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在校学习两年半,可能因为学习紧张,觉得一晃就过去了,为了尽快熟悉工作环境,辽化让我们回厂学习。

    此时的辽化建设正是全面开花阶段,两万多的工程兵,和全省各市的施工队伍齐上阵,场面热火朝天,“***圈定我施工,建设辽化多光荣”的横幅随处可见,机械的轰鸣声,汽车的喇叭声响成一片,工地上人声鼎沸,道路上尘土飞扬,路上的尘土有半尺厚,晴天是土,雨天是泥,环境十分艰苦。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辽化,轰轰烈烈的施工场面让我震撼,不过艰苦的程度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我们纤维厂去的都回到纤维厂,另外分来几个辽大转学法语的毕业生,还有两个NMG农场来的,BJ一外的毕业生,他们应该是78年毕业,毕业之后派不上用场,被分配到NMG农场,跟我们一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了。

    NMG农场一共来了十多个人,被分配到各个分厂做翻译,我们都喊他们老师,我的法语杨老师和他们是一届的,她也来到辽化,在总厂设备处做翻译,他们一边工作,一边指导我们学习,在辽化他们有了用武之地。

    此时的学习就是结合法语的工艺流程,熟悉设备名称,背技术词汇和术语。

    78年秋季,辽化基础建设初具规模,外国设备陆续进场,安装人员也相继到位。

    纤维厂的设备全是法国的,安装人员也全是法国人。

    78年1月我们结婚时,已经分到房子了,辽化12区,当时叫一室的房子,15平米左右的卧室,加厨房和卫生间,厨房外还有一个小凉台,有液化气、暖气,虽然不大,可我们还是高兴死了,结婚就有房子住,这在当时是第一幸福的事,做梦都在笑,除了辽化,在省内的其他地方都是梦想。

    锦州的父母准备了一些简单的家具,初中同学出的车给拉到辽化。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了,虽小但很温馨。

    其实,当时辽化虽然有房子,也都不大,一室,一室半,两室是最大的了。

    上楼梯进门是两户,我们这个是一室,里面的就是一室半的,住的是辽化组织处处长马祥,我们叫他马叔。

    他家有个小黑白电视,儿子会走路之后,经常去他家看电视,为了不打扰人家,不久我们也想方设法买了一台。

    辽化建完,法国人走了,马叔跟我说:“法国人走了,法语也用不上了,来组织处吧,现在正好有一个位置,”当时我很客气地拒绝了,他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去组织处,”我说:“我的法语还不行,看法语电影还是听不懂,”我说:“我既然学了法语,就要学好,今后一定还有再学习的机会。”

    后来这个位置给了我同学的夫人了,辽大刚毕业,她退休(离休?)时是辽化宏伟区副区长,都是马叔提拔的,马叔后来是辽化纪高官。

    纤维厂的法国人进厂,首次谈判翻译是我,内容是安排第一周的设备开箱检验。

    我不知道为什么安排我做为首次谈判的翻译,我们之中有两位称之为老师级的,法语水平当然远比我好。

    当然,尽管他们是老师级别的,可也都是第一次接触法国人,最大的可能是领导找过他们,而他们都退却了,怕出差错?怕出丑?不得而知,总之领导派的我出场。

    谈判在辽化纤维一厂外事科会议室进行,典型的外事谈判布局,两排椅子被一个长条桌隔开,桌子上盘装打开的中华烟,什么饮料没记住,因为没喝,烟是记住了,因为没少抽。

    双方各据一侧,我和中方总代表技术科刘科长坐中方一侧中间的位置,我的后面坐着一排法语翻译,两位老师级的翻译也在其中,马腾也在,他和我一起去的大连学法语。

    刘科长也来自锦城合成纤维厂,财会本科毕业,分配到锦城合成纤维厂任会计,但十分喜欢技术,后到技术科当技术员,调到辽化后任辽化纤维一厂技术科长,法国人走后任辽化纤维一厂厂长,后又调总厂任副总会计师,此人十分聪明。

    谈判开始,刘科长致欢迎词。

    第一次用法语和法国人说话,标志我的翻译生涯正式启动。

    当时的狼狈像,是完全可以想象出来的,其实自打坐在谈判桌前,我就开始心律不齐,现在跳得更厉害了,法语是一个一个单词蹦出来的,磕磕巴巴,脸肯定是红红的,因为我自己都感觉到脸上热哄哄的,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更不知道法国人听懂没有,反正翻译完啦,双方还鼓了掌。

    接下来可就要了命了,法国代表讲话,不能说我一句没听懂,可大部分没听懂。

    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当面听法国人讲话,还是在这么正规严肃的场合,为了稳定心情更是为了掩盖窘相,烟我是一只接一只吸,我前面的中华烟明显见少。

    其实法国人已经说得很慢了,他们十分清楚中国翻译的法语水平。

    我没别的办法,只能按听懂的那几个单词瞎编,前边欢迎,接着就是答谢呗,再把法国人说的没收一点,对付过去了。

    再接下来连对付都对付不了了。

    谈判议程很简单,可谈判过程却十分艰难,不过可不是因为双方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原因不言而喻,我的法语太烂。

    议程是一周的开箱检验计划。

    现在连对付都对付不了了,都是设备名称,磕巴不上来了,尽管如此,双方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急躁和不满,都十分耐心地听我在那磕磕巴巴地讲着法国人根本就听不懂的法语。

    我如坐针毡,大脑艰难地搜索着,我能用得到的单词。

    你有过地上有缝就想钻进去的感觉吗?我有过。

    设备是法国的,先开那箱,后开那箱当然是他们说了算,所以他们已经做好了表格,一周的工作都在上面,法方代表把工作计划递给刘科长,刘科长简单看了看说:“就按你们的安排开始工作,今天就谈到这吧。”

    谢天谢地,总算结束了,大家都走了,我还坐在那里,傻傻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次又一次的尴尬场面让我很惭愧,我的法语水平离工作需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寻常的路就要付出不寻常的努力,不想努力都不行,回不了头了,跑不掉了,好在当时没人当面笑话我,我默默地感谢着所有在场人员的耐心,以及对我的宽容。

    后来我称这次翻译是一次不是翻译的翻译,讲的是不是法语的法语,听的人是真的不懂装懂。

    我的翻译生涯就在这是也不是,懂也不懂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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