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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蓝色小舟,夜雨悠悠

    当莲实在街道狂奔之时,银色的光图树,琉璃馆的彩瓦,还有闪烁着的霓虹灯,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银色的,红色的,蓝色的花团,重重叠叠地朝他压来。莲实几乎透不过气,那些色彩斑斓的事物,都在剧烈地灼烧着他的感官。

    很多瞬间,脑海中的思绪就这样浮起跌落。他无法平静,那些零碎的片段,像是身体的碎片,嵌入他的身体里,他无法思索,那样只会更加疼痛。莲实只能拉着妹妹,拼命地逃跑,像是荒原上的两只孤狼。

    直到精疲力尽,瘫倒在墙边的时候,他才听清妹妹的呼唤,那像是从宇宙另一端,传来的回声。

    莲实的脑海里,不断地浮现着,旅馆中的场景。当他放倒两名黑衣人,拉着妹妹,冲出房门的时候,他的脑海一片空白。那时的行为完全处于本能,这种本能,来源于根植内心多年的恐惧。

    以前是在爱莲宇宙,如今是在星夜宇宙,无论身处何地,辛西娅政府终究没有放过他们。

    在他们面前,矗立着一尊辛西娅雕像,那是两人昨夜相会的地方。身后是一堵小巷石墙,海兰花枝探出头来,像是一抹春天的血,飞溅在白墙上。

    莲蓝坐在他的身边,蜷缩着双脚,双手环抱着膝盖,裙上沾了不少泥土的污渍。僻静的小巷里,偶尔路过的行人,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

    “莲蓝,他们追来了吗?”莲实不安地问道,他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没有…哥哥,我们现在怎么办?”莲蓝眼神迷茫地望着他。

    莲实压抑着心中的恐惧,他开始思索,自己和妹妹到底是何时暴露的。今天早上的抓捕太过突然,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莲实突然想到今天凌晨的奇遇,会不会是和它们有关呢?

    他不知道,可能这次的搜捕,并非为了七年前的旧事。那此刻他们只要回到旅馆,束手就擒,就不会有任何事情。

    莲实看向妹妹,她正仰望着天空,露出雪白的脖颈,像是一只优雅高贵的白天鹅。黑色长发之下,露出小小的耳垂。他能感受到妹妹的心跳,还有她呼出的温热气息。

    不,他们不能回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莲实也无法承受。七年前的旧事只要被发现,他们必死无疑。

    而且在旅馆里,他的表现太过异常。就算这次抓捕,不是因为当年的旧事,也难保政府不会调查他的档案。只要出现一点纰漏,他们还是会暴露。

    一想到这里,莲实便不再动摇,他开始计划如何逃亡。

    之前莲实潜伏在首都星球中门星,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他们已经被发现,不可能再回去了,那简直是自投罗网。

    星夜宇宙宇宙的政府管控非常严格,他们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逃回爱莲宇宙宇宙吗?这是莲实的第一反应,毕竟那里的情况,他们最为熟悉。在没有进入星阀学院之前,他和妹妹就一直匿藏在爱莲宇宙。

    不行,莲实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乘坐星际列车,前往林门星,中间至少要花费四小时。

    如果辛西娅政府速度够快,发布了网络通缉令。他们可能在星际列车上,就被逮捕了。

    就地匿藏?也不行,人造星球幻门星太小。如果政府封区搜索,他们藏不了多久。

    莲实凝视着高耸入云的幻门隧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逃亡原指宇宙,那里的政府管控比较宽松。

    只要能够登上穿云列车,平安到达原指宇宙。找到“渡客”,改换身份ID,伪造眼膜纹,他们就可以再度“隐身”。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做些准备。

    莲实拉着妹妹,回到了红坛院。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开门。

    “没有人吗?”莲实焦急地问道。

    “不,有人在,她知道我来了。”莲蓝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莲实动作熟练地翻身上墙,他落到院内,打开了门栓。

    两人穿过院落,步入小红楼的二层阁楼。阁楼一侧,由于宗教聚会的需要,壁橱里挂着许多原指宇宙人的服装,不少都是原指教服饰。

    祭司背对着他们,假寐于卧榻。她感觉后背发凉,黑暗中那些细碎的声响,让她不寒而栗。

    敲门声响起时,祭司便知道是他们。只是她不敢去开门,没想到两人还是闯进来了。

    莲实和莲蓝在壁橱里翻找着合适的衣物。莲实选中了一件暗黄色的长袍。在黑暗中,他很快换好了外衣。然而莲蓝还在那里挑拣着。

    ”妹妹,找好了吗?”莲实压低嗓音问道。

    “没有找到,这些衣服都太大了。”莲蓝的语气也有些急躁,她趴在宽大的衣橱里,身边的衣物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这时壁橱的底部露出一个红色的原指木锦盒,木盒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盒上雕刻着一幅图案。一帆蓝色的小舟驶往天际,它划过水面,身后是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莲蓝回头,看了一眼卧榻方向,那祭司的心跳声犹如急促的鼓点。

    她缓缓打开锦盒,一方蓝色的月光,像是白洁的巾帕,落在她的眼眸里。

    那如水般柔和的光彩,倒映在屋顶上。房顶像是开了一扇小小的天窗,星空从那里漏进了房间中。

    莲实站在那里,惊讶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锦盒里是一件淡蓝色的衫裙。衫裙的边角,都用金色的细线,勾勒着一个个小月亮。

    莲蓝伸出手,去捧起那锦盒里的月光,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在手指触及衫裙的瞬间,那衣物的光彩慢慢黯淡下去。如同的蓝色的玫瑰,合上了花瓣。

    莲蓝褪去身上的衣物,露出雪白的胴体。她钻进了另一个蓝色的茧中,像是一只玉白色的蚕。

    那衫裙的大小正好合适,衫裙后面还缀着一个兜帽。莲蓝披着月光,走向莲实。像是月亮落入太阳的怀抱。

    她解下发上的红丝带,放在了莲实手中。莲实将两人的衣物叠好,藏在了壁橱的下方。

    莲蓝理好发髻,牵着哥哥的手,准备离开这里。

    他们走到楼梯口处,莲蓝忽然站定,她朝着阁楼深处,语调悲凉地说道:“你不应该畏惧我,也不应该畏惧它,我们都值得同情,我们都在雨夜之中。”

    “你能…能听见它的声音,对吗?”阁楼深处传来,祭司那胆怯的声音。

    在莲蓝听来,祭司的声音如此奇妙。簌簌低语,混杂着咚咚地心跳声,像是金鱼吐出的蓝色气泡,在地板上弹动。

    “你不是…也能听见吗?”

    “以前…是在梦里,现在…醒来…有时也可以听见…”祭司言辞闪烁,“从七年前开始…就是这样了…”

    “我是这样理解的,”莲蓝说道,“梦里是过去,醒来是现在。”

    “可是每当我清醒时…,“祭司的语气忽然变得忧伤起来,“天空中,偶尔回响着的,都是它的哀泣,那感觉就像是心中…下起小雨,时间一久,我竟会以为是自己在哭泣。”

    “那种感觉…是不是很悲伤…”

    祭司似乎是在回想着那种奇异的感觉,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莲蓝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水,“你只是偶尔听见它的哭泣。而我…是每时每刻,无论醒来,还是睡去。那哭泣有时就如同潮水一样。”莲蓝的手,紧紧地抓着楼梯扶手。

    “可是,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它想要告诉我什么,我也无法逃出这雨夜。”

    莲蓝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自怨自艾的低诉。

    祭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无法想象,莲蓝所承受的一切。此刻任何旁观者的安慰,都显得那般苍白无力。

    莲实揽过妹妹的肩头,他倾听着蓝的诉说,脑海里闪烁着,无数模糊的片段。莲实走在回忆的冰海之上,他不敢去窥探那冰面之下,更没有勇气去做梦。

    两人朝着楼下走去。祭司的耳畔,响起木板咯吱咯吱地声音,那心跳声渐渐远去。

    祭司坐起身,望着冰冷黑暗的阁楼发呆。天空传来那悠远凄迷的哭泣声,还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话语。

    她下了床,游魂一般,向着窗台移去。壁橱已是凌乱不堪,祭司看见那空空如也的锦盒,盒内的胞衣已经不见踪影。

    她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脑海瞬间浮现出莲蓝的面容。

    伴随着天边的雨泣,祭司走到窗台边,两人的踪迹早已消失。

    她仰望着天空:“我们怎么能不畏惧呢?哪怕是神的哭泣,对我们来说,也是狂风暴雨。”

    祭司脑海中,浮现出四年前的画面。

    那时,她已经被这雨泣困扰了三年之久。祭司便前往红坛圣寺,请教老族长。

    老族长沉思良久。他的身后,满殿的原指教先祖,端坐在神位之上。红烛的火光跳跃着,族长开口说道:“天雨泣,血横流。这天雨之泣,曾经酿成过巨大的灾祸,我们为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巨大的灾祸,您是指两百年前的战乱吗?”

    族长没有回答她,而是继续说道:“其实在你之前,已经有几位祭司来向我请教了。但其实,我也只能听到,几句只言片语。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雨泣。”

    “连您都不能为我们解惑吗?”

    族长叹息道:“原指教早已式微,唯有我们红坛一支,残存至今。我本天资平庸,只是因为年岁最长,方能居于此位。其实我的修为并不高,和你们几位大祭司,处于同一水平。我只能解凡人俗事之惑,自我圆渡尚且艰难,何谈道破天机?”

    祭司立于殿前,悠扬的编钟声,在圣殿里回荡。“那我们的先祖,可曾有人看破?”她望向圣殿的神位,那些肉身所塑的神像,像是穿越几千年光阴岁月的回眸。如今所有的辉煌,都已不复存在。

    沉默良久后,族长答道:“曾有一位…”

    “是最高位置的,那一尊神像吗?”

    “不是,是圣殿背后的那一尊…”

    “怎么会是它…”祭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论如何,天雨之泣已经来临,我们唯有接受自己的命运。”

    “我们什么也不能做吗?”祭司不甘地问道,“哪怕这最终的结局是死亡?”

    “我们在于此间,我们曾经感受过万物,每一个感受的瞬间,拼凑起了自我。然而这些感觉都是有缺憾的,都是狭隘的,因为它们其实都可以归类到一种感受里,那就是活着。而死亡弥补了这一感觉的缺憾,它是我们生命里,最后的圆满与慰藉。这是我作为凡人的一点浅见,也是我最后,所能言说的感悟。”

    族长静坐于殿上,不再说话。

    祭司拜别族长。离开之时,她回首望去,看着满殿的先祖祭司,她忽然明白,可能原指教都未曾领悟天道,而唯一能做到的人,也是教中的异类。

    因为我们只相信自己。我们供奉先祖,从未供奉神灵。

    是夜,红坛寺传来编钟之声。五序过后,天地间回荡着,悠远的钟鸣,像是一道道金色的海浪,越过星河山川。

    “钟鸣五序魂渡天,月落星空河车来。”祭司叹道,族长已经得到了自我的圆满,而她还留在这人世间,畏惧着神的哀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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