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倒了大霉的,对,你描述的很形象准确,应该就是她了,他接上话茬,不过,你说“小姨妈”,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待会告诉你,姜蒙蒙说,我先说明一下,她的妈妈和我们从前是很有来往的,因为我的妈妈叫她的妈妈小姨妈。

    等一等,这么说来那你们也是亲戚,你妈妈的辈份比她妈妈的小。

    我应该叫她……

    你顺着你妈叫她的妈妈小姨奶,当然也可以称呼她小姨妈。

    对了,“小姨妈”就是这样叫来的,她比我大不了很多,叫她姨妈有点别扭,还不就干脆叫她小姐姐呖。

    这么说,你们以前应该是有来往的,不对,理应是很熟悉的亲友。

    也许是吧,印象中从前很小的时候。特别是逢年过节,经常跟着她妈妈、我的姨奶一齐来我家做客。她们大人躲一旁说悄悄话,我跟着她到后院玩。我家后面那个院里,生长着几株柚子树,可好玩啦。

    啊,那应当是在比较靠近城区周边的地段吧。那儿的居民住宅少一些,就会有宽敞的闲置的泥土,人们用篱巴或土墙圈起来成为院落。

    不管你怎么说,反正就是吧。我们在院子里玩游戏,有时,甚至会冒险爬到树上玩,特别是柚子快要成熟的季节,去摘树枝上较成熟的甜柚吃。

    你们两个小女孩,挺有意思的。不过她毕竟是比你大几岁的“小姨妈”,当然叫她小姐姐也无妨,我想不到她也曾是淘气的女孩。

    是罗,可我们摘下的柚子,常常还是未熟透的果实,并不好吃。

    为什么呢?

    你想如果柚子都成熟了,立刻将会被大人们都采摘了,树上果子早空了,还轮到我们小孩子来偷吃吗。而且,那时大家都一样嘴馋,不时也有邻居家的孩子来上树偷摘,那些先熟的早就让他们摘走了。

    所以,你们好不容易,拚着从树上掉下来的危险,摘取的也是半生半熟,一点儿也不好吃的涩柚。哈哈!

    可是,这个平时连讲话都娇声娇气的“姐姐”,后来突然有一天晚上,带一群同学找到我们家来乱搞一气。

    姜蒙蒙突兀地转变话题,打断了他的笑声说,他们把家里的几个房间翻箱倒柜,弄得乱七八糟、一片狼狈。我怎么也想不到,同我一起玩耍的姐,变得好像从来不认识我似的陌生、冷漠。

    啊,是吗,这真是特别出人意料,我想必她平常不会是这样的人,游郁生本能地为她辩解,或许是事出有因,情况非常突然,以致于如她这般温婉的女子,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触发了如此意外的举动。

    也可能吧,我看见有一个男的提议,欲开始动手撬破房间里铺的木地板,说是搜寻下面隐藏的物件时,她表现出反感和犹豫不决,就做出请大家去客厅喝茶的建议。然后,她又一个人走进屋内,远远地避在一旁不吱声,好像漫不经心地翻阅被别人弄乱的书信。

    这说明什么?说明当时她和同学们的关系,还是相当不错的,在同学中尚存一定的威信和号召力。游郁生揣摩着说,要不人家还不会如此客气,毕竟他们知道她和你们家有亲戚关系。

    也许是吧,我爸也猜想她带同学来亲戚家,也许是有说不出口的原因。

    那后来呢,规定公民不得拆看别人私信,她就那么不信守一个公民的承诺?他调侃道。那可能是当时她尴尬的身份所致,游郁生想起她后边一系列的遭际和变化,不由内心十分矛盾与感慨。

    你猜猜看,她在那时翻看的大摞的书信是谁的么?

    谁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是我父母之间的通信,而且是他们年轻时交往时的。姜蒙蒙笑着说道。

    呵哈,那一定很吸引人呖,游郁生调侃说,真了不起,你的父母竟然长期保存了,这么一大摞年青恋爱时的纪念。我想,蔡晴晴当年应是大饱眼福了,他人在那里乒乒乓乓,忙得不亦乐乎,她却在静静地阅读她姨妈,啊不,表姐的感人的爱情小说。

    静默了一会儿,姜蒙蒙问他,老师,你又是怎么认识我小姨妈的?我看你对她够关心的。

    是的,我当然认识她,你姨妈蔡晴晴,游郁生回答道,沉入往事的回忆中。

    你们是同学吗?

    同学?你这么说也可以,虽然她年龄比我小,我们不是同一届的毕业的学生,并且我们也读的不是同一所中学,原本应该是风马牛不相关的两个人。

    噢,这话怎么讲?

    我这样说,那是从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命运的层面和关联来讲,我们尽管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同学,却胜过同学之间的联系和友谊,放在一个更大的背景中。

    那还是在我下乡之前一段无聊的时光,像个孤儿为着打发无所事事,在城市四处磨磨蹭蹭,然后走到在古城墙外的江岸,准备洗去烦恼与厌倦。

    这时候她来了,不知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个人慌慌张张在逶迤的河畔踟蹰,又或许是遭遇暗算的逃离,如同一只被猎人追撵的兔子,仓促跳入水中被卷走……

    他尽量把叙述的语气放平和,故意不带深厚的感情色彩,用小说中第三人称而不是第一人称色调。因为他清楚,一旦沉入到往昔情节的回忆中,会难以自拔。

    姜蒙蒙此刻不过是个听故事的人,她不会领会他对她小姨妈那份特殊的情谊,他也不想他们刻骨铭心的爱恋,展示在一个小字辈的读者面前。那些隐晦曲折的细节和心灵颤动的瞬间,他会在给她的讲解中轻轻一笔带过。但他又忍不住在蔡晴晴的一个亲人耳畔,唠唠叼叼过不停。

    她,我的小姨妈,她自杀过吗?真不可思义。她听完他的叙述,十分感慨:其实,我是从我父母口中,断断续续知道她的一些事情。原先她就是比较出色的一个姑娘,亲戚中的大人们谈论她,小时候就生得乖巧伶俐,得人喜爱。长大后像她的亲生母亲一样美貌,又天资聪颖,能歌善舞,学校刚组建的文娱宣传队就选上,成为一个个群舞中的主角。

    我想大概就是那时候,她带领一伙人到你们家的吧,因为她觉得如此受人重视受人尊重,不做出一点出格的举动一点牺牲,就对不住大家对她的信任。

    事后我父亲也给我说过这个意思,她想通过“大义灭亲”,以证明自己什么。

    不过很快她就自顾不暇了,他的父亲很快就出事了,而她自己则卷进了更大的漩涡。

    是,我妈说了我小姨妈背时的情况,在她的学校出了那个涂墙画壁的事。本来人们是最不会猜想到她的头上,因为她平时又是那么出色的一个女生,各方面是受到大家信任的文娱骨干。而且她天天忙着排练演出,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心情总是乐呵呵的,不像有些人钻来钻去,这里那里找事情,她那里有心思弄这个。所以,当最后事情会摊到她的头上,证据恰恰对她不利,所有的人都十分吃惊,怪她说“不叫的狗更会咬人”,化成美女的毒蛇等等。

    也难怪,就拿你家来说,恐怕心里面也有点幸灾乐祸吧。因为那会她冒然带些同学闯到你家来闹,是那么的出乎意料之外,没想到她也有这一天。

    我们自然是同情她,也不相信她会干这种出格的事,要不然也会想到“报应”二字。

    蔡晴晴当然不可能做这件蠢事,我让她到郁孤台阁园内夜宿,暂时躲避的时候,她都给我详细讲解了整个经过。所谓的证据完全是一种时间上的巧合,还有就是牵强附会的利害关系,和所谓动机的推理,什么他的父亲凑巧就是在那段日子出事的。

    那段时间她家也是够倒霉的了,父女俩同时或者先后出事。

    最悲催的还是她本人,那些日子你看见过她吗?在那条中心的大街上,在熙熙攘攘人们簇拥的钟楼前面。

    我母亲携我站在人丛背后,曾远远地瞧过一次。看不太清楚,只是衣裳褴褛,有些人鬼不分的样子,似乎完全换了个人,看不出她原来的相貌。妈说好端端的一个美人变丑了。

    可我好几天在从市图书馆回家路上,都要经过那儿一堆人,感觉还是挺有些人喜欢看别人的笑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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