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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山庄被袭

    冬去春来,河面的冰块早已融化,水流不息,岸边的西柳也已萌发了新芽,嫩绿的颜色恰如生命的开端,就连吹来的风也变得柔和温顺。

    艳丽的日光照在大地,路边的青草恣意生长,不时随风摇曳,似乎也在为和煦的春日欣喜。

    东来山庄,全庄上下慌乱不已,一片哀嚎恸哭。

    一个男子行至庄门外,却不见一个人影,大门也已紧闭。他感到万分诧异,心中不免焦急起来。于是,他冲到门口,用力推开庄门,飞奔入内。

    当他推开门后,只见庄内四下寂静无人,连一个弟子一个奴仆也瞧不见。此时,微风掠过,片片浅红的梅花随之零落,几乎可以听见花瓣落地的声音。

    他立时戒备起来,谨慎地缓步踱入内院。穿过长廊,来到前厅,四下仍是空无一人。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黑影掠过,闪进后院。他余光一扫,立刻循着黑影追上前去。当他追至凤九霄居室外,眨眼之间,那黑影却飘然不见踪影。他环顾四周,什么也没瞧见,一瞥之下,却发现凤九霄的屋子门口虚掩,刚好留有一条小缝。他心中起疑,拔出手中的剑,慢慢走近房门。

    恰在此时,忽地听闻外面传来声响,他闻声拔足便往外面疾奔而去。他刚奔到前院,正好碰见一个男人冲进庄内。他立足道:“阁下何人?到东来山庄意欲何为?”

    对面那人也未曾见过他,陡然见到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东来山庄内,亦感怪异。那人见他手持长剑,说道:“你又是什么人?持剑在庄内作甚么?莫非你是刺客?杀手?但瞧你这身装束,也不曾蒙面,倒也不像!”

    他蓦地听到“刺客”、“杀手”,心中一惊,脸上诧异的神情一瞬即过。他说道:“你一派胡言,我正是东来山庄的人,方外出而归,惊见庄内变故,正在庄内查探,恰巧听闻前院有动静,这才出来查看。你到底是何人?来此作甚?”

    那人道:“你说你是东来山庄的人,我便要相信?我瞧你可不怎么像好人!你快快从实招来!不然,我可要替凤庄主招待招待你了!”

    他脸色一沉,长剑一横,道:“何处狂徒?竟敢来我东来山庄撒野!看剑!”跟着一剑刺向那人。

    那人也不多言,当即拔剑上前。可他似乎显得有些羸弱,出手没有多少内力,但他剑走轻灵,招招避开对方攻势,不与之硬拼,对方一时也并不占多少上风。

    “沈青冥,果然是你!你竟还敢回来!我要杀了你!”

    “凤大小姐,你这是作甚么?沈某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般对我?”

    “众位师兄弟,休与他多言!大家一齐上,杀了这恶贼!”

    只听众人齐声应和,杀声怒吼地冲向沈青冥而来。

    沈青冥此时此刻,实在想不出缘由,但必定事出有因,他只好先制服众人,再一问究竟。

    东来山庄一众弟子呼啦啦一片,全都涌向沈青冥,可他却不想伤了他们性命。只见沈青冥左足往外踏出一步,两手捏着剑诀,交替画了个圈,跟着右手剑诀朝天,陡然间一股强大的剑气冲天而起,奔涌四周。那一众东来山庄的弟子尽都仰头跌足,倒在地下一片狼狈。

    沈青冥不屑道:“就凭你们,也想杀我!”

    凤栖梧挣扎着站起身来,怒声道:“枉我爹对你一片赤诚,如此信任你!你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无耻至极!他以上宾之礼相待,你反倒加害于他!我定要你为我爹偿命!拿命来!”

    凤栖梧此刻如发了疯似的朝沈青冥冲去,一双杏眼布满血丝,杀气腾腾。沈青冥本以为一招之后,便再无人敢上前,却不想,凤栖梧如同身负血海深仇一般,非要以死相拼,全然不顾所以。沈青冥心道事有蹊跷,势必要一探究竟。倏忽之间,沈青冥一指封住了凤栖梧的穴道,随即进到屋内。

    沈青冥猛地推开门,只见凤九霄躺在床上,动也不动,如同睡着了一样。他走进一看,发觉凤九霄胸廓没有了起伏,接着手指在鼻前一触,竟连呼吸也没有了。沈青冥心中大惊,连忙指按寸口,一番循按,他长舒一口气,心道:“还好还好!尺脉微弱,尚有一丝希望。”

    于是,沈青冥立马扶起凤九霄坐起身来,然后为他输送真气。片刻后,凤九霄微微呻吟一声,但仍未醒转过来,好在已将他从阎罗殿拉了回来,沈青冥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忽然,沈青冥警觉楚天野还在前院,他心下不放心,遂又奔向前院寻楚天野。

    “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罢!你先前已受了重伤,内力不济,绝非我敌手!”

    “谁说我受了伤便胜不了你!我倒教你看看,我是如何让你成为手下败将的!”

    那两人兀自斗在一起,只不过,那自称东来山庄的人,已自稳占上风,另一人却大有招架不住之势。

    电光火石之间,东来山庄那人一剑震开了对方手中之剑,剑锋直抵对方咽喉。忽然间,一股剑气涌至,那人不得不抽剑护住周身,却仍被剑气向后推倒几步。

    来人背对东来山庄那人,对另一人道:“楚大哥,你重伤未愈,可还好么?”

    楚天野道:“沈兄弟,我好得很!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人欺我重伤未愈内力未复,我正打算好好教训他一顿!”

    沈青冥道:“楚大哥,不与他纠缠,凤庄主出了变故,咱们快进内院再说!”说罢,搀扶起楚天野,便展开轻身功夫向内院而去。

    那人听闻凤九霄发生变故,大惊之下,欲拦下沈青冥一问究竟。他刚刚出剑,沈青冥却左手一挥,剑气陡至,那人只好奋力抵御。一眨眼,沈青冥二人已然不见。那人立即向内院追去。

    凤栖梧被点了穴道,呆立在原地,忽见沈青冥携楚天野而来,心中微感疑惑,随即怒火上冲,恨从中来,早把疑虑抛之脑后了。只听她怒声道:“沈青冥,你害了我爹,又去而复归,实在可恨至极!我一定要将你挫骨扒皮、千刀万剐!”她一顿怒吼之后,却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楚天野闻言,大惊失色,对沈青冥道:“沈兄弟,她说什么?凤庄主被害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青冥回答道:“凤庄主身受重伤,几乎性命不保。不过,楚大哥你放心,我方才已为凤庄主渡了真气,他一时已无性命之忧。”

    楚天野这才松了口气,对凤栖梧柔声安慰道:“凤姑娘,你听见了,凤庄主没有死。你莫再哭了好不好?”

    凤栖梧却是不信,收了收眼泪,哽咽道:“我不信!沈青冥,我问你,我爹是受的什么伤?是何种武功所致?”

    沈青冥心中微顿,依然面不改色道:“不错。凤庄主的伤乃是中了‘逍遥六合掌’所致,而这门掌法却是我沈青冥独门武功,凤大小姐,你是不是正想这么说?”

    凤栖梧应声道:“沈青冥,你自己已招认了,那还有何话可说!杀人偿命!有本事你便解开我的穴道,我要为父报仇,与你一决生死!”

    楚天野道:“凤姑娘,我看其中必有误会。沈兄弟一直与我相伴,从未离身,他又怎么能回到东来山庄杀害凤庄主?再说,沈兄弟也说了,他已救了凤庄主性命,咱们不妨等凤庄主醒来,一问究竟再做决定如何?”

    凤栖梧大吼道:“不!我爹明明已经被他杀死了!你竟还来骗我,我爹死前大吼了一声‘逍遥六合掌’,所以我才认定是你,是你沈青冥,你就是杀人凶手!你以为换了一身黑袍,蒙了面目,就没人认出你来了吗?你千算万算,却还是遗漏了最重要的,那就是你的独门武功!”

    沈青冥听完,却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这更令凤栖梧心恼,只是被点了穴道,无法动弹,否则,真想冲上去一剑杀了他。她正欲破口大骂沈青冥,此时,与楚天野交手那人开口说道:“小妹,依我看,真凶不一定就是这位沈兄弟。”

    凤栖梧这才看见,原来是义兄回来了。她又忍不住落泪道:“大师哥,你总算回来了!”

    那人对沈青冥拱手道:“这位兄台,还请为舍妹解开穴道。”

    沈青冥与楚天野同时向那人看了一眼,沈青冥即道:“在下未曾听闻凤庄主还有爱子,不知阁下何人?可否相告?”

    那人续道:“在下过客安,乃是东来山庄的大弟子,幸得义父眷顾收为义子,故而与栖梧兄妹相称。还请兄台放了舍妹。”

    沈青冥即拱手道:“凤庄主果然慧眼识人,竟收得阁下这般了得的义子。”随即上前解开了凤栖梧的穴道。

    凤栖梧立时心中不快,当即说道:“大师哥,你怎的竟与仇人称兄道弟?咱们兄妹联手,为我爹报仇!”说罢就要拔剑冲上去。

    过客安连忙阻止,说道:“栖梧,我看凶手或许另有其人。那黑袍人,我方才曾与他照过面,虽未与之交手,但我瞧身形却不全似这位兄台。”

    凤栖梧一心认定是沈青冥杀了父亲,但这位义兄从来处事谨慎,绝不会无凭无据偏袒外人,但自己又有证据,却还是不肯相信凶手并非沈青冥。她便说道:“可我爹的确是身中‘逍遥六合掌’而亡,他又如何抵赖?”

    这时,楚天野忍不住说道:“凤姑娘,你早已先入为主,认定了沈兄弟就是凶手。可你不曾想过,为什么江湖中人人皆知,这‘逍遥六合掌’乃是沈兄弟独门武功,他却还要以此功夫杀害凤庄主?这不是告诉世人,凶手是谁吗?你认为沈兄弟是这般痴傻之人吗?”

    凤栖梧一听之后,细细一想,觉得楚天野所说不错,这天底下可没有人会招旗呐喊说自己是杀人凶手,这的确不合情理。可她转念又想,沈青冥自恃武功高强,罕有敌手,他便是杀了人,可一样没人奈何得了他。就连她爹的武功也非他的对手,只怕江湖中更是难有如他武功这么高的人。所以,他便无所顾忌,就算天下人知道是他所为,但他依然可以逍遥法外。

    心念由此,凤栖梧对沈青冥道:“日前我爹与你比剑,却是输给你了,是也不是?方才,我与一众师兄弟也败在你一招之下,对也不对?”

    沈青冥漠然道:“不错。”

    接着凤栖梧又对过客安说道:“大师哥,你方才与他交过手吗?”

    过客安回答道:“沈兄弟的确武功深不可测,我远非他的对手。”

    凤栖梧又道:“那便不错了。咱们东来山庄不论单打独斗,还是群起而上,都败在这位‘沈大侠’的手下。而我爹武功亦不及他,所以,即便他杀了我爹,我们谁又奈何得了他?我堂堂东来山庄,却无一人能为我爹报仇雪恨!可恨!可恨!”凤栖梧身负杀父血仇,仇人就近在眼前,她心中的恨意已快要如火山一般爆发出来。

    沈青冥突然说道:“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没有杀害凤庄主?你又为什么不肯相信凤庄主并未死?你为什么不肯进屋去看一看?”

    惊逢突变,人的确会先入为主,宁愿相信眼前所见,甚至固执的认为自己臆想的就是事实。可往往真相并非如此,所见所想只是一厢情愿,还是偏执的认为。

    过客安闻言,迅疾推开门,快步走了进去,凤栖梧一愣之后也立刻跟了进去。

    过客安走近床旁,仔细察看,果然凤九霄尚还活着,虽然呼吸较弱、脉象细弱,但总算还是活着。

    过客安面露喜色,转过头对一旁的凤栖梧说道:“栖梧,义父果真还活着!你快来看!”

    凤栖梧闻言,心中立时由悲转喜,欣喜若狂,却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缓缓拖着脚步,挪到凤九霄身旁。她伸出颤巍巍的细手,慢慢靠近凤九霄的鼻前,她惊喜过望,大呼一声:“我爹没死!我爹还活着!”说完,她便一头扎进凤九霄的怀里,放声大哭。

    过客安心下疼惜不已,对凤栖梧柔声道:“栖梧,义父还活着,你不要伤心了好不好?我也还在你身边。”

    凤栖梧闻言,立刻扑向过客安的怀里,反而哭的更加厉害。过客安轻轻拍着她的头,安慰道:“没事了,大师哥在这里,我会护你周全的!我也会保护义父周全!不会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们!”

    凤栖梧本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陡然经历父亲被杀,山庄几欲倾倒,这实在不该是她所应当承受的,也远非她能承受。

    哭,是释放内心最好的方法,没有之一。哭得越大声,哭得越放肆,流的眼泪越多,能释放出来的就越多。可世上还有一些人,他们是欲哭无泪的,哭不出来的。这种感觉,实在不是“痛苦”两个字就足以形容的,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们在某些无人的深夜,常常会故意想起一些悲伤难过的事情,那不是内心扭曲,而是太过渴望流泪,想要在心里找个突破口发泄。因为他们几乎没有眼泪可流,哪怕已经伤心欲绝。那不过是刺激自己,以便可以挤出几滴可怜的泪珠来。

    这时沈青冥开口道:“过兄,楚大哥,劳烦你们二人为我护法,我要为凤庄主运功疗伤。”

    二人闻言立时齐声应允。只是凤栖梧忽地张开双臂,挡在凤九霄床前,却说道:“慢着!即便我爹还活着,可你仍然嫌疑最大,我不能让你给我爹疗伤!万一你是真凶,此刻杀我爹岂非是易如反掌!”

    楚天野微微愠色,没好气地道:“凤姑娘,事到如此,你却还是不肯相信沈兄弟!凤庄主此刻虽性命尚在,但倘若不与施治,只怕性命堪忧!”

    凤栖梧心下仍犹疑不定,她望了望过客安。过客安也一直瞧着她,随即道:“栖梧,你快让开!现下只有沈兄弟有此内力能够救义父!义父此刻仍是命悬一线,咱们先救了义父,再说其他的事好吗?”

    凤栖梧虽极不情愿,但一想到父亲仍有性命之虞,却也不敢耽搁,只好让至一旁。沈青冥来到凤九霄身旁,过客安也与楚天野一同走近,并帮忙将凤九霄扶起身来,盘腿而坐,安置妥当,两人便一同出去了,守在门口。

    沈青冥见凤栖梧还立在屋内,厉声道:“你还在这里作甚么?出去!不要打扰我运功!”

    凤栖梧正要发作,话已到了嘴边,却还是吞回去了,悻悻道:“出去就出去!吼什么!哼!”说完便无趣的出了房门。

    待凤栖梧关上门后,沈青冥便开始运功,为凤九霄灌注真气疗伤。

    过得大半个时辰,沈青冥这才从屋内出来。

    凤栖梧与过客安抢上前来,急切不已,同声齐问,一个道:“我爹怎么样了?”另一个道:“沈兄,义父如何了?”

    沈青冥身子微微踉跄,楚天野急忙伸出手一把扶住他,小声道:“怎样?还撑得住吗?”

    沈青冥轻轻一笑,挺直了身子说道:“只不过耗费了些许真气,不碍事。凤庄主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半月,便可复原。”

    虽然沈青冥嘴上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但楚天野心中清楚,前日里为了救他,沈青冥便已消耗了不少真气,今日凤庄主伤势更重,不然也不必花费这许久时辰,沈青冥已是耗费了六七成功力,已然元气大损。可沈青冥既未表现出来,他也不便多说。

    凤栖梧虽心中对沈青冥成见较深,但今日总算是他救了父亲,于是,她上前道:“无论如何,今日都要多谢你了!”说罢,她便立即进入屋内探望凤九霄了。

    这时,过客安走上前来,拱手道:“沈兄,救命之恩,绝不敢忘!多谢!”说着,他便俯身屈膝,欲叩拜谢恩。

    沈青冥见状,急忙双手一托,暗吐内劲,过客安这才没有跪拜下去。沈青冥方才救人耗费了许多内力,这时一运真气,顿觉足下微感发软,他一经发觉,立时收摄真气,气沉丹田,暗暗调息。一瞬之后,只听沈青冥道:“过兄,你这是作什么!在下如何受得起?”

    过客安说道:“义父待我犹如生父!你救他一命,即是救我一命!此番大恩,过某无以为报,日后但凭驱策!”

    沈青冥正色道:“过兄言重了!在下早已对凤庄主钦佩不已!如今又与凤庄主互引为知己,不管怎样,我是非救他不可的!只可惜,我来晚一步,不然,凤庄主也不至遭此毒手!”

    过客安心中不解,问道:“沈兄此言何意?莫非你早已知晓义父会遭逢此劫?可你又是如何得知?”

    这时楚天野开口道:“不错!我们正是提前知晓,有人欲对凤庄主不利,这才匆忙赶回来!”

    过客安疑惑道:“不知楚兄与沈兄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楚天野答道:“有人射来一支箭,箭上附有一纸书信。信中所言,凤庄主有难,速速救援!是以如此,我二人立即掉转马头,奔赴东来山庄。”

    过客安点头应诺,心下仍旧疑惑重重,道:“原来如此。”忽地,他拔剑便朝沈青冥而去。

    沈青冥一时也不知过客安此举何意,事发突然,只好顺势接下他的招式。二十余招后,沈青冥微感体力不足,亦发觉过客安未下杀手,于是展开轻身功夫,避其攻势以节省体力。可过客安虽不下杀手,却也并不罢手,仍是剑剑刺向沈青冥胸前。

    忽然,过客安按剑停足不前,说道:“沈兄,得罪了!”

    沈青冥不明所以,问道:“过兄,此举何意?”

    过客安说道:“方才楚兄说道,乃是有人给你们报信,你们这才回山庄而来。于是,在下便以小人之心度之,你虽未曾亲手伤我义父,可偏偏送信之人却凑巧只将书信交给了你们,而又恰巧只沈兄一人会使‘逍遥六合掌’,可你偏有不在场的证据,却又在义父重伤之后返回。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所以,在下怀疑你便是那黑袍人!”

    沈青冥仍旧道:“既然过兄如此怀疑,为何又收剑了?”

    过客安笑道:“只因我刚刚明白,你并不是黑袍人。我曾见识过黑袍人的轻功,他的武功实在深不可测,我也只仅仅瞧见了他的背影。是以我才一试沈兄的武功,想要印证一番。但仔细瞧来,你二人身法虽有相似,却还是略有不同。那黑袍人身法鬼魅,无影无踪;沈兄却是身法飘逸,潇洒自如。想来,你二人轻身功夫只在伯仲之间,俱是来如疾风、去如闪电。在下深感佩服!”

    正在此时,忽然从屋内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便听到凤栖梧高声喊道:“爹!你醒了!你总算醒过来了!大师哥,你快来,爹醒了!”

    众人闻言,立刻一同拥入屋内。过客安当先闪进,奔到凤九霄床旁,扑通一声跪下,说道:“义父,孩儿不孝!还是来晚一步!此番若非沈兄弟救了义父,只怕咱们山庄也危在旦夕!”

    凤九霄欲要坐起身来,挣扎了几下,却是力气全无。他缓了缓道:“沈兄弟,老夫有伤在身不能起身,还请见谅,老夫拜谢了!”说着,费力的抬起双手,拱了拱手行礼。

    沈青冥见状,立时上前握住凤九霄双手,轻声道:“凤庄主太过言重了!凤前辈能毫无缘由地信任我,把我当作朋友知己,我沈青冥便是舍了这身性命,又算得什么!你只管好生休养,山庄之事,还有过兄周旋。若有什么事情,我亦会相助。”

    凤九霄欣慰不已,道:“客安,即日起,你暂代庄中一切事物。若有不能决意之事,当可请沈兄弟相助。”

    过客安立刻应声道:“是!孩儿明白了!”

    这时,凤栖梧心中十分不快,说道:“爹,凭什么我庄中事务要他这外人干涉?再者,我怀疑他就是那个黑袍人,即便他不是,他也可能与那黑袍人是同伙,咱们山庄,更不可让他来指手画脚!”

    沈青冥面色一沉,道:“若非我与凤庄主一见如故,引为知交,且你又是个女子,否则,若是旁人这般与我说话,我便不杀了他,也要教他生不如死!”

    一边,凤九霄也开口说道:“偷袭我那人绝不是沈兄弟!虽然他出招皆是沈兄弟独门绝技‘逍遥六合掌’,可他身形、身法却与沈兄弟略微不同。那人出手凌厉狠毒,招招攻向要害,一心想要取我性命。可他似乎功力不及沈兄弟精纯,是以只是重伤与我。否则,即便沈兄弟及时赶到,却也无力回天,救不得我了。”他顿了顿,又道:“看来,似是有人故意陷害沈兄弟,专门用‘逍遥六合掌’这门武功到处行凶,然后世人自然而然地认为,必定是沈兄弟所为。此人此计好不歹毒哇!”

    这个时候,沈青冥听到凤九霄此番话后,内心无比感激,亦无比欣慰。天地间,总还有几人,可以没有缘由的发自内心的信任他。这种被信任,被相信的感受,是世间一切都无法替代无法比拟的。就好像一个人身处汪洋大海,脚下却只有一叶小舟,这时候突然来了一搜大船,将他从汹涌的惊涛骇浪中救离。那身处独舟的人,内心该是多么孤寂多么无奈啊!

    你我在世上行走的人,谁又不是那独踩一叶扁舟的人呢?谁又没有过孤寂而无可奈何的时候?

    人一生中,总是会经历这些谁也不愿经历的事情,可偏偏越是不想却越是要来。这本身不就是一种无奈吗?无奈,无可奈何,真是多么好的词语。

    凤九霄为沈青冥辩解后,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短暂的寂静后,还是凤九霄先说道:“沈兄弟,如此看来,定是此人连番杀人,尽数陷害与你。他杀我兄长挚友,又如此栽赃嫁祸于你,实在可恶至极!此次,若非他先施以偷袭,又怎会轻易重伤我!他日我必定擒住此人,以其鲜血祭奠赵大哥英灵!也为你沈兄弟洗刷冤屈!”

    沈青冥道:“凤庄主,这黑袍人来去无踪,谁也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想要拿他,着实不易!但庄主既然欲要擒他以祭赵掌门,况且还想着为我鸣冤申屈,晚辈必定天涯海角也要擒住此人,为我自己,为赵掌门、陆前辈报仇鸣冤!”

    凤九霄不解道:“陆前辈?你说的是何人?”

    沈青冥答道:“实不相瞒,晚辈所言,乃是华山派的陆商阳陆前辈。此前,华山派也来寻上门,说我杀了华山派陆商阳前辈,我还因此与华山派结下了梁子。后来得以脱身,这才下山追寻真凶,却不想又碰上崆峒派的崔信前来寻仇,说我杀害了崆峒派赵掌门。再然后,就来到东来山庄了。”

    凤九霄闻言后,说道:“看来,此人实是为你设计密谋而来,但不知他到底所求为何?竟花费如此大的周章!设下这般天大的计谋!”

    这么一说,沈青冥也想不透,实在想不到此人到底所为何求?为何如此费事设下这般计谋如此栽赃嫁祸?

    江湖中的事,又岂会那么容易便能猜透?偌大个江湖,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谁是正派,谁是邪派,谁善谁恶,谁是谁非,又怎生分辨得出?

    此时,沈青冥实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是正是邪?又是善是恶?

    沈青冥微一沉吟,道:“凤庄主,我虽不知此人为何如此陷害我。但我,却不能任由他如此嫁祸于我!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揪出幕后黑手!还我清白!”

    楚天野突然道:“沈兄弟,你可别忘了,还有我这个兄弟和你一起,不论你做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风雨同行!”

    沈青冥按耐住心中的亢奋之情,慨然道:“楚大哥,人生如斯,夫复何求!”

    楚天野纵声一笑后,厉声道:“我楚某人,为人洒脱不羁,什么世俗成见毫不放在心上,但却十分痛恨暗中陷害的行径,更加不能忍受无故蒙受冤屈!这等陷害沈兄弟,又肆意杀人的恶徒,我誓要除了他!”

    凤九霄说道:“沈兄弟、楚兄弟,不若等我伤势恢复些,老夫便与你们一同前去。一来,是为兄长报仇,二来,有我与你们同行,在江湖中行事也要方便许多。”

    楚天野未等沈青冥答话,先道:“我看如此甚好。凤庄主乃是武林中威望极高的前辈,现下已有数派将沈兄弟当作杀人凶手,视为全派仇敌,若与凤庄主一路同行,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再者,有凤庄主在,我们还可以从中请教,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况且,凤庄主原本就智谋过人,再加上咱们两个还强过‘臭皮匠’的,合众人之力,总能找到真凶,揭开真相!”

    这楚天野当真是个洒脱豪放的人,竟在凤九霄面前,说出“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种话来,丝毫不顾忌凤九霄武林宗师的身份,和长幼世俗之别,心中想到什么,口中便说出什么来。

    沈青冥道:“凤庄主,晚辈此前承蒙前辈多番照拂,如今又怎能让你牵扯其中,搅这趟浑水?我沈青冥,从来独行独往,岂可让你们将视我为知己的人,一再陷入这深渊中!而且,不论天下间何人,想要轻易陷害我沈青冥,也绝非易事!”

    沈青冥实在是个孤傲的人,却也是个情深义重的好男儿。试问,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忽然间多出了几个生死相知的知己挚友,又怎会令他们身陷未知的漩涡中?朋友,不需太多,真正的朋友,也不会有太多。所以,切莫轻易将人当作朋友看待。因为你一旦将他当作朋友,你便要做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准备。而你一旦被别人当做朋友,也就能体会到有人为你赴汤蹈火的情义。

    这时,楚天野说道:“沈兄弟,你实不该说这样的话!你我乃是兄弟,你与凤庄主亦是相交莫逆,你既已说出咱们同为知己的话来,又岂能让我们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凤九霄跟着道:“不错!我凤九霄虽近十年未涉足江湖,却并未忘了江湖道义!莫非,沈兄弟你见我年老体衰,已是风烛残年黄土没颈之人,瞧不上我这点绵薄之力?”

    凤九霄说这番话的时候,虽然他的神情没有过多的变化,但是他的内心一定是豪情万丈的,甚至是带有些愤怒的。他的豪情自然是来源于他这个人,一个慷慨激昂、正义凛然的江湖人。而他的愤怒,也是因于他的人,像他这样赤诚仗义的人,被人拒绝相助,岂不正是对他最大的轻视,他又岂能不愤怒?

    而此时此刻,沈青冥心中也倏然闪过许多念头,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画面。

    那是许多年前,大雪纷纷的一个傍晚。小镇外的破庙里,一个孤苦伶仃的孩童,蜷缩在一角,努力地把整个身子缩紧,往角落里靠拢,以尽量取得一点温暖。可无论他怎样缩紧身躯,却还是抵不过刺骨的寒风呼呼刮过。当时大雪覆地,四下无人,无情的风雪好似全没瞧见这个奄奄一息的小生命。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小小身躯的温度也渐渐流失,他那本就单薄的衣衫也开始结了一层冰霜。刚开始他还不住的牙齿噔噔作响、全身颤抖,后来却慢慢动也不动了。

    正在这时,忽然走进一个须发斑白的老道,刚好瞧见了快要冻成冰块的孩童。那老道士急忙喂了几口酒给那孩童,又连忙生起一团柴火,并将那孩子裹在怀中为他取暖。

    后来,那孩子果然被老道士救活了,而且,老道士还收他为徒,传授他毕生所学。

    若是没有遇到那老道士,那孩子只怕早已冻死破庙了。那是他头一回感受到什么是温暖,什么是情,第一次感受到有了亲人的感觉。

    沈青冥回过神来,不觉眼中已噙着泪珠。可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不能让泪水落下。但他内心的感触,此刻只怕旁人是无法体会的。幼小时便孤身一人颠沛流离,其中艰辛悲苦,又怎能得知?他这一生,二十多年来,除了师父,的确孤独得很,再无一人相交。

    此时此刻,他的身旁就站着两个人,两个倾心相待、生死相交的男人。一个人,尤其一个江湖人,其一生必然是短暂的一生。在这短暂的人生中,能够遇见生死之交,竟还是两个,这绝非是幸运便可形容的。试问,此情此景,又怎能不令人潸然?

    沈青冥俯身长长一躬,开口道:“凤庄主、楚大哥,沈青冥何德何能?得以令你们如此相待!也罢,既然好朋友以生死相交,那我也不必瞻前顾后,想那么多了!任他前方有何种险难,我等自也不惧!”沈青冥忽然间便已想通,既然有幸得了这般的好朋友、好兄弟,那还有何话可说?朋友尚且不惧危险,我又如何拒绝朋友为我赴汤蹈火,岂不冷落一片热血赤忱,辜负好友一片苦心。此时,纵然便这般死去,我已然足矣!

    于是,沈青冥与楚天野留滞东来山庄,等凤九霄伤势好转,再一同上路。

    半月后,凤九霄伤势稍复,便连忙催促沈青冥上路,沈青冥与楚天野极力劝说,等他伤势大好,再走不迟。可凤九霄深感多待一天,便多延误一天。他亦深知,沈青冥自然心中十分焦急,只是不愿显露出来,他更加坚定要立刻出发,谁人也劝他不来。

    凤九霄将庄中事务交代给过客安,嘱咐他务必守好山庄,照顾好女儿凤栖梧,若遇不可决之事,当飞鸽传信相告。然后,三人一行便离庄而去。

    东来山庄西去三里外松树林中。

    一群身着黑衣的人。只见一个黑袍人面朝阳光,背立众人,他迎面瞧着太阳,竟也不惧光芒刺眼,直直的瞧着。

    须臾,那人淡淡道:“他们离开山庄,往北去了?”

    当中一黑衣人回道:“禀阁主,沈青冥、凤九霄、楚天野三人同行,正往北奔崆峒派而去。只是,相距一里开外,还有一人紧随其后。”

    那人微感疑惑,瞬即释然,道:“是个女子?”

    黑衣人答道:“看装束,是个男子,据刺探的人回报,那人多半是女扮男装。只是怕打草惊蛇,未敢近前细细究查。”

    那人说道:“不必了!依我看,定是凤九霄的女儿,凤栖梧。如此更好,便于我的计划顺利施展。你们继续暗中跟踪刺探,凤九霄、沈青冥等,非泛泛之辈,务必隐秘行踪,不可暴露,坏了我的计划!”

    众人齐声道:“是!谨遵阁主敕令!”

    黑袍人袖袍一挥,道一声:“退下罢!”

    此时已是巳时,太阳高悬苍穹,虽不及午未之时阳光耀眼,却也远胜过温和之朝阳。黑袍人待众人散去,仍旧直愣愣的看着太阳,似乎想要将那光芒万丈的太阳,装进眼里。亦或者,他是在与灿烂夺目的日光一较高低,不知是太阳的光芒耀眼,还是他的目光更胜光彩。只怕在他的心中,他更觉自己的目光更胜一筹,只因他的目光深邃,这双眼里暗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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