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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他要向我道谢,为什么要我去你家拜访?我的父母,我的家庭,你都给他说了吗?”

    “没有。他说要请你吃餐饭。”

    “是吗?搞这么隆重,我看不必吧。”他陷于沉默。

    她盯着他的脸说:“我还记着在乜坳,送别你的一幕情景,转身的一瞬,直至你成为山路上很小的一点,我就等着今日重逢,最近的距离好好盯着你看。快一年了,我日思夜盼这一刻到来,用想象丰富着这刻,现在让我瞧瞧你的眼、鼻子、嘴,很普通的呖,哪有什么魔力?”他们脸挨得很近,嘴唇轻轻碰着,她磕碰他的鼻尖、面颊、眼睑和眉宇,她越是亲他,他越感觉他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有点别扭和害羞。

    他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抱歉地说:“我是个没出息的人,不值你如此钟爱、痴情。你是不清楚自己绝顶的美貌吗?美得令我自惭形秽,我要怎么刻苦努力,才能配得上你,才能给你一份美好的生活。好好满足你。然而我忧心如焚,我惧怕我一辈子也办不到了,我的家庭条件和各方面关系都无法更改,我看不到我将来的的前途命运,你只会跟着我受苦,也会不幸的。”他一气吐出上面一席话,带着他惯有的自我牺牲的悲壮感,和从小养成的萎顿退缩的情绪,感到解除身体上重压的轻松。

    她用温暖的手堵住他的嘴说:“不许你这么说,我美吗?可是,我曾经被人吐唾沫星子,那时它到哪儿去了呢?倘若我美,在这个世上也为你一人存在,除此以外我一文不值。”

    他从她的手掌上缩回自己的嘴,带点爱怜和依依不舍地伸手指触摸她的粉嫩的腮帮说:“你要相信,美始终照耀在你身上,任何人也夺不去,别人视而不见,是暂时蒙住了眼睛。现在梦即将成为过去,你的美丽光焰四射,我也像黎明前的黑暗要消失了。”

    她回味他的话,既伤感又冷峻,始而不解,继而惊诧:“你为什么说这种话,难道半年不见你变了嘛,你的火热的激情,那些山盟海誓的爱这么容易褪色,难怪你久久不给我回信,我寄出那么多诗一样的语言,它们都白白糟蹋掉了,它们都浸泡在你冰冷的不睬之中。”

    他铁石心肠地说:“是该重新考虑我们未来的时候了,我们都还太年轻不更事,面临许多变化的情况,过去,我们在特定的情形下,意外地相遇相识,现在继续维持一种关系,却要面对更多的人,除了你我还有父母,我的确觉得并不合适。”

    “噢,你是说你的父亲,”她小心谨慎地说,“我会找个机会慢慢讲给我的父亲听,他也是代人受过,他对家庭和妻儿的无私的责任心,和宽宏大度的胸襟,一定会打动我的父亲,凭他最近一段经历和他女儿遭遇,他不会不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

    “不,还是不要去触动别人内心的好,一个人的痛苦,何必转移到更多人的身上,让他承担一部分呢,况且,对本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减轻。”关于父亲与她父母的伤心往事回忆,他不愿诉说,“你不会明白,你不要以我家的事去打扰你的父亲,有他的难言之隐,答应我,好吗?”

    “好吧,”她并不明白他心里忌什么,但她不想违他的意愿,顺从地说:“不过你要答应一个交换条件,就是你哪天有空跟我上我家吃一餐饭。”

    他推辞不掉,豪气十足应允:“行了,不就吃一餐饭嘛!如果你父亲打听我的家庭住址,或是我的父母,请你暂时保密,切勿预先告知,这也是我的一个交换条件。”

    蔡晴晴过了几天来找游郁生。她递给他看一张印有几行铅字的纸条,纸条空白处填有几个潦草的钢笔字,说:“好了,他们给我开了一张介绍信。”

    “好了,这么简单!”他好奇地拿过介绍信,看了又看:“担心了几天,以为你又碰到麻烦了,颇要费一番周折呢。”

    “就这么简单,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听你口气,不是很高兴,倒像有种落寞感。”

    “是,我觉着人生无常,太不可思议,像从未有过似的,就这么一片小纸片打发掉了。”

    “也没有句表示的话?”

    “你还想怎样,他们还等着你千恩万谢呢!可我走进校门,又像回到从前,不是我自己了,我舌头发卷,说不出话。

    “算了,今后我们都要接受这种教训,什么磨难看平淡一些。许多事都是人为地渲染,耸人听闻,才有那么多的悲剧。所以,一个人首要的是珍爱生命,珍惜真实感情,无论怎么珍惜都不为过,才不至被一时一事的挫折打垮。”他若有所悟,自言自语说。

    “郁生,”她深情地望着他:“经过了许多,有一点使我感到庆幸,我仍然要感谢上苍,是它将你带到我的身边。”

    “不说这些了,我从小患有抑郁症,无缘无故地怕死,颓废得常常无病呻吟,父亲的厄运更使我消沉,在人群中自我孤立,反倒是你的遭遇唤醒我沉睡在心底良知,给了我一个表白良好愿望的机会,否则我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你的奇特的逻辑我们留到以后探讨,”她催促他:“爸爸妈妈在家里可能等急了,肚子饿了不能等。”

    他们走到巷子口,蔡晴晴停住说:“还是弯进郁孤台院里,叫上小芸妹妹一道去,我看出我妈妈有这意思,当着我爸的面又不好首先说出口。”

    游郁生求之不得:“是个好主意,我心里想的你替我说出来了,免得我一个人去,郑重其事,说话也受拘束。而且,你那会儿躲在那儿,也多亏了她父女俩的照顾,照理说父女俩都应该请过来叙叙。”

    蔡晴晴打断他的话说:“你不知道胡大爷是我妈的前夫吗?正因为这个缘由,我就不好进去叫小芸了,你去找到小芸同她一块去。不去我家,直接去公园的饺子馆,我先去通知我爸妈,在饺子馆等候你们,你一定要快点来,假如没有见到小芸,你也要准时赶来。”

    遵照蔡晴晴嘱托,游郁生到郁孤台邀请胡小芸。自他去航运码头值班,没有闲暇逛园子探望胡大爷父女,帮他们摆弄花花草草,今天贸然进去,发现静静的园子春的气息浓了,绿草和嫩叶呼拉拉满坡蔓延,山下成片的花钵中姹紫嫣红,娇艳夺目,小芸花朵般蹲在中间,和绾衣绾裤的胡大爷在小心侍候它们。他朝胡大爷说明来意,胡大爷瞄着小芸不语,小芸朝郁孤台上努嘴,叮嘱他冬荷姐来好一会了,他是不是也上山去瞧瞧,等她换件衣服。他急忙奔上山,登上亭子顶楼,才见胡冬荷背对着他,独自凭轩远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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