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水龙卷
野鸭子莫名其妙地死了，好像是上天派专门它来给天意解馋的。
天意娘呆愣愣地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之余，心口突然不难受了。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慌忙走到死鸭子跟前，试探性地用脚碰了碰它，见它是真的死了，便问天意，“孩子，这是到底是咋回事啊？！”
天意摇晃着脑袋，“我也不知道是咋捣鼓的，它走过来，就急命死了，我又没动它。”
几个闺女也都跑过来看稀奇。
大妮拿一根棍棒捅了一下死鸭子，“它咋不声不响地死了？该不是刚才被鱼噎死的吧？”
二妮随口道：“叫天意给气死的。今儿个他老是咋呼着吃野鸭子肉，这野鸭子就晕死过去了。”
天意听二姐这么一说，怕挨娘的训斥，急忙解释，“不是我气死它的，是它到了死的时候了！”
孩子们的嘁嘁喳喳，让天意娘有些烦，禁不住厉声道：“都别吱声了，让我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天意娘像面对一场凶杀案一样，神情显得很凝重，眼睛盯着死野鸭子，围着它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出一个所以然来。
没有费力，猛生就有野鸭子肉吃了，娘却不高兴，天意知道事情可能不太好，便战战兢兢地问：“娘，你说这是青龙养的宠物，你是怕青龙出来找我们的事，不敢吃它吗？”
天意娘不再转圈，弯腰将死鸭子提了起来，又将鸭子转了两遭，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忽而满不在乎地道：“是它自个人送上门来的，哪能不敢吃！我只是觉着这东西死得蹊跷。”
“嗯，能吃就好。”天意心里就只想着吃。毕竟是个贪嘴的孩子。
天意娘觉着没啥好担心的了，大幅度地摇晃了几下死野鸭子，招呼道：“孩子们，都回家了，娘给你们炖野鸭子肉吃！”
终于有肉吃了，而且还是没吃一会的野鸭子肉，孩子们都高兴的不得了。尾随在娘的身后回家了。
大妮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指水中的盔甲，问娘，“娘，那东西还要不？”
天意娘回头一看，“当然要，先让它在水里泡着吧，反正也没不了！”
大妮无不担心地道：“要是叫人家捞了去呢？”
“没不了！”天意娘很有把握地道，“咱村的人，都被青龙给吓尿了，短时间内是不敢往这里凑合了。过路的，急着赶路，也不会注意到水里会有这东西。”
大妮的担心，被娘的一席话破解了，便也一块跟着回家了。
为了防止鸡鸭们出来遛弯走失了，走在最后面的大妮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天意娘开始收拾野鸭子，好尽快让孩子们解馋。
一个骑着毛驴过路的老者，看到青龙潭有水，就停下来，准备饮一下牲口。顺便也歇歇脚。
他牵着毛驴来到水潭边，看到水的颜色不和其他地方的一样，就弯下腰，用两掌捧起来一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水的体量小了，即便颜色有差别，也很难发现异样。就像黄河水，看着发黄，捧起来就是清的。
老者放心大胆地招呼着小毛驴，饮水。
很快，毛驴喝足了，肚子鼓起来了。
老者将毛驴拴在旁边的一棵枣树上，并拿来草料，喂它。
因出汗出的，他觉着脸上黏糊糊的，便在安排好了驴的伙食后，蹲在水边，想洗把脸。
在他往脸上撩水的档口，无意间看到了被野鸭子占领着的盔甲。
他心生好奇，从脚边抄起一块石头朝野鸭子们扔去。
“扑通！”石块应声落入水中，并砸起了很大的水花。
虽然石块没有砸到野鸭子们，生性胆小的它们，惊慌失措地扑棱起翅膀尖叫着逃离盔甲了。
盔甲完整地呈现在老者的眼中。
老者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奇珍异宝及稀奇古怪的事，都遇到过。
虽然现在他老眼昏花，但看奇珍异宝的眼力还是有的。
在江湖上，通过几十年的摸爬滚打，老者练就了一双奇怪的眼睛。
每当看到稀世宝贝，眼珠子就放光。
不远处，漂在水上起伏不定的银白色盔甲，让老者眼前一亮。
他常年眯成一条缝的一双老眼，突然睁开了。这是宝贝出现的征兆。
近十几年来，都是这样，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啥会这样。
宝贝就在眼前，但不能伸手得到。这是寻宝者，最痛苦的事。
要想解除痛苦，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要想办法得到宝贝。
由于刚才那一次的落石，生成的涟漪，助推着盔甲远离了一些距离。这是因为他用的力气小了，石块落到了他和盔甲之间。
老者由此判断，盔甲很轻，只要方法得当，只需很小的力量就能让它漂到他的跟前来。
他想到，相对小一点的石块会扔得更远些，于是就找了块比刚才那块稍微轻一点的，拿在手里掂了掂，感觉大小适中，就站起身，憋足力气，狠劲往远里一扔。
石块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随着“扑通”一声闷响，如他所愿地坠落到盔甲的另一面。
和他预想的一样，四溅的水花推波助澜，将盔甲往老者的方向推来。
由于石块的作用力小了些，盔甲停留在老者的不远处不再漂移了。
老者又找了一石块，扔出去，盔甲在漂移了一小段距离后，被一棵水草给挡住了。
老者很淡定地瞅了一下附近的地形，看到水潭的岸边这块，有一小片滩涂，水很浅，能看到底。
他要是蹚水过去，会轻易而举地将盔甲拿到手。
因长时间地奔波在外，身体下半身位劳损严重，特别是脚踝、膝盖等活动频率高的关节，出现了严重的病变，要不他也不会用毛驴代步。
他的腿脚不能沾水，要不就会有瘫痪的可能。
看而不得，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捋着山羊胡子，思量了一会儿，便走上岸，解开了拴毛驴的绳索，将它牵到小滩涂上，他很熟练地踩蹬上驴。
他要骑着毛驴去拿那套盔甲。他认为如此这般，万无一失，是万全之策。
毛驴深一脚浅一脚地打着哆嗦往盔甲方向移动了不远，在附近戏水的一只野鸭子，突然尖叫一声，急速拍打着水面逃离了。
毛驴虽然正处在年轻气盛、风华正茂的当打之年，但因刚才喝了潭里的水，好像有些水土不服，以致心慌气短、浑身乏力，今儿个被野鸭子一吓，脚下一滑，难以掌握平衡，理所应当地跌进水中。
毛驴体态丰满，浮力较大，一直漂浮在水面上挣扎，并狂乱地惊叫着。
老者被下了饺子。由于他太骨感，即便是有一头长发和一下巴胡子，也没有什么浮力，很快沉入水中。
这时，青龙突然从潭中央翘起头来，蹿入半空，围着青龙潭转了一圈，一扭身张开血盆大口直冲下来，一触及水面，就将毛驴吸入嘴中。
毛驴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声惊叫，显得有些凄厉。
无奈的是，它的主人，正自身难保，无暇顾及到它了。即使能顾及得到，面对狰狞、豪横的青龙，他也只有被吓酥份儿。
青龙落入水中时，由于冲击力太大，产生了巨大的波澜，将很多潭水涌上岸。
老者也是命不该绝，被剧烈流动的潭水冲到了岸上，并与天意家的石头院墙来了亲密接触。都快要淹死了，还不放过他，还得让他摔昏。这就是青龙做的好事。
这或许就是他设法去拿盔甲得到的报酬，而且是罪有应得。
天意娘听到院外的动静，有些玄乎，担心她家天意的盔甲丢了，便打开院门看究竟。
她看到潭水还在剧烈地晃荡，门前还有个半死不活的老头。惊骇不已。
这会儿，救人命要紧，她也顾及不到盔甲的事了。
看到老头肚子鼓鼓的，像是怀了孩子。又见他浑身湿透，就知道他是落水了且喝足了。
救这种人，不需要什么药方，且手到擒拿。她在这个潭边，已经救了十几个同样症状的人了。
她轻车熟路地将老者拖到岸边，让他趴着，头朝下，然后用脚轻轻地踩住他的后背，使劲晃动他的身体。
老者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外吐水。
不一会儿，水就吐干净了。
天意娘使劲将老者反过来，让他仰躺着，方便喘气。要是常俯身趴着，容易引起呼吸不畅，造成窒息。
天意娘一连串的教科书般的施救动作过后，老者彻底活过来了。
等他醒来时，都不相信自己还活着，以为是正走在去奈何桥的路上。
老者彻底清醒了，这才清楚了刚才发生的一幕，好在有幸生还，还能多吃几年人间饭。要不，喝上孟婆汤，就啥也不知道了。
天意娘看到老者醒了，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老者萎靡地点着头，“嗯嗯，没事了。”
天意娘接着问：“你是过路的吧？”
“是，”老者点点头回道，“过路的。”
天意娘还是觉着蹊跷，不解地问：“大道离水潭有一点距离了，你怎么还落水了呢？”
老者蔫蔫地回道：“我是骑着毛驴赶路的，发现这里有水，就想饮一下牲口，结果在让毛驴饮水时，脚下一滑掉到水里了。”
老者有意隐去了蹚水拿盔甲的事，他觉着那事，他做得有些不地道。
天意娘一怔，四周看了一下，也没发现驴的存在，急问：“你的驴呢？”
老者突然想起了毛驴的好，心疼地掉下了两串泪珠，“被水里的青龙给吃了。”
天意娘觉着对上号了，谜底解开了，禁不住点一下头。
老者突然两手合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天意娘见老者蔫不拉几的，礼数还这么周到，禁不住笑了一下，“不用谢，举手之劳的事。”
老者走南闯北，历练出来了，谈吐挺好，“没有你的举手之劳，我就活不成了。救命之恩，哪能不谢呢！”
天意娘扬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家门口，“你的衣裳都湿透了，要不来家里脱下来晾晾吧？”
老者推脱道：“没事，我常年在外，经常会遇到淋雨、落水的事，也适应了。”
“也好，”天意娘心底善良，见不得别人遭罪，她伸手拉起老者，朝阳光充足的北墙根一指，“既然你不去我家，那就到那太阳下晒晒，衣裳会干得快些。”
老者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可。
在北墙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石块被太阳晒得很热了，下面烙，上面晒，老者正合意。
天意娘回家给老者端来了一碗红糖姜汤，让老者趁热喝了，驱寒气。
看着老者没什么大碍了，天意娘就回家忙她的去了。
老者喝了姜汤后，拱出来了一身汗，立刻觉着舒服了很多。
没有了生命之忧，老者又想起了潭水中的盔甲。他除了临死的那一阵，一直就没停止对盔甲的牵挂。
他站起身，晃晃悠悠地来到岸边，怔怔地看着水面，极力寻找盔甲的身影，却怎么也没找到。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水面泛起小小的涟漪。涟漪将潭中漂浮着的杂草和树叶慢慢推送到岸边。
突然，盔甲在涟漪的作用下，晃晃悠悠地出现在水面的正中间。
老者的两眼瞬间睁大，发出艳羡的目光。
经验告诉他，这套盔甲是绝世之宝。怎能不让他动心。也不能怪他贪婪，看见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这是寻宝人的本能反应。但，还得讲究一个取之有道。
盔甲的惊艳，让老者喝下去的姜汤，一部分变成了涎水。这是眼馋带来的并发症。
正当老者被馋得发傻之际，突然从他的身后刮来一阵大风，差点将他吹入水中。好在他慌忙抱住了一棵大树，才避免了重蹈覆辙。
大风刮到青龙潭当空时，便突然急速打转，变成了龙卷风。
龙卷风吼叫着，在水面上急速旋转，且越转越快，最后形成了水龙卷。
但见，强劲的大风以飞快的旋转速度绕着轴心从水面上旋起，瞬间蹿升到高空。紧接着出现壮观的龙吸水景象。
偌大的青龙潭，顷刻间水干见底。
老者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刚刚喝下去的姜汤，有一部分变成了一种淡黄色的液体从裤腿里流了出去。两腿突然没了支撑力，瘫倒在地上。
他虽然游走江湖大半生，见多识广，刚刚发生的现象，还是头一次遇到。
水龙卷只管自己潇洒，不管旁观着吓瘫。这就是自然异象的无情。
老者感觉自己的胆汁就要流出来了，赶紧捂住眼，不敢再欣赏水龙卷要人命的表演。
天意一家人，听到龙卷风发出的吓人的“呼呼”声，吓得赶紧跑到屋里去了。但还想看稀奇，就都挤在门口，往外看。
龙卷风变成水龙卷后，声音更大了，他们突然看到一个急速旋转的粗大的水柱蹿上了天。
吓得他们都张大了嘴巴，不敢出声。
天意娘知道，这是有妖精在作怪，慌忙跑到饭屋里，拿出一把菜刀扔到了院子里。
这是当地人每逢遇到极端异常天气的惯常做法。意思是想用刀将作乱的妖精砍死。
管不管用，谁也不知道。但能安抚一下人们那惶恐不安、无助的心。
水龙卷快速旋转着，“呼啦啦”往上蹿升。
忽然，水龙卷的上部逐渐往西南方向倾斜，好像一条水龙正被天上的神人牵着鼻子往西天飞升。
这时，苍穹中有一团浓黑的云彩急速飘来，当飘到水龙卷的上端的时候，黑云中突然电闪雷鸣。
电光火石间，惊天的霹雳将水龙卷击碎，漫天的水帘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瞬间将见底的青龙潭灌满了。
天意一家哪里见过这样的天象，惶恐不安地躲到屋里，连看也不敢看了。
瓢泼样的雨水，像是撒欢一样，在他们家的屋面上窜动。
天意被吓得钻进了娘的怀里，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不多时，太阳便又来到了天上。一切归于平常。
但，不平常的是，天意的那套盔甲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院子里。
好动的天意，从娘的怀里钻出来，跑到院子里，看到了银白色的盔甲。
急忙返回屋里，拽着娘的手，拉到院里，指着鲜亮的盔甲，说道：“娘，你看！”
天意娘看到那会儿还求而不得的盔甲，今儿个却自己送上门来了，不禁大吃一惊。
她惊异地问：“这是谁给我们捞上来，送家里来的啊？！”
虽然在话还未出口的时候，她就知道，不会得到答案，但为了排泄一下内心的惊惧，还是问了出来。
天意突然搭话道：“娘，我知道！”
天意娘生怕天意乱说，慌忙呵斥道：“小孩子，不知道的事，不能乱说！”
天意正经八百地道：“天意就是知道，不会乱说。”
现在天象不稳，怪事颇出，天意娘生怕不知深浅的天意，乱说一气，再招来无妄之灾，便厉声道：“天意，你住嘴——！这事连娘都不知道，你一个小孩子家，能知道啥？！”
大妮感觉天意离挨揍不远了，很想看他挨揍的场景，便怂恿道：“你知道，你说啊！不说，就是不知道！”
天意随口道：“是刚才的水龙卷，给咱家送来的。”
事实，确实如此。
水龙卷裹挟着盔甲急速旋转，并蹿升到高空。
盔甲在水流的急速旋转与蹿升中得到了淬炼和打磨，使其实现了质的飞越，达到了坚不可摧、密不透水的盔甲最高境界。
被瀑布式的暴雨浇的奄奄一息的老者，眼看着他梦寐以求的盔甲飘落到了天意家的院子里，便用头顶开大门，爬进院子。
在他的手刚触及到盔甲时，突然一股超乎寻常的魔力流遍他的全身。转瞬间，他就变成一团青烟，慢慢弥散开来，消失了。
……
天意娘呆愣愣地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震惊之余，心口突然不难受了。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慌忙走到死鸭子跟前，试探性地用脚碰了碰它，见它是真的死了，便问天意，“孩子，这是到底是咋回事啊？！”
天意摇晃着脑袋，“我也不知道是咋捣鼓的，它走过来，就急命死了，我又没动它。”
几个闺女也都跑过来看稀奇。
大妮拿一根棍棒捅了一下死鸭子，“它咋不声不响地死了？该不是刚才被鱼噎死的吧？”
二妮随口道：“叫天意给气死的。今儿个他老是咋呼着吃野鸭子肉，这野鸭子就晕死过去了。”
天意听二姐这么一说，怕挨娘的训斥，急忙解释，“不是我气死它的，是它到了死的时候了！”
孩子们的嘁嘁喳喳，让天意娘有些烦，禁不住厉声道：“都别吱声了，让我看看到底是咋回事！”
天意娘像面对一场凶杀案一样，神情显得很凝重，眼睛盯着死野鸭子，围着它转了好几圈，也没看出一个所以然来。
没有费力，猛生就有野鸭子肉吃了，娘却不高兴，天意知道事情可能不太好，便战战兢兢地问：“娘，你说这是青龙养的宠物，你是怕青龙出来找我们的事，不敢吃它吗？”
天意娘不再转圈，弯腰将死鸭子提了起来，又将鸭子转了两遭，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忽而满不在乎地道：“是它自个人送上门来的，哪能不敢吃！我只是觉着这东西死得蹊跷。”
“嗯，能吃就好。”天意心里就只想着吃。毕竟是个贪嘴的孩子。
天意娘觉着没啥好担心的了，大幅度地摇晃了几下死野鸭子，招呼道：“孩子们，都回家了，娘给你们炖野鸭子肉吃！”
终于有肉吃了，而且还是没吃一会的野鸭子肉，孩子们都高兴的不得了。尾随在娘的身后回家了。
大妮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指水中的盔甲，问娘，“娘，那东西还要不？”
天意娘回头一看，“当然要，先让它在水里泡着吧，反正也没不了！”
大妮无不担心地道：“要是叫人家捞了去呢？”
“没不了！”天意娘很有把握地道，“咱村的人，都被青龙给吓尿了，短时间内是不敢往这里凑合了。过路的，急着赶路，也不会注意到水里会有这东西。”
大妮的担心，被娘的一席话破解了，便也一块跟着回家了。
为了防止鸡鸭们出来遛弯走失了，走在最后面的大妮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天意娘开始收拾野鸭子，好尽快让孩子们解馋。
一个骑着毛驴过路的老者，看到青龙潭有水，就停下来，准备饮一下牲口。顺便也歇歇脚。
他牵着毛驴来到水潭边，看到水的颜色不和其他地方的一样，就弯下腰，用两掌捧起来一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水的体量小了，即便颜色有差别，也很难发现异样。就像黄河水，看着发黄，捧起来就是清的。
老者放心大胆地招呼着小毛驴，饮水。
很快，毛驴喝足了，肚子鼓起来了。
老者将毛驴拴在旁边的一棵枣树上，并拿来草料，喂它。
因出汗出的，他觉着脸上黏糊糊的，便在安排好了驴的伙食后，蹲在水边，想洗把脸。
在他往脸上撩水的档口，无意间看到了被野鸭子占领着的盔甲。
他心生好奇，从脚边抄起一块石头朝野鸭子们扔去。
“扑通！”石块应声落入水中，并砸起了很大的水花。
虽然石块没有砸到野鸭子们，生性胆小的它们，惊慌失措地扑棱起翅膀尖叫着逃离盔甲了。
盔甲完整地呈现在老者的眼中。
老者行走江湖几十年，什么奇珍异宝及稀奇古怪的事，都遇到过。
虽然现在他老眼昏花，但看奇珍异宝的眼力还是有的。
在江湖上，通过几十年的摸爬滚打，老者练就了一双奇怪的眼睛。
每当看到稀世宝贝，眼珠子就放光。
不远处，漂在水上起伏不定的银白色盔甲，让老者眼前一亮。
他常年眯成一条缝的一双老眼，突然睁开了。这是宝贝出现的征兆。
近十几年来，都是这样，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为啥会这样。
宝贝就在眼前，但不能伸手得到。这是寻宝者，最痛苦的事。
要想解除痛苦，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要想办法得到宝贝。
由于刚才那一次的落石，生成的涟漪，助推着盔甲远离了一些距离。这是因为他用的力气小了，石块落到了他和盔甲之间。
老者由此判断，盔甲很轻，只要方法得当，只需很小的力量就能让它漂到他的跟前来。
他想到，相对小一点的石块会扔得更远些，于是就找了块比刚才那块稍微轻一点的，拿在手里掂了掂，感觉大小适中，就站起身，憋足力气，狠劲往远里一扔。
石块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随着“扑通”一声闷响，如他所愿地坠落到盔甲的另一面。
和他预想的一样，四溅的水花推波助澜，将盔甲往老者的方向推来。
由于石块的作用力小了些，盔甲停留在老者的不远处不再漂移了。
老者又找了一石块，扔出去，盔甲在漂移了一小段距离后，被一棵水草给挡住了。
老者很淡定地瞅了一下附近的地形，看到水潭的岸边这块，有一小片滩涂，水很浅，能看到底。
他要是蹚水过去，会轻易而举地将盔甲拿到手。
因长时间地奔波在外，身体下半身位劳损严重，特别是脚踝、膝盖等活动频率高的关节，出现了严重的病变，要不他也不会用毛驴代步。
他的腿脚不能沾水，要不就会有瘫痪的可能。
看而不得，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捋着山羊胡子，思量了一会儿，便走上岸，解开了拴毛驴的绳索，将它牵到小滩涂上，他很熟练地踩蹬上驴。
他要骑着毛驴去拿那套盔甲。他认为如此这般，万无一失，是万全之策。
毛驴深一脚浅一脚地打着哆嗦往盔甲方向移动了不远，在附近戏水的一只野鸭子，突然尖叫一声，急速拍打着水面逃离了。
毛驴虽然正处在年轻气盛、风华正茂的当打之年，但因刚才喝了潭里的水，好像有些水土不服，以致心慌气短、浑身乏力，今儿个被野鸭子一吓，脚下一滑，难以掌握平衡，理所应当地跌进水中。
毛驴体态丰满，浮力较大，一直漂浮在水面上挣扎，并狂乱地惊叫着。
老者被下了饺子。由于他太骨感，即便是有一头长发和一下巴胡子，也没有什么浮力，很快沉入水中。
这时，青龙突然从潭中央翘起头来，蹿入半空，围着青龙潭转了一圈，一扭身张开血盆大口直冲下来，一触及水面，就将毛驴吸入嘴中。
毛驴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声惊叫，显得有些凄厉。
无奈的是，它的主人，正自身难保，无暇顾及到它了。即使能顾及得到，面对狰狞、豪横的青龙，他也只有被吓酥份儿。
青龙落入水中时，由于冲击力太大，产生了巨大的波澜，将很多潭水涌上岸。
老者也是命不该绝，被剧烈流动的潭水冲到了岸上，并与天意家的石头院墙来了亲密接触。都快要淹死了，还不放过他，还得让他摔昏。这就是青龙做的好事。
这或许就是他设法去拿盔甲得到的报酬，而且是罪有应得。
天意娘听到院外的动静，有些玄乎，担心她家天意的盔甲丢了，便打开院门看究竟。
她看到潭水还在剧烈地晃荡，门前还有个半死不活的老头。惊骇不已。
这会儿，救人命要紧，她也顾及不到盔甲的事了。
看到老头肚子鼓鼓的，像是怀了孩子。又见他浑身湿透，就知道他是落水了且喝足了。
救这种人，不需要什么药方，且手到擒拿。她在这个潭边，已经救了十几个同样症状的人了。
她轻车熟路地将老者拖到岸边，让他趴着，头朝下，然后用脚轻轻地踩住他的后背，使劲晃动他的身体。
老者开始大口大口地往外吐水。
不一会儿，水就吐干净了。
天意娘使劲将老者反过来，让他仰躺着，方便喘气。要是常俯身趴着，容易引起呼吸不畅，造成窒息。
天意娘一连串的教科书般的施救动作过后，老者彻底活过来了。
等他醒来时，都不相信自己还活着，以为是正走在去奈何桥的路上。
老者彻底清醒了，这才清楚了刚才发生的一幕，好在有幸生还，还能多吃几年人间饭。要不，喝上孟婆汤，就啥也不知道了。
天意娘看到老者醒了，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老者萎靡地点着头，“嗯嗯，没事了。”
天意娘接着问：“你是过路的吧？”
“是，”老者点点头回道，“过路的。”
天意娘还是觉着蹊跷，不解地问：“大道离水潭有一点距离了，你怎么还落水了呢？”
老者蔫蔫地回道：“我是骑着毛驴赶路的，发现这里有水，就想饮一下牲口，结果在让毛驴饮水时，脚下一滑掉到水里了。”
老者有意隐去了蹚水拿盔甲的事，他觉着那事，他做得有些不地道。
天意娘一怔，四周看了一下，也没发现驴的存在，急问：“你的驴呢？”
老者突然想起了毛驴的好，心疼地掉下了两串泪珠，“被水里的青龙给吃了。”
天意娘觉着对上号了，谜底解开了，禁不住点一下头。
老者突然两手合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天意娘见老者蔫不拉几的，礼数还这么周到，禁不住笑了一下，“不用谢，举手之劳的事。”
老者走南闯北，历练出来了，谈吐挺好，“没有你的举手之劳，我就活不成了。救命之恩，哪能不谢呢！”
天意娘扬手指了一下自己的家门口，“你的衣裳都湿透了，要不来家里脱下来晾晾吧？”
老者推脱道：“没事，我常年在外，经常会遇到淋雨、落水的事，也适应了。”
“也好，”天意娘心底善良，见不得别人遭罪，她伸手拉起老者，朝阳光充足的北墙根一指，“既然你不去我家，那就到那太阳下晒晒，衣裳会干得快些。”
老者点了一下头，表示认可。
在北墙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石块被太阳晒得很热了，下面烙，上面晒，老者正合意。
天意娘回家给老者端来了一碗红糖姜汤，让老者趁热喝了，驱寒气。
看着老者没什么大碍了，天意娘就回家忙她的去了。
老者喝了姜汤后，拱出来了一身汗，立刻觉着舒服了很多。
没有了生命之忧，老者又想起了潭水中的盔甲。他除了临死的那一阵，一直就没停止对盔甲的牵挂。
他站起身，晃晃悠悠地来到岸边，怔怔地看着水面，极力寻找盔甲的身影，却怎么也没找到。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水面泛起小小的涟漪。涟漪将潭中漂浮着的杂草和树叶慢慢推送到岸边。
突然，盔甲在涟漪的作用下，晃晃悠悠地出现在水面的正中间。
老者的两眼瞬间睁大，发出艳羡的目光。
经验告诉他，这套盔甲是绝世之宝。怎能不让他动心。也不能怪他贪婪，看见好东西就想据为己有，这是寻宝人的本能反应。但，还得讲究一个取之有道。
盔甲的惊艳，让老者喝下去的姜汤，一部分变成了涎水。这是眼馋带来的并发症。
正当老者被馋得发傻之际，突然从他的身后刮来一阵大风，差点将他吹入水中。好在他慌忙抱住了一棵大树，才避免了重蹈覆辙。
大风刮到青龙潭当空时，便突然急速打转，变成了龙卷风。
龙卷风吼叫着，在水面上急速旋转，且越转越快，最后形成了水龙卷。
但见，强劲的大风以飞快的旋转速度绕着轴心从水面上旋起，瞬间蹿升到高空。紧接着出现壮观的龙吸水景象。
偌大的青龙潭，顷刻间水干见底。
老者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刚刚喝下去的姜汤，有一部分变成了一种淡黄色的液体从裤腿里流了出去。两腿突然没了支撑力，瘫倒在地上。
他虽然游走江湖大半生，见多识广，刚刚发生的现象，还是头一次遇到。
水龙卷只管自己潇洒，不管旁观着吓瘫。这就是自然异象的无情。
老者感觉自己的胆汁就要流出来了，赶紧捂住眼，不敢再欣赏水龙卷要人命的表演。
天意一家人，听到龙卷风发出的吓人的“呼呼”声，吓得赶紧跑到屋里去了。但还想看稀奇，就都挤在门口，往外看。
龙卷风变成水龙卷后，声音更大了，他们突然看到一个急速旋转的粗大的水柱蹿上了天。
吓得他们都张大了嘴巴，不敢出声。
天意娘知道，这是有妖精在作怪，慌忙跑到饭屋里，拿出一把菜刀扔到了院子里。
这是当地人每逢遇到极端异常天气的惯常做法。意思是想用刀将作乱的妖精砍死。
管不管用，谁也不知道。但能安抚一下人们那惶恐不安、无助的心。
水龙卷快速旋转着，“呼啦啦”往上蹿升。
忽然，水龙卷的上部逐渐往西南方向倾斜，好像一条水龙正被天上的神人牵着鼻子往西天飞升。
这时，苍穹中有一团浓黑的云彩急速飘来，当飘到水龙卷的上端的时候，黑云中突然电闪雷鸣。
电光火石间，惊天的霹雳将水龙卷击碎，漫天的水帘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瞬间将见底的青龙潭灌满了。
天意一家哪里见过这样的天象，惶恐不安地躲到屋里，连看也不敢看了。
瓢泼样的雨水，像是撒欢一样，在他们家的屋面上窜动。
天意被吓得钻进了娘的怀里，大气都不敢喘。
过了不多时，太阳便又来到了天上。一切归于平常。
但，不平常的是，天意的那套盔甲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院子里。
好动的天意，从娘的怀里钻出来，跑到院子里，看到了银白色的盔甲。
急忙返回屋里，拽着娘的手，拉到院里，指着鲜亮的盔甲，说道：“娘，你看！”
天意娘看到那会儿还求而不得的盔甲，今儿个却自己送上门来了，不禁大吃一惊。
她惊异地问：“这是谁给我们捞上来，送家里来的啊？！”
虽然在话还未出口的时候，她就知道，不会得到答案，但为了排泄一下内心的惊惧，还是问了出来。
天意突然搭话道：“娘，我知道！”
天意娘生怕天意乱说，慌忙呵斥道：“小孩子，不知道的事，不能乱说！”
天意正经八百地道：“天意就是知道，不会乱说。”
现在天象不稳，怪事颇出，天意娘生怕不知深浅的天意，乱说一气，再招来无妄之灾，便厉声道：“天意，你住嘴——！这事连娘都不知道，你一个小孩子家，能知道啥？！”
大妮感觉天意离挨揍不远了，很想看他挨揍的场景，便怂恿道：“你知道，你说啊！不说，就是不知道！”
天意随口道：“是刚才的水龙卷，给咱家送来的。”
事实，确实如此。
水龙卷裹挟着盔甲急速旋转，并蹿升到高空。
盔甲在水流的急速旋转与蹿升中得到了淬炼和打磨，使其实现了质的飞越，达到了坚不可摧、密不透水的盔甲最高境界。
被瀑布式的暴雨浇的奄奄一息的老者，眼看着他梦寐以求的盔甲飘落到了天意家的院子里，便用头顶开大门，爬进院子。
在他的手刚触及到盔甲时，突然一股超乎寻常的魔力流遍他的全身。转瞬间，他就变成一团青烟，慢慢弥散开来，消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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