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血色夜
“这个时候啊，我就领着寨民们赶到了现场，一开始呢，我还以为是寨子里进了贼人，可这一看就不对啦，原来是都护府的骑兵老爷们到了......”
拉努寨老族长此刻在方台前第二遍讲述着三十七骑兵队那晚走进寨子里的所作所为，这次老族长的情绪看起来并没有之前那么高亢，或许是因为体力早已不支了吧。
赵都护端坐在方台正中。
有关老族长喋喋不休的言谈，他再难提得起丝毫兴致，脑袋里频频走神，无不是在思索着究竟该如何解决蛮南族人那边的事端。
“这时啊，就听着领头的那位说了句‘如果半路遇人阻挡，只管先杀后报’，说完就看那位年轻的啊......”
“等一等！”听闻至此，吐木骨突然扬起手，打断了老族长的复述。
赵都护跟着也回过了神。
众人满脸不解地望向临风寨族长吐木骨。
“老阿桑你刚刚说领头的那位骑兵说了句什么？”‘老阿桑’是夷南族人对长者的尊称，源自蕃延摩语中‘爷爷’的发音，吐木骨追问道。
老族长抬手挠了挠自己凹陷的脸颊，语速比之前显得更加慢吞吞地回复道：“那个领头的对年轻的说‘如果半路遇人阻挡，只管先杀后报’。”
“没错！”
吐木骨点了点头，缓缓起身，来到五名跪地的兵士面前。
他抬手指向那名年轻兵士，厉声喝道：“如果领头那位不说出什么遇人阻挡只管先杀后报这种鬼话，这个小羊羔子怎么就敢拔出刀来无故杀人？”
“老子就是要杀光你们这些杂毛，和别人说什么有个屁的关系。”年轻兵士恶狠狠地瞪向吐木骨。
吐木骨倒是不以为然，台下人群听闻此言却开始躁动起来，不时有石子飞过打向台上跪着的五人，近卫见状赶忙呵斥阻拦。
吐木骨则再次走回座位坐好，他转头面向赵都护，口中振振有词地说道：
“都护大人，如果给手下人下达这种命令的长官不跟着杀人罪犯一起被处以极刑，那么依我看来，都护大人也不必在夷州施行什么法度，只要都朝的老爷们高兴，他们大可随时挑几个夷南族人来杀害！”
“这种命令简直就是在公然教唆手下屠杀！”
“都护大人，这种长官就应该被处以都朝最严厉的极刑。”
“我看这几人都该被问斩，不阻拦就等同于施行谋杀。”另外几名大寨族长也开始随声附和，他们全然忘记了昨晚在都护府内作出的承诺。
赵都护起身走到三十七骑兵队队率周武近前，他俯视着眼下这个已在都护府服役九年有余的老兵，片刻后，徐徐开口，沉声询问道：“你当晚果真下了那道命令吗？”
周武蓄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因为在押这几天没有打理而显得格外脏乱，他挺直背脊仰视着都护大人，用沙哑的声音平静地回复道：“回禀大人，当晚我确实下了这道命令。”
赵都护听完他这番回答瞬间紧闭起双眼咬紧牙关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又过了些许片刻，才缓缓走回主位落座。
“请老阿桑继续。”
吐木骨示意老族长接着刚才那段话继续讲下去，期间他又接连几次打断老族长的复述，并通过断断续续的几个言论点，向众人阐述着他认为至少还应该再判处队率周武以极刑的意见。
等到老族长第二遍讲述完事件经过，吐木骨又耐心地等待着都护大人坐在主位上思虑了半晌，他才肃恭其貌，郑重其辞地寻问道：“不知都护大人这次作何裁决？”
赵都护直视着长跪于台前的周武。
周武表情异常平淡地和都护大人对视着。
他此刻坚定的目光仿佛是在奉告着赵都护，一切都遵照大人的决定，就如同过往无数次他在战场领受军命深入敌后，从不曾有半句怨言。
赵都护再次站起了身，六位大寨族长也跟随他一同起立。
赵都护对着台下人群，再次朗声宣判道：
“依照都朝现行法度，以我朝君主白帝之名义，现本都护决定，判处无故刺杀寨民者罪兵连召以极刑，于明早卯时当街问斩，同行兵士包括队率周武等人犯相互监管不力罪行，翌日押送进京，交由封侯府、青城司两堂会审作最终发落，此为最终判决，不再做任何复议。”
“呜——”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独断专行还搞什么公开审理，当我们是傻子吗？”台下有人开始这么说，“都朝人就从没把我们当人看。”议论声开始不断扩大。
“都护大人，如果是这种公开审理，下次请不用叫我来此，再有类似事件需要联合审理，请您把我的意见直接看作和你统一就好。”见木寨族长觉哈礼向来都是亲近朝廷的那一派，不过这次他看起来同样也对再审裁决颇感失望。
几位大寨族长和都护大人寥寥数语作简单道别过后，一个个阴沉着脸依次离席。
“怎么，你们不等着明天一早看完行刑再回去吗？”惟有吐木骨一人仍安坐其位，目送着几位族长先后匆匆离去，脸上露出不知是无奈还是不甘地苦笑。
这时有近卫走上方台来到赵都护近前耳语了几句。
赵都护迈步走到吐木骨座前，他对着吐木骨语气格外冷淡地约请一句道：“我现下还有些事要赶去城外处理，吐木骨族长要是不急着回寨，今晚可到我府中小聚。”
“好，都护大人请便，晚上我自会去府中拜见。”吐木骨微笑着站起身，对着都护大人再次行了个见手礼。
都护大人短暂回礼后，便在几十名轻甲近卫的护送下跨马离去，五名罪兵则由余下几个近卫押解往都护府送去。
唯独留下吐木骨一人仍伫立在方台前。
他眺望着都护大人远去的身影，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地自言自语道：“晚上我一定会去拜见的。”
台下仍有部分还没散去的夷南族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负责搭建方台的工匠们又开始了进行拆除的工作。
“哎！这样看来，下次再搭台子，又说不准会是什么时候喽！”其中一名工匠摇摇头，长叹一句。
拉努寨老族长此刻在方台前第二遍讲述着三十七骑兵队那晚走进寨子里的所作所为，这次老族长的情绪看起来并没有之前那么高亢，或许是因为体力早已不支了吧。
赵都护端坐在方台正中。
有关老族长喋喋不休的言谈，他再难提得起丝毫兴致，脑袋里频频走神，无不是在思索着究竟该如何解决蛮南族人那边的事端。
“这时啊，就听着领头的那位说了句‘如果半路遇人阻挡，只管先杀后报’，说完就看那位年轻的啊......”
“等一等！”听闻至此，吐木骨突然扬起手，打断了老族长的复述。
赵都护跟着也回过了神。
众人满脸不解地望向临风寨族长吐木骨。
“老阿桑你刚刚说领头的那位骑兵说了句什么？”‘老阿桑’是夷南族人对长者的尊称，源自蕃延摩语中‘爷爷’的发音，吐木骨追问道。
老族长抬手挠了挠自己凹陷的脸颊，语速比之前显得更加慢吞吞地回复道：“那个领头的对年轻的说‘如果半路遇人阻挡，只管先杀后报’。”
“没错！”
吐木骨点了点头，缓缓起身，来到五名跪地的兵士面前。
他抬手指向那名年轻兵士，厉声喝道：“如果领头那位不说出什么遇人阻挡只管先杀后报这种鬼话，这个小羊羔子怎么就敢拔出刀来无故杀人？”
“老子就是要杀光你们这些杂毛，和别人说什么有个屁的关系。”年轻兵士恶狠狠地瞪向吐木骨。
吐木骨倒是不以为然，台下人群听闻此言却开始躁动起来，不时有石子飞过打向台上跪着的五人，近卫见状赶忙呵斥阻拦。
吐木骨则再次走回座位坐好，他转头面向赵都护，口中振振有词地说道：
“都护大人，如果给手下人下达这种命令的长官不跟着杀人罪犯一起被处以极刑，那么依我看来，都护大人也不必在夷州施行什么法度，只要都朝的老爷们高兴，他们大可随时挑几个夷南族人来杀害！”
“这种命令简直就是在公然教唆手下屠杀！”
“都护大人，这种长官就应该被处以都朝最严厉的极刑。”
“我看这几人都该被问斩，不阻拦就等同于施行谋杀。”另外几名大寨族长也开始随声附和，他们全然忘记了昨晚在都护府内作出的承诺。
赵都护起身走到三十七骑兵队队率周武近前，他俯视着眼下这个已在都护府服役九年有余的老兵，片刻后，徐徐开口，沉声询问道：“你当晚果真下了那道命令吗？”
周武蓄着满脸的络腮胡子因为在押这几天没有打理而显得格外脏乱，他挺直背脊仰视着都护大人，用沙哑的声音平静地回复道：“回禀大人，当晚我确实下了这道命令。”
赵都护听完他这番回答瞬间紧闭起双眼咬紧牙关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又过了些许片刻，才缓缓走回主位落座。
“请老阿桑继续。”
吐木骨示意老族长接着刚才那段话继续讲下去，期间他又接连几次打断老族长的复述，并通过断断续续的几个言论点，向众人阐述着他认为至少还应该再判处队率周武以极刑的意见。
等到老族长第二遍讲述完事件经过，吐木骨又耐心地等待着都护大人坐在主位上思虑了半晌，他才肃恭其貌，郑重其辞地寻问道：“不知都护大人这次作何裁决？”
赵都护直视着长跪于台前的周武。
周武表情异常平淡地和都护大人对视着。
他此刻坚定的目光仿佛是在奉告着赵都护，一切都遵照大人的决定，就如同过往无数次他在战场领受军命深入敌后，从不曾有半句怨言。
赵都护再次站起了身，六位大寨族长也跟随他一同起立。
赵都护对着台下人群，再次朗声宣判道：
“依照都朝现行法度，以我朝君主白帝之名义，现本都护决定，判处无故刺杀寨民者罪兵连召以极刑，于明早卯时当街问斩，同行兵士包括队率周武等人犯相互监管不力罪行，翌日押送进京，交由封侯府、青城司两堂会审作最终发落，此为最终判决，不再做任何复议。”
“呜——”台上台下一片哗然。
“独断专行还搞什么公开审理，当我们是傻子吗？”台下有人开始这么说，“都朝人就从没把我们当人看。”议论声开始不断扩大。
“都护大人，如果是这种公开审理，下次请不用叫我来此，再有类似事件需要联合审理，请您把我的意见直接看作和你统一就好。”见木寨族长觉哈礼向来都是亲近朝廷的那一派，不过这次他看起来同样也对再审裁决颇感失望。
几位大寨族长和都护大人寥寥数语作简单道别过后，一个个阴沉着脸依次离席。
“怎么，你们不等着明天一早看完行刑再回去吗？”惟有吐木骨一人仍安坐其位，目送着几位族长先后匆匆离去，脸上露出不知是无奈还是不甘地苦笑。
这时有近卫走上方台来到赵都护近前耳语了几句。
赵都护迈步走到吐木骨座前，他对着吐木骨语气格外冷淡地约请一句道：“我现下还有些事要赶去城外处理，吐木骨族长要是不急着回寨，今晚可到我府中小聚。”
“好，都护大人请便，晚上我自会去府中拜见。”吐木骨微笑着站起身，对着都护大人再次行了个见手礼。
都护大人短暂回礼后，便在几十名轻甲近卫的护送下跨马离去，五名罪兵则由余下几个近卫押解往都护府送去。
唯独留下吐木骨一人仍伫立在方台前。
他眺望着都护大人远去的身影，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地自言自语道：“晚上我一定会去拜见的。”
台下仍有部分还没散去的夷南族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负责搭建方台的工匠们又开始了进行拆除的工作。
“哎！这样看来，下次再搭台子，又说不准会是什么时候喽！”其中一名工匠摇摇头，长叹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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