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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天诏

    且说自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以来,世上分阴阳,诞水火、生日月,山川草木、星宿虹霓皆全,其灵气交凝,汇于一处,遂有生灵万物,翱天潜渊。中得天地纯灵者,为上古仙神,具天地之力,掌宇宙之生息亡灭也。又有大神女娲,抟黄土为人,置姻缘婚媒,使交配繁衍,生生不息。人死,魂灵入地,天神设“地府”管之,遂分天、凡、冥三界。凡界生灵,死后入地府,轮回期满,自奈何桥渡忘川投往生井再入凡间,但十世为善,得天神之慈悲怜悯,飞升为神:三界之轮转如此耳。天界掌管三界之事务,至高之所曰“天庭”,众仙神同理之,首者曰“天帝”,亦唤为“玉帝”。设天则,严而守之,护三界之秩序:方使轮回不乱,万物向荣。

    ……

    “下界妖氛久矣,近来愈猖,竟有低阶仙神为下界妖气所扰,以致疯魔,伤及者多矣。若再放任不管,必将是一大遗祸——竟汝师徒二人主动请缨,便请上仙下至凡间,荡净妖氛,保吾天界之安宁!”

    “臣遵旨!”

    ……

    是片极辽阔广大的林子,古木参天,岗峦起伏,中有绝壁高崖,泻玉飞泉,枝叶繁茂甚矣,光透不入。林中静谧,有雀鸟栖耍于枝上叶间,鸣声悦耳清脆,十分动听。

    忽然,群鸟振翅脱枝,望树林深处飞去——应是被惊吓了。

    鸟儿们本待着的树的根系旁,一丛缠绕着蔓藤的灌木果然“悉悉嗦嗦”地动了起来,叶子从中间分开,钻出只毛色雪白的狐来:它黑色的鼻头微微耸动着,似乎在搜寻什么。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京城是甚么地方?”

    听得这话,狐猛地抬起头来,环顾四周,找那声音的源头。它正环看,那正对它的一棵树后转出个女子,一身皂色衣衫,额上箍个镂花错金银的铜箍儿,左手垂着,右手搭在腰间,好像是掩着什么。对了,她有一双很好看的浅金色眼睛,虽金色隐隐并不分明,但不知为什么,那双眸子看起来有些肃杀之气,显得太过谨慎了,让人看起来并不感到十分舒服。

    那狐将黄瞳盯着她看了许久——想这就是它寻找的物件了罢——口旁几根银须颤了几下,竟口吐人言:“小姑娘,吾劝你快些让开,免得枉送了性命!”

    那女子似乎也见怪不怪——刚才她应也是对这畜生说话——答道:“不劳费心,您还是小心自个儿的脑袋吧!”

    “找死!”被那姑娘白了一顿,狐眼中闪过一道带着怒气的红光,咧嘴呲牙,尾巴望后一甩,俩条后腿用劲儿望地上一蹬,便“簌”地跃到半空上,“嗬叽”啸了一声,张着尖吻朝女子扑去。

    那女子见它凶了,右手望脸前一挡——“锵”得一声,那狐倒凄惨地啸了声,像被雷击打了一般弹了回去,畏缩在地上,身体不断颤抖着,两只前爪上各划了个口子,从汩汩流出的鲜血来看,那口子并不浅。那女子手上多出把约莫半臂长的短刃——是刚从腰间的鞘中掣将出来的,只望眼前一横,那狐那里察觉,仍极凶地扑将上来,刀锋也就极深地斫到它的皮肉里去了。

    “嗬叽!!”虽然伤损了皮肉,但那狐除了开始时又些吃痛外,倒也没吃到甚么苦头,俩耳一颤一颤地,狐脸因为嘴张得太大而拧在一起,作出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样子。

    女子看起来并不准备等待它再攻上来——她三步并作两步,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狐的面前,手上高举着那把短刀——那狐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背上又是一痛——随着女子手起刀落,狐毛纷飞,它背上又多出道新鲜的口子,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

    “嘁!你们这些害人不浅的狐妖,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大摇大摆地在京城生啖百姓——真是完全不把我们除妖师放在眼里啊!!”

    “呜嗬!”狐知情况不妙,咧开嘴,呼出口紫色的烟雾来——“咳咳咳!!怎么回事……?!那烟雾想是刺鼻熏眼,本想将它拎起的女子急急地望后退了几步,用手背掩住口鼻,眼睛也闭上了,但还是咳嗽个不停。烟越来越大,很快把她吞噬了去。

    趁烟雾正浓,白狐借着掩饰,十分迅速地望丛林深处跑去。

    ……

    撑……撑不住了……

    因为伤口很深,前爪又不断在地面上高速摩擦,血一直没有止住,甚至还把皮肉磨得更加糜烂了,背上也是阵痛不断,还淋漓着鲜血。跑了半晌,那狐终是支撑不住了,倒在一棵树下,四脚抽搐着,嘴角也望外泛出白沫。

    缓了好一会,白狐终于有了一点将身体蜷缩起来的力气:它把尾巴覆在背上,又把嘴稳放到尾尖,微微喘着气。它现在才有了一点回想刚才那场打斗的时间:

    那女孩很强……吾如果用全力方才应该与她匹敌才对啊……

    但为甚么连那么低级的障眼法都破除不了?

    ……

    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白狐一点也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从它与女子交手开始,它早被一个更巨大的危险给盯上了。

    树梢上隐着个年轻女孩儿,浅绿色的眸子闪着看起来非常灵动的光彩,轻轻挑起的嘴角和稍稍下垂的柳叶眉显出个轻松温和的笑容,鼻梁高挺,青丝上用些紫色粉色的细绢花绾起一小束,覆在面上,身著一领素净袍衫,绣着暗金或是浅金色的纹样,奇特的是,那纹在阳光下变换着式样,像是绣上去的,又像是布匹本身的颜色。她坐在树梢,一双黄布做底绣着祥云纹样的花鞋从十二破裙的裙䙓下露出,腰间束了条玲珑带,带上系条红绳,绳下栓着块温润如水的翡翠平安扣,有些很细致的纹路——但并不看得清楚。总之,这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儿。

    与之温婉的外表不符的是,她右手抄个葫芦,随手就仰着天往口中大灌特灌其中液体,有时顺着嘴角就往下流出,淌到衣领里去了,也不用手去揩揩——并不在意的样子,看起来有失大雅——那葫芦中的液体醇香浓烈,想是烈酒佳酿一类——饮了几口,她摇摇葫芦,没半点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啊呀!这么快就没有了么?”便撑着树枝,站立起来,随意地用袖子揩揩嘴角,拎着那葫芦口上系着的红缨,静静俯瞰着对面树下那只浑身是血的白狐。

    “哼哼,刚到便捡了一笔……”

    她脸上带着笑意,手一抬,一下把葫芦扔到半空里去,那葫芦在空中旋了几圈,竟化作一团球状的翻卷着的灼热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去!”那女孩一声轻呵,半空的火球就“簌簌”地冲了下来,径直在地面上绕了个圈——白狐便是圆心了。

    “收~”她将手轻轻望自己这方招了招,那地上的“火圈”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似的,都很迅速地望中间拢了过去——包围的范围越来越小了!

    “噼里啪啦……”灼热的感觉和空气因为热量太高而炸裂开来的声音终于使风口浪尖的白狐醒来,它很不情愿地睁开一只眼,但眼前出现的恐怖景象使它几乎是从地面上弹了起来:死神般的火焰在四周燃烧着,翻卷着,涌出一阵又一阵灼人的热浪,只把空气都扭曲了,一切都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其实看不看得清楚都一样,周围只是一道密不透风的“火墙”。

    热,巨大的不可承受的热量和死亡的恐怖气息随着愈逼愈近的火焰咆哮而来。失血过多的白狐在这神秘而极具毁灭性的力量面前根本无法作出任何动作,只能绝望地看到自己在烈焰中痛苦地化为黑灰的未来。

    “天亡吾矣……”

    很快,白狐失去了意识,倒在了火焰中。

    “回!”

    见白狐倒了,树上那女子右手对着那下头的火焰张开五指,火像是听懂了什么,就凝成一束,仍是化个火球回到她手上,旋了两旋,又变个原先的葫芦了。

    她把葫芦收了,纵身跳下树——那树也似有百十年的寿命,干子有三四层楼高——她也就那么跳下来,又没甚伤损难堪的模样,让人不得不对她的轻功生出些敬佩来。

    不知为甚么,刚才那样大的火势,林中却干干净净的,一片叶子也没有烧灼掉,还是那么碧绿有生机,地上也不见黑炭样。

    女孩慢慢地踱到那狐旁边,俯下身子,盯着看了一会,她轻轻喃了句:“嗯……近了点血腥味好像更浓了呢……这个味道不属于你吧……”后面也不知她又说了句什么,便抓住那狐的白尾,顺着站起的力把它扯挟起来,一纵身跃到树上去了。

    正准备走,忽然看见那边林中仍是紫雾升腾,不禁心里犯些嘀咕:还没有挣扎出来么?

    刚刚见她与狐妖打斗,灵巧机动,身手不凡,想也不是凡人中等闲之辈……人间好像是有种捉怪除妖的家伙……叫甚么“除妖师”的……可……

    想到这,她往那紫雾看去:尚浓浓的,每一丝从里面破开的迹象——心里又有几丝否认了:与妖怪做对,想也需得几分法力,这障眼法如此低劣,怎么破除不开?

    “算了~帮帮这小姑娘好啦~”

    她很快放弃了自己的想法,轻轻笑了声,两手一拍,那挺远的紫雾便慢慢散了去。女孩见雾开始散去,便很轻巧地跃过一根根树枝,消失在茫茫密林中。

    紫雾一点点消释去,其中的女子也露了出来。她仍掩着口鼻,但隐隐感觉外界有些变化,费劲地睁开一只眼,却惊奇万分:雾里与雾外看到的景象全不一样,外面看雾消得挺慢,但里头却看消得极快,像狂风卷过似的——人却连一点发丝的飘动也没有。

    霎时,云雾散了个干净,女子左顾右盼着,四处寻找破阵之人——以及那只妖狐——但终是没半点收获。她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自语道——

    “真是伤脑筋啊……”

    ……

    另是一片幽静林子,一条看不清形态的野路隐在桦树林中,路上堆叠着枯枝腐叶,周围是几蓬衰败草叶,有鸣虫熙攘,鸣声不绝于耳。路旁树下靠着一名女子,一双温和紫瞳,修长宁静,是波澜不惊的深井寒水,但平静的水面下,似乎有几抹哀婉,万点仙气,黑发盘在脑后,缠片红绫——有纹样而看不太清楚——插支银色簪子,嵌着点碧玉,挂上条细链子,坠块红色佛宝,一声素袍,袍摆上印染着些红色的凤纹——袖口也有些罢——内里著皂衣,几分沉静肃穆,看上去端庄美丽,仙气动人。

    这女子眉头微皱:“这凤凰,又不知跑到何处顽耍去了……”

    虽口中喃着徒儿之事,心中却是此行之使——

    天府,斗牛宫巍峨地耸在三十三天之巅,宫室内外侍卫森严,神将天兵手上的锐器透着股不容冒犯的威严。

    宫内,安神香在炉中燃烧着,九级丹墀上的龙椅上坐着的戴着玉链冕旒的至尊看不清表情,正对着难得穿上朝服出现在斗牛宫中的上仙。那上仙垂手侍立——她似乎并不用跪领圣旨——静静地等待着这千年难遇的任命。

    龙椅上的天帝将手中的奏折打开看了两眼,又放了下来,用手指按压着眉心,似乎是遇到了什么让人头痛的事情。

    “可知孤唤汝来何事?”

    “……”

    “想汝必也知妖氛侵扰之事?”

    “臣……略有耳闻。”她在接到天帝要求自己入凌霄宝殿的时候就知是这事,只是有些奇怪为何天帝不遣亲信神将下界一遭。

    “竟汝有听闻,孤也不必再反复一遍——只是汝也知天庭为何等圣地,结界之森严,平常凡间戾气怎进得来?想是——”

    这时,天帝突然停了言语,只默默看着她。

    上仙也没有言语——他二人已经进入到了以心神交流的状态——竟如此保密,想是惊天的大事故。

    默了半晌,上仙脸上露出了十分严峻的神色,单膝跪地,双手拱于额前。

    ……

    “下界妖氛久矣,近来愈猖,竟有低阶仙神为下界妖气所扰,以致疯魔,伤及者多矣。若再放任不管,必将是一大遗祸——既汝师徒二人主动请缨,便请上仙下至凡间,荡净妖氛,保吾天界之安宁!”

    “臣遵旨!”

    ……

    外头天神也只听得这两句,当寻常无事。

    只是谁也不知道两人紧锁的眉头到底象征着怎样危险而恐怖的变故了。

    ……

    “凤凰,此次下凡,可有甚么顾虑?”

    见徒儿有些心不在焉,面上也似有些阴云,上仙便随口问了一句。

    “……”

    “凤凰?”

    “……啊呃?……也没什么……只是……师傅接了密令走后小徒就与精卫通心神,使其请北冥真武大帝卜了一卦……这卦象……有些怪异之处啊……”

    “怎的怪异?”

    “妖氛……难净……故友易逢……阴阳逆位……五行失调……执入魔域……必遭血光……”

    “嗯……听不太明确……既是卦诗,再有两句呢?”

    “此才是不详。本欲往下再看,那龟甲就泛了几点红光出来,一下就迸裂开去,化作齑粉,飘散得无踪无影了。这般下来……只怕……”

    真武大帝卜卦最准,这般情况,怎的也不是个好的征兆……那上仙听徒儿叙述了一番,不禁也有些凝虑,稍稍沉思片刻,说道:“天诏难违,我们也只好小心行事便是。”

    “……是……”

    ……

    时间回到现在,上仙靠在树上,双臂抱在胸前,眉头微皱,想这卦象所示,也想那天帝所托:

    魔族的势力,已经影响到凡间的修行者了吗……

    “师傅~”

    忽然,她听得背后一声唤,回头一看,果是那一着地就失踪了的徒儿,坐在后头棵榕木枝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这凤凰,怎的一落地就没个身影?”

    “师傅莫恼,莫恼~”那被唤作凤凰的女孩从树上一跃下来,走到她身边,双手往胸前一捧,捧出只昏阙了的白狐来,背上有个口子——正是林中交了大霉运的那只!

    “看看这是什么~”她脸上一直带着明媚的笑意,好像并不在意那狐的血液顺着毛滴下的场景有多么骇人。

    “这……”上仙先是有些骇意,本想讲些什么,但看到凤凰那随意而寻常的表情,又暗自将唇咬了咬,说:“随你去吧……只是莫忘了此行之使——”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凤凰轻笑了一声,把那狐又收起来,答道:

    “自然不能忘,顺着这路往西走一段,便到那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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