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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异事

    萧府院中,天破晓不久,前庭却已有人息。

    “傲骨,璃儿,昨日捕得鼠妖,今日便由你们解送到阴阳司去罢。——切记,万事小心。”

    “徒儿领命!”

    ……

    “师兄,只是押解一只鼠妖罢了,你说师父为甚么要遣我们两个一同去呢?未免太过小题大作了罢……”

    琉璃走在后院的青石板路上,靴上已覆了薄薄一层林中晨时的雾露,“嗒嗒”的行走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十分清晰。

    “……哦?我也不知。——师父方才不是说阴阳司昨日飞鸽传书,有事来寻么?想是让我们去问问究竟是何事罢。”

    欧阳傲骨本也在思忖,琉璃忽然这么一问,倒将他惊了一惊——只能这样答到。

    “……大概如此……”

    琉璃一想,这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了,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他们匆匆经过的竹林中,某竿微微歪斜的翠竹上,停着一只巴掌大的喜鹊儿,歪着头,打量着他们一路言语,一路走出园子,两只黑豆儿似的明亮眼儿一滴溜,脚爪一蹬,羽翼一摇,望院子后边飞去了。

    ……

    “萧大哥——今日怎又不见你两个徒儿了?”

    萧洛听得莫莲的声音,转过头来,笑道:

    “你说他们两个啊——昨日他们不是缚了只鼠妖回来么?于是今早我便遣他们俩将那鼠妖解送到京都的阴阳司去了。”

    “凤姑娘?——你的伤……怎的样了?”

    转过头时,萧洛注意到了跟在莫莲身后的凤凰,关切地问到。

    “让萧师费心了,凤凰本就是小伤,今日便恢复完好了。”

    凤凰面上带笑,道个礼,答到。

    “你们方到京城,就让你受如此惊吓,恁的是委屈姑娘了。”

    “是我自个儿不甚小心,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太弱,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您方才说,欧阳兄他们押送那只鼠妖去——‘阴阳司’了?”

    凤凰说前半句时,眼底莫名闪过一抹冷笑——不过转到后半句,语气中又多了几分急切。

    “的确如此——怎么了么?”

    “倒也没甚么……只是……那妖精十分狡诈,我恐他们一时无法应付,跑了妖怪,岂不又要伤人……”

    凤凰对那只老鼠有几分担心,但又不能直接把对琉璃他们的不信任表达出来,说得有些吞吞吐吐。

    “这倒不必凤姑娘担心——先前是因为它躲藏在庆云楼中,才未被发现;若今日璃儿押解着它,它尚敢在长安街上胡乱逃窜,那些天师——或说阴阳师罢——可按耐不住了,定要将它抓上斩妖台,直接斩了,方能在黎民百姓前保住皇族面子——皇家道者,可是卧虎藏龙啊,量它也逃不出长安城这地网天罗!”

    “哦……我知晓了……看来是我多虑了。”

    凤凰看萧洛意思,情知是自己没有参与的必要了,就抱歉的笑笑,止了话头。

    “二位请坐——其实,阿莲,我今日寻你,是向你问件事情……”

    萧洛这才想起请莫莲两人坐,谈起正事。

    “甚么大事?竟劳烦萧大哥亲自来问……”

    莫莲听了萧洛的话,心中有几分疑惑和迟疑了,问到。

    “阿莲可知‘鬼蝓’?……”

    “……‘鬼蝓’?!……”

    ……

    长安街,因为宵禁的缘故,琉璃二人刻意走慢了一些,所以在他们走到长安街上的时候,已是辰时,街傍隐隐已经有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了。

    琉璃和傲骨七扭八拐,走到了长安街的尽头,望一条不知名的方向一转,没了踪影。

    ……

    进来这条清冷异常的甬道,长安街的喧嚣已然不闻,两人耳畔止剩下鞋跟扣在石板上的“嗒嗒”声。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与衙门相仿的宅院,门口是一对威武的雌雄石狻猊,恶狠狠地瞪着来访者,门上的匾额用篆体泥金着三个大字——“阴阳司”。

    “欧阳?”正当傲骨意欲进门之时,背后响起一声熟悉的叫唤,把头别过:

    “齐捕头?今日你在这儿当班是么?——怎不望司里去?”

    “我是来换趟班的——你们今日如何望阴阳司来了?”

    随着傲骨的问话,一个身长八尺,上着皂底云海狻猊碧纹袍,腰悬豹皮沙鱼袋,背挎鹊画追日弓,足蹬银纹深铳靴,肤呈麦色的散发男子从巷口的阴翳处慢慢走出,走到傲骨面前,一双厉眼目光如刃,两道剑眉不怒自威,启口问到。

    “来这阴阳司,不也只有些与那帮畜生有关的事务……”

    傲骨看着面前的男子,挤出个笑容,听语气并不十分愉快。

    “……随我入司再细谈——长安城阴阳司捕头齐岳,羿令在此。”

    他听傲骨这样回答,就止了话头,径直踏上阴阳司门前的石阶,从里衣中将出一块檀木制的悬着金色流苏的牌儿,上面用隶书遒劲地刻着个朱色的“羿”字;旁边是一只攀在华表上的八爪金龙,雕刻得精细十分——望门旁持戟的两人面前一示,大步走入门中去了。

    傲骨和琉璃对视一眼,跟着那个名唤“齐岳”的男子望司中走去。

    ……

    阴阳司,一树遒劲古朴的古藤从墙头垂下,喷薄如瀑,层层叠叠的藤叶遮了九分的阳光,厚重野蛮的质感让人不禁担心那看上去古老甚矣的朱木架子还能否支撑。

    “你们所说的事故,昨日长安街上的羿师们已报到司中;庆云楼中,已将妖精所害者的尸身寻着;衙门中事情,皆已办妥:你们也不必费心了。”

    齐岳听傲骨两人将昨日庆云楼里的故事说完,递过两杯新沏的好茶,将弓放在一边,这样交代。

    “齐大人,那妖精究竟伤了几人?”琉璃接过茶,尚未谢过,便急急地问到。

    “共伤五人,骨殖俱在。”

    “竟已伤五人?!——为何阴阳司毫无察觉?”琉璃虽早预料到那妖精身上有人命干系,但听到已有五人惨死妖腹之中,还是吃了一惊,话语中平生几分怒气。

    “那五人俱是外地的行脚商人,形单影只,这诺大的长安城,每日来来往往的商队尚有成百上千,就是凭空消失了,也无人知晓——故官府迟钝,情有可原,方让这妖精逍遥了如此之久!——不过京城中误入妖物,的确与阴阳司难脱干系,我们自会向圣上请罚。”

    齐岳手把茶盏,被琉璃略带怒气的声音震了一震,愣了一下,用极平静的语气到——沉思片刻,继续说道:

    “那只妖物,应是被你们降了罢?现在可是被你们羁押府中?”

    “自然。有甚么问题么?”傲骨没等琉璃发话,用眼神制止了师妹开口的念头,反问齐岳。

    “本是没有问题。只是妖物已伤人命,再不收押官府,恐它再生事端——我们也不好交代,所以,还是请公子……”

    齐岳看着傲骨,语气略显迟疑。

    “大人竟已表示得如此明确,我也不好再推脱罢?——没有谁愿意府上多出只摊上人命的妖物,今日我与璃儿前来,就是为押送这妖精,——以后便听由你们处置了。”

    傲骨止了玩笑,正色到——一边从琉璃手中接过玉环,念个咒儿:地面上白光一闪,忽然就出现了个毛色灰黑,尾巴细长,赤瞳尖吻的家伙,正烦躁地抖动着身子,但身上的缚妖索却越缠越紧,直到勒得它要背过气去,才悻悻罢休。

    “只是只极普通的鼠妖?看这修为……尚不满二十年……等等,你们说它可化作人形?”

    齐岳看着那只鼠妖,扶着下巴思忖许久,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抬起头,警觉地问傲骨。

    “的确如此……齐大人也发现不对了罢?”

    “二十年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支持它化形——它是如何做到的?”

    “这个……我想我可以解释——庆云楼中,另有一只红色的鼠怪,自称是仙界之物,还说庆云楼是长安灵穴——会不会与这些有关?”

    琉璃插进话来,打消了齐岳的疑惑:

    “原来如此!——如果此话属实那在灵气与上界仙气的熏陶下,二十年成人,倒也不快——那你所说的红色仙鼠现在如何?”

    “要说那只鼠么?我其实也不知……它纵火助我们降了鼠妖,便离开了庆云楼,说甚么上面要接它回去了……”

    “回去了么?那便罢了……话说回来,姑娘如何认出那只鼠是仙界之物?——仙界灵物一般不爱与人亲近,往往是人一靠近,便躲着没了踪影,应该不是它自己跑来与你说的罢?——你们又是如何发现庆云楼中的鼠妖之患的?”

    齐岳听完琉璃之言,脸色微变,接连问到。

    “齐大人说的是。我能发现这鼠妖——以及认出那只仙鼠,都是靠我们府上一位新来的客人——我只是缚妖的时候出了些力罢了。”

    “客人?”齐岳喝了口茶,暗自思忖:他们府上的客人,定都是些云游之人,奇异之士,更不乏武门儿女,追妖识怪,也不算甚么难事罢。倒是愈加想见识切磋一下了——笑道:“定是个高手罢?后日万望姑娘与我引见引见!”

    “大人说笑了!日后定有机会!”琉璃嘴角僵硬地扯了扯:那小姑娘昨日只是轻轻一摔,便走不得路了,若是被你这不知轻重的家伙揍了一顿,不是要出人命?

    “大人还有事么?若无事,我们便先行离开了。”

    傲骨似乎不想再待下去,起身欲走。

    “不必急着走——今日你师父遣你们来,想必也不是单单为了这件事罢……”

    “甚么……意思?”

    “最近京城中诡谲之事频发,你们可曾听说?”齐岳头也不抬,一边说一边伸手从茶案底下的暗格中抽出一沓纸片,递给傲骨。

    “东市的放生池中……”傲骨略略看了一眼,脸色颓然一变,沉声道:“这件事我有所耳闻,只是听说官府已经解决,说是甚么投池……不过,听说放生池被封了——是阴阳司将消息封锁了罢?”

    ……

    前些日子,东市忽然传出条亦真亦假的消息,说是放生池中,在早些辰时,忽然浮上一具无名尸骨——因宵禁已除,东市商人往来,见此骇人情景,一传十,十传百,京城一时惊起轩然大波。——天子脚下,自然怠慢不得,官府速查凶案,进展顺利——最后的消息是“半年前有女子不堪夫家刻薄,欲将其遣回,负气投池而死。——然而此间浮上,可能只是池中身躯庞大的鱼龟偶然翻波嬉戏,在水下搅起大浪,才使尸骨又被翻出。”

    对于这个说法,长安百姓也算稍稍安服,虽然半信半疑,但东市也再没发生甚么事故,风声也就慢慢下去了。

    ……

    傲骨早也听闻,心中早有疑虑,本欲去放生池查看一番,可是方靠近放生池,便被两个官府打扮的人拦下了,只得作罢。

    这样的结果肯定了他的判断:这件事绝对没有官府所说的那样简单罢!

    ……

    “的确如你所言。其实不只是放生池,芙蓉园中曲江池,早在一月之前,就浮上了三具无名骨骸,所幸人烟稀少,并未引起恐慌——因那尸骨实在怪异,我们阴阳司便依令着手调查——尚未查出半点儿线索,城中的暗渠中竟又出现了两具,再有就是你手上所持的放生池了……”说到这里,那阴阳师的捕头眉头锁得厉害,手上一瞬所加的力似乎能把茶盏捏碎。

    “怪异?——怎的怪异?”傲骨知道齐岳的意思了——按他所说,此事中已经有六条人命干系,的确棘手,而且这案子是阴阳司负责,就十有八九与那些畜生有关。

    “先前五具骨骸,不剩半点皮肉,白骨浮上,皆尽酥黑;放生池的一具,也只剩半身皮肉。”

    “所以……你们怀疑是妖怪毒杀百姓,啮人抛骨?”

    齐岳微微点头,继续说:“这个案子,从一月前就已经开始查了——但也的确是无从查起——没半点进展;如果真是妖怪行事,那京城必发恐慌——所以昨日飞鸽传书给萧师傅,请他相助……”

    傲骨和琉璃相视一眼:看来师父的意图已经明了,是将这事全权托付给他们了!

    而且听这样情形,阴阳司一月未解,也绝不是甚么初出茅庐的小妖精,敢在京城如此大胆妄为的妖精,为数不多,的确是棘手万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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