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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主角的性格要引人共鸣!

    大概两个月前。

    “胰腺癌这种病啊,早期很难通过简单的血检测出来,国内的常规体检也很少针对性地去查,所以很多病例一发现就是晚期。”

    秃头医生摊开化验单,脸上倒没挤出多少宣布噩耗时该有的沉重。

    陈熙同想,要是让真正的医生去演那类生离死别的医生剧,大概过不了演员面试第一轮。

    “关于胰腺癌,你了解多少?”医生问。

    “医生,你看过18年岛国的一个电影《我想吃掉你的胰脏》没有?特感人,里面的女主角就是胰腺癌,但是最后是被逃犯拿刀杀死的。国内好像是19年上映,当时挺有名的,我那时候上大学,印象比较深。”

    “你不用有太大压力,这几年是癌症高发期,尤其到了你这个年纪,烟啊酒啊,作息还不规律。”医生扣扣鼻子:

    “生活习惯上多注意一下,配合医院的化疗,还是有延长寿命的可能的。”

    他没搭理陈熙同的胡言乱语,戴上眼镜在纸上埋头书写。

    会诊室天花板刺眼的白炽灯光,倒映在他那象征着医术精湛的光滑头顶上。

    ◇

    从医院出来,滨城六月的天空突然落下很懂氛围的雨,早上还燥热的空气顿时变得阴冷。

    路旁的花坛里,一只蝴蝶也被急雨困在牵牛花从间,不知如何是好般扑腾。

    陈熙同最先想到的是打电话给主编,把医生的话七七八八地重复了一遍。

    他是网文出版社的编辑,靠着早年有过两本成绩还行的小说,在组里还算混的不错,跟同事们关系都很好。

    电话里,主编老王的态度比陈熙同想象中热情一些,很关切地询问了病情,并表示优秀员工老陈可以先请带薪假,这个月的全勤奖不动。

    还提出自己认识几个做医生的朋友,建议陈熙同多跑几家医院,复诊几遍,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随时联系。

    王主编没提要不要借钱给老陈的事,陈熙同也没问,心里也没半分埋怨主编的意思。

    不管是对同事还是朋友,求人借钱给绝症病人这种事,自诩读过几本书的老陈是不愿开口的。

    就像鲁迅那个不愿脱去长衫的落魄文人一样,在他看来,为了逃避死亡时那种不体面的垂死挣扎,未必不比死亡本身可怕。

    老陈并不像医生想象的那样对胰腺癌一无所知。相反,他比大部分普通人都清楚这是种什么样的病。

    与现在不同的是,二十多年前的医生们会用很直白的话语让病人家属明白,由于医学发展有限,理智地面对死亡能够避免最终人财两空的结局。

    果不其然,没到一年,老陈、不,当时还是小陈的母亲便去世了。

    最后的日子里,原本美丽温柔的母亲在病床上的呻吟,时至今日也常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父母感情很好,父亲最终还是成为了医生口中那种“不理智”的人,几乎为母亲的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大学二年级,父亲因意外去世;二十多年后,胰腺癌又像是有约在先般,找上了孤身一人的老陈。只是可惜,现在的医学对晚期胰腺癌的诊治来说,依旧“发展有限”。

    ◇

    陈熙同是个随性而洒脱的人,有时甚至因为显得过于随性,在旁人看来像是对世间的一切都不在意,处于“游戏人间”与“浑不吝”二者之间。

    实则他的一切行事准则都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会因为单纯不想排队而去人最少的窗口打不喜欢吃的饭,也会不怕麻烦地花上几个晚上,靠音节和旋律学会一首喜欢的西班牙语歌。

    其实,他们这一代人,多多少少都与老陈有些相似之处:冷漠而热情,自命不凡却与世无争,自我中心又能胸怀天下。

    最初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时的老陈,确实有过一阵天塌下来般的慌乱,以至于面对医生犯了老毛病,一紧张就脑子发昏地胡扯。

    曾有一回跟女朋友在高级法国餐厅吃饭,席间举止优雅得体,颇令桌边留卷边山羊胡的法籍老侍者满意,频频对着陈熙同的方向微笑颔首。

    直到陈熙同也面带微笑地把用来包裹布雷斯鸡的猪膀胱塞进嘴里咀嚼,并用勃艮第区盛产的Chardonnay酒送下,举杯对着法籍老侍者致意时;

    面对老侍者震惊的表情,他心里一慌,下意识开口胡言乱语,不假思索地蹦出一系列诸如“私密马赛”、“哇类哇类岛国人,都这么吃”、“何を見ているんだろう,この野郎”之类的话,最终被保安礼貌地请了出去。

    面对绝症,在度过最初的慌乱、情绪低落和自怨自艾之后,生死面前,老陈竟然很快释怀了。

    甚至比他自己想的要容易许多。

    他开始回味自己的一生。

    年近四十,孑然一身;在当初决定跟恋爱十年的初恋女友一刀两断后,断断续续交往过几个,但都没有结果。

    有些小存款,当初用来买房时只觉遥遥无期,如今若拿来续命又显得可笑。

    亲戚早就没了联系。朋友有几个,但在自己临死之际,哪能忍心去叨扰另一群在生活中挣扎的中年人呢?

    想到这,他甚至后悔把癌症的事告诉王主编了,既麻烦了人家,万一消息又辗转传到他不想被知道的人耳中,又是一串烦心事。

    ◇

    那天晚上是陈熙同去编辑部辞职的日子。

    两周没来上班,前台迎宾的小姑娘新剪了短发,一楼的玻璃窗前添置了两盆发财树。

    这些变化都令老陈心中兴了一阵陌生感和烦躁,连走路的步伐都变得拘谨了。

    坐电梯上四楼,王主编去了隔壁淞城,跟进省作协的理事会。

    老陈也没想再麻烦王主编,直接去人事部递了辞职报告,交接了手头上的工作,随即下楼拿自己的私人物品。

    正值傍晚加班的时间,三楼编辑部的人不多。有的三三两两围在休息区吃夜宵,有的留在工位上,带着耳机偷偷刷手机。

    主编不在家,大家都安心地摸起了鱼,用实际行动悄悄跟资本主义作地下斗争。

    陈熙同放低脚步走向自己的工位,努力不引起同事们的注意。

    等他站在自己工位前时,发现那里正坐着个年轻人。夏天傍晚的办公室即使开着空调依旧有种说不出的燥热,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股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围。

    唯一还在忙工作的就是面前这人。

    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出头,刚毕业的样子,正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地给文章排版,隔板上贴着密密麻麻的注意事项,还是手写的。

    陈熙同有些疑惑,上前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问道:“你好,请问你是?”

    年轻人一惊,连忙站起来对陈熙同点头哈腰到:“您好您好前辈,我是上周刚入职在咱们这儿实习的,您叫我小徐就行,”

    好像老陈真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先师似的,又说道:“前辈您有什么吩咐我的?”

    那炽热的目光让陈熙同下意识躲闪。他想起刚入职时的自己,那时就算是只早他半年入职的同事交代的任务,都让他有种收到恩宠般的使命感。

    他放低声音说:“不是有事吩咐你,我是咱们这刚离职的员工,之前我就坐你现在这个位置,今天就是来拿一下个人物品。我的那些东西……”

    年轻人恍然大悟:“哦对对对,王主编是跟我说过这回事,他让我帮你把东西收了,全都放在接待室,你跟我去拿吧。”

    说罢推开椅子,径直往楼梯处走去。

    陈熙同慢半步跟在后面。

    即使年轻人掩饰的很好,老陈还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怜悯;看来王主编新招揽这位年轻逸才时,没有隐瞒工位前主人的病情。

    同时年轻人的话也透露出,王主编虽然在电话里安慰了老陈不用担心工作的事,但马上着手替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来到一楼接待室,年轻人从角落抱出来一个纸箱子撂在桌上,对陈熙同说:

    “诶,你可自己清点好啊,看清楚少了什么没有,接待室里有监控的,少了什么你去保安室调出来看。”

    陈熙同扒开上层压着的文件夹、保温杯、订书器等杂物,翻找起来。

    一直翻到所有物品的最底下,终于找到了今天赶来编辑部的目的。

    那是一个很精美的相框。

    相框边缘是耷拉着眼皮的狸克和露门牙的西施惠,一左一右站着,向相框中间摊手,不像他这个年纪会喜欢的款式。

    在这个电子相册普及广泛的年代,一个具有实体的立式相框并不多见;而像老陈这样一个人,会在办公位的角落偷偷摆上这么件东西,总让人觉得有些许滑稽。

    照片里是两个八九岁大的孩子。

    男孩上半身罩在一个纸壳板做成的航天飞机里,两臂张开托着一对机翼;只在舷窗的地方掏了个洞露出脸来,上面涂着颜料,满脸贱笑。

    一旁的女孩头上罩着个透明鱼缸,纤瘦的胳膊吃力地托举着。身上套着件一看就是大人的白色外套,胸前挂着块写字板;腰和袖口用扎带束着,扮做出仓行走的太空人。

    女孩的表情看不清,镜框表面摔出几道交错的裂纹,正好挡住了她的脸。

    陈熙同几乎是腾地一下火了!

    他忍住不去看身旁年轻人的脸,害怕自己克制不住,要拿枯瘦的拳头对着那儿来上一拳。

    一旁的年轻人凑上去看了眼说道:“诶呦,真不好意思,这个放你桌子最里面,拿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呦,这小男孩儿倒挺可爱的,这你儿子?”

    陈熙同想,要是年轻人能讲些——

    “不长眼的病鬼,这编辑部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还不速速滚开”之类的古早网文台词,自己到能有个冲他发火的理由。

    可年轻人在一边傻笑着,面对离了职的老陈,没了对前辈的恭维和拘谨。

    从口袋里掏烟递过来,悄悄问老陈编辑部的办公室人际关系。脸上的表情让他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老陈没接年轻人的烟和话,抱着纸箱离开了办公楼。

    街角的公交车站旁有个垃圾桶,老陈一股脑儿把东西倒了;靠着站牌,掰开保养得很好的相框,也扔进垃圾桶里,拿出里面完好的照片看。

    半晌,他把照片翻到背面,上面是一行幼稚却灵动的小字——

    “熙同、黎沂于望文山,第23届科幻航天展很开心。2009年七月。”句尾画着可爱的小猫。

    老陈掏出火机,习惯性地摸烟却摸了个空。医生让他戒烟来着,他很听话。

    他把照片点燃,放在车站边的灭烟台上。油墨相纸吱吱作响,摇曳的火影在他脸上抚弄。

    走出很远,陈熙同回头去看。

    此时相片还没有燃尽,火光一闪一灭地跳,在夏夜的晚风中像一只哭泣的眼睛;让他想起那只在急雨里扑腾的蝴蝶。

    ◇

    十月末的一天,在经历了呕吐、水肿和黄疸的折磨后,陈熙同决定在更恐怖的痛苦到来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下定决心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早上,久违地泡了个热水澡,赤裸着站在镜子前,跟自己运转了三十多年的胳膊腿儿道谢。

    上午,回高中校舍远远地看看,坐在门口那家有十多年历史早餐铺台阶上,吃两个雪菜肉包。

    中午,去那家以前舍不得去的餐厅,点看上去最不划算的菜,最后抱着马桶呕吐。

    下午,在第一次约会时去的游乐园里闲逛,把买来的气球送给路过的小孩。一圈一圈地坐在还在坚持奉献的老旧摩天轮上,看太阳在城市边缘慢慢下沉、

    傍晚,见上最好的朋友最后一面,挑上个过去的游戏玩玩,再东拉西扯地聊天,久违地大声说笑,不再顾忌地释放烟瘾。

    最后的最后,他决定在老城区那栋母亲去世前一家人住过的、快要拆迁的无人老楼旁,混合着吃下一包草莓软糖和安眠药。

    智能手表检测到心跳完全停止一小时后,预先编辑好的短信会发给距离最近的医院和警局。

    胸口的遗书会写明,自己已经签署过器官捐赠协议,希望能尽快取下,用来帮助有需要的人。

    自己剩下的财产由朋友曹斌代为安排。其中的一半作为替自己处理后事的补偿,剩下的一半由曹斌自行决定用途;留下、捐助或转赠他人都可以。

    真是个离开人世的完美方案,陈熙同心想。

    直到从曹斌处离开,走在初冬微凉的夜里,他又遇上了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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