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渔阳码头
回到店里的周处正碰上独自收拾碗筷的吴氏。
周处连忙赔着笑脸，屁颠屁颠地跑上去：
“阿娘，我来帮你。”
吴氏哼了一声，有些嫌弃地摆了摆手。
“妾身哪敢啊，周大爷现在的本事这么大，干这活不是委屈了么。”
听见老娘的讽刺，周处心里大感后悔，早知道今天说什么也不会把金子拿出来，本来还想在阿娘面前邀功，如今看来，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哪怕心里再后悔，这会儿脸上的笑容依旧得挂好喽。
当儿子十六年了，偶尔装装孙子也不寒碜。
“哪能呢，阿娘，来，交给我就好。”
周处笑着就要抢过吴氏手中的碗筷，谁知这厮力道太大了，一时间没收住劲，直接捏碎了两个盘子。
喀嚓！
祸事了……
周处都不用看吴氏阴沉的面孔，就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连忙拔腿就跑。
“阿娘，我和小乙今夜还约了些朋友，我晚点回来！”
不等吴氏开口，周处便已经一溜烟儿地蹿出了门。
……
酉时三刻，长安城南。
城南有一处渭河的支流流经此处，往来的商贾在进入长安之前，往往都会在此卸货，久而久之，当地就建起了一座繁华的渡口。
千百年啊，渭河不停地流转，给这处小小的渡口带来了勃勃的生机。
而在渡口北边，有一处不卸货，只渡人的小小码头。
这个码头，叫做渔阳码头。
每到夜里，渔阳码头都会有一个老渔夫撑起一艘小小的乌篷船，支上一盏小灯，坐在空无一人的小小码头，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大的渡口。
然而，这两年，这座小小的码头却隐约有了些生气，每到夜里，时常会有几个少年郎呼朋引伴，带着酒肉，来到这座小小的码头陪伴渔夫谈天说地。
今夜也不例外。
周处和小乙结伴来到渔阳码头的时候，王笑和福大已经到了。
王笑家就住在城南，家中只余他一人，无牵无挂，而福大则是靠着他那匹日行千里的青骢马，脚力过人，因此也快周处和小乙二人一步。
此刻，两人已经摆好了酒肉，正正经经地端坐在一个老渔夫的身前，王笑甚至还谄媚地替老渔夫斟茶倒酒。
“欸，刀爷，您多饮！”
王笑恭恭敬敬地替老渔夫把酒满上，目光虔诚，哪怕是面对李嬉和六爷时都没见过他这么尊敬。
没办法，谁叫面前这老头是他的授业恩师呢。
没错，王笑练得剑法叫做“三光分水剑”，就是面前这老头教他的。
两年前，周处等人刚加入探丸郎不久，有一次在渡口干活，几人刺杀了当时渡口的驿臣，但当时手法还有些生疏，闹出了老大动静，被上百个码头的力工追的慌不择路，机缘巧合之下跑到了渔阳码头，躲在了这个老渔夫的乌篷船里才躲过了一劫。
几人知恩图报，时常带些酒肉来看望老人，一来二去就混得熟了，几人这才知道，这老渔夫叫“老刀头”，是个江湖老把式，时常给周处他们讲一些二十年前的江湖风云故事，把一帮子从小到大只在长安厮混的少年听得一愣一愣的。
为表尊敬，后来周处等人全部尊称老刀头为“刀爷”。
而此刻，江水流淌，远方灯火通明，丝竹之声悦耳动听，“刀爷”斜倚靠在船边，酒意上涌，两颊飞红。
看见周处二人到来，老刀头大笑着朝两人招手。
“来来来，燕小子，周小子，过来喝啊。”
周处拽着小乙直接跳上了船，对着老刀头一抱拳。
“嘿，刀爷，您近来可好！”
“好好好！就是你们几个小子昨日没送酒来，不够好。”老刀头醉眼朦胧，咧嘴一笑，又说到：“不过没事，嘿嘿，昨夜曹府的一把火，金吾卫上上下下全乱了套，你们倒是做得好大事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呆住了，场面顿时一静。
唯独周处大大咧咧地坐下勾住老刀头的肩膀：
“嘿，要我说，刀爷还得是您，全长安也就您能猜到曹府那趟活是咱么兄弟做的。”
老刀头又灌了一口酒，瞥了眼噤若寒蝉的其余几人。
“怎么？周小子，你就不怕老头子把你们卖了，换些银子花销花销？”
“别逗了，刀爷，您还会在意这个，您要是缺钱了，哝，我正愁怎么处理这些呢。”周处从怀里掏出钱袋扔在老刀头面前，金灿灿的元宝从袋子口露了出来，霎是动人。
“这么多？”老头子有些惊讶。
“这还算多，我这点和曹聪那厮贪的相比也就是九牛一毛罢了。”周处撇了撇嘴。
“哼！”老刀头冷哼一声：“真是该死！”
此话一出，王笑等人都是缓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接着，众人便开开心心开始喝酒吃肉，酒过三巡，周处打了个酒嗝，拍了拍手。
“都静静，小爷我今日宣布一件事！”
王笑挑了挑眉头：“怎么，你找到皇帝老儿了？”
咳，老刀头呛了一口酒。
“别打岔！”周处拿起一根鸡腿堵住王笑的嘴。
“我宣布，从今往后，小爷我就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说完周处就坐下了，而王笑和福大一时间都懵了。
“怎么？大郎你不想当探丸郎了？”福大小心问道。
“不当了！”
周处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王笑用力地吐出堵在嗓子眼的鸡骨头，大叫起来：“你这厮，早上还在说着要练武练武！这会儿又给我来这一出！你知不知道我刚刚还在劝刀爷教你功夫！”
周处用余光瞥了一眼老刀头，接着摇了摇头。
老刀头面皮直抽抽。
“怎么，周小子，老头子我没资格教你么？”
说起来，周处等人一次都没有见过老刀头出手，只知道他以前是江湖中人，但是从他交给王笑的“三光分水剑”看来，这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俗手。
“练不练武的再说吧。”周处一脸无所谓，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我现在在想，我要怎么和李嬉还有六爷说呢……”
周处倒不是怕李嬉和六爷不肯放他走，毕竟就连冯风这种三心二意的李嬉都放过他了，但这小子心里始终还惦记着六爷挂在屋子里的那满屋子的刀兵。
以后不是探丸郎了，下手的机会就少了啊，不对，不还有小乙么，要不让小乙到时候偷偷把他师傅的“命根子”偷出来一些给我。
周处心底暗暗盘算着，对着一边的小乙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小乙心底一寒，警觉到怕是周处这小子没憋啥好屁。
小乙连忙扯开话题：
“对了，刀爷，您在这长安城消息灵通，晚辈想问你几个问题。”
老刀头嘬了嘬空了的酒杯，砸吧砸吧嘴，还是开口说道：
“你问吧，不过老头子我也就是个小小的艄公，你要是问什么朝堂大事，我怕是不知道。”
“不会的……”小乙抱拳，正色道：
“晚辈就像问一下，近来京营有些消息，说是京营的主将有些变动，这您知道么？”
老刀头冷哼一声：
“燕小子，你要真问了，老头子我也就真说了，不只是京营的主将，就连长安的府尹也要换人喽！”
燕小乙面色变了，王笑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唯独周处和福大还在没心没肺的拼着酒。
京营的主将变动，新的主将会由此时正在监军辽东的大宦官汪道夫接任。
这件事小乙是知道的，并且为了确认这个消息，他们“探丸郎”不惜血洗了曹府，直接拔除了汪道夫提前在长安埋下的这颗钉子。
可是，长安府尹换人的消息，他却丝毫没听说。
小乙深深地看了面前这个酒醉的糟老头子一眼，看来这老爷子表面上就是一个单纯的艄公，但是背地里，或许是个在长安城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啊。
就连号称“夜天子”的李嬉，也没有给过燕小乙这种感觉。
“麻烦了……”
王笑用右手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到。
确实，麻烦了……
燕小乙叹了口气，不同于没心没肺的周处，他的心思缜密，加入“探丸郎”两年了，虽然庄主和师傅都没有和他明说，但是，他也隐约能看出来，探丸郎能在长安横行这些年并且一路平安，有很大的可能是朝中有人。
而这个人，在长安必须有实权，地位不低，因此，是谁不言而喻。
“怎么，这就慌了？”
老刀头嘿嘿笑了笑，看着面前眉头紧蹙的两人。
“再送你们一个消息，这两天，长安估计还要来一个大人物哦！”
……
月光下，河面波光粼粼。
江枫渔火，此番江景真是美不胜收。
而在江上随波摇晃的乌篷船中，却是鸦雀无声。
周处连忙赔着笑脸，屁颠屁颠地跑上去：
“阿娘，我来帮你。”
吴氏哼了一声，有些嫌弃地摆了摆手。
“妾身哪敢啊，周大爷现在的本事这么大，干这活不是委屈了么。”
听见老娘的讽刺，周处心里大感后悔，早知道今天说什么也不会把金子拿出来，本来还想在阿娘面前邀功，如今看来，倒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哪怕心里再后悔，这会儿脸上的笑容依旧得挂好喽。
当儿子十六年了，偶尔装装孙子也不寒碜。
“哪能呢，阿娘，来，交给我就好。”
周处笑着就要抢过吴氏手中的碗筷，谁知这厮力道太大了，一时间没收住劲，直接捏碎了两个盘子。
喀嚓！
祸事了……
周处都不用看吴氏阴沉的面孔，就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连忙拔腿就跑。
“阿娘，我和小乙今夜还约了些朋友，我晚点回来！”
不等吴氏开口，周处便已经一溜烟儿地蹿出了门。
……
酉时三刻，长安城南。
城南有一处渭河的支流流经此处，往来的商贾在进入长安之前，往往都会在此卸货，久而久之，当地就建起了一座繁华的渡口。
千百年啊，渭河不停地流转，给这处小小的渡口带来了勃勃的生机。
而在渡口北边，有一处不卸货，只渡人的小小码头。
这个码头，叫做渔阳码头。
每到夜里，渔阳码头都会有一个老渔夫撑起一艘小小的乌篷船，支上一盏小灯，坐在空无一人的小小码头，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大大的渡口。
然而，这两年，这座小小的码头却隐约有了些生气，每到夜里，时常会有几个少年郎呼朋引伴，带着酒肉，来到这座小小的码头陪伴渔夫谈天说地。
今夜也不例外。
周处和小乙结伴来到渔阳码头的时候，王笑和福大已经到了。
王笑家就住在城南，家中只余他一人，无牵无挂，而福大则是靠着他那匹日行千里的青骢马，脚力过人，因此也快周处和小乙二人一步。
此刻，两人已经摆好了酒肉，正正经经地端坐在一个老渔夫的身前，王笑甚至还谄媚地替老渔夫斟茶倒酒。
“欸，刀爷，您多饮！”
王笑恭恭敬敬地替老渔夫把酒满上，目光虔诚，哪怕是面对李嬉和六爷时都没见过他这么尊敬。
没办法，谁叫面前这老头是他的授业恩师呢。
没错，王笑练得剑法叫做“三光分水剑”，就是面前这老头教他的。
两年前，周处等人刚加入探丸郎不久，有一次在渡口干活，几人刺杀了当时渡口的驿臣，但当时手法还有些生疏，闹出了老大动静，被上百个码头的力工追的慌不择路，机缘巧合之下跑到了渔阳码头，躲在了这个老渔夫的乌篷船里才躲过了一劫。
几人知恩图报，时常带些酒肉来看望老人，一来二去就混得熟了，几人这才知道，这老渔夫叫“老刀头”，是个江湖老把式，时常给周处他们讲一些二十年前的江湖风云故事，把一帮子从小到大只在长安厮混的少年听得一愣一愣的。
为表尊敬，后来周处等人全部尊称老刀头为“刀爷”。
而此刻，江水流淌，远方灯火通明，丝竹之声悦耳动听，“刀爷”斜倚靠在船边，酒意上涌，两颊飞红。
看见周处二人到来，老刀头大笑着朝两人招手。
“来来来，燕小子，周小子，过来喝啊。”
周处拽着小乙直接跳上了船，对着老刀头一抱拳。
“嘿，刀爷，您近来可好！”
“好好好！就是你们几个小子昨日没送酒来，不够好。”老刀头醉眼朦胧，咧嘴一笑，又说到：“不过没事，嘿嘿，昨夜曹府的一把火，金吾卫上上下下全乱了套，你们倒是做得好大事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呆住了，场面顿时一静。
唯独周处大大咧咧地坐下勾住老刀头的肩膀：
“嘿，要我说，刀爷还得是您，全长安也就您能猜到曹府那趟活是咱么兄弟做的。”
老刀头又灌了一口酒，瞥了眼噤若寒蝉的其余几人。
“怎么？周小子，你就不怕老头子把你们卖了，换些银子花销花销？”
“别逗了，刀爷，您还会在意这个，您要是缺钱了，哝，我正愁怎么处理这些呢。”周处从怀里掏出钱袋扔在老刀头面前，金灿灿的元宝从袋子口露了出来，霎是动人。
“这么多？”老头子有些惊讶。
“这还算多，我这点和曹聪那厮贪的相比也就是九牛一毛罢了。”周处撇了撇嘴。
“哼！”老刀头冷哼一声：“真是该死！”
此话一出，王笑等人都是缓了一口气，放松下来。
接着，众人便开开心心开始喝酒吃肉，酒过三巡，周处打了个酒嗝，拍了拍手。
“都静静，小爷我今日宣布一件事！”
王笑挑了挑眉头：“怎么，你找到皇帝老儿了？”
咳，老刀头呛了一口酒。
“别打岔！”周处拿起一根鸡腿堵住王笑的嘴。
“我宣布，从今往后，小爷我就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了！”
说完周处就坐下了，而王笑和福大一时间都懵了。
“怎么？大郎你不想当探丸郎了？”福大小心问道。
“不当了！”
周处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王笑用力地吐出堵在嗓子眼的鸡骨头，大叫起来：“你这厮，早上还在说着要练武练武！这会儿又给我来这一出！你知不知道我刚刚还在劝刀爷教你功夫！”
周处用余光瞥了一眼老刀头，接着摇了摇头。
老刀头面皮直抽抽。
“怎么，周小子，老头子我没资格教你么？”
说起来，周处等人一次都没有见过老刀头出手，只知道他以前是江湖中人，但是从他交给王笑的“三光分水剑”看来，这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俗手。
“练不练武的再说吧。”周处一脸无所谓，随即又皱起了眉头。
“我现在在想，我要怎么和李嬉还有六爷说呢……”
周处倒不是怕李嬉和六爷不肯放他走，毕竟就连冯风这种三心二意的李嬉都放过他了，但这小子心里始终还惦记着六爷挂在屋子里的那满屋子的刀兵。
以后不是探丸郎了，下手的机会就少了啊，不对，不还有小乙么，要不让小乙到时候偷偷把他师傅的“命根子”偷出来一些给我。
周处心底暗暗盘算着，对着一边的小乙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
小乙心底一寒，警觉到怕是周处这小子没憋啥好屁。
小乙连忙扯开话题：
“对了，刀爷，您在这长安城消息灵通，晚辈想问你几个问题。”
老刀头嘬了嘬空了的酒杯，砸吧砸吧嘴，还是开口说道：
“你问吧，不过老头子我也就是个小小的艄公，你要是问什么朝堂大事，我怕是不知道。”
“不会的……”小乙抱拳，正色道：
“晚辈就像问一下，近来京营有些消息，说是京营的主将有些变动，这您知道么？”
老刀头冷哼一声：
“燕小子，你要真问了，老头子我也就真说了，不只是京营的主将，就连长安的府尹也要换人喽！”
燕小乙面色变了，王笑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唯独周处和福大还在没心没肺的拼着酒。
京营的主将变动，新的主将会由此时正在监军辽东的大宦官汪道夫接任。
这件事小乙是知道的，并且为了确认这个消息，他们“探丸郎”不惜血洗了曹府，直接拔除了汪道夫提前在长安埋下的这颗钉子。
可是，长安府尹换人的消息，他却丝毫没听说。
小乙深深地看了面前这个酒醉的糟老头子一眼，看来这老爷子表面上就是一个单纯的艄公，但是背地里，或许是个在长安城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啊。
就连号称“夜天子”的李嬉，也没有给过燕小乙这种感觉。
“麻烦了……”
王笑用右手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到。
确实，麻烦了……
燕小乙叹了口气，不同于没心没肺的周处，他的心思缜密，加入“探丸郎”两年了，虽然庄主和师傅都没有和他明说，但是，他也隐约能看出来，探丸郎能在长安横行这些年并且一路平安，有很大的可能是朝中有人。
而这个人，在长安必须有实权，地位不低，因此，是谁不言而喻。
“怎么，这就慌了？”
老刀头嘿嘿笑了笑，看着面前眉头紧蹙的两人。
“再送你们一个消息，这两天，长安估计还要来一个大人物哦！”
……
月光下，河面波光粼粼。
江枫渔火，此番江景真是美不胜收。
而在江上随波摇晃的乌篷船中，却是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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