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 留下来过初一

    婚典中断后，李钰果然被召入宫中，宫里传来李钰忤逆今上的消息，听闻今上龙颜大怒，未罚王岑，倒是将李钰打了板子，关了禁闭。太子尊崇仁义，有君子之风，今上从来非常放心，不甚管束这个嫡长子，看来如今真是气急了。

    今上要废除左春郡主的名号并逐出京城，而太子李钰坚持不从，且在殿上狠狠给了王岑一拳。

    就左春的出身与风评，三人的事情那自然闹得满朝风雨。奇怪的是，大婚的第五日，一切突然平息。没有人再提太子侧妃的事，也没有人大肆贬谪左春如何妖惑太子。虽然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左春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这几日的早朝，必然不安宁，不知李钰被参了多少本，不知他究竟抵挡了何种压力才保全了自己。

    进宫后李钰没回过东宫了。虽然隔三岔五会有赏赐过来，但左春其实直到除夕都没有看到他的人了，对她来说就像是半辈子那样长，她想，李钰一定煎熬非常，关在宫中的暗房定然不好受，虽然他是太子，饿不着冻不着，但左春仍然忧心，她吃不好睡不着。

    所以这晚夜半醒来，迷迷糊糊见李钰坐在窗边的矮榻上，左春还以为自己是做梦。

    他头一次穿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如朗月清风。

    灯都没点，他就着月光喝茶。

    “李钰？”

    “嗯。”

    忘了喊“殿下”，左春坐起来才发现不是梦。

    她喜极而泣，赤脚下床扑向他，怕他离开，用尽力气紧紧抱着：“殿下，你终于回来了——”

    他立马回应:“傻春儿，你睡得忒浅了，本宫刚落脚，你就醒了。”他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发，一如以前，极尽温柔。

    李钰胳膊勾住她的腿窝，把她抱回床榻，把她的小脸轻轻拉近，鼻尖抵上她的鼻尖，低笑道：“本宫想你想得紧。”

    他没有别的心思，只把左春往怀里放。

    左春眨眨眼，向他怀里凑得更紧。

    左春感觉到一块硬邦邦的，又拉远了些距离：“殿下…”

    李钰没说话，呼吸均匀地喷在左春的额头。

    左春看他好像睡着了，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慢背过身去。

    “春儿，本宫如若不能娶你，你会怪本宫吗？”

    左春的背脊僵住。

    “不会的，春儿自知身份低微…”

    李钰靠了上来，他的胸膛贴在左春的背上，暖洋洋的：“你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本宫想知道真的。”

    “殿下可知，我有个弟弟？”左春不答反问，她不想再瞒了。李钰若不娶她，她留下来便什么都不是，所以她会走。李钰若娶她，强留她在东宫，便是要她以牺牲弟弟为代价，血浓于水，所以她还是会走。

    “你甘为华王的棋子，是因为你弟弟吗？”

    左春“嗯”了一声，她的鼻子闷闷的。

    “所以，你一早就打算好了？”聪明如李钰，他一下子便明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

    那双笑起来流光溢彩的眸子里星辰陨落。

    他坐起身。

    沉默——

    窗外有风，未关紧的门窗吱吱作响。

    半晌，空气冷下来。

    他的声音也冷下来:“既如此，留下来过了年初一吧。”

    有初一，没初二了。那日夜晚他拉着左春说让她留下，他突然意识到左春那日并没有回答，原来是早有准备了。如此，那便走吧，“你实在让本宫感到不值，好，本宫放你走。”

    左春心里诉说了一万遍歉意，她也替李钰感到不值，她因贪欢他短暂的温存竟让李钰深陷囫囵。直到李钰离开了一刻钟，左春的肩膀才松下来。

    哎。

    长痛不如短痛，早走便早早安生了，太子妃王蓉长袖善舞，未来定然是为人称赞的国母，而来历不明的自己，还是乖乖回歌舞升平的南淮罢。她不能再叫太子殿下为难了，有些事情，趁此次机会说出来未尝不是件好事。若是李钰因为自己而与帝后生了嫌隙，那太子之位怕是不保了，他肩上扛得该是江山社稷，而不是她轻于鸿毛的左春。李钰无情也好，让她滚蛋，过了情关，无情才是帝王家。

    初一清晨，欢圆照例来为左春梳洗。

    “殿下回来了，美人怎么看起来不开心？”莫不是殿下昨夜又折腾美人了？

    左春一夜未睡，昏昏沉沉的，摇摇头：“无事。”

    这些日子里她吃下饭，如今，，更加吃不下了：“欢圆，给我挽个凌云髻，你手巧，挽得好看。”

    “是。”

    云鬓凤钗，闭月羞花，堪为绝色。左春满意极了，留在东宫最后一天了，一定得高高兴兴的。

    “太子殿下呢？”

    “回美人，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一大早便往宫里去了。”

    左春应了一声：“嗯，下去吧。”

    左春百无聊赖地坐在软榻上绣着香囊，今日的香炉焚的香有些不一样…不对！这不是香！有歹人！

    左春的身体快速地软了下来，她挣扎着站起来想喊人，想开门，但是她长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脚刚着地，便昏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