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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东来山庄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东方渐白,黑暗缓缓退去,慢慢地,远处天边开始有了一丝光明。

    天色大亮,一行人已来到一座山庄外,大门正中匾额上肃然而立四个大字——紫气东来。赵诚早早便已候在庄门外,一见到公子,便立刻命下人入庄禀报,随即迎上前去。

    此时,赵诚也不再如昨夜那般急躁,缓缓走上前,对身着赭衣那人道:“阁下果真应约前来,在下佩服之至!”又转向公子说道:“公子,他不曾伤你罢?”

    公子道:“便是借他十个胆,谅他也不敢拿我怎样!”

    那人说道:“不错不错,似你这般娇滴滴、阴柔娇作的公子哥,打杀你都只会脏了我的手!”

    那公子闻言,满面愠色,怒道:“狗贼!住口!待我爹爹来了,我定要让他将你碎尸万段!”

    那人却对赵诚道:“喂!你家庄主呢?怎么磨蹭了半天,还不出来?你们山庄埋伏的人呢?也该现身了罢!”

    众人还未答话,只听得庄门内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何人如此狂妄!好大的口气!”

    转瞬间,一群人拥簇着一个五十来岁,身着紫衣,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人走出来。竟连那赭衣人,也被他独有的气息所感染,深感此人身上有种别具一格的气势,就在刹那之间,他突然想到了,那正是天地生成的浩然正气!

    不等他人开口,那人先道:“晚辈鲁莽!多有冒犯!不知是东来山庄,凤庄主!还请前辈恕罪!”

    凤庄主面色如初,道:“你这小辈,既已一眼认出我来,却还说什么不知是东来山庄?前后所言岂不自相矛盾!”

    那人道:“前辈教训的是!晚辈只怕前辈怪罪,是以这般言语。”此时他心中只差咒骂了,谁能立时将“紫气东来”联想到天下第一庄——东来山庄?也合该他如此,西北之地,如此庄严偌大的山庄,又是江湖中人,除了东来山庄,还能有谁?

    未等凤庄主答话,公子抢道:“爹,莫与他多言!快将他一剑杀了!”

    凤庄主此时,方才注意到那人擒住的正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但他仍面不改色,对那人道:“敢问阁下,小女如何冒犯了阁下?你不仅将她擒住,还要与我会上一会?”

    那人还未反应过来,惊诧道:“这其中缘由,只怕还得询问你家公子,哦不,你家小姐。”他本就觉得这人阴柔娇气,虽有些许英气,却全然不似男儿,竟不曾想,却是个女子,这突然变故,也让他感到瞠目结舌,不知所以。

    这时,东来山庄的凤大小姐,怒冲冲地道:“爹,你可知此人是谁?他便是杀害赵伯伯的凶手!”

    凤庄主听闻此言,蓦地握紧了拳头,但随即却又松开了双手,说道:“栖梧,你所言当真?”

    那人闻言,被搞得一愣一愣的,转念一想:难怪昨夜她设伏擒我,竟是将我当做了杀人凶手,难怪啊难怪!

    他便开口说道:“凤庄主,我想,凤大小姐怕是弄错了!不知她所言,被杀害的是谁?”

    凤庄主道:“被杀害的乃是我结义兄长,崆峒派掌门人,赵正秉!月余之前,他被人暗杀,我们正四处捉拿凶手!不过,并无一人得见真凶面目,真凶尚未明确,如今,也只是仅凭推测!”

    那人道:“不知你们怀疑真凶是谁?”

    凤庄主眉头微锁,目光如炬,道:“还未知阁下高姓大名?不知可否相告?”

    那人道:“晚辈失礼!在下楚天野。”

    凤庄主道:“楚天野?莫不是摩天岭上的摩天飞狐楚天野?”

    楚天野道:“不敢,正是晚辈。还请前辈告知,杀害崆峒派掌门的是何人?”

    凤庄主言道:“你此来是要与我一会,咱们先过几招,再说罢!”说罢,便一剑刺出。

    楚天野未及答话,一把推开凤栖梧,一剑迎了上去。

    东来山庄,取自老子“紫气东来”之意。凤九霄三十年前,凭借紫阳真气、紫阳剑法,便创建了这“东来山庄”,二十多年来,一直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庄”。他凭的不是别的,正是他天下无双的剑法,自从二十多年前东来山庄成了“天下第一庄”,武林之中便再也无一人剑法能出其右。

    此时此刻,凤九霄与楚天野二人打斗正酣,一时竟难分高下。凤九霄早已闻名江湖,为天下武林剑客共所敬仰,其剑法之高,实已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可楚天野在一时间却也丝毫不落下风,其武功之高,却也罕有敌手。两人一来一往,两把剑时而相击发出金鸣之声、碰出火花四溅,时而两剑并不交在一起,但却同时发出一股强大的剑气,直震得地上尘土飞扬、疏风狂乱,搅得众人衣袂乱舞、不住退后,只能以手臂遮住双目来挡住狂飞的沙土。两人越斗越兴起,却又都未使出杀招,这般斗得百余招,凤九霄剑招不改,却使出十成紫阳真气的功力,一剑劈向楚天野。楚天野虽已瞧出凤九霄此招贯注了十分真气,自己难以招架,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运起全身真气,护住周身,全力接挡这一剑。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楚天野被一剑震出,直飞向身后的旗杆,那碗口粗的旗杆竟被他一下撞断。幸得他早有防备,这一下虽然受伤,却不过是皮外伤而已,并无大碍。

    众人皆望向楚天野,只见他倒在地下,挣扎了几下,便站起身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昂首挺胸,直直的立在那里,全不像刚受伤的人。他先开口道:“凤庄主剑法果然世所罕有,晚辈败了!”

    凤九霄道:“楚兄弟,若在当年,似你这般年纪,只怕我远不是你的对手。你今日能有此剑法,实已甚属难得!既然剑法试过了,那我再试试你的拳脚!”说罢,弃剑提掌攻去。

    楚天野不明所以,心下道:“这凤庄主也不似要取我性命,却又不住与我纠缠,瞧他一身正气,又是武林名宿,总不至被我无知妄言激怒了。但他又何以纠缠不休,真是不明所以。眨眼间,对方掌风已至,他也不及细想,立时提掌接招。”

    这番对掌,楚天野明显感到凤九霄不似方才比剑,招招皆是全力使出,他也不敢大意,收敛心神,全神贯注,全力应接。凤九霄虽然以剑法名动江湖,但他掌法亦实属一绝,且内力深厚,每一掌都劲力十足。楚天野方才已先受伤,此番又大耗真气,五十余招后,已渐感不支,似有招架不住之势。正斗处,突然楚天野全力接了凤九霄一掌后,伤势发作,“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就在这时,忽有一人,一袭青衣,飘然而至,跟着一掌飞出,掌风浑厚,与凤九霄两掌相对,震得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两步,那人刚好停在楚天野身旁。

    凤九霄被这一浑厚掌力震得退后两步,近十年来与江湖中交过手的,从未有人能有此掌力,却也让他感到无比诧异。

    那人一把抱住楚天野,大声道:“楚大哥,你怎么样?还能否撑住?”

    楚天野强接那一掌,吐了一口血后,气血翻腾,几欲跌倒,突然被人一下扶住,又复清醒。只见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刚结识的兄弟,沈青冥。他用力紧握住沈青冥的手,挤出一抹苦笑说道:“沈兄弟,你怎么来了?”

    沈青冥见到楚天野的模样,心中愧疚万分,当下说道:“楚大哥,我当真对你不起!我本不愿将你牵扯进来,可你却自己来了,如今又因我受了伤,我实在不配跟你做兄弟!”

    楚天野急道:“沈兄弟,何出此言?我说过,我早已认下了你这个兄弟!我楚天野说出的话,岂可不做数!”

    沈青冥歉然道:“我昨夜便跟着你们了,方才也一直在暗中,未曾现身。其实,东来山庄要找的人,是我,沈青冥!”

    楚天野惊道:“什么?你……是你杀害了崆峒派掌门赵正秉?”

    沈青冥正色道:“楚大哥,你相信我是杀人凶手?”

    楚天野微微迟疑,便立即笑道:“是我受伤昏了头,你若是凶手,那岂不是打了我的脸,说我楚天野识人不明!我自是相信你的为人,否则我也不必认你做兄弟了!”

    沈青冥还道除了云霞以外,再无一人会这般相信他了,他此时瞧着楚天野,心中满是感激之情无以言表。他这般对着楚天野,却将楚天野看得好不舒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姓沈的有龙阳之好呢!于是,楚天野鼓起一口气,用力说道:“喂,兄弟,莫要再这般瞧着我了!让我好不自在!”说罢,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几声,却又不住咳了起来。

    楚天野如此模样,却将凤栖梧凤大小姐给逗乐了,她也忍不住偷偷捂嘴偷笑起来。楚天野见她竟偷笑自己,忍不住说道:“你这丫头,怎么却来偷笑我?”

    凤大小姐立时收起笑颜,噘起樱桃小嘴道:“我自笑我的,关你什么事?再说,你一个大男人,嬉笑无常,无赖又无耻,我如何不能笑了?”

    楚天野说道:“你个臭丫头!我怎么无赖又无耻了?枉你东来山庄,乃是天下第一庄,背地里却是在月黑风高夜,暗中埋伏别人。倘若不是我武功胜过你们,那我岂非命丧你手?”

    凤大小姐正欲待还嘴,却被凤九霄抢先道:“栖梧,楚兄弟所言是否当真?你身为东来山庄大小姐,怎能做出如此行径!置我山庄声誉何在?又置我于何地?”

    凤栖梧被父亲一阵责骂,立即争辩道:“昨日我得到消息,正是他沈青冥要路过此地,所以我才设下埋伏,想要擒杀沈青冥,为赵伯伯报仇!可谁知,他却是个冒牌的。”

    楚天野又道:“原来你设伏是要对付我兄弟的,那我也不算冒牌了,你对付我兄弟,那也就是对付我,并无差别!”

    沈青冥此时道:“在下沈青冥,见过东来山庄凤庄主。贵庄怀疑我杀害崆峒派掌门,要寻我报仇,原也无可厚非,但今日凤庄主却误伤我朋友,那却实在说不过去了!”

    凤九霄上前道:“凤某鲁莽行事,误以为楚兄弟便是你,我本想一试他的掌法,却不想误伤了楚兄弟,的确不该!凤某在这里向楚兄弟赔罪了!”

    楚天野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拱手道:“凤庄主言重了!晚辈年轻力壮尚还经得住你一掌,并无大碍,前辈不必如此。”

    可就在此时,只听沈青冥缓缓说道:“凤庄主,你既为武林前辈,又是一庄之主,难不成打伤了人,赔了罪就算了事了吗?”

    凤栖梧怒道:“姓沈的,你太无礼了!我爹是谁,他既已赔罪,你还待怎地?我看你是来成心找事的!”

    凤九霄拦住凤栖梧,说道:“你说的很对,我立刻请庄内最好的大夫为楚兄弟诊治,让楚兄弟在我庄上静养,直至痊愈。若楚兄弟瞧得起,日后想在我庄上待到何时,皆凭君意!”

    沈青冥立即道:“凤庄主此言既出,必无反悔!”

    凤九霄愠色道:“我凤九霄一言既出,从无反悔!”

    沈青冥转身对楚天野道:“楚大哥,你就安心在东来山庄养伤,过些时日,我再来看望你。你多多保重!”

    楚天野突然察觉不对劲,一把扯住沈青冥,说道:“沈兄弟,你是否当我是兄弟?”

    沈青冥斩钉截铁道:“当然!”

    楚天野道:“既如此,兄弟是什么?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今日,你既已打算跟凤庄主一战,我又岂可弃你不顾!你倒将我的后路安排妥当了,可你呢?你我既然以兄弟相交,那决计没有一人逃生的可能!要战,我与你一同战!”

    沈青冥本打算令凤九霄碍于身份,不得不将楚天野安置妥当,而后动起手来,再无后顾之忧。此刻被楚天野一番真性情抢白,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言语来反驳,心中却热血沸腾,豪情高涨!他埋首不语,连凤九霄、凤栖梧、陈礼、赵诚等人也为楚天野一番话所感染,皆感人生天地间,得一知己挚友,实在一生所幸!

    过了一会儿,沈青冥抬起头,望着楚天野,道:“楚大哥,人常说‘知己难逢’,可我却何其有幸,此生得你这样的知己兄弟,吾生足矣!”沈青冥说完,不等楚天野回答,忽地在他颈后一点,楚天野便一下昏睡过去。

    沈青冥唤了几个东来山庄的弟子,命之将楚天野扶在一旁照料。接着,他对着凤九霄缓缓说道:“凤庄主,你们指我为杀人凶手,有何凭据?”

    凤九霄正色道:“你当真是沈青冥?”

    沈青冥答道:“不错,天下只一个沈青冥,那便是我!”

    凤九霄道:“既然你坦然承认,你就是沈青冥,那这便就是凭据!”

    沈青冥不屑道:“天下第一庄,这便就是江湖武林人人敬仰的天下第一庄——东来山庄!好不威风!好不煞气!凤庄主,何须多言,出招罢!”

    凤九霄与赵正秉乃是八拜之交,金兰之义,此刻杀兄之人正端端站在面前,沈青冥又亲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且又傲然视物,但见他泰然不惧,言行之间却不失光明磊落,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心下道:“不管他是否真是凶手,也要出手擒拿住他,再做计较。”于是,凤九霄出言道:“沈青冥,我见你也是个真汉子、大丈夫,但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咱们这一战,是非打不可了!”

    沈青冥心中微怒,满不在乎地道:“何必废话!剑下说话!”说罢,从背后拔出剑来,一招攻向凤九霄。

    凤九霄方才与他对了一掌,已知他内力深厚,武功不可小觑,不敢大意轻敌,立时凝神提剑迎敌。这两人,一个使出紫阳剑法,剑招轻灵柔和,招招衔接毫无缝隙可言,更无丝毫破绽;时而剑招又变得行云流水,或如滔滔大河连绵不绝,或如山涧小溪涓流不息,其剑势忽而柔和,忽又刚猛,有时却又难以分清,柔中带刚、刚中带柔,甚则刚柔相济,从心所欲,实已达到了人剑合一的至高境界。另一个,使的是江湖失传已久的绝世剑法——纵横剑气。只见他每一招每一式,皆是剑如长虹、翻江倒海、倾倒山河的气势,绝无半招剑气不足,的确当得上“纵横天下”的名头;他的剑招变幻无常,剑招循走之处,尽非常道、飘忽不定,令人无从捉摸。两人斗得三百余招,凤九霄剑招已循复使了好几遍,但沈青冥却只是反复使那十余招,似乎尚有保留,未曾使出全部招式。饶是如此,沈青冥竟也与凤九霄斗得难解难分,不分胜负。究其缘由,乃是因沈青冥所使的纵横剑气,招招皆是以深厚内力催动剑气,是以剑势强盛,寻常武功难以招架,但凤九霄的紫阳剑法,却不仅招式灵动多变,且又以紫阳真气贯注剑招,其剑气虽无纵横剑气之盛,却也已是当世罕有的上乘剑法了,他以剑招高超多变,来对沈青冥盛凌之剑气,一时之内,却也并不落于下风。但渐渐越斗到后来,凤九霄终是内力不及沈青冥,渐渐剑招气势不足先前,而沈青冥却越斗越狠,其剑气不仅无丝毫削减,反而越发气势浩荡,令人不可思议。

    这般比斗下去,凤九霄自是占不到什么便宜,好在他驰骋江湖三十余年,与人交手经验老到,既不能力敌,只能智取。片刻间,凤九霄忽然想到了应付沈青冥的法子。凤九霄佯装败退,故意露个破绽,往身后撤去,诱使沈青冥前来。怎料,沈青冥竟未察觉,仍旧狂风骤雨般攻上前来。正当凤九霄以为沈青冥落入他故意漏出的破绽时,他正要一剑刺向沈青冥右肩,忽地,沈青冥剑招骤变,使一招“浩然千里”,只见剑光一闪,剑身发出一股强大的剑气,犹如天地之气骤然聚于一剑,突然间风起云涌、狂沙乱走。“浩然”者,天地之浩然正气也,心中一口浩然气,横扫千里快哉风,自是令天地变色,人神皆不可挡!

    剑光一闪之后,狂风已住,飞沙落定,众人揉开双眼,只见凤九霄手中的剑已断为两截,断落的那半截剑就在他身前,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是身受重伤,还是怎的,立在那里动也不动。

    凤栖梧急忙走上前去,扯住凤九霄的衣袖,不停拽着他,说道:“爹,你怎么了?你受伤了吗?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凤九霄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纵……横……剑……气!纵……横……剑……气!”

    凤栖梧见他嘴里说着什么,将耳朵凑上去,细细听来,却听见凤九霄说什么“纵横剑气”。她茫然不知,不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意思。她不住摇晃凤九霄的身子,红着眼急道:“爹,你到底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凤九霄仍旧喃喃自语,并不理会凤栖梧。突然,凤栖梧从身旁弟子手中夺过长剑,拔剑便向沈青冥刺去。沈青冥看也不看她,将剑缓缓归入鞘中,待凤栖梧手中长剑将要刺到沈青冥身前时,沈青冥也只随手一挥,便轻轻震开了凤栖梧的剑,凤栖梧被他内力一震,不住往后倒退,“砰”地一下撞在凤九霄怀中。凤九霄此时方才回过神来,他轻轻抱住凤栖梧,问道:“栖梧,你没事罢?”

    凤栖梧见父亲安然无事,“哇”的哭了起来,抽咽道:“爹,我还以为你被他所伤,失了心神,吓死女儿了!”

    凤九霄轻抚凤栖梧的头发,温言道:“爹没事。”他又对沈青冥说道:“沈青冥,你刚刚所使的剑法,是否就是‘纵横剑气’?”

    沈青冥道:“你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倒还见多识广,这正是‘纵横剑气’!”

    凤九霄垂首黯然道:“此时还谈什么‘天下第一剑’,纵然我将‘紫阳剑法’练至最高境界,但跟这‘纵横剑气’又如何能够比拟?我始终还是已败在你的剑下!”

    沈青冥淡淡说道:“剑法再高又如何?还不是任人陷害,不能以清白之名立于天地之间!又如何抵得上你‘天下第一庄’、‘天下第一剑’的名头?”

    凤九霄登时面色难堪,青一阵白一阵,默然不语。片刻后,他复又说道:“沈青冥,依你所言,你是说你并非凶手?是为他人陷害?”

    沈青冥轻笑道:“凤庄主,你总还算不至于目昏耳聩,尚能听得进去我所说的话!可就算我并不承认杀人,但我却也一时无法证明我的清白。更是时至今日,也未知晓是何人所为,又为要何陷害于我?”

    凤九霄并不理会,继续说道:“原本我也并未确认凶手就是你,正是因为无人得见凶手真面目,只知他是以‘逍遥六合掌’杀害了赵掌门。而江湖中却只有你一人,会使这套掌法。以致老夫不得不深深怀疑你!可你刚才明明已经打败了我,却又未伤我分毫,现下又说你并非真凶,老夫此刻,一时间不知该不该信你所言!”

    沈青冥道:“我沈青冥,独来独往,不需任何人相信!我做了便是做了,没有做就是没有做!天地自有正义,人心自有公道!”

    凤九霄道:“说得好!好一个‘天地自有正义,人心自有公道’!我伤你朋友在前,真相未明与你寻仇在后,但你不仅毫无怪罪,还放心将你朋友交付于我,似你这般坦坦荡荡、光明磊落,又胸襟宽厚之人,我凤九霄此生也没有见过几个!无论如何,我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沈兄弟,我暂且信你!”

    凤九霄突然改了对沈青冥的称呼,令沈青冥微感诧异。沈青冥迟疑道:“凤庄主,你此话当真?你当真信我?就凭你我只此一面,便这般轻易信我?”

    凤九霄左手捻着胡须道:“沈兄弟,你错了。我凤九霄从不会轻信任何人!我今日信你,乃是信你的人品,亦是信我自己的眼光!”他一边说,一边露出微微自得的神情,好像沈青冥是多年相知的老友,他眼光自然不会错,他说相信就一定值得信任。

    凤九霄不愧是纵横江湖几十年的天下第一剑,他与沈青冥只见一面,只交一次手,只听沈青冥一面之词,见于沈青冥的所言所行,便如此毫无缘由的信任一个陌生人。他虽然夸赞沈青冥是个光明磊落、坦荡宽容的人,是个值得人人敬仰的大丈夫、真豪杰。可实际上,他不因无人所见的凶杀而臆断凶手,也不因一个磊落真性情却又无人听取辩解的陌生人,更不因被指认为‘凶手’的人一面之下、片言只语而不给予辩解机会,不更是值得人们钦佩的武林前辈,一代英豪!东来山庄,江湖尊为天下第一庄,绝非是浪得虚名,仅凭庄主凤九霄,便足以当得起这‘天下第一庄’的名号!

    江湖,绝非是无止境的杀戮,一代代英侠豪杰,他们受人敬仰,成为江湖传说,无数的英年俊杰将他们当作一生的目标,凭的不仅是武功高强,更凭的是心,是人心。心中必存以正气,正气存内,浩然立于天地。而凤九霄正是这样的真豪杰,他绝对是一身正气、心存正义的真英雄真豪杰,不然,他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沈青冥双手抱拳,斩钉截铁地道:“凤庄主,多谢你!”

    短短数字,却充满了无尽的被理解、被认同的欣慰。

    凤九霄答道:“沈兄弟,无须多礼!请你在鄙庄暂且住下,先医治好楚兄弟,我们再一同追查赵掌门被杀害一事。”

    沈青冥感激道:“如此,多谢凤庄主!”说完,凤九霄便携着沈青冥先入内去,四名东来山庄的弟子跟着将楚天野抬了进去。

    凤栖梧等人瞧着沈青冥的背影,直恨得咬牙切齿,又瞧着抬进去的楚天野,心中也有些愧疚不安,只好跟在他们之后,一同入庄了。

    一连数日,在东来山庄的大夫每日精心调护下,沈青冥也日日输以真气,楚天野渐渐好转。

    平日沈青冥除了照看楚天野以外,余下时间,皆被凤庄主邀去品茶和谈论剑道。两人越聊越发投缘,甚有惺惺相惜之感。

    可另一边,凤栖梧等人心中已是认定沈青冥乃是杀人凶手,但瞧见沈青冥与凤九霄越走越近,且当日凤九霄当众表示相信沈青冥,如今,他们几人反倒更加怀疑和憎恨沈青冥。可论武功,无一人敌得过沈青冥,他们也只是心中愤恨不平,在凤九霄面前,对沈青冥也不敢无礼放肆。

    这一日,凤九霄又相邀沈青冥谈论剑道。只听凤九霄说道:“沈兄弟,若论剑之一道,当今天下武林,绝无一人可与你相提并论!你这剑法,实在是精妙绝伦!”

    沈青冥旋即道:“凤庄主言重了!晚辈功夫尚未精纯,不过侥幸取胜,那是前辈承让,岂能与庄主无上剑道同论!”

    凤九霄瞧着右手,怅然道:“未遇见你之前,我也曾以为我的剑法当世无双。我这只手,持剑四十余年,自认已练至人剑合一的至高境界,却不想,还是输在你的剑下!”言辞之中,甚是惋叹不甘。

    沈青冥言道:“凤庄主,恕晚辈愚见。我以为用剑之道,并非在于剑,而在于人。其实,至高剑道,并非止于‘人剑合一’之境。至上剑道,乃是手中有剑、心中无剑,直至无剑无我,剑气无形,随心而发,意念所至,方为至高剑道!”

    凤九霄闻言,不住连声赞叹,笑道:“不错!不错!当真见解独到精辟!不愧为‘纵横剑气’传人,君之剑道,实乃千秋独有,非常人可及!”

    沈青冥道:“后学晚辈,不过承蒙师门教诲,遵循师道而已。这些见解,并不全然是我想得出来的。凤庄主谬赞了!”

    凤九霄微微一笑,道:“沈兄弟谦逊有礼,不卑不亢,果然不错!你英雄年少,武功、剑道已令江湖中人忘尘莫及,品行更是端正磊落、重情重义、胸襟宽厚,日后江湖武林,必以你为首!如此,实乃江湖之幸!”

    沈青冥忙道:“凤庄主言重了!晚辈不过一江湖浪子,岂能担此大任!武林之中,尚有许多英年才俊,又岂能轮得到我。况且,晚辈志不在此,只愿逍遥江湖、自在一生,凤庄主抬爱了!”

    凤九霄叹息道:“如此岂不可惜!不过,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活法,若能从心而欲,逍遥自在,亦不失为人生幸事!”

    沈青冥自小便喜欢不受拘束,放浪自在,他从未想过要在江湖扬名立万,更未曾想过统领群豪,执掌江湖。自出师以来,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独自浪迹江湖、飘泊天涯。这般无拘无束、潇洒自如,正是他心之所念。直到凶手事件出现,才扰乱了他逍遥的江湖生活。

    就在他们谈论之时,只见凤栖梧扶着楚天野走了进来。楚天野方一进门,便说道:“凤庄主所言不虚!沈兄弟,依我看,纵眼江湖,也的确只有你当得起武林之首!”

    沈青冥一见是楚天野,立时展颜,上前扶过楚天野坐下后,道:“楚大哥,你看来气色好多了,你就莫要取笑小弟了!”

    楚天野说道:“诶!何谈取笑?我可是真心所言!若论当今武林,能让我佩服的可没几人!沈兄弟你便是其中一个。”

    凤九霄闻言,笑道:“依楚兄弟看来,不知是哪几人当得如此慧眼青睐?”

    楚天野正身道:“凤庄主见笑,晚辈轻言狂妄了!”

    凤九霄随即挥手微笑道:“无妨!老夫多年未在江湖行走,竟不知江湖中已出现二位这般的年少英雄。正好听一听你们的见解,日后之江湖,必定是属于你们的,即便老夫痴长几岁,也不见得见识便高于你们。你请讲吧!”

    这时一旁凤栖梧面现鄙夷之色,忍不住插口道:“就凭你这无赖之徒,又岂会有何高见?不过是空谈妄言罢了!”

    楚天野并不理会她,看了看沈青冥,见沈青冥也瞧着他,等他说下去,便继续说道:“依晚辈之见,当今天下武林能够令众人钦佩敬仰的,只这几人而已!这第一人,应是当年威震江湖的灵木道人,他老人家武功盖世,一掌一剑纵横江湖,且又惩处了不少大奸大恶之辈,令江湖数十年平稳无事,若论第一,他老人家是当仁不让!”

    凤九霄轻捻胡须,道:“嗯,说得不错!灵木道人,确属第一人,我想,天下武林没有人不对他老人家仰慕敬佩的!”

    只见楚天野撇过头,嘴角微扬,对着凤栖梧说道:“凤大小姐,你瞧我是不是空谈妄言?”

    凤栖梧一见他轻佻傲气的表情,怒冲冲地道:“灵木道人,名扬四海,我也曾听闻,这又能算什么见解?”

    楚天野轻轻一笑,回过头来继续说道:“这第二人,晚辈以为,当属少林方丈如空大师。如空大师不仅佛法高深,少林绝技更是深不可测,昔年也曾仗义执言、规劝各派、平息干戈,维护武林正义。虽然如今他鲜已踏足江湖,但一代高僧,武林威望自是无人可及。”

    凤九霄、沈青冥皆深感楚天野所言不虚,心中也十分认同。

    沈青冥先道:“楚大哥,你将灵木真人列在第一,我自万分认可,少林方丈如空大师位列第二,亦是实至名归,只不知,你心中却将何人列在此二人之后?”

    楚天野突然望向端坐正首的凤九霄,沈青冥顺着他的目光也瞧向凤九霄。忽然间,凤九霄微感诧异,即又淡然道:“楚兄弟,这第三人,你莫不是说我?我这老儿,岂敢当得起?”

    凤栖梧却道:“爹,你怎就当不得!要我说,若不是灵木道人、如空大师在前,便是武林第一人,你也当得!”

    凤九霄笑着道:“哈哈……你就这么看得起你爹!到底是女儿家言语,也不怕外人见笑。”

    凤栖梧奔向凤九霄怀中,撒娇说道:“爹,女儿说你当得,你便当得!在女儿心中,你就是第一!”

    凤九霄轻抚凤栖梧的秀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言道:“好了好了,爹知道了。去那边好好坐着。”

    凤栖梧满意地从父亲的怀抱中,站起身来,走向楚天野身旁坐下。

    楚天野此时回答道:“凤庄主,晚辈正欲言明,这第三人,便是前辈。不过,请恕晚辈无理!这第三人,晚辈认为,前辈如今已不能完全算作第三人了!”

    凤九霄尚未开口,凤栖梧脱口而出:“你这无赖,我还道你想要恭维我爹,却不想,你竟出言不逊,辱及我爹声威!看我不教训你!”说罢,便欲待上前动手。

    凤九霄忙道:“栖梧,不得无礼!退下!且听楚兄弟把话说完。”

    凤九霄不愧是武林名宿,修养见识的确不凡,原本武林声名他也全不在意,只是听得楚天野所言,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更加想要听他说完。

    凤九霄对楚天野道:“楚兄弟,请莫要介怀!小女无知,失礼了!你请继续说下去。”

    楚天野道:“凤庄主言重了。我自是不会跟小女子一般见识。”他瞧了瞧怒目圆睁且又无可奈何的凤栖梧,心中更是畅快,续又说道:“此前我的确将凤庄主列在第三,那是心服口服的,绝无半分虚假!可如今,我这位兄弟,沈青冥,不论武功、人品,我都深感折服,不知庄主以为如何?”

    凤九霄言道:“论武功,我已是沈兄弟手下败将,自是不必说了。论人品,当日他明知我全庄上下将他当作凶手,欲擒杀于他,他怕你为他所累,将你打昏,反倒将你托付于我,此番胸襟、胆识,实是我平生所见第一人。连日来,我与沈兄弟坐而论道,更钦服于他所论剑道之精之奥。你将老夫与之相提并论,实是抬举老夫了。老夫愧有所当!”

    沈青冥忙道:“凤庄主言重了!您是武林前辈,生平行侠仗义无数,为人更是一身正气、任侠好义,天下英豪谁人不对你钦佩不已!你若是这般说,晚辈更加无地自容了!”

    凤九霄泰然道:“沈兄弟,不必过谦!古人云‘当仁不让’。天下之事,并非年长年少,武功高低,便可论断的!我生平也算阅人无数,是非善恶,我也还是分辨得出。那日你我虽只一面,但我确信我的眼光不会错,况且,我凤九霄也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沈青冥虽然蒙受不白之冤,但此刻已有三个人,诚心相信他,一个是红颜知己,一个是知己兄弟,还有一个忘年之交。他虽然不幸,却又何其有幸。人生得复如此,已是畅然快事,何其幸哉!

    凤九霄与沈青冥一番言语,楚天野听得更是热血翻涌、心怀激荡,他慨然道:“凤庄主果然英雄了得!丝毫没有武林前辈的架子,一腔赤诚,胸襟之广,实令晚辈佩服之至!我对您的钦佩之情更添几分了!依晚辈看来,凤庄主与沈兄弟,当可同列第三!”

    沈青冥欲待谦辞,不及开口,已被凤九霄抢先道:“嗯,老夫能与沈兄弟共列第三,实乃老夫之幸!沈兄弟,你也莫再多言,楚兄弟乃是一片赤诚之言,并无半分虚言,亦无半点恭维。你能有这么好的兄弟挚友,可羡煞旁人了!再者说,这也不过是咱们几人自说自话,空谈而已,不必当真!”

    沈青冥说道:“晚辈不过一无名小子,虽承蒙凤庄主承让,在剑招上侥幸胜得一招半式,但若论英雄侠义、品行威望,只怕晚辈不及庄主万一。楚大哥有些言过其实,凤庄主也太过抬爱晚辈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凤栖梧有些按耐不住,说道:“你这话说的倒不错!他所说的确言过其实,我爹对你确实过于偏袒!似你这般之人,岂可当得令天下人钦佩的第三人,更谈何资格,要与我爹并列!”

    凤九霄正要出言呵斥,沈青冥正色道:“凤姑娘,敢问沈某是哪般人?你既无真凭实据,何以一口认定我就是凶手?对我这般刻薄不满?你若非说我当不得,那我便偏要做得!我也是个堂堂正正的大好男儿,怎就当不得令天下人敬佩!”

    凤栖梧见他陡然情绪激动,一番呵斥,连番发问,心中已先自怯了,平日里泼辣大小姐的样子全然不在,一时竟无语反驳。凤九霄本欲斥责凤栖梧,眼见沈青冥说了这一番话,他也不加阻拦,也并不出言维护自家女儿。

    凤栖梧一愣之后,忽地道:“全天下只你一人会使逍遥六合掌,你无论如何是赖不掉的!我爹信你,我可不会信你!”

    这时,凤九霄厉声道:“栖梧,不得胡言!倘若沈兄弟当真是凶手,那日他便可一剑杀了我,可他却并未伤我分毫。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给自己寻这许多麻烦?况且,无论怎样,我也绝不相信有如此剑道悟境之人,会是无辜杀伤人命的恶徒!”

    凤栖梧仍道:“可是,爹……”

    凤九霄道:“不必多言!没什么可是!”

    沈青冥眼见凤九霄父女因自己争吵起来,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便说道:“凤庄主,多谢你这般相信我。可若因我,伤了你父女和气,我心中实在愧疚难当。我在贵庄也待了这些时日,楚大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我想我该告辞了。”

    楚天野说道:“沈兄弟,既然你要离去,那我便与你同去。凤庄主,连日来,多谢你悉心照料,为我医治,晚辈在这里谢过了!”说完,便躬身行了一礼。

    凤九霄长叹一声道:“沈兄弟、楚兄弟,你们当真便要离去了?老夫生平除了与赵掌门深交不浅,难得遇见如二位这般英雄人物。如今,赵大哥已然离世,我已没了人生知己,本幸喜得见二位,引为忘年之交,此刻,却要分别了。”

    这凤九霄在江湖上也是无人不知的如剑神一般的人物,他也不禁感叹,人生知己难寻。或许是,高处不胜寒,亦或是,可与语人无二三。

    知己,到底怎样的两人才能成为知己?又到底要做个怎样的人,才配拥有知己,才能够得到知己?不免令人空余一声长叹:“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余几。”实难得知,凤九霄这样的人,除了沈青冥以外,还能有几人做得他的知己;而沈青冥这样狂傲不羁,却又豪侠万里的人,若非凤九霄,他又何处去寻找这样的知己!他们二人,虽年纪相差几十岁,但人生知己,只在神交心会。既是知己,什么江湖名望、年纪老幼之别,不过浮云尔!正是“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

    只听凤九霄续道:“聚散皆是缘。我也不强留二位,去留均凭尊意。但我东来山庄,我凤九霄,在此随时恭候二位大驾!”

    沈青冥言道:“凤庄主言重了!晚辈二人,日后定当前来拜会前辈。此生何其有幸,得以结交凤庄主这样的武林前辈,实乃我之大幸!凤庄主,我二人,就此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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