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蝶归何处
傅雪坐在前厅内，电视显示屏的银色波纹，在幽暗的空间内扩散着。
新闻节目里正在播报，关于“新移民计划”的详细内容。
“新移民计划将于一周内启动，共分为五批次，迁移出50万原指宇宙人口。迁移出的原指宇宙公民，暂时安置于星夜宇宙宇宙指星聚居区……”
傅雪听着新闻播报，连接上外界的信号网络，曲屏仪瞬间叮叮地响个不停，一百多条未接收信息涌了出来。
除了中央移动公司的日常问候以外，剩下的全是风郁的语音留言。
他点开那些短信，一条条地听完，心情却愈发沉重起来。
风郁问得最多的，就是幻门星隧道何时开放，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上父母了。
傅雪点开信息编辑器，想要回复风郁，可是没有办法落笔。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个月来，每天都有大量的政府物资以及人员组织，调往原指宇宙宇宙，但是民众通行却再也没有开放。
前天晚上发生的巨大变故，破坏了幻门隧道的内嵌层结构，隧道已经处于停运状态，现在事故桥段还在紧急抢修。
但不管怎样，傅雪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风郁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家乡了。
“一切平安，放心。”傅雪写下这行话，随后擦去。口述一遍，发送了出去。
他断开了曲屏仪信号，耳朵里充斥着新闻讯号的嘈杂轰鸣。
傅雪盯着电视屏幕出神，时间变得如此漫长。
“走啦，傅雪！”何月脱下围裙，拎着打包好的餐盒，走了出来，她将一袋餐盒伸到他的面前，“姐姐我的手都要酸死了，快来帮我拎一个。”
傅雪讪讪地笑了笑，他接过那袋餐盒。
“喂，你们别走，等等我。”雪织从厨房里冒了出来，“我换个衣服，我们一起出去。”
没过多久，雪织穿着一件淡红色的罩袍，出现在两人面前。
“好看吧，我一直觉得自己像一个原指宇宙人，嘿嘿。”雪织倚在门边。
“快点走吧，别臭美了！我肚子都饿扁了，赶着回去吃饭呢。”
“夸我一句，我就跟你走。”
“漂亮小姐可以动身了吗？”何月没好气地说。
“一点感情都没有，你要向余离好好学习。”雪织跨出门槛，锁好门，将风铃的眼瞳合上。
“对了，我在餐盒里加了一份酱汁蜗蜗肉，那可是余离最爱吃的东西，算是感谢她吧。”
“嗯，知道了。”何月点点头，“不过你打扮成这样，要去干什么？”
“你懂的。”雪织笑而不语。
“算了，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何月无奈地摇摇头，“我作为政府人员，竟然和你谈论这些违法的事情。”
红坛院门近在眼前，聚集而来的人比之前更多了，院落里人头攒动。
“哇，我就喜欢这样拥挤的人群。”雪织两眼放光。
“这里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吗？”何月的语气有些惊诧。在她的印象里，红坛院还没有如此热闹过。
“以前不是，最近变成这样的。”雪织朝两人挥手，“拜拜，我先去咯。”
“注意安全。”何月脱口而出。
雪织比了个ok的手势，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之中。
何月自觉失言，她略显尴尬地朝傅雪笑了笑。
傅雪没有回应，他呆呆地望着，红坛楼中，半跪于桌前的祭司。
舞曲已毕，唯有悠扬的编钟之声，像是穿越云霄的镇魂歌，在天地之间来回荡漾。
祭司轻启蝶盒。
一只只银色的纸蝶，越过冷青如树的帷幔，衫袍涌动的徒众，红烛飘浮的院落，蓝色丘陵般连绵不绝的屋舍。
它们融入那蛋青色薄膜般的天空，消失在遥远的边境。
“何姐，你说那些纸蝶都飞去哪里了？”
“宇宙边界吧……”
“那路途太漫长，它们飞不了那么远的，除非……”
“你相信原指教的占卜吗？”何月望着满院虔诚的信徒，突然问道。
“以前，我不相信。现在……我不知道。”盈盈清风，披拂着红色的烛光，穿过傅雪的指间。“或许通过这种古老的仪式，辛西娅真的可以……听见我们的呼唤。”
“那你觉得，这些原指宇宙人在寻问什么呢？”
“何日…返故乡。”傅雪若有所思地说。
“故乡……”何月掌心微蜷，眼神有些落寞。
“他们已经等待了很久，”傅雪抬头望向天空，“只为回到遥远的家乡。”
然而那些纸蝶却迟迟没有归来，人群开始不安地骚动。
“他们还有机会……重返故里吗？”何月茫然地看着红坛楼。
“一定会有机会的，我相信。”傅雪凝视着幽深的寰宇，在那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出现了一个银色的亮点。
那是一只纸蝶，在激烈的空涌气流里，艰难地穿行着。像是孤独而伟大的朝圣者，带着满身的血痕，朝他们走来。
两人回到星阀基地，推门而入。怀石正拿着曲屏仪，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莲实躺在旁边的床上，半蜷着身子休息。
听到两人进来之后，怀石收起曲屏仪，装作闭目休息的样子。
“胖子，接好咯。”傅雪将那盒章鱼丸扔到床头。
他连忙接住餐盒，“谢了。”
莲实起身，将折叠桌放好，大家打开餐盒，围坐在桌前吃午餐。
“嗯，何姐，这个章鱼丸真有嚼劲。”怀石依靠在床头，嘴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星亭酒。”
何月伸手去夹烩菜，用筷头碰了碰餐盒，“快点吃饭，哪来这么多要求。”
莲实和傅雪也围坐在旁边，他们默默地咀嚼着菜肴。橘黄色的灯盏浮在天花板上，像是夏季傍晚的火烧云。
“蜗蜗肉，你们都不喜欢吃吗？”何月指着那盘菜，“傅雪，你夹一点吧。”
“哦，”傅雪将蜗蜗肉取到碗里，用筷子不停地捣鼓，那团肉块像是鱼泡泡一样，噗呲噗呲地响着。
何月愣神片刻，她笑着说道:“蜗蜗肉不是这样吃的。”
“只是这样……挺有趣的。”傅雪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何月沉默了下来，她眼神迷离地看着前方，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莲实忽然露出恶心的表情，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
“莲哥，你怎么了？没有事情吧。”傅雪拍着他的后背。
莲实匆匆站起身，跑到垃圾桶旁边，剧烈地呕吐着，脸涨得通红。
何月回过神来，惊诧地望着他。
“食物有问题吗？”何月喃喃道，她查看着莲实的饭碗，里面是块咬下一半的莲兔肉。
一团肉块被莲实吐了出来，他站起身子，缓缓地走回桌前，“这肉…有一股奇怪的腥味。”
傅雪递给他一杯水。
何月拿起筷子，凑到近处，翻查着那团莲兔肉：“没看出什么问题呀，雪织不可能卖给我劣质食物的……”
她夹下一块兔肉，塞进嘴里，细细品尝：“和普通莲兔的味道……似乎没有差别。”
怀石放下饭盒，从床头起身，爬到床尾，看着桌上的那道拔丝莲兔：“这莲兔的肚子……怪怪的，好像怀孕了一样。”
何月若有所悟，她取食莲兔肉的腹部，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没错，这莲兔的肚子有问题……”
她将那团肉吐到垃圾桶里。
怀石好奇地剖开莲兔的腹部裂缝，那里是有一团完全独立的肉块。
“这貌似是两个不同生物，莲兔的肚子里还有另一个生物……”傅雪喃喃道。
”是被它吞进去，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动物吗？”
“也有可能是寄生物…”莲实冷不丁地说道。
“说到莲兔，我只能想起另一种相似的生物…”何月回味着那股血味。
“灯母。”傅雪接道。
“没错，传说灯母就是很像莲兔的动物，不过它们一般生活在深水区，莲兔则生活在浅水区，”何月露出困惑地表情，“我想不明白，它们是如何搅在一起的。”
傅雪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灯母，在水流里游动的画面。橘黄色的火光球在他的头顶旋转着，像是风郁创作的那颗美丽星球。
他的心底忽得涌起一股暖流，风郁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闪现。
傅雪说道:“何姐，明天我可以请假离开吗？”
“没问题，不过最多只能请两天假，回来之后提交一份具体的行程报告给我。”
“好的。”傅雪连忙点头。
轰隆隆的声响从上方传来，如同沉闷的雷声，那是由原指宇宙驶来的列车，即将抵达站台。
四人处在这嘈杂的声响里，都不再说话了。他们默默地划拉着米饭，气氛有些沉闷。
午饭过后，莲实和傅雪钻出病房，他们站在环形走廊里透气。
星阀环楼的中央，有一根银色巨柱，那便是隧道内嵌层。两天前的变故里，隧道内嵌层也遭到了破坏，桥门列车不得不停止运行。
傅雪仰望着环楼的上空，那幽暗的尽头，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光芒之中似乎有着血色的脉络，交织成网。在那丝网之后，好像有一颗巨人的心脏在跳动着。
白色列车停靠在环楼十层的平台上，许多机械正围绕在列车四周装卸货物，光影投射在园楼中央的银柱表面，像是金色水缸里的热带鱼，浮在半空中。
“莲哥，你知道他们怎么称呼那辆列车吗？”傅雪指着盘踞在平台上的白色列车。
“桥门列车？”莲实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动着栏杆，发出哒哒的金属声响。
“不是的哦，他们称之为暗影列车。”傅雪神秘地说道，“很久之前，暗影列车是由黑衣人严格管控的。装卸货物的时候，都不允许旁人靠近。”
“你都是听谁说的？”莲实埋首望着环楼的底部，敲击的节奏越来越快。
“海离他们呀，这几天大家都没有事情做，私下闲聊时提起的。”
莲实不安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他忽然说道:“傅雪，我现在有点事情，不陪你了。”
随后奔向电梯，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傅雪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随后转身回到屋内。他推开房门，怀石的声音传了出来，“何姐，我想问你个事情。”
“说。”何月正在翻阅电子期刊，那是最新一期的《莲月话》。
“你知道白远这个人吗？”怀石语气犹疑，低首望着掌心。
“白远？”何月抬起头，“白家的人吗？好像有点印象，就是想不起来了。”
“六七年之前，他曾经在幻门星阀工作过，担任副部长一职……”
何月手托着下巴，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对对，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我还记得当年的部长叫楚房。”
“只是工作上没有什么交集，不久之后，两人都调走了，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些？”何月又拿起曲屏仪，翻看杂志。
“这不是无聊嘛……”怀石讪讪地笑，“就看看幻门星阀年志。何姐，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这星阀部长换来换去，都是那几个姓氏，就像是……传承一样。”
何月苦笑，没有多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怀石表情犹疑地望着何姐，随后他鼓起勇气问道:“何姐，你知道七年前，白远为什么调任吗？或者说，当时幻门星阀有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故？”
“七年前的事情，实在太遥远。”何月摇摇头，“我唯一记得的，只有黑阳事件了。”
“记不得了嘛…”怀石的语气有些失望。
“那时候的冥灵宇宙宇宙动荡无比，无数族人出逃。何姐，你应该也是那时候，调到幻门星阀的吧。”站在一旁的傅雪说道。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何月感慨道，“时移世易，当年的幻门星还是非常舒适的地方，现在已经大不如前了……”
何月抱歉地笑着，准备起身离开，“怀石，姐姐实在是想不起来，高层的决策我们也不可能知道原因。不过你要想知道幻门星阀部的详细年录，可以去档案室自己查找。”
“档案室里有白远的个人年历吗？”怀石直起身，语调激动地询问道。
“这个是有的……只有不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何月压低声音说道，“因为所有的存档资料都是被修改过的。”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
“为什么要篡改资料呢？”傅雪追问道。
何月站在门口，平台投射而下的光影，如同金色的树叶，在她的身边沙沙作响。
她扭过头，淡然一笑，食指放在唇间，示意他们不要再问了，随后便关上了屋门。
何月扶着冰冷的栏杆，走在那漫长的回廊里，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如同在雨天行进的路人，潮湿的雨水模糊了一切。
机器的巨大轰鸣声，在环楼里回旋着，那些光影在金属楼壁之间，不停地反射着，圆楼的上空出现了一朵巨大的金色夜阳花。
何月凝视着绚烂的幻象，好像看见了那些已经离去的同伴们。她拍拍自己的面颊，理好凌乱的鬓发，振作精神，向着前方走去。
新闻节目里正在播报，关于“新移民计划”的详细内容。
“新移民计划将于一周内启动，共分为五批次，迁移出50万原指宇宙人口。迁移出的原指宇宙公民，暂时安置于星夜宇宙宇宙指星聚居区……”
傅雪听着新闻播报，连接上外界的信号网络，曲屏仪瞬间叮叮地响个不停，一百多条未接收信息涌了出来。
除了中央移动公司的日常问候以外，剩下的全是风郁的语音留言。
他点开那些短信，一条条地听完，心情却愈发沉重起来。
风郁问得最多的，就是幻门星隧道何时开放，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上父母了。
傅雪点开信息编辑器，想要回复风郁，可是没有办法落笔。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一个月来，每天都有大量的政府物资以及人员组织，调往原指宇宙宇宙，但是民众通行却再也没有开放。
前天晚上发生的巨大变故，破坏了幻门隧道的内嵌层结构，隧道已经处于停运状态，现在事故桥段还在紧急抢修。
但不管怎样，傅雪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风郁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家乡了。
“一切平安，放心。”傅雪写下这行话，随后擦去。口述一遍，发送了出去。
他断开了曲屏仪信号，耳朵里充斥着新闻讯号的嘈杂轰鸣。
傅雪盯着电视屏幕出神，时间变得如此漫长。
“走啦，傅雪！”何月脱下围裙，拎着打包好的餐盒，走了出来，她将一袋餐盒伸到他的面前，“姐姐我的手都要酸死了，快来帮我拎一个。”
傅雪讪讪地笑了笑，他接过那袋餐盒。
“喂，你们别走，等等我。”雪织从厨房里冒了出来，“我换个衣服，我们一起出去。”
没过多久，雪织穿着一件淡红色的罩袍，出现在两人面前。
“好看吧，我一直觉得自己像一个原指宇宙人，嘿嘿。”雪织倚在门边。
“快点走吧，别臭美了！我肚子都饿扁了，赶着回去吃饭呢。”
“夸我一句，我就跟你走。”
“漂亮小姐可以动身了吗？”何月没好气地说。
“一点感情都没有，你要向余离好好学习。”雪织跨出门槛，锁好门，将风铃的眼瞳合上。
“对了，我在餐盒里加了一份酱汁蜗蜗肉，那可是余离最爱吃的东西，算是感谢她吧。”
“嗯，知道了。”何月点点头，“不过你打扮成这样，要去干什么？”
“你懂的。”雪织笑而不语。
“算了，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何月无奈地摇摇头，“我作为政府人员，竟然和你谈论这些违法的事情。”
红坛院门近在眼前，聚集而来的人比之前更多了，院落里人头攒动。
“哇，我就喜欢这样拥挤的人群。”雪织两眼放光。
“这里每天都有这么多人吗？”何月的语气有些惊诧。在她的印象里，红坛院还没有如此热闹过。
“以前不是，最近变成这样的。”雪织朝两人挥手，“拜拜，我先去咯。”
“注意安全。”何月脱口而出。
雪织比了个ok的手势，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之中。
何月自觉失言，她略显尴尬地朝傅雪笑了笑。
傅雪没有回应，他呆呆地望着，红坛楼中，半跪于桌前的祭司。
舞曲已毕，唯有悠扬的编钟之声，像是穿越云霄的镇魂歌，在天地之间来回荡漾。
祭司轻启蝶盒。
一只只银色的纸蝶，越过冷青如树的帷幔，衫袍涌动的徒众，红烛飘浮的院落，蓝色丘陵般连绵不绝的屋舍。
它们融入那蛋青色薄膜般的天空，消失在遥远的边境。
“何姐，你说那些纸蝶都飞去哪里了？”
“宇宙边界吧……”
“那路途太漫长，它们飞不了那么远的，除非……”
“你相信原指教的占卜吗？”何月望着满院虔诚的信徒，突然问道。
“以前，我不相信。现在……我不知道。”盈盈清风，披拂着红色的烛光，穿过傅雪的指间。“或许通过这种古老的仪式，辛西娅真的可以……听见我们的呼唤。”
“那你觉得，这些原指宇宙人在寻问什么呢？”
“何日…返故乡。”傅雪若有所思地说。
“故乡……”何月掌心微蜷，眼神有些落寞。
“他们已经等待了很久，”傅雪抬头望向天空，“只为回到遥远的家乡。”
然而那些纸蝶却迟迟没有归来，人群开始不安地骚动。
“他们还有机会……重返故里吗？”何月茫然地看着红坛楼。
“一定会有机会的，我相信。”傅雪凝视着幽深的寰宇，在那漆黑如墨的夜色里，出现了一个银色的亮点。
那是一只纸蝶，在激烈的空涌气流里，艰难地穿行着。像是孤独而伟大的朝圣者，带着满身的血痕，朝他们走来。
两人回到星阀基地，推门而入。怀石正拿着曲屏仪，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莲实躺在旁边的床上，半蜷着身子休息。
听到两人进来之后，怀石收起曲屏仪，装作闭目休息的样子。
“胖子，接好咯。”傅雪将那盒章鱼丸扔到床头。
他连忙接住餐盒，“谢了。”
莲实起身，将折叠桌放好，大家打开餐盒，围坐在桌前吃午餐。
“嗯，何姐，这个章鱼丸真有嚼劲。”怀石依靠在床头，嘴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星亭酒。”
何月伸手去夹烩菜，用筷头碰了碰餐盒，“快点吃饭，哪来这么多要求。”
莲实和傅雪也围坐在旁边，他们默默地咀嚼着菜肴。橘黄色的灯盏浮在天花板上，像是夏季傍晚的火烧云。
“蜗蜗肉，你们都不喜欢吃吗？”何月指着那盘菜，“傅雪，你夹一点吧。”
“哦，”傅雪将蜗蜗肉取到碗里，用筷子不停地捣鼓，那团肉块像是鱼泡泡一样，噗呲噗呲地响着。
何月愣神片刻，她笑着说道:“蜗蜗肉不是这样吃的。”
“只是这样……挺有趣的。”傅雪低着头，若有所思的说道。
何月沉默了下来，她眼神迷离地看着前方，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莲实忽然露出恶心的表情，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般。
“莲哥，你怎么了？没有事情吧。”傅雪拍着他的后背。
莲实匆匆站起身，跑到垃圾桶旁边，剧烈地呕吐着，脸涨得通红。
何月回过神来，惊诧地望着他。
“食物有问题吗？”何月喃喃道，她查看着莲实的饭碗，里面是块咬下一半的莲兔肉。
一团肉块被莲实吐了出来，他站起身子，缓缓地走回桌前，“这肉…有一股奇怪的腥味。”
傅雪递给他一杯水。
何月拿起筷子，凑到近处，翻查着那团莲兔肉：“没看出什么问题呀，雪织不可能卖给我劣质食物的……”
她夹下一块兔肉，塞进嘴里，细细品尝：“和普通莲兔的味道……似乎没有差别。”
怀石放下饭盒，从床头起身，爬到床尾，看着桌上的那道拔丝莲兔：“这莲兔的肚子……怪怪的，好像怀孕了一样。”
何月若有所悟，她取食莲兔肉的腹部，果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没错，这莲兔的肚子有问题……”
她将那团肉吐到垃圾桶里。
怀石好奇地剖开莲兔的腹部裂缝，那里是有一团完全独立的肉块。
“这貌似是两个不同生物，莲兔的肚子里还有另一个生物……”傅雪喃喃道。
”是被它吞进去，还没来得及消化的动物吗？”
“也有可能是寄生物…”莲实冷不丁地说道。
“说到莲兔，我只能想起另一种相似的生物…”何月回味着那股血味。
“灯母。”傅雪接道。
“没错，传说灯母就是很像莲兔的动物，不过它们一般生活在深水区，莲兔则生活在浅水区，”何月露出困惑地表情，“我想不明白，它们是如何搅在一起的。”
傅雪的脑海里，浮现出无数灯母，在水流里游动的画面。橘黄色的火光球在他的头顶旋转着，像是风郁创作的那颗美丽星球。
他的心底忽得涌起一股暖流，风郁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闪现。
傅雪说道:“何姐，明天我可以请假离开吗？”
“没问题，不过最多只能请两天假，回来之后提交一份具体的行程报告给我。”
“好的。”傅雪连忙点头。
轰隆隆的声响从上方传来，如同沉闷的雷声，那是由原指宇宙驶来的列车，即将抵达站台。
四人处在这嘈杂的声响里，都不再说话了。他们默默地划拉着米饭，气氛有些沉闷。
午饭过后，莲实和傅雪钻出病房，他们站在环形走廊里透气。
星阀环楼的中央，有一根银色巨柱，那便是隧道内嵌层。两天前的变故里，隧道内嵌层也遭到了破坏，桥门列车不得不停止运行。
傅雪仰望着环楼的上空，那幽暗的尽头，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光芒之中似乎有着血色的脉络，交织成网。在那丝网之后，好像有一颗巨人的心脏在跳动着。
白色列车停靠在环楼十层的平台上，许多机械正围绕在列车四周装卸货物，光影投射在园楼中央的银柱表面，像是金色水缸里的热带鱼，浮在半空中。
“莲哥，你知道他们怎么称呼那辆列车吗？”傅雪指着盘踞在平台上的白色列车。
“桥门列车？”莲实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动着栏杆，发出哒哒的金属声响。
“不是的哦，他们称之为暗影列车。”傅雪神秘地说道，“很久之前，暗影列车是由黑衣人严格管控的。装卸货物的时候，都不允许旁人靠近。”
“你都是听谁说的？”莲实埋首望着环楼的底部，敲击的节奏越来越快。
“海离他们呀，这几天大家都没有事情做，私下闲聊时提起的。”
莲实不安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好像在思索着什么，他忽然说道:“傅雪，我现在有点事情，不陪你了。”
随后奔向电梯，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傅雪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随后转身回到屋内。他推开房门，怀石的声音传了出来，“何姐，我想问你个事情。”
“说。”何月正在翻阅电子期刊，那是最新一期的《莲月话》。
“你知道白远这个人吗？”怀石语气犹疑，低首望着掌心。
“白远？”何月抬起头，“白家的人吗？好像有点印象，就是想不起来了。”
“六七年之前，他曾经在幻门星阀工作过，担任副部长一职……”
何月手托着下巴，露出恍然大悟地表情:“对对，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我还记得当年的部长叫楚房。”
“只是工作上没有什么交集，不久之后，两人都调走了，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些？”何月又拿起曲屏仪，翻看杂志。
“这不是无聊嘛……”怀石讪讪地笑，“就看看幻门星阀年志。何姐，我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这星阀部长换来换去，都是那几个姓氏，就像是……传承一样。”
何月苦笑，没有多说什么。
沉默片刻后，怀石表情犹疑地望着何姐，随后他鼓起勇气问道:“何姐，你知道七年前，白远为什么调任吗？或者说，当时幻门星阀有没有发生什么重大事故？”
“七年前的事情，实在太遥远。”何月摇摇头，“我唯一记得的，只有黑阳事件了。”
“记不得了嘛…”怀石的语气有些失望。
“那时候的冥灵宇宙宇宙动荡无比，无数族人出逃。何姐，你应该也是那时候，调到幻门星阀的吧。”站在一旁的傅雪说道。
“是呀，时间过得真快。”何月感慨道，“时移世易，当年的幻门星还是非常舒适的地方，现在已经大不如前了……”
何月抱歉地笑着，准备起身离开，“怀石，姐姐实在是想不起来，高层的决策我们也不可能知道原因。不过你要想知道幻门星阀部的详细年录，可以去档案室自己查找。”
“档案室里有白远的个人年历吗？”怀石直起身，语调激动地询问道。
“这个是有的……只有不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何月压低声音说道，“因为所有的存档资料都是被修改过的。”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
“为什么要篡改资料呢？”傅雪追问道。
何月站在门口，平台投射而下的光影，如同金色的树叶，在她的身边沙沙作响。
她扭过头，淡然一笑，食指放在唇间，示意他们不要再问了，随后便关上了屋门。
何月扶着冰冷的栏杆，走在那漫长的回廊里，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如同在雨天行进的路人，潮湿的雨水模糊了一切。
机器的巨大轰鸣声，在环楼里回旋着，那些光影在金属楼壁之间，不停地反射着，圆楼的上空出现了一朵巨大的金色夜阳花。
何月凝视着绚烂的幻象，好像看见了那些已经离去的同伴们。她拍拍自己的面颊，理好凌乱的鬓发，振作精神，向着前方走去。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