也就没必要看了。
王世远去卷柜中找出一个施工方案说：“这个是你们换热站的施工方案。你看，上面有审批栏，有项目经理的签字和注册章等，有监理的签章，这些都是必须的。”
杨杰挠头道：“这些我真不知道。”
王世远安慰道：“没关系，我刚上班时与你差不多，总是闹出笑话。我们不傻也不笨，只要用心学，这些都是小儿科。”
王世远热情的泡了碗方便面放到杨杰面前，说：“老杨，吃点方便面，先填饱肚子。咱们在工地混的人起得早睡的晚，方便面是我的常备。”
杨杰感激的看向王世远，说：“大恩不言谢。”
“呵呵！这算什么大恩。”
“你不计前嫌的帮我，就是大恩。”
“你先吃饭，我看看方案。”王世远拿支铅笔，边看边用铅笔修改。
杨杰默默的抽了支烟，吃完方便面，王世远把方案也改好了，他耐心的给杨杰讲解其中的错误之处，杨杰像小学生似的认真听。
王世远谦虚道：“有几个问题我也叫不准，需要查下规范。这样，你拿回去先改，改后让我的同事牛工看看，他是监理项目部的大拿，干了一辈子工程，退休了还发光发热，我都是跟他学的。”
“我回去改，可我们办公室没有红章啊，项目经理我也没见过啊！”杨杰一头雾水的问。
“你刚来，可能不知道。你们是挂靠的顺达公司，资料也包出去了，这种方案不需要你做。”
杨杰有些恼怒：“王总为什么让我来做施工方案？”
王世远小声说：“马老板有实力有背景，他以后肯定要做大做强，他在培养你，他要有自己的人。”杨杰将信将疑，可觉得王世远的话也有道理。
杨杰不愿让王世远看出自己疑神疑鬼：“老王，遇见你是我们的缘分，我把你看成良师益友，以后要多指导我这个工地的菜鸟。”
“老杨，我在这也感觉孤单，要是有个同学在一起该多好，没想到遇见你了。我们在一起互相帮助互相学习，良师不敢当，益友我们铁定了。”
“关系就是生产力。老王，俺小杨遇到你这位学兄就是遇到了贵人，俺们是校友关系，你原谅了俺的错误还无私的帮助俺，俺小杨终身不忘。”杨杰故意诙谐的说，既说出了内心对王世远的真诚感谢，也好让王世远听了比较舒服。
杨杰突然发现王世远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本书，眼睛一亮，问：“你在考二级建造师？”
“考什么呀！工作年限不够，报名的资格都没有。先理论联系下实际，对工作有好处。”
杨杰笑道：“与老王一见，受益匪浅。”
“得了！我们是命中注定要与工地打一辈子交道的人，大家都考试学习了，也就和谐安定了。”
杨杰笑道：“你很有眼光。”
王世远说：“什么眼光也不行，以后都需要持证上岗，大势所趋。”杨杰听后佩服地点头。
“我们国家在高速发展，基本建设投资比例很大，建筑行业最能吸收劳动力，所以有人说，高考落榜了哥在工地等你，高考提名，四年后，哥还在工地等你。我们是提前一年来工地的伙计。”
面对王世远的高谈阔论，杨杰很认同，可没有他的理论水平，只点头附和跟着笑。
杨杰忽然想起来了，以前见过他，说：“老王，你上学时是校学生会主席，怎么到监理公司工作了？”
王世远略沉思了下，说：“没错，很多学生会的同学都到了更好的工作单位，我们家没什么社会关系，所以就到监理公司了。行行出状元，只要认真努力地干，会实现个人价值。”
杨杰临走时，王世远叮嘱：“把换热站的施工方案带回去，消防水池的方案需要参考换热站的。”
杨杰从王世远那回来，非常感激他的大度热情，心中有喜悦，有沉重，有对美好未来的向往，有对现实的无奈。
杨杰想起王总上午对自己的轻视很郁闷，想起王世远的话也有道理，为了验证王总会否实现诺言，很投入的修改了消防水池的施工方案。
有几个疑点杨杰打电话问王世远：“工程概况怎么写？”
“按图纸照抄无误。”
“组织架构人员怎么写？”
“按换热站的抄。”
“审批栏没有怎么办？”
“按换热站的做一个，先报给牛工看，可以了再去顺达公司签字盖章。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把握一个抄的基本原则就行了。”
“多谢老王指点。”
杨杰搞定施工方案后阴沉的笑：王总，没想到我搬到救兵了吧！打印装订，杨杰刚要去项目监理部，王世远探头探脑的进来了，小声道：“老杨，你走后我看了下规范，有几个地方要简单的改下。”
“怎么改？”
“我帮你改。很快就搞定。牛工在监理办公室，一会你去找他。”
“老王，你真哥们！”
杨杰带上施工方案兴高采烈的去找牛工，当牛工戴上老花镜，认真看施工方案时，杨杰开始紧张的看牛工的表情。
牛工抬起头道：“还站着干什么？请坐。”
杨杰被吓了一跳，以为会被打道回府，见牛工继续低头看施工方案，便安稳的坐下了。
牛工头也不抬的问：“你是新来的？”
杨杰如实回答：“刚来两天。”
“你以前在工地干过？”
“没有，刚参加工作。”
牛工抬起头看杨杰，杨杰被看的心里发毛，牛工却说：“小伙子，不错嘛！施工方案写的可以。先回去签字盖章。”
“谢牛工！”杨杰一溜烟的跑了，想着王总的一条软包玉溪输定了。
牛工见杨杰跑了，自言自语道：“这个小伙子可以啊！”
回到办公室已是午饭时间，杨杰狼吞虎咽的吃完饭，王总用怀疑的语气问：“小杨，消防水池的施工方案写好了吗？”
杨杰轻描淡写的回答：“搞定了。监理的牛工说还可以，让去顺达公司盖章。”
“搞定了，行啊！”
“是在你的指导下从网上下载了一个，然后根据现场的实际情况改了改。”杨杰没敢说是在王世远的帮助下做了弊。
王总挠了挠头说：“你不是说上学时经常逃学吗？学的可以啊！我被你骗了。”王总用手指着杨杰道：“我被你小子骗去了一条烟。不过，我高兴。”
王总到铁柜子里掏出一条烟，扔给杨杰，“拿着。”
“谢王总。”杨杰高兴的笑纳了。
洪工向杨杰使眼色，杨杰纳闷的跟洪工出来问：“有事吗？”洪工也不言语，向杨杰打个手势，杨杰好奇的跟洪工去了。
洪工和杨杰躲在楼角处探头探脑，洪工小声说：“看到那堆苯板没？是外墙保温单位的，趁他们没人时偷两张，放到换热站二楼睡午觉用，那里凉快，这闷热的天办公室没法睡。”
杨杰不屑道：“向他们要两张得了。”
洪工白了杨杰一眼：“也不认识，不会给的。”
杨杰按照洪工的偷苯板方案，首先去偷，做贼心虚的来到苯板堆旁，拿起两张苯板扛在头上就走，“哎！你是那的？我们的苯板丢了很多了，不许偷。”杨杰被吃完午饭早回来的一个工人发现了。
外贼好躲家贼难防，大热天的很多工人都偷苯板，苯板在工地成了物美价零的床上用品。杨杰听到喊声扛着苯板使劲往楼的转角处跑，转过弯后把苯板扔到地上飞快的跑了，工人骂骂咧咧的拾起杨杰丢在地上的苯板回去了，杨杰跑到了换热站，等洪工凯旋。
一会洪工扛着两张苯板回来了，杨杰笑道：“你的调虎离山计真好使。”洪工把两张苯板分别放到窗下，说：“这里凉快。”
“洪工，这地方睡午觉比办公室强多了。”
“当然了。”洪工得意的躺下：“这回睡个好觉！”
从办公室转移到换热站二楼睡午觉，像从贫民窟进了五星级酒店，告别了闷热迎来了清新，杨杰在清爽中进入梦乡，梦见在工地上轻舞飞扬，睡梦中的惬意，已不问路在何方。杨杰一觉醒来，不见了洪工。
杨杰找到洪工时，洪工正指挥挖沟机挖截水沟，杨杰不好意思，洪工怎么都算自己的师傅，让师傅单独干活自己睡觉说不过去。
没等杨杰表达歉意，洪工却不好意思的说：“小杨，你干了一通宵，我想让你多睡会就没喊你。”
杨杰掏出一包没开封的软包玉溪：“这盒烟给你。”
洪工迟疑了下，接过烟说：“你小子行。”把你不抠留在了嘴里。杨杰心中暗自埋怨王总办事欠妥：当着洪工和冯队长的面给我一条烟，不是贬低洪工和冯队长的能力吗！让“老人”心中不舒服。
果然洪工对王总的不愿意流露出来：“王总是马洋的朋友，卖药卖亏了，就跟马洋干工程了。我干了很多年瓦工，家装、工地我都干过。”洪工的言外之意是王总没有干工程的经验，他经验丰富，应是这里的一把手。
杨杰心中偷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执行项目经理的瓦工不是好瓦工。杨杰也不好不说点什么了：”洪工，经验丰富是优点，你看，收了我这个徒弟嘛！”
冯队长匆忙的过来，杨杰和洪工停止了谈话。冯队长不好意思的说：“洪工，我们十几个人今天都要提前点回家，因我二哥的儿子明天结婚，你看，我们这些人都是一个村的亲戚套亲戚的，婚礼都得参加。”
洪工不以为然道：“你对王总说就行了。”
“今天下午就没看到王总，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这不今晚需要人干活嘛，就过来跟你说下。”
洪工无奈道：“结婚是大事，晚上再给王总打个电话。”
冯队长走了，洪工念念有词：“这个老冯，应该早点说。他很怕这些人不去随他二哥的礼，小农意识的老倒子。小杨，你去送送他们，也为王总尽下心意。”
当冯队长他们十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挤进一辆不大的面包车时，杨杰诧异的张大了嘴巴，农民工为了到城里挣点钱，安全都忘了！
加班加点，白天黑夜连轴转，工程人生就这样暗无天日的开始了吗？当杨杰看到甲方的林工和张总监走来时，心中刚发芽的哀怨在黄昏中愈加茂盛，连林工与张总监都没有时间概念的工作，我这个小兵何时熬到头啊！
甲方的林工在工地有个“光头强”的外号，他比较强势、霸气，还留个秃老亮的头型，人与外号天衣无缝。工地的老板、工人都有些怕他，洪工说了声：“光头强来了！”正在消防水池坑底进行人工开挖的一工人没戴安全帽，他马上把安全帽戴上了；一没过够烟瘾的工人把刚吸了几口的烟急忙扔到地上踩灭，杨杰见了觉得好笑。
林工和张总监过来后默默注视坑底，又小声嘀咕了什么，林工向坑底下一工人招手让他上来。工人从坑底爬上来先递烟，林工一摆手说：“让你们抢点活这么费劲，你们老板都同意了，你这个小头头不愿干，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撵你们走。又不是不给你们钱。”
工人模样的小头头急忙赔笑：“今天下班早想早点休息早点吃饭，没别的意思。”
林工脸一沉说：“工地基本不按时吃饭，搞工程的和按摩院的都睡的晚，今晚把活干完才能走。”
“当然，以后只要您一句话，我们马上到位。”小头头急忙见风使舵的回答。
“小杨，集水坑的位置在哪？”林工问。
杨杰急忙下到坑底，用手指点坑底的一个地方并抬头仰望道：“在这。”
“让他们先挖集水坑。”
几个工人开始挖集水坑。工人挖出一锹锹的淤泥，杨杰突然明白了林工的意思，昨天张总监说下面可能有淤泥，林工验证来了。
工人把集水坑挖了近一米深，终于不见淤泥了，杨杰眼前一亮，说：“林工，应换个地方挖，看还有没有淤泥。”
林工看向杨杰：“你小子进步真快，我还没说呢，你先说了。换个地方挖。”
换个地方后又挖出了半米多深的淤泥。张总监果断道：“不要人工挖了，换挖沟机挖。”
坑底下的几个工人听说不用人工挖了，快速爬到坑上，在请示了林工后一哄而散，工人们高兴的回去休息了。
杨杰和洪工指挥挖沟机挖完了淤泥，一车车的混合砂倒进了消防水池的坑底，挖沟机又下到坑底，铲平后来回碾压，用抓铲反复拍实。
杨杰本以为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洪工的一句话让杨杰差点崩溃。“小杨，等下混凝土罐车来，打混凝土垫层。”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个穿雨靴的工人，快速架好了溜槽，等待混凝土罐车的到来。
杨杰仰望满天繁星，哪一颗是我呢？除了阴天下雨，每晚都出来上班。繁星就是凡人，不辞辛劳的工作，为了生活？还为了什么？
“发什么呆呢？”洪工过来问仰头看夜空的杨杰。
“想唱歌。”杨杰无厘头的回答。
“男愁唱女愁浪，想女朋友了吧！”
杨杰苦笑道：“我还没有女朋友。”
“没有也是想女朋友，想未来的女朋友。”
“女朋友还在未来的老丈母娘腿肚子里转筋呢。”
“这么年轻就老当益壮了，想老牛吃嫩草的事。”
“洪师傅，你老人家别逗我了行不？”
一股惆怅瞬间涌上心头，杨杰独自走开，想起了曾暗恋的女同学。她那么清纯漂亮，就像夜空里闪亮的星，她现在怎样呢？同样学土木工程的她也在工地劳动改造？不可能，她应有很好的归宿。
“躲开！不要命了？”混凝土罐车司机的怒吼让杨杰从遨游太空瞬间回到了工地，一辆罐车喇叭嘶吼着与杨杰擦肩而过。杨杰转身看着已经减速过去的罐车，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为了一个女同学，阳光的我差点牺牲在轰轰烈烈的房地产事业中。
杨杰随手拍死了一个，嘴上骂道：“监理员欺负老子，你也来欺负老子，看打死你不！”但身上已被叮了几个包，于是起身翻箱倒柜的找出蚊香点上，终于在疲惫中沉沉地睡去了。
杨杰正做着天南海北想不起来的春秋大梦，忽听到有人小声喊：“小杨，该起床了。”
杨杰揉揉睡眼朦胧的眼，吐字不清的说：“这就起来。”
杨杰磨蹭的坐起来，呆看着王总，王总说：“这包玉溪烟拿着，一会把消防水池的方案编出来报给监理。”
杨杰脱口而出：“这点小恩小惠。”
“先拿着嘛，你的方案要是监理通过了，我给你一条玉溪。”杨杰对王总的激将无言以对，眼高手低到那里都不好使，低头耐心听呵得了。杨杰看着王总走了出去，起来坐到电脑旁。
杨杰平时看见电脑手就痒痒，征讨天下的游戏满足了男儿虚构的志向。杨杰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电脑，像探索宇宙未来似的输入“消防水池施工方案”几个汉字，搜索出一连串像遥远星球似的方案，杨杰对着电脑屏幕发晕，想点开这个，不行；点开这个，不像。最后破釜沉舟点开了一个，杨杰看了一段笑了，这个施工方案有点与现在的相符，原来做个施工方案这么简单，心中得意的像彩票中奖。
杨杰困意全无，马上打印、装订，然后看着得意之作心满意足的抽了支王总给的玉溪烟，拿起施工方案哼着小曲奔监理办公室去了。
去监理项目部路过总包项目部，杨杰突然发现总包办公室的门旁有个处罚栏，上面贴有很多张A4纸，不由得站下看：某班组某人在某时间没戴安全帽罚款一百元，谁在施工现场吸烟了罚款五十元，还配有现场违纪的照片。
杨杰心中一颤，这种侵犯人权的曝光方式很有杀伤力，于是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有我被罚款的公示，随即心中暗淡，我还没交罚款呢，还没贴上。昨晚请洪工喝了顿酒，现在兜比脸都干净，连钢镚划拉到一起也不够一百元，怎么办呢？
杨杰被罚款公示震慑住了，迟疑的来到监理办公室小心翼翼的敲了三下门。“请进。”杨杰这才谨慎的推门进去。
杨杰一眼就看见与之争吵过的监理员在微笑，他一定在嘲笑我，缓过神来转身就向外走。
“杨工，别着急走，来聊会儿嘛。”
第一次有人叫自己杨工，杨杰激动不已，转过身磕磕巴巴道：“见到你很不好意思。”
监理员过来热情地拉住杨杰的手说：“杨工，请坐下。”杨杰迟疑的用半个屁股坐到监理员对面，环顾四周，监理办公室里现在就他一个监理，在他一个人面前丢人还能接受，杨杰自我安慰。
监理员递给杨杰一瓶纯净水，说：“杨工，喝水。”杨杰见到水才想起到现在一粒米一滴水都没进到肚子里，口渴难耐，可在与有过节的监理员面前不好一饮而尽。
杨杰去掏衣兜里的钱，掏了好一阵才掏出几十元，像小姑娘似的害羞腼腆道：“我来交罚款，可钱实在不够，明天一定补齐。”
监理员笑道：“杨工，你不用交罚款了，因我们是校友。其实监理没有罚款权，但建设方把安全文明施工方面的罚款权委托给监理了，监理按合同约定罚款，罚的款也要如实交给甲方或在工程款中扣除，监理是费力不讨好。张总监批评了我，说我的工作方式生硬，需要改正。”
杨杰听了心花怒放，看着监理员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剩傻笑了。
监理员和蔼可亲道：“昨晚张总监向我介绍了你的情况，说我们是校友。你的情况是甲方的林工向张总监说的，我早你一年毕业，叫王世远，毕业后就到监理公司来了。”
杨杰恍然大悟：原来小马哥把我的情况向甲方的林工说了。杨杰兴奋地掏出软包玉溪：“抽烟！”殷勤的给王世远点了烟，随后拧开纯净水瓶一饮而尽，边擦嘴边说：“我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一口水没喝，你是雪中送炭的人。”
喝过水后，杨杰感到不渴不饿了，完全沉浸在遇到学兄的喜悦中：“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您了，王工。”
“没什么，不打不相识嘛！不要叫我王工，叫我老王。”
“对，你以后叫我老杨。以前上学时我们都叫尊称，前面带个老字，上班了倒越活越年轻了，前面总是带个小字，听着不舒服。”
杨杰先伸出手：“老王好！还是隔壁的老王。”
王世远伸出手：“老杨好！喜洋洋的老杨。”
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王世远问：“老杨，我们上学时怎么不认识？”
杨杰不好意思道：“你大我一年，我们不是一个年级的。主要是我经常逃学，经常逃学的我当然不认识你了。”
王世远笑道：“原来如此，我属于经常上学那伙的，所以我们不认识，所以我们大水冲了龙王庙。”
王世远若有所思地问：“老杨，消防水池的施工方案带来了吗？”
杨杰把施工方案胸有成竹的递给王世远，王世远接过后翻着看了看，紧蹙眉头道：“老杨，这个方案肯定不行。”
杨杰很诧异：“怎么不行呢？”
王世远实在忍不住了，笑道：“你这个方案的地址是广州，现在我们在浑江市，项目名称不是我们项目的名称，施工单位也不是你们顺达公司。这个消防水池的施工方案连个审批栏都没有，在裸奔。”
杨杰被说的满脸通红：“我老实坦白，这是在网上下载的，也没怎么看就拿来了。”杨杰心里说：我看了也看不懂，也就没必要看了。
王世远去卷柜中找出一个施工方案说：“这个是你们换热站的施工方案。你看，上面有审批栏，有项目经理的签字和注册章等，有监理的签章，这些都是必须的。”
杨杰挠头道：“这些我真不知道。”
王世远安慰道：“没关系，我刚上班时与你差不多，总是闹出笑话。我们不傻也不笨，只要用心学，这些都是小儿科。”
王世远热情的泡了碗方便面放到杨杰面前，说：“老杨，吃点方便面，先填饱肚子。咱们在工地混的人起得早睡的晚，方便面是我的常备。”
杨杰感激的看向王世远，说：“大恩不言谢。”
“呵呵！这算什么大恩。”
“你不计前嫌的帮我，就是大恩。”
“你先吃饭，我看看方案。”王世远拿支铅笔，边看边用铅笔修改。
杨杰默默的抽了支烟，吃完方便面，王世远把方案也改好了，他耐心的给杨杰讲解其中的错误之处，杨杰像小学生似的认真听。
王世远谦虚道：“有几个问题我也叫不准，需要查下规范。这样，你拿回去先改，改后让我的同事牛工看看，他是监理项目部的大拿，干了一辈子工程，退休了还发光发热，我都是跟他学的。”
“我回去改，可我们办公室没有红章啊，项目经理我也没见过啊！”杨杰一头雾水的问。
“你刚来，可能不知道。你们是挂靠的顺达公司，资料也包出去了，这种方案不需要你做。”
杨杰有些恼怒：“王总为什么让我来做施工方案？”
王世远小声说：“马老板有实力有背景，他以后肯定要做大做强，他在培养你，他要有自己的人。”杨杰将信将疑，可觉得王世远的话也有道理。
杨杰不愿让王世远看出自己疑神疑鬼：“老王，遇见你是我们的缘分，我把你看成良师益友，以后要多指导我这个工地的菜鸟。”
“老杨，我在这也感觉孤单，要是有个同学在一起该多好，没想到遇见你了。我们在一起互相帮助互相学习，良师不敢当，益友我们铁定了。”
“关系就是生产力。老王，俺小杨遇到你这位学兄就是遇到了贵人，俺们是校友关系，你原谅了俺的错误还无私的帮助俺，俺小杨终身不忘。”杨杰故意诙谐的说，既说出了内心对王世远的真诚感谢，也好让王世远听了比较舒服。
杨杰突然发现王世远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本书，眼睛一亮，问：“你在考二级建造师？”
“考什么呀！工作年限不够，报名的资格都没有。先理论联系下实际，对工作有好处。”
杨杰笑道：“与老王一见，受益匪浅。”
“得了！我们是命中注定要与工地打一辈子交道的人，大家都考试学习了，也就和谐安定了。”
杨杰笑道：“你很有眼光。”
王世远说：“什么眼光也不行，以后都需要持证上岗，大势所趋。”杨杰听后佩服地点头。
“我们国家在高速发展，基本建设投资比例很大，建筑行业最能吸收劳动力，所以有人说，高考落榜了哥在工地等你，高考提名，四年后，哥还在工地等你。我们是提前一年来工地的伙计。”
面对王世远的高谈阔论，杨杰很认同，可没有他的理论水平，只点头附和跟着笑。
杨杰忽然想起来了，以前见过他，说：“老王，你上学时是校学生会主席，怎么到监理公司工作了？”
王世远略沉思了下，说：“没错，很多学生会的同学都到了更好的工作单位，我们家没什么社会关系，所以就到监理公司了。行行出状元，只要认真努力地干，会实现个人价值。”
杨杰临走时，王世远叮嘱：“把换热站的施工方案带回去，消防水池的方案需要参考换热站的。”
杨杰从王世远那回来，非常感激他的大度热情，心中有喜悦，有沉重，有对美好未来的向往，有对现实的无奈。
杨杰想起王总上午对自己的轻视很郁闷，想起王世远的话也有道理，为了验证王总会否实现诺言，很投入的修改了消防水池的施工方案。
有几个疑点杨杰打电话问王世远：“工程概况怎么写？”
“按图纸照抄无误。”
“组织架构人员怎么写？”
“按换热站的抄。”
“审批栏没有怎么办？”
“按换热站的做一个，先报给牛工看，可以了再去顺达公司签字盖章。天下文章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把握一个抄的基本原则就行了。”
“多谢老王指点。”
杨杰搞定施工方案后阴沉的笑：王总，没想到我搬到救兵了吧！打印装订，杨杰刚要去项目监理部，王世远探头探脑的进来了，小声道：“老杨，你走后我看了下规范，有几个地方要简单的改下。”
“怎么改？”
“我帮你改。很快就搞定。牛工在监理办公室，一会你去找他。”
“老王，你真哥们！”
杨杰带上施工方案兴高采烈的去找牛工，当牛工戴上老花镜，认真看施工方案时，杨杰开始紧张的看牛工的表情。
牛工抬起头道：“还站着干什么？请坐。”
杨杰被吓了一跳，以为会被打道回府，见牛工继续低头看施工方案，便安稳的坐下了。
牛工头也不抬的问：“你是新来的？”
杨杰如实回答：“刚来两天。”
“你以前在工地干过？”
“没有，刚参加工作。”
牛工抬起头看杨杰，杨杰被看的心里发毛，牛工却说：“小伙子，不错嘛！施工方案写的可以。先回去签字盖章。”
“谢牛工！”杨杰一溜烟的跑了，想着王总的一条软包玉溪输定了。
牛工见杨杰跑了，自言自语道：“这个小伙子可以啊！”
回到办公室已是午饭时间，杨杰狼吞虎咽的吃完饭，王总用怀疑的语气问：“小杨，消防水池的施工方案写好了吗？”
杨杰轻描淡写的回答：“搞定了。监理的牛工说还可以，让去顺达公司盖章。”
“搞定了，行啊！”
“是在你的指导下从网上下载了一个，然后根据现场的实际情况改了改。”杨杰没敢说是在王世远的帮助下做了弊。
王总挠了挠头说：“你不是说上学时经常逃学吗？学的可以啊！我被你骗了。”王总用手指着杨杰道：“我被你小子骗去了一条烟。不过，我高兴。”
王总到铁柜子里掏出一条烟，扔给杨杰，“拿着。”
“谢王总。”杨杰高兴的笑纳了。
洪工向杨杰使眼色，杨杰纳闷的跟洪工出来问：“有事吗？”洪工也不言语，向杨杰打个手势，杨杰好奇的跟洪工去了。
洪工和杨杰躲在楼角处探头探脑，洪工小声说：“看到那堆苯板没？是外墙保温单位的，趁他们没人时偷两张，放到换热站二楼睡午觉用，那里凉快，这闷热的天办公室没法睡。”
杨杰不屑道：“向他们要两张得了。”
洪工白了杨杰一眼：“也不认识，不会给的。”
杨杰按照洪工的偷苯板方案，首先去偷，做贼心虚的来到苯板堆旁，拿起两张苯板扛在头上就走，“哎！你是那的？我们的苯板丢了很多了，不许偷。”杨杰被吃完午饭早回来的一个工人发现了。
外贼好躲家贼难防，大热天的很多工人都偷苯板，苯板在工地成了物美价零的床上用品。杨杰听到喊声扛着苯板使劲往楼的转角处跑，转过弯后把苯板扔到地上飞快的跑了，工人骂骂咧咧的拾起杨杰丢在地上的苯板回去了，杨杰跑到了换热站，等洪工凯旋。
一会洪工扛着两张苯板回来了，杨杰笑道：“你的调虎离山计真好使。”洪工把两张苯板分别放到窗下，说：“这里凉快。”
“洪工，这地方睡午觉比办公室强多了。”
“当然了。”洪工得意的躺下：“这回睡个好觉！”
从办公室转移到换热站二楼睡午觉，像从贫民窟进了五星级酒店，告别了闷热迎来了清新，杨杰在清爽中进入梦乡，梦见在工地上轻舞飞扬，睡梦中的惬意，已不问路在何方。杨杰一觉醒来，不见了洪工。
杨杰找到洪工时，洪工正指挥挖沟机挖截水沟，杨杰不好意思，洪工怎么都算自己的师傅，让师傅单独干活自己睡觉说不过去。
没等杨杰表达歉意，洪工却不好意思的说：“小杨，你干了一通宵，我想让你多睡会就没喊你。”
杨杰掏出一包没开封的软包玉溪：“这盒烟给你。”
洪工迟疑了下，接过烟说：“你小子行。”把你不抠留在了嘴里。杨杰心中暗自埋怨王总办事欠妥：当着洪工和冯队长的面给我一条烟，不是贬低洪工和冯队长的能力吗！让“老人”心中不舒服。
果然洪工对王总的不愿意流露出来：“王总是马洋的朋友，卖药卖亏了，就跟马洋干工程了。我干了很多年瓦工，家装、工地我都干过。”洪工的言外之意是王总没有干工程的经验，他经验丰富，应是这里的一把手。
杨杰心中偷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当执行项目经理的瓦工不是好瓦工。杨杰也不好不说点什么了：”洪工，经验丰富是优点，你看，收了我这个徒弟嘛！”
冯队长匆忙的过来，杨杰和洪工停止了谈话。冯队长不好意思的说：“洪工，我们十几个人今天都要提前点回家，因我二哥的儿子明天结婚，你看，我们这些人都是一个村的亲戚套亲戚的，婚礼都得参加。”
洪工不以为然道：“你对王总说就行了。”
“今天下午就没看到王总，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这不今晚需要人干活嘛，就过来跟你说下。”
洪工无奈道：“结婚是大事，晚上再给王总打个电话。”
冯队长走了，洪工念念有词：“这个老冯，应该早点说。他很怕这些人不去随他二哥的礼，小农意识的老倒子。小杨，你去送送他们，也为王总尽下心意。”
当冯队长他们十几个人有说有笑的挤进一辆不大的面包车时，杨杰诧异的张大了嘴巴，农民工为了到城里挣点钱，安全都忘了！
加班加点，白天黑夜连轴转，工程人生就这样暗无天日的开始了吗？当杨杰看到甲方的林工和张总监走来时，心中刚发芽的哀怨在黄昏中愈加茂盛，连林工与张总监都没有时间概念的工作，我这个小兵何时熬到头啊！
甲方的林工在工地有个“光头强”的外号，他比较强势、霸气，还留个秃老亮的头型，人与外号天衣无缝。工地的老板、工人都有些怕他，洪工说了声：“光头强来了！”正在消防水池坑底进行人工开挖的一工人没戴安全帽，他马上把安全帽戴上了；一没过够烟瘾的工人把刚吸了几口的烟急忙扔到地上踩灭，杨杰见了觉得好笑。
林工和张总监过来后默默注视坑底，又小声嘀咕了什么，林工向坑底下一工人招手让他上来。工人从坑底爬上来先递烟，林工一摆手说：“让你们抢点活这么费劲，你们老板都同意了，你这个小头头不愿干，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就撵你们走。又不是不给你们钱。”
工人模样的小头头急忙赔笑：“今天下班早想早点休息早点吃饭，没别的意思。”
林工脸一沉说：“工地基本不按时吃饭，搞工程的和按摩院的都睡的晚，今晚把活干完才能走。”
“当然，以后只要您一句话，我们马上到位。”小头头急忙见风使舵的回答。
“小杨，集水坑的位置在哪？”林工问。
杨杰急忙下到坑底，用手指点坑底的一个地方并抬头仰望道：“在这。”
“让他们先挖集水坑。”
几个工人开始挖集水坑。工人挖出一锹锹的淤泥，杨杰突然明白了林工的意思，昨天张总监说下面可能有淤泥，林工验证来了。
工人把集水坑挖了近一米深，终于不见淤泥了，杨杰眼前一亮，说：“林工，应换个地方挖，看还有没有淤泥。”
林工看向杨杰：“你小子进步真快，我还没说呢，你先说了。换个地方挖。”
换个地方后又挖出了半米多深的淤泥。张总监果断道：“不要人工挖了，换挖沟机挖。”
坑底下的几个工人听说不用人工挖了，快速爬到坑上，在请示了林工后一哄而散，工人们高兴的回去休息了。
杨杰和洪工指挥挖沟机挖完了淤泥，一车车的混合砂倒进了消防水池的坑底，挖沟机又下到坑底，铲平后来回碾压，用抓铲反复拍实。
杨杰本以为现在可以回去休息了，洪工的一句话让杨杰差点崩溃。“小杨，等下混凝土罐车来，打混凝土垫层。”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几个穿雨靴的工人，快速架好了溜槽，等待混凝土罐车的到来。
杨杰仰望满天繁星，哪一颗是我呢？除了阴天下雨，每晚都出来上班。繁星就是凡人，不辞辛劳的工作，为了生活？还为了什么？
“发什么呆呢？”洪工过来问仰头看夜空的杨杰。
“想唱歌。”杨杰无厘头的回答。
“男愁唱女愁浪，想女朋友了吧！”
杨杰苦笑道：“我还没有女朋友。”
“没有也是想女朋友，想未来的女朋友。”
“女朋友还在未来的老丈母娘腿肚子里转筋呢。”
“这么年轻就老当益壮了，想老牛吃嫩草的事。”
“洪师傅，你老人家别逗我了行不？”
一股惆怅瞬间涌上心头，杨杰独自走开，想起了曾暗恋的女同学。她那么清纯漂亮，就像夜空里闪亮的星，她现在怎样呢？同样学土木工程的她也在工地劳动改造？不可能，她应有很好的归宿。
“躲开！不要命了？”混凝土罐车司机的怒吼让杨杰从遨游太空瞬间回到了工地，一辆罐车喇叭嘶吼着与杨杰擦肩而过。杨杰转身看着已经减速过去的罐车，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为了一个女同学，阳光的我差点牺牲在轰轰烈烈的房地产事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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