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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章 金屋藏捕鼠图

    昏暗中醒来,左春已经躺在一处硬邦邦的塌上,她看不清楚,只能摸一摸,冰凉腻滑的触感,是玉,什么人会把玉打磨成床?她借着昏暗的烛火,看见房内雕梁画栋,整个墙壁金灿灿的,不像是人住的地方,她从未来过,她警惕地看向四周,墙上挂着一幅大猫捕鼠图,左下角有一圈红红的方印——“王徐若作”,“徐若”是王岑的字号。

    左春手旁边摆着一个锦盒,左春想,里头应是糕点之类。

    左春腿软得晃了晃,口干得快要烧了起来,胃里也一阵阵跳动的抽搐。她想去找水,却一点气力也没有,腿脚绵软,狠狠地跌在地上。

    屋门开了,听起来颇为沉重,估计也是黄金打造,一个人赶快从背后抱住她的身子,把她送回床榻上。

    同样是个怀抱,左春轻易地区分出,绝不是李钰来救她。

    果然,左春抬眼,费解地拧起眉头:“王贵子?怎么是你在这?”

    “不是本世子还能是谁?这是本世子的府邸,你想是谁?”他无奈又恼火,却丝毫不敢释放,最后又是没好气的笑,“本世子是活菩萨。不是现下怎么是我在这,而是一直是我。在你落难时,你身边的人,都是本世子,是我王岑!”

    “太子呢?”

    “他走了。”

    左春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去哪儿了?”

    “去北疆了。”王岑没好气地应道,“他去北疆不带你,你气不气?”不可能,左春知道他在骗她,他在吓唬她,成心叫她难过。

    左春摇摇头:“我本来就是要走的,太子殿下拦不住我,谁也拦不住。”

    王岑一下子愣住了,冲过来按住左春的肩:“你要走?你要去哪?!李钰他怎么会让你走?他不爱你了?”

    左春又摇摇头:“贵子怎会不知道?自然是舍了我,能保全生民社稷。”左春记恨着他大闹婚宴,拿话激他刺他。

    “你既知道他对你无情…”

    “他即便是无情,”左春斩钉截铁,“也定是为我好。”事实上,如何不是呢,为两个人都好罢了。

    话一出,王岑像泄了气。

    他叉着腰原地转悠着,微仰着头开始笑起来,笑着笑着,似乎想起来什么,昂藏七尺的汉子,眼角竟然变得湿漉漉。他抽着鼻子,越是遮掩,越是刻意。

    左春摸索着,无意间打开了手边的锦盒。

    落空了,她发现不是珍馐糕点。

    里面不过是个狐狸面具,还是碎裂的,染血的。

    面前这枚,是他为他过生辰那日同样的纹路和质地,它被李钰掷碎,王岑捡回来了?还染了血?

    左春扯过王岑的胳膊,掀起衣袖,果然,衣袖遮掩下的胳膊上全都是伤痕,一条条触目惊心,有的已经结疤了,有的却是才添的新伤。

    左春握着拳,一下一下地锤在自己胸口。

    王岑见状赶忙过来按住她:“怎么了,左春,你怎么了?”

    “我好难受…”

    “左春,”他却突然松开她,似乎在等待着些什么,“你心疼了?”

    不知道,她不知道,她何德何能。

    王岑没告诉她的是,打从晕倒在东宫里,左春这一觉,睡了五天。

    有人给她下了药,就为了让她这样睡过去,而那个人,是王岑。

    短短五天,外面变了天。而左春被困在这座金屋里,这座王岑为她量身打造的金屋,原来从刚遇见她那天,他便开始着手修建了,建好后,日日差人打扫,只为了她需要时便能住进来。

    吃完午饭,左春想出去,王岑不让,他拦腰抱着她,左春动弹不得。

    左春第一次发现,他力气是这样大,他若有意拦她,有意桎梏她,她连他一只胳膊都拧不过。所以在东宫别院里的那些欢声笑语,那些推推搡搡,都是他让着她的,他果然可以轻易决定她的生死。

    乌鸦掠过王府上方,京城大街上的声音实在太大,一层层穿过王府深厚的墙壁,传到左春耳朵里。

    王岑赶紧捂住她的耳朵:“别怕,你别怕,没人会打到这儿,没人会伤害你。”王岑轻轻抱着左春,像是在哄一个婴孩。

    “外面,打起来了?”

    “嗯。”

    “有人打进了京城,打进了皇宫?”

    “嗯。”

    “是谁?是谁?”左春怕极了,她的眼泪簌簌落了下来,全都落在王岑胸口。

    “是淮南华王…”他顿了一下,“联合中原同王,反了。”

    “王府为什么如此安全?京城乱了,为何此处与世隔绝?”

    王岑沉默了很久,他的心像是被揪起来,她怀疑他是叛党。“无他,唯富贵尔。王家富贵,井下养兵万人,此时派上了用场。况王氏之富可敌国,叛军无论输赢,全要仰仗王家之力。”王家的战场,从不止是皇室,王家的手,伸向大安朝的各个地方,叛军之口粮军器,王家自然是供给了一部分。王家世代中立,才能绵延至今。

    左春反手揪住他的领子:“那太子殿下呢?他在哪儿,他怎么样?”

    王岑的眸子又暗了下去,他不理左春,摩挲着她脸蛋答非所问:“等外面的仗打完了,我再带你去大街上逛,好不好?你上次没逛够,我们补上…”

    “贵子,贵子,你告诉我,殿下他人呢,他活着吗…他活着吧,活着对吧,你说话。王贵子,王小公子,求求你,你说话。”

    左春哀求着他,攀着他的衣领,梨花带雨。他不再回话。

    左春握着他衣襟的手越来越松,虽然一点儿劲也没有,她膝盖一软,整个人就往下滑,最后无助地蹲在地上。

    王岑握着她的手腕,也蹲下来,环住她身子:“左春,你抬头,你别哭,你先看看我。”

    左春眼泪汪汪,他拿袖子去擦,声音更柔几分:“你看看我,我就告诉你,行不行?”他让她看看他,像是诱惑,更像是哀求。

    于是她抬头。

    “他活着呢,领兵在外,活得好好的。”王岑微笑着与她对视,“毕竟,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话音未落,别院的门被踹开,三两个手持武器的叛军出现在门外。

    “滚出去!”王岑起身,周身是令人彻骨生寒的威严。

    “王…王贵子?”那些士兵立刻屈身行礼,窜逃而去。

    左春念叨着,念着念着突然笑起来,“王贵子,王贵子…我忘记了,贵子是王家嫡子,神通广大见刀枪而面不改色,瞧着,不像怕鹅的样子呢……”

    王家的嫡世子,今上面前的红人,亲自参与一场谋反,不过是在暗处,待大战结束后,无论哪边赢,他仍然是尊贵无双的王贵子,仍然是京中贵女挤破头都想嫁的如意郎君。他参与这场政变,不过是想借华王与同王这些被削藩之王的手,杀了李钰而已,成了更好,李钰死,皇家元气大伤,更得仰仗他王氏一族。即便败了,也无人能奈何,他早已算计好了,他什么都不会损失。他便是那渔翁,鹬蚌相争,坐收其利。

    第六天的时候,皇宫起了一把大火。

    左春在太子别院里,也能看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李家就算败了,你为何要烧毁?你就这么恨李钰?为何不恨我?”左春对王岑不齿,然事已至此,已淡然处之。

    “不是我放的。”他唏嘘地释出一声叹息,“是宫里那位。”

    “还有人和叛军里应外合?”

    王岑背过身去,不答她话。

    又过了两日,王岑说,李钰要回来了。

    左春闻言就往门口冲,被王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也没那么快能回来,也不一定能回来。”

    “贵子,什么意思,什么不一定能回来?”

    “我在城楼上放一把乱箭,他就回不来了。”他威胁着左春,仔细看着她的表情,“他就是一团烂肉,你也能见到他,但天人两隔。”

    “你怎么敢?”左春气急了,她咬着唇,“逆臣!逆臣!”

    “我可不是大安的臣,我来去自由,而现在李钰之生死,只是我一念之间。”他故意长吁短叹。

    左春知道他此话不假。

    “或者我不放这把箭,他安然归来,还是万人之上的储君。这一切很快归于平静,天下免受战乱之苦。”王岑涩涩地笑着,“可你知道,那样华王必死无疑,也许是腰斩,也许是凌迟,而我,或许永远见不到你了。左春,你选,你来选。”

    她不自觉地后撤着。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为什么要把一切弄得这么糟糕?

    原本他们一个是未来勤政开明的君主,一个是永远清逸无双的贵子。王皇后不是说皇家与王家密不可分吗,为什么和她说得不一样,王岑能让王家如此轻易地剥离同皇室的联系?

    左春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正是他那句“唯富贵尔”,富贵,便是王家永远不可撼动,众王追捧的根源。她指着面前的罪魁祸首,最后又握成拳头:“王岑,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她快哭了,王岑走过来一把抱住她:“别别别,逗你呢。左春,我的小祖宗,我怎么舍得为难你,是我错了,这么难的事儿,怎么该让你选,怎么能让你哭呢。”

    他托起她下巴,细声细气地哄着:“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李钰一根毫毛都不少地奉还,好不好?”

    “什么事?”

    “你教我做芙蓉枣糕,”王岑笑了笑,“反正是你拿手的玩意儿,不费力的,教给我吧,行吗?”

    他目光真挚地看向左春,他说过,那芙蓉糕极好吃。

    左春顿了半晌,怔怔地点头。

    左春很难说自己知不知道,这一点头,就是定了王岑和李钰的输赢,王家和李家的高低。

    王岑心酸酸的,他视如珍宝的人儿现如今正想着另一个男人,甚至那个男人在发现她不见了时都没有找过她,转而投身与镇压叛党的战争中,他恨极了,但是他真的不想让她哭啊。

    “本世子向你许诺,他会回来的,你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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