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毋母谷奇袭战·议
壁州守军行进毋母谷，未做整顿，继续全速进军。
他们建制有序，步武严整，即使山谷中堆尸贮积，手足相枕，也丝毫不乱。
不久前，整军回撤的都护府各部骑兵陆续回援。
他们策马掠过山谷，最先前往平原开阔地带列队等候。壁州骑军相继而至，步军方阵徐徐抵达战场。
壁州守军听从擂鼓节奏紧密的鼓点指挥，有条不紊地布列出御敌鹤翼阵。
壁州守军大将封简将军的本阵居后压阵。
两军于多罗兹河畔列阵对峙。
都朝军队大概两万有余，数百面白玉兰花旗随风摇曳。
时值日照三竿。
深秋，清冽的天气，正适合一场殊死决战。
花染策马提枪，追随将军左右。
师兄封简历来是个不怒自威的人，他年逾三旬，眉宇间，透露出某种过往所积淀的坚韧笃定。
他手遮目上，挡拄阳光，凝神远望敌军主阵。
发现敌军阵中，竟有过半兵马并非蛮南族自有部队。
封简略微侧身，面向麾下一众将领，打趣一句，“看来弹丸小国，这次也跟着白毛蛮人狠狠下了一把重注。”
众将领闻言，哄然大笑。
花染有样学样，极目远眺，很快也注意到了那些数量庞大的弯刀骆驼部队，似乎还有部分装备迥异的疑似佣军，混杂其中。
这时，将军忽地扬起左手，顺势向前挥动一指。
花染背后的本阵将旗小队，当即策马离阵。
本阵将旗，为黑底红绣的飞鸟逐日旗，这是壁州守军大将的传统标识。
将旗小队很快驱马行进至两军对垒的战场正中——将旗出阵，这是单方主将谋求阵前约谈的共识信号。
花染并未领会将军此举的个中用意。
战役蔓延至今，两军会战，已在所难免，还有什么可谈呢？花染隐隐有种奇怪预感。
敌军主阵，此番御驾亲征的蛮南王苏加，同样对此颇感疑惑。
他骑坐马背，权衡良久，见对方主将仍未召回将旗，果断决定，不顾御前众将领直谏阻拦，亲自前往阵中应谈。
蛮南军主阵白纛缓缓推进至战场正中。
壁州守军大将封简将军率先策马离阵。
封简只命花染一人单骑随行，这是两军主将阵前和议，历来不成文的规矩。
两军统帅各自带领一骑随从，骑行至战场正中会晤。
这是花染初次得见蛮南王苏加。
他看起来和师兄年纪相仿，金色盔胄下柔顺光滑的银发自然垂落，几缕小绺发束前，绑系着典雅华贵的精致饰品。他那双深紫色眼瞳在阳光下分外夺目，似宝钻般璀璨，深邃且忧郁。
“愿群山眷顾阁下。”封简率先开口。
他神色肃然，挺腰直身，平视着蛮南王苏加。
蛮南王随从同时快速口译。
苏加缓缓抬手，行了个见手礼，以示回应。
随从仿效着他的语气，用较为生硬的都朝语发音，朗声回道：“将军是来此做战前死别的吗？”
花染闻言，怒目圆睁，当即攥紧手中银枪。
对方随从也跟着握紧腰间剑柄。
“当然不是。”
封简摆手示意花染，无须动怒。
他直视着苏加，坦言宣告，“我此行不为来战，仅代表壁州刺史璃禄大人前来与蛮南王进行和谈。”
随从淡紫色的眼底瞬间掠过一抹愕然。
花染同感震惊不已，他有些难以置信。
苏加倒是不以为意，他听闻口译，面无表情，简单回了一句藩延摩语。
随从遵照原意，郑重翻译，“胞弟苏力尔身死夷南，贵军的提议，毫无可谈。”
“试问不战可取一州之地，蛮南王何乐而不为？”
封简深谙商议要旨，直截了当，抛出了诚意。
果然，对方开始变得犹疑。
封简趁势详尽阐明，“为表和议诚心，我军愿就此退守两门关，完全让出夷州，包括商洛郡辖地，只望贵军延后两日进城，为我朝商旅留有足够时间撤离。”
花染惊闻此讯，如隔雾看花，不明就里。
“刺史大人的意思是，我州此前并未参与夷州战事，此后，夷州事宜也不归壁州直管，就让战火燃至两门关即止。”
封简的眼底仿佛暗藏着万般玄机。
苏加看起来似有动摇，却仍迟迟未定。
故，封简决定继续增添筹码。
他神色寡淡，极尽冷漠地提议道：“至于阁下痛失令弟之仇，不如就让那些都护府残骑独留于此，血债血偿。”
这时，一声尖利刺耳的凄叫响彻天际。
苍鹰平伸开双翼，横穿过流云，有如疾矢骤降大地，攫夺猎物，又腾空而起，挥舞着羽翼，渐渐远离。
蛮南军高牙大纛追随着他们的王回撤本阵。
花染驱马跟在将军身后，缄口不语。
两骑一前一后，缓慢骑行。
封简不经意间凝眸，扫了一眼都护府骑兵列阵。
现在，他二人正往此处行进。
“你似乎有些心意难平？”封简轻瞟一眼花染，询叩。
花染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回应一句，“我只是难免有些遗憾，原以为今天可以建立一番功绩。”他百思莫解，刺史大人突然放弃整个夷州的决定。
“你立功的契机本就不在今日。”
封简深思熟虑，内心里早已罗列出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只需任选其一，用以搪塞悠悠众口。
“那件事你迟迟未能办妥，那位已亲临夷州，刺史大人命你速去商洛郡迎接，这次不可再出任何差错。”
“领。”
花染颔首应命。
他趁机直禀，“不知将军有无察觉，敌军阵中所列攻城器械，远远多于进攻商洛郡所需数量。”
“所以，留给你们两天时间解决此事，若事成，从速前往两门关随我备战，若不成，不必再来相见。”
“属下明白。”
花染时常感叹自己的好运气，有三位师兄在身前铺陈指路，他的仕途向来风微浪稳。
只是，并非每个人都有好命。
花染翘首远望，前方，都护府骑兵列阵，将士们一直拭目以俟，渴盼着与敌军决一死战。
“只惋惜都护府这帮汉子，他们个个可称得上强兵悍将！”花染不禁慨然长叹。
封简眸色深沉，咬紧牙根，“无论为将，抑或为士，都要有时刻为军令献身己命的觉悟，这即是武人本职。”
“夷州此行，两件事你办的都不够谨慎。”封简话不停歇，声色俱厉地斥责道，“如果不是我军及时行进至此，你和你的部队，都将乱葬于眼前这片谷地。”
早在夷州叛乱前夕，封简实时收到一封来自夷州都护赵彦良的亲笔密信。
信里，极具预见性地推断出夷州当前战局。
那时，封简果断决定，从速调军来援，其后，收到花染遣派的快马急报，壁州守军已临近信淮郡。
“将军教诲极是。”
师兄封简大概就是在花染这个年纪，创下不世功绩，被当今封侯府府台赵苍大人，破格擢升为壁州守军大将。
花染自知，遥望师兄当年，现今的自己，还望尘莫及。
他们建制有序，步武严整，即使山谷中堆尸贮积，手足相枕，也丝毫不乱。
不久前，整军回撤的都护府各部骑兵陆续回援。
他们策马掠过山谷，最先前往平原开阔地带列队等候。壁州骑军相继而至，步军方阵徐徐抵达战场。
壁州守军听从擂鼓节奏紧密的鼓点指挥，有条不紊地布列出御敌鹤翼阵。
壁州守军大将封简将军的本阵居后压阵。
两军于多罗兹河畔列阵对峙。
都朝军队大概两万有余，数百面白玉兰花旗随风摇曳。
时值日照三竿。
深秋，清冽的天气，正适合一场殊死决战。
花染策马提枪，追随将军左右。
师兄封简历来是个不怒自威的人，他年逾三旬，眉宇间，透露出某种过往所积淀的坚韧笃定。
他手遮目上，挡拄阳光，凝神远望敌军主阵。
发现敌军阵中，竟有过半兵马并非蛮南族自有部队。
封简略微侧身，面向麾下一众将领，打趣一句，“看来弹丸小国，这次也跟着白毛蛮人狠狠下了一把重注。”
众将领闻言，哄然大笑。
花染有样学样，极目远眺，很快也注意到了那些数量庞大的弯刀骆驼部队，似乎还有部分装备迥异的疑似佣军，混杂其中。
这时，将军忽地扬起左手，顺势向前挥动一指。
花染背后的本阵将旗小队，当即策马离阵。
本阵将旗，为黑底红绣的飞鸟逐日旗，这是壁州守军大将的传统标识。
将旗小队很快驱马行进至两军对垒的战场正中——将旗出阵，这是单方主将谋求阵前约谈的共识信号。
花染并未领会将军此举的个中用意。
战役蔓延至今，两军会战，已在所难免，还有什么可谈呢？花染隐隐有种奇怪预感。
敌军主阵，此番御驾亲征的蛮南王苏加，同样对此颇感疑惑。
他骑坐马背，权衡良久，见对方主将仍未召回将旗，果断决定，不顾御前众将领直谏阻拦，亲自前往阵中应谈。
蛮南军主阵白纛缓缓推进至战场正中。
壁州守军大将封简将军率先策马离阵。
封简只命花染一人单骑随行，这是两军主将阵前和议，历来不成文的规矩。
两军统帅各自带领一骑随从，骑行至战场正中会晤。
这是花染初次得见蛮南王苏加。
他看起来和师兄年纪相仿，金色盔胄下柔顺光滑的银发自然垂落，几缕小绺发束前，绑系着典雅华贵的精致饰品。他那双深紫色眼瞳在阳光下分外夺目，似宝钻般璀璨，深邃且忧郁。
“愿群山眷顾阁下。”封简率先开口。
他神色肃然，挺腰直身，平视着蛮南王苏加。
蛮南王随从同时快速口译。
苏加缓缓抬手，行了个见手礼，以示回应。
随从仿效着他的语气，用较为生硬的都朝语发音，朗声回道：“将军是来此做战前死别的吗？”
花染闻言，怒目圆睁，当即攥紧手中银枪。
对方随从也跟着握紧腰间剑柄。
“当然不是。”
封简摆手示意花染，无须动怒。
他直视着苏加，坦言宣告，“我此行不为来战，仅代表壁州刺史璃禄大人前来与蛮南王进行和谈。”
随从淡紫色的眼底瞬间掠过一抹愕然。
花染同感震惊不已，他有些难以置信。
苏加倒是不以为意，他听闻口译，面无表情，简单回了一句藩延摩语。
随从遵照原意，郑重翻译，“胞弟苏力尔身死夷南，贵军的提议，毫无可谈。”
“试问不战可取一州之地，蛮南王何乐而不为？”
封简深谙商议要旨，直截了当，抛出了诚意。
果然，对方开始变得犹疑。
封简趁势详尽阐明，“为表和议诚心，我军愿就此退守两门关，完全让出夷州，包括商洛郡辖地，只望贵军延后两日进城，为我朝商旅留有足够时间撤离。”
花染惊闻此讯，如隔雾看花，不明就里。
“刺史大人的意思是，我州此前并未参与夷州战事，此后，夷州事宜也不归壁州直管，就让战火燃至两门关即止。”
封简的眼底仿佛暗藏着万般玄机。
苏加看起来似有动摇，却仍迟迟未定。
故，封简决定继续增添筹码。
他神色寡淡，极尽冷漠地提议道：“至于阁下痛失令弟之仇，不如就让那些都护府残骑独留于此，血债血偿。”
这时，一声尖利刺耳的凄叫响彻天际。
苍鹰平伸开双翼，横穿过流云，有如疾矢骤降大地，攫夺猎物，又腾空而起，挥舞着羽翼，渐渐远离。
蛮南军高牙大纛追随着他们的王回撤本阵。
花染驱马跟在将军身后，缄口不语。
两骑一前一后，缓慢骑行。
封简不经意间凝眸，扫了一眼都护府骑兵列阵。
现在，他二人正往此处行进。
“你似乎有些心意难平？”封简轻瞟一眼花染，询叩。
花染有些心不在焉，随口回应一句，“我只是难免有些遗憾，原以为今天可以建立一番功绩。”他百思莫解，刺史大人突然放弃整个夷州的决定。
“你立功的契机本就不在今日。”
封简深思熟虑，内心里早已罗列出种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只需任选其一，用以搪塞悠悠众口。
“那件事你迟迟未能办妥，那位已亲临夷州，刺史大人命你速去商洛郡迎接，这次不可再出任何差错。”
“领。”
花染颔首应命。
他趁机直禀，“不知将军有无察觉，敌军阵中所列攻城器械，远远多于进攻商洛郡所需数量。”
“所以，留给你们两天时间解决此事，若事成，从速前往两门关随我备战，若不成，不必再来相见。”
“属下明白。”
花染时常感叹自己的好运气，有三位师兄在身前铺陈指路，他的仕途向来风微浪稳。
只是，并非每个人都有好命。
花染翘首远望，前方，都护府骑兵列阵，将士们一直拭目以俟，渴盼着与敌军决一死战。
“只惋惜都护府这帮汉子，他们个个可称得上强兵悍将！”花染不禁慨然长叹。
封简眸色深沉，咬紧牙根，“无论为将，抑或为士，都要有时刻为军令献身己命的觉悟，这即是武人本职。”
“夷州此行，两件事你办的都不够谨慎。”封简话不停歇，声色俱厉地斥责道，“如果不是我军及时行进至此，你和你的部队，都将乱葬于眼前这片谷地。”
早在夷州叛乱前夕，封简实时收到一封来自夷州都护赵彦良的亲笔密信。
信里，极具预见性地推断出夷州当前战局。
那时，封简果断决定，从速调军来援，其后，收到花染遣派的快马急报，壁州守军已临近信淮郡。
“将军教诲极是。”
师兄封简大概就是在花染这个年纪，创下不世功绩，被当今封侯府府台赵苍大人，破格擢升为壁州守军大将。
花染自知，遥望师兄当年，现今的自己，还望尘莫及。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