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瓦舍勾栏

    江南自有风骨!

    初见江南,见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丁香雨淋湿的睡莲,桃花坞旁的杨柳,断桥石堤上的残垣。

    再见江南,见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可最见江南的,还是那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瓦舍勾栏,最好的诠释着这一点。

    先说小商小贩,卖糖葫芦的,剪纸的,扎灯笼的,猜谜的,卖衣衫襦裙的,胭脂水粉的,凡事你能想象到的任意所需,在这里总能找着。

    还有酒楼茶肆,旅舍赌坊,个个修的华丽高大。

    自然少不了重头戏——青楼。

    别的你都可以瞧不见,但这青楼,却是一等一的惹眼。

    不进其里,就先要感叹一声好个桂殿兰宫,上有飞檐反宇,下有丹楹刻桷,便是窗户,也雕着细腻的牡丹花纹,各个不同,或艳丽,或雍容。

    奢靡到了极点。

    并非一座,隔街相望,又是一楼,两者通过天桥相连。

    几位身姿娇媚的美女站在天桥中央,倚着栏杆,持着蒲扇,衣着暴露,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有人娇小可爱,有人成熟丰腴,神情似笑非笑,看着脚下人群川流不息。

    这里便是三流九教汇聚之所,下至贩夫皁隶,上至达官贵人,应有尽有。

    游人们摩肩擦踵,兴致勃勃。

    一位姑娘手一抖,蒲扇掉落下来,正好砸在一位游人身上,那人身披锦绣,身材魁梧,不知是哪里的贵人。

    姑娘娇声道:“官人!可否把扇子递给奴家。”

    那人捡了扇子,抬首一看,正见一双雪白晃人眼睛。

    好大的罪恶!

    姑娘瞧着男人英俊的面庞,心中更是欢喜,声音愈发妩媚:“官人,奴家在屋里已备好热茶,就等着官人进去尝尝呢!”

    听了这话,男子不禁心神一荡,只觉血气上涌,口干舌燥,朗声说到:“正巧有些渴了,姑娘可有沏茶的功夫?”

    “哼!官人准备好吧,奴的本事可不是盖的。”

    男人一听,在周围人鄙视夹杂着羡慕的目光中,跨门而入。

    “这么刺激的么?”李易亲眼看到了这一慕,暗暗咂舌,这一整个都快露出来了吧?

    古人原来这么开放?顿时跃跃欲试。

    他有样学样,在桥下走了几圈,可不知是不是衣服不够格,或者相貌不合女人们的胃口,竟没有一个扇子落下来。

    李易郁闷的抬头一看,见姑娘们正鄙视的盯着他,原来是把他认作没钱的街溜子了,甚至有一个还紧了紧衣服,不想给他看。

    这一时没看路,不小心撞了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道歉,便听到:

    “你他妈没长眼啊?”

    这腔调好生熟悉。

    李易低下头,只见面前那人身材娇小,堪堪抵达李易胸口,一袭黑色衣衫,脸蛋白晢,眉清目秀,只是眼角含着股煞气,破坏了美感。

    这人见到李易的脸后,忽得慌乱起来,犹自强装镇定:“算了!小爷儿今心情好,就不与你计较了。”

    转身欲走。

    “慢着!”李易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红梢啊红梢,本事见长啊,都学会扮男装逛青楼了?”

    他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肃:不应该呀,难道记忆出错了,红梢现在就开始接触戏曲了?若真如此,得尽快做些准备了!

    而真实理由或许他这辈子都想不到,只是因为红梢经过上午一事,自觉词汇量贫乏,听说这里有此道高手,能把死人骂活,铁管骂弯,所以取经来了。

    红梢挣扎几下,没能挣脱,低着头,不让李易瞧见她的脸,嗫声道:“大哥,您认错人了吧…”

    李易手指微微用力:“稀罕,要是我要是跟大叔说一声,在青楼碰着个跟红梢长的一模一样的男子,你说他会不会认为你是红梢的亲哥哥?”

    红梢腾的挺起身来:“你要是敢多说一句话,信不信我拿飞刀射你妈七八个窟窿眼!”

    李易不以为意:“搁这吓唬谁呢!今儿我算是开了眼了,古有甘罗十二岁官拜上卿,今有长孙红梢十四岁男装逛青楼,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啊!”

    长孙红梢踮起脚尖,揪住他的衣领:“李易!你觉得自己就比我好么?我看你魂儿都被上面女人勾走了吧!大不了我告诉父亲,一起去死好了!”

    李易呵呵一笑:“男子逛青楼本就合理合法,甚至被不知多少文人墨客奉为雅事,我体验一下,有何不可?”

    “我呸!我看你就是瞧见姑娘就走不动道了,瞅瞅你那样子,眼珠子都要陷进去了吧!”

    “此言大谬!”李易仍是挂着笑容,说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既然有心,在下正巧有意,欣赏一下,有何不可?况且,若你早就看到我了,哪里还能撞到我身上?明明是自己土丘忽见高山,眼睛入了迷,就联想到别人也是如此,实乃可悲!”

    这番话打蛇七寸,正好触及她的痛处,长孙红梢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样一下子跳起来:“你血口喷人!平时天天白大褂,今天就换了身红袍,我看你才是心思龌龊,不敢告人!”

    李易内心发笑,这妮子还是嫩了点,若对此穷追猛打,乘胜追击,的确无往不利,可想来挽回颓势,可以说是白白错失良机。

    话头一转,避重就轻的说到:“在这逛了几圈了?怎么,没见过如此奢丽的楼,不敢进去?”

    如他所料,气头上的长孙红梢一点就炸:“笑话!这天底下还没老娘不敢去的地儿呢!”

    未等她说完,李易抢着开口,一副怏怏的模样:“唉!我倒是苦日子过惯了,这种地方,看着就有几分胆怯,红梢既然敢放出话来,就带我进去如何?要是答应我,之前的话就一笔勾销!”

    长孙红梢柳眉一竖,想要发作,可这示弱她也没法嘲笑,内心虽已觉得中计,可不答应吧,又平白落了面子。

    只能咬紧银牙,道:“行!老娘今儿就带你长长眼!”

    说罢,也不管李易,噔噔噔的迈步而入。

    李易忙跟了上去。

    刚一进门,一位风韵犹存的女人便拦住了二人,看清两人的容貌,眼中讶异一闪而过,可这些年什么稀奇古怪的客人没见过,脸上扔挂着职业式的微笑,柔声道:“二位公子,坐雅间还是大堂啊?”

    看着女人几乎半透明的服饰,长孙红梢心里暗骂一声,环顾一周,正巧听见旁边一姑娘嗔道:

    “大哥,别摸了,吃点东西吧。”

    大堂内,这样的场景随处可见,还好尚有底线,没跨出最后一步。

    长孙红梢面色铁青,说到:“雅间。”

    雅间倒是好了很多,虽然还是避不了轻吟浅唱,至少不用见到不堪入目的画面了。

    不多久,那女人端来壶茶,浅笑着说到:“承蒙一两银子。”

    “多少?”长孙红梢脸色扭曲,吼道:“你抢钱啊?”

    女人眨了眨眼:“抢钱哪有这般安逸?”

    最终,得知了茶水可以免费续满后,长孙红梢看着周围金碧辉煌的装饰,妥协了,虽然一脸肉痛,还是选择交出银子。

    而后拿起茶壶,拼命往嘴里灌水,可惜连一壶都没喝完,就瘫在椅子上,轻微的声音从她嘴里飘出来:“我一年的零花钱啊…”

    李易正瞧着有趣,女人柔声开口问道:“公子,要叫些姑娘作陪么?”

    长孙红梢隐晦地朝李易看了一眼。

    李易指了指台中正坐抚琴的姑娘,道:“不必了,我来听曲。”

    “公子真是运气好,今儿正好是柳大家登台,平日里可瞧不得几回。”说完,环视两人一眼,嘴上挂着莫名的笑容:“公子,奴就先下去了,有事吩咐,就唤奴一声。”

    刚走远,长孙红梢便解放了天性,像只豹子一样,扑倒在李易身上:

    一边嘶吼:“你还我银子!”

    正此时,台上人轻抚琴弦,琴声如清泉泄底而出,清脆的嗓音似百灵叮咚鸣响: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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