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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秋三花·温若水

    老人躺在板床上,屋子里坐满的都是她的儿孙。红泥小火炉上的茶壶还冒着热气,屋外的飘雪落满枯枝上寒鸦的黑羽。

    这是雪历65年冬天,也是我作为帝朝的史官接受这个任务的第十个年头,我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冒着风雪南下,在云月西郊的这个村落里找到了她——曾经被称为“紫秋三花”之一的女人温若水。

    老人静静地躺在板床上,睁着那双依然明亮的眼睛,听完我作为帝国的史官来采访她的来意的时候,一滴清泪划过眼角,划过那张风烛残年的面庞的褶子里。

    看着她苍老如一朵风中枯萎的老菊般的脸,我突然明白,为什么历经岁月,这个老人依然让帝朝的大人物们念念不忘。

    透过风霜,我仿佛看见一个优雅雍容的女人在紫秋城红袖招的雅阁里,她的身旁都是日后名震天下英雄,而她却不淫不骄,只是温柔地弹着手里的古筝,画着浅浅淡淡的妆。

    “关于紫秋城么?”老人在苍老的声音里闭上了眼睛,仿佛陷入深深地回忆……

    雪历15年,那时温若水20岁,已经在红袖招整整三年。在红袖招的三年中,她靠着自己精湛的琴技和姣好的面容成为城中很多富家公子的心头肉。但她永远只是躲在雅阁中的帘子后面,为他们弹奏古筝。那些人只是偶尔在风吹动帘子的时候,看见她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如流动的温柔的水,脸上带着浅浅淡淡的微笑。

    也就在这一年,南方吴越国在诸侯中崛起,派大将苏星辰带领三十万精兵攻陷紫秋城。

    苏星辰出兵紫秋之时,吴越王有铁令:满城屠灭。

    然而苏星辰攻陷紫秋的时候,它只是约束士兵,在城墙外三百丈的地方安营扎寨。

    他放出信息:红袖招慕倾雪可换满城安宁。

    是时,慕倾雪在紫秋城的红枫湖畔,与客居南方的雪国皇子雪天阔早已私定终身。

    以一人之身换一城之人,一夜之间,慕倾雪陷入深深的矛盾中去,她无法背叛雪天阔,也无法目睹整个城池的人都死在敌人的长刀之下。

    这时候温若水出来了,她轻轻抚摸慕倾雪梨花带雨的脸。

    “妹妹,不要哭,”她说,“一个人一生里能够遇到一个爱自己的男孩并不容易,就像你遇到雪天阔一样。”

    “雪天阔终究是要成为雪王的人,而你将成为王的女人,你要好好辅佐他,做一个温柔的女人。”

    “为了你,我愿意委身跟了苏星辰,也好还你和雪天阔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温若水说完,转身走向了吴越的军营。

    慕倾雪站在她的身后,目送她离去的背影,一头青丝,一身彩衣,华贵而优雅。

    这是紫秋三花之一的温若水在红袖招的最后时刻,作为大姐的她为了成全慕倾雪和雪天阔的爱情而委身与吴越的将领苏星辰。

    这也是她们两姐妹一生里最后一次相见,从此之后,天涯路远,每个人孤身走上了属于自己的旅途。

    虽然点名要要慕倾雪,但那时的苏星辰也不过是仰慕慕倾雪在紫秋城的艳名。

    当他见到温若水的时候,一生驰骋沙场的将军苏星辰害羞得像一个流落在陌生人群中的孩子。

    第一眼他就被温若水的温情和美貌吸引了,前半生百战百胜的大将军苏星辰,带着一个一个叫做温若水的女人离开了,紫秋城在被围困了三个月之后,终于回复了它的自由。

    温若水用一个女人绵薄的温情换了紫秋全城的生命。但是这件事却成了吴越大将军苏星辰一生的转折点。

    吴越王大怒,因为苏星辰违抗了他“屠城”的命令,而理由居然是为了一个女人。

    吴越王下令,要将温若水斩于军前,以震军威,无奈之下,苏星辰带领他的女人开始了漫无边际的逃亡。

    曾经的吴越大将军苏星辰也许真的不是一块做将军的料,因为他的身上多了一丝悲悯,这是上阵杀伐的将军们最大的忌讳。

    但他绝对是一个好的男人,在带着温若水逃亡的整整十年时间里,他没有让温若水受过一次伤,吃过一次苦。

    温若最初选择跟他的时候,也真的只是想要就紫秋的人,但是后来他真的爱上这个男人了。纵使她有绝世倾城的美颜,但归根结底她也是一个女人,一个女生一生最大的幸福,莫过于跟了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

    就在她们逃亡的第十个年头,苏星辰突然死在云月城郊的一条臭水沟里。

    杀死他的不是追杀他的吴越人,而是紫秋的一个民间组织,理由是他曾经带兵进犯紫秋城。

    紫秋的人对曾经进犯过他们的苏星辰心怀仇恨,却不知道苏星辰是因为自己的悲悯而违抗了吴越王屠城的命令,而代价是一生的流亡。

    那时温若水身边已有一儿一女,悲痛中的她请求紫秋三花中的二姐云思雨的帮助。

    那时云思雨已经离开红袖招,但她念及姐妹情深,也万分同情大姐的命运,所以她只身赶回紫秋城,将杀死苏星辰的那个民间组织扼杀在巷弄之中。

    而这是紫秋三花中大姐温若水和二姐云思雨的最后一次见面。

    之后慕倾雪成为雪国母仪天下的皇后,帮助雪天阔一统北方。而云思雨在南方一带也逐渐掌握了权势。

    但是这时候的大姐温若水却不知所踪。两个在权势巅峰的女人慕倾雪和云思雨也极力寻找曾经的大姐,但是很多年过去了,依然杳无音讯。

    直到很多年后,我在云月边境的一个隐蔽的村庄里找到暮年的温若水。

    我问她,为什么不去见她们,老人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我突然沉默了,也许作为一个普通人,我更理解她。

    紫秋三花中,温若水是最平凡也是最伟大的女人,平凡是也为她没能和妹妹们一样,权倾天下,伟大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一座城。

    我离开村落的次年,古稀之年的温若水老人与世长辞了,这是紫秋三花中大姐最后的结局。

    我作为帝朝的史官,成为唯一一个采访过晚年温若水的文人,那篇稿子最后选入了帝朝的史册,我希望后人通过那篇残稿,可以依稀看见大时代下小人物们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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