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当时修公路跟现在不一样,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沥青和石子搅拌一起的,用摊铺机均匀地铺在路面上,压路机一压路面就做好了,这种东西叫沥青混凝土。

    我们那时叫双层表处,就是先在路面上喷上一层热沥青,铺上一层石子,压路机压一遍,再喷一层沥青,再铺一层石子,压路机在压一次路面就完成了。

    沥青混凝土路面的质量比双层表处的路面要好很多。

    87公里就是双层表处,有一个沥青场,是把进口的沥青块加热化开的地方。

    当时加热就是烧木材,布隆迪有得是木材但没有煤。

    烧木材烟很大,热沥青的味道也很难闻,所以沥青场都尽可能离驻地远一点。

    给沥青加热的活很简单,一个人再带个当地人就可以了,不用沥青的时候那里没有人,用沥青的时候24小时离不开人,在沥青场工作的是姜师傅。

    这一段时间我在布琼布拉经理部工作,一天经理部来了一位当地女人,挺着个大肚子。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当地男人,他在中国留过学会说中国话。

    他说这位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中国人的。

    这在当时可不是小事,这在当时布隆迪的中国人认知中也是史无前例的。

    听他说完我觉得这事是真的,赶紧向总经理汇报。

    经理听我说完也很吃惊,又去找局长汇报,正巧局长正在布隆迪视察工作,局长指示一定严肃处理。

    我回去和两位当地人说了经理的意思,让他们先回去,等我们调查清楚再给他们消息。

    一直没有消息,他们又来了,我们说等孩子生下来看看是不是中国人的再说。

    经过询问姜师傅承认和当地女人发生过关系,也觉得这个孩子是他的。

    见于此,经理部研究决定让他立即回国,扣下全部工资。

    其实他来的时间不长,没有多少钱。

    过了不长时间,孩子生下来了,还是个男孩,典型的混血儿,我们聊天说起这个孩子的时候都叫他小八路。

    孩子确实是沥青场姜师傅的,可姜师傅当初不承认,女方朝他要钱他不给,所以女方找到经理部来了。

    这次女方是抱着孩子来的,没办法给了她一笔钱打发她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钱花完了,她又来了,当然还是要钱。

    这次我们要求她把那个会说中国话的人找来,我们写了一个协议,出于人道主义我们给她一笔钱,希望她以后不要再来。

    这笔钱数目不小,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来。

    再后来她还是来过,但没要钱,不过她走时我们还是给她带了不少吃的,因为大家都同情那个女的,更可怜那个孩子。

    我最后看见那个孩子的时候,孩子已经会走了,长得很漂亮,头发是大卷的,不黑,只是比中国人黑一点。

    当地人的头发看着挺短,其实很长,还很硬,只是自然卷成小卷紧紧盖在头上。

    孙一菲也看过这个孩子。

    如果这个孩子还在的话,他已经44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过得怎么样,黑人能活到44岁很不容易,传染病太多。

    都说牛鞭壮阳,布隆迪公路一局的人都没少吃。

    整个非洲都不吃牛鞭,屠宰场的牛鞭都拿去喂狗了。

    可中国人偏偏得意这一口,于是乎天天早上去屠宰场成了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早上七点钟去,把一只塑料桶送到屠宰场,十点钟取回,一般都是多半桶的牛鞭,后来聪明了,用两个桶,拿走留一个,这样我就不用早上送桶去了。

    牛鞭炖鸡味道不错,几乎每天必吃,但经常吃也腻,所以有些人就想到了带回国,不过想把牛鞭带回国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因为牛鞭阴干后很硬,赛钢筋,用刀是切不动的,工人有办法,用切钢筋的机器切。

    常去屠宰场所以和那里的工人很熟,每次去都给他们带清凉油,他们很喜欢清凉油,欧洲人,中东人也很喜欢清凉油,清凉油成了中国人与外国人交往的见面礼,百试不爽。

    我跟屠宰场的工人说瘦牛的胆里有牛黄,他们说什么样的牛都可能有,肥牛也可能有,看来他们很有经验,不过这颠覆了我的认知,使我对中国古人的智商产生怀疑,特别是吃了那么多的牛鞭居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我问过很多人都是同感,这让我觉得中国民间经验里臆想的成分偏多,好吃倒是一致的评价,口感和牛蹄筋一样。

    我让屠宰工留意牛黄,他们很上心,由于屠宰场每天都宰很多牛,所以搞到牛黄还是很容易的,搞到几个,大部分都给人了,谁都要,我不好意思自己都收起来。

    我带回来两个,现在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有的牛黄还没成熟,工人直接把牛胆割下来,告诉我放在屋檐下阴干,经常用手攥一攥让它成型。

    因为牛鞭出了一次大事故,直到现在领导们都不知道那次事故是牛鞭惹的祸。

    修路得有料场,非洲的红土粒料是修路的极好材料,因为它里面的大大小小石子完全符合路基层的配比。

    料场的任务是推土机把红土粒料堆起来,再用装载机装上车拉到路基上,当时我们用的车是日本三菱重卡,很贵的。

    料场开推土机的是张师傅,今天的鸡炖牛鞭由张师傅负责,因为上料的时候大车都要到料场,午餐就在料场,司机们都可以吃到。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位司机停车等待装料,他下车去看牛鞭炖好了没有,可他刚走到炉子旁边就听到有人喊溜车了,司机姓赵是车队队长,他回头一看,是他的车,停车时竞想着牛鞭忘了拉手刹,停车的地方有点坡度,其实坡度很小很小,不过由于装车时的震动车还是溜走了,赵师傅一看不好,赶紧去追车,他倒是跳上了车可没办法开车门,平头卡车是先开车门再上踏板,先上踏板人就把车门挡住了,根本开不开门。

    随着坡度增大车速快了起来,已经溜到我们推的一道坎那里,冲过那道坎就是山沟,过坎的瞬间司机放弃了,他清楚地知道没有办法救车了,他跳下车眼看着车顺着山沟七扭八歪蹦蹦跳跳地冲下去,他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他怕更大的灾难发生,因为山沟的下面是一个村庄,车要是冲进村里那祸可就闯大了,在场的人也都吓傻了,各个呆若木鸡。

    幸运的是车在村子前面就已经七零八碎了,只有一只轮胎甩到村边,差点砸到一个盲人。

    当时我并没在场,早上我把牛鞭送到料场就开车去市里办事去了,办完事又到湖边坐坐,看看风景,翻译就是投标和工程开工以及竣工的时候忙,施工期间没有什么事,有大把的时间去溜达,除了到湖边看风景外还可以到中资的其他单位坐坐聊天。

    中午的时候我去料场了,我到的时候大家还没缓过神来。

    一局的机修工真是厉害,他们把七零八落的车件捡回来,一个星期愣是把这台车恢复了,特别是驾驶室,已经瘪的扭在一起,他们一点一点锯开,敲打成型再焊在一起,打磨、打腻子、喷漆,恢复好了的车跟新车差不多,我是真佩服他们。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