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化工厂火灾
化工厂的地理位置本就是背朝大山，依傍溪水，这样的地方也在这几年的人迹罕至中变得更加隐匿。尹淮下了车后还一通好找，才找到了这个藏在荒草中的工厂。五年光景，化工厂已然废弃，长草长满了破旧的厂房，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烟尘味。
在尹淮远远地瞧见工厂锈迹斑斑的大门时，过去的记忆像幻灯片似地又重现眼前。
【五年前】
十八岁的尹淮在高考的前一周被尹东海带来了无蹊，马不停蹄地从市区赶到这家诡异的化工厂，明明就像个小作坊却守备森严，处处有重兵把手。光这入口的铁门就有四五个手持电棒的安保来回踱步巡逻。见尹东海的车在门口停下，好几个人围上来检查出入证件，司机递上通行证过检，来人还把车上的人挨个搜了下身，确认没有携带违禁物品后才准予放行。
一路上尹淮都很沉默，一直到了化工厂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安保搜身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这是，回到总部了。他沉默地低着头，不愿意直视后视镜里父亲的眼睛，那双中年人的双眼一定充满了疲惫和无可奈何。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会让父亲把一个即将高考的孩子抓来这荒郊野岭，尹淮搞不明白。但是他也不用明白，总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道理可言。随着年岁的增长，尹淮终于知道父亲并不是什么神秘组织的大佬，他也是个被强大势力胁迫的一枚棋子，他没有选择，他只能这样。
进了化工厂，安保只会一层比一层严格，尹淮不记得自己到底过了多少道安检，总之他连瑞士军刀模样的钥匙扣都被警卫扣了下来。随着父亲和一群不认识的男人走进了一间窗明几净的实验室。尹淮对实验室有着朦胧的印象，好像小时候，尹泽生也常常出入这样的小房间，那门口的警报一遇到接近者就会响，小尹淮还为此一通羡慕，觉得哥哥该是怎样的厉害才能进此禁地。
只是当他自己也有机会进入这样一间安保森严的实验室的时候，尹淮心里只有恐惧。自己像一只小白鼠一样，手无寸铁地被押送进这间玻璃房子，即使父亲就走在前面，但是尹淮还是觉得自己岌岌可危。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与尹东海交谈，尹淮被领到一旁坐下。很快就有护士上来给自己抽血检查，自然的好像例行公事，完全没有人征求尹淮的意见。父亲也一样，不过是冷淡地与旁人交谈，不时点点头。他的手下给他带来了那个总部耳机，蓝色的光幽幽的闪着，和周围所有的工作人员一样，他们像一群人为操控的机器，精准地执行着耳机里传来的命令。
尹淮看着自己的血被抽去一管又一管，觉得一阵头晕。从江淮飞到无蹊，一路奔波，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吃饭了，此时又被抽去大量的血，尹淮觉得自己应该要低血糖了。
抽完血，尹淮被护士带去了另一个房间，一下子离开父亲的视野，尹淮一阵不安，但奈何没有理由违抗，只能低着头跟着走。这个房间比刚刚的还要大一些，里面却只有一个人，他背对着自己坐在白色的沙发上，肩膀挺阔，背影熟悉。护士把尹淮带进来后就离开了，还顺带把房间的门关了起来，这咔嚓一声响动，大概是上了锁。
尹淮来不及回头问清自己无端被锁的原由，那个坐着的人就已经起身回头。他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自己，眉宇清朗，面色和善，鬓角处黑色的痣格外清晰，那是兄弟儿时玩闹的证明——尹泽生。
“哥……”尹淮失声喊出这个久违的称呼。自己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尹泽生了，自从有次他进入实验室久久没有出来后，尹淮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这个亲哥哥。此时，在这陌生的城市，奇怪的房间，他就这样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带着熟悉的笑容，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哥哥，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来……小淮。”尹泽生朝尹淮微微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这里来，尹淮听话地走过去，即使自己已经十八岁了，但是在尹泽生面前还是瘦小了些。尹淮愣愣地站在尹泽生面前，抬起稚嫩的脸看着他，觉得非常不真实。
尹泽生一直攥着的手掌摊开了，里面是一个已经被体温捂的有点融化的巧克力，是尹淮小时候最喜欢的口味，尹泽生像哄孩子一样说着：“吃点，别低血糖了。”看来他也知道尹淮刚刚才被抽去大管的血，早有准备似的递来补充体力的食物。
“嗯……”尹淮粗鲁地撕开包装纸，一口塞进这颗巧克力，甜腻的滋味充盈着口腔，自己很久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但是此时这颗巧克力却比任何东西都要美味。
“让我看看，我们小淮已经这么高了。”尹泽生见尹淮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很是高兴，伸出手拍着尹淮的肩膀，上下打量着这个堪堪成年的年轻身体。真的长高了好多，比起当年还在自己身后跑的毛头小子，尹淮现在已然长成一个茁壮的大人。兄弟俩本就长得像，这孩子更是有自己年轻时的那种朝气，瘦弱的身子里好像潜藏着巨大的能量。尹泽生见尹淮能平安长成这个样子，他觉得非常欣慰。
这么多年不见，我们都长成了成年人的别扭模样，尹淮已经不知道如何和自己哥哥亲近，连幻想过好几次的久别重逢的拥抱都抬不起手来。尹淮保持着青春期男孩的倔强，只是傻傻地看着尹泽生，任由哥哥到处打量自己的模样，像一块长生木，又硬又蠢。
“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尹淮忍不住发问。
尹泽生本来欣喜的表情变成一阵苦涩的笑，看起来一言难尽的样子，但是比起这难以启齿的痛苦回忆，好像此时能再见到自己的弟弟，对尹泽生来说更重要一些。但是泽生一想到尹淮出现在这里的原由后，又一阵心痛。
为什么，我们又在这里遇到，为什么，光一个我还不够吗，为什么连小淮也不放过呢？
不等尹泽生回答问题，门外又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然后在门前的电子屏幕上一通点按，看起来在强制关掉房间内的监控和监听。等这个人转身时，尹淮才认识他来，他是总部的实验人员之一，曾经和尹淮甚是相熟。抑制生生实体化的药剂就是他给自己的，虽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是他却是整个总部，尹淮唯一信任的人。
“师傅！”尹淮小声地叫道。
“嘘！”那个中年男人摘下了一直戴着的口罩，普通中年人的面容甚是熟悉，果然，他就是尹淮儿时曾经见过的那个“医生”。自从那次事故之后，尹淮再也没有去过总部，也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医生”。许多年过去，他还是这么和善温和，让人很有安全感。
“你怎么也在这里？”尹淮有点不可置信，这一天内见到太多熟人，一时有点接受不过来。
“别问这么多了，总部要拿你去做蓝血的二期实验，得抓紧走。”男人小声地说着，然后径直走到尹泽生旁边，拉开哥哥的袖口就对着他手腕上一个金属手环认真地研究。
“这是？”尹淮对尹泽生手上的手环露出不解的眼神，他印象里哥哥从来不戴首饰，连手表都不喜欢戴。
医生叔叔掏出自己的工牌，对着尹泽生的手环一扫，机械运转的声音精准地一卡，手环松开，从手腕上脱落下来。尹泽生也对这位医生的行为表示默许，非常顺从他的任何安排，这一对兄弟，看起来都十分信任这个总部的医生。
“没时间了，你们俩跟我走。”医生把那个松开的手环随手丢在地上，拉起这俩兄弟就想往外面逃。
不成想门外又进来了一个护士，拿着尹淮的血检报告对着他吩咐道：“你，跟我来。”
医生的手迅速遮住尹泽生的手腕，却对护士的命令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尹淮跟着出了门后，和尹泽生沉默地对视着。他们都知道，糟了。若是总部的人通过血检知道尹淮已经产生了实体化的Sive，那他必然会成为第二个尹泽生，总部研究Sive实体化实验的二号小白鼠。此后尹泽生的死活不再重要，纵使医生把尹泽生的监禁手环解开，他们也无法再把尹淮从实验台上救下来。
尹东海，你真的这么残忍吧，要把自己的儿子，一个两个的都送上冰冷的实验台？
之后尹淮就只能别无选择地跟着这个护士走到了另一间房间，这里逼仄又昏暗，像一间手术室，恒定的空调温度让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无情冰冷。不等尹淮适应这里的光线，就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接着手脚并用地把自己抬上了屋内唯一的一张床。
这窄窄的单人床就像手术台，周围一堆的仪器和显示屏都迅速显示尹淮的各项身体机能，那刺眼的探照灯就这么直勾勾地打在尹淮的脸上，他难受地根本睁不开眼睛。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屋子前面有一面透明的玻璃，玻璃后面站着一排的人，而且父亲就在其中。他冷冷地看着自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身边的医生没有一丝商量地在自己的大臂上扎了一管液体，这针管很粗，把尹淮扎的很疼，等他反应过来打算反抗的时候，自己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意识在刺眼的灯光下开始模糊起来，周围有很多白色的身影在走动，金属器械的打击声，显示仪器的电子声，以及麻醉师、医师、助手们的对表声，就在这默契且精准的声音中，尹淮晕了过去。之后的记忆就再也没有了，世界陷入一片混沌。
等尹淮醒来的时候，就是实验室内的警报大响，周围都是环绕的烟雾，定然是有哪处着火，才让现场一片混乱。尹淮发现自己身边到处是倒地不起的医疗人员，他们像是中了毒，横七竖八地倒在一起，虽然还有呼吸却意识不清。尹淮趴在那面玻璃上往里看，他看见父亲尹东海也倒在了地上，身边没有其他人。尹淮大声地对着玻璃内呼喊，但是尹东海没有应答。他正想开门出去，却听见外面一阵警报以及错乱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危险。但是这扇门却被外面锁死，怎么都打不开。
怎么办，这是，什么情况。
尹淮躲在手术室的门后，一动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甚至已经烧到了自己这间屋子。他觉得残存的空气根本无法供给脑子的运转，之前注射的药剂还在身体里起着麻醉的作用，双脚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哥哥在哪里？爸爸又怎么了？这些人都在做什么？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接下来，就是尹泽生冲进火场把自己解救出来的记忆，他被总部的安保压在地上，奋力地叫自己逃跑的画面，每每都会在未来的梦境里出现，尹淮只记得自己迈着沉重的脚步，拼了命地逃跑，大片的烟雾，燎原的火焰都被自己抛之脑后。而自己的亲人，尹东海和尹泽生，也都通通葬身于这片火海。
如今，再见到这片被火烧毁的厂房，尹淮一阵发昏，明明当时的火势也没有这么大，明明厂房的烧毁程度也并不严重，为什么，自己还需要靠哥哥的牺牲才能逃出来呢？现如今，自己又重新回到这里，死去的记忆又再次醒来疯狂地攻击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一切变成了这样。
郊外刮起阵阵寒风，无蹊地处北方，年前刚下过厚重的冬雪，此时的风刺骨寒冷。尹淮还穿着在乌苏北的秋衣，根本无法抵御这北方的严寒，他拉起防风衣的帽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化工厂的残影，默默地转身离开。
本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再面对这里，现在看来，现实逼迫着尹淮长出坚硬的外壳，迎头成熟这命运的无常。发红的眼角可以解释为冬风料峭，发白的嘴唇是饥渴难耐，颤抖的手脚也是因为长途跋涉。
总之，我一切都好。哥，你放心吧。
在尹淮远远地瞧见工厂锈迹斑斑的大门时，过去的记忆像幻灯片似地又重现眼前。
【五年前】
十八岁的尹淮在高考的前一周被尹东海带来了无蹊，马不停蹄地从市区赶到这家诡异的化工厂，明明就像个小作坊却守备森严，处处有重兵把手。光这入口的铁门就有四五个手持电棒的安保来回踱步巡逻。见尹东海的车在门口停下，好几个人围上来检查出入证件，司机递上通行证过检，来人还把车上的人挨个搜了下身，确认没有携带违禁物品后才准予放行。
一路上尹淮都很沉默，一直到了化工厂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安保搜身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这是，回到总部了。他沉默地低着头，不愿意直视后视镜里父亲的眼睛，那双中年人的双眼一定充满了疲惫和无可奈何。
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会让父亲把一个即将高考的孩子抓来这荒郊野岭，尹淮搞不明白。但是他也不用明白，总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道理可言。随着年岁的增长，尹淮终于知道父亲并不是什么神秘组织的大佬，他也是个被强大势力胁迫的一枚棋子，他没有选择，他只能这样。
进了化工厂，安保只会一层比一层严格，尹淮不记得自己到底过了多少道安检，总之他连瑞士军刀模样的钥匙扣都被警卫扣了下来。随着父亲和一群不认识的男人走进了一间窗明几净的实验室。尹淮对实验室有着朦胧的印象，好像小时候，尹泽生也常常出入这样的小房间，那门口的警报一遇到接近者就会响，小尹淮还为此一通羡慕，觉得哥哥该是怎样的厉害才能进此禁地。
只是当他自己也有机会进入这样一间安保森严的实验室的时候，尹淮心里只有恐惧。自己像一只小白鼠一样，手无寸铁地被押送进这间玻璃房子，即使父亲就走在前面，但是尹淮还是觉得自己岌岌可危。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与尹东海交谈，尹淮被领到一旁坐下。很快就有护士上来给自己抽血检查，自然的好像例行公事，完全没有人征求尹淮的意见。父亲也一样，不过是冷淡地与旁人交谈，不时点点头。他的手下给他带来了那个总部耳机，蓝色的光幽幽的闪着，和周围所有的工作人员一样，他们像一群人为操控的机器，精准地执行着耳机里传来的命令。
尹淮看着自己的血被抽去一管又一管，觉得一阵头晕。从江淮飞到无蹊，一路奔波，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吃饭了，此时又被抽去大量的血，尹淮觉得自己应该要低血糖了。
抽完血，尹淮被护士带去了另一个房间，一下子离开父亲的视野，尹淮一阵不安，但奈何没有理由违抗，只能低着头跟着走。这个房间比刚刚的还要大一些，里面却只有一个人，他背对着自己坐在白色的沙发上，肩膀挺阔，背影熟悉。护士把尹淮带进来后就离开了，还顺带把房间的门关了起来，这咔嚓一声响动，大概是上了锁。
尹淮来不及回头问清自己无端被锁的原由，那个坐着的人就已经起身回头。他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自己，眉宇清朗，面色和善，鬓角处黑色的痣格外清晰，那是兄弟儿时玩闹的证明——尹泽生。
“哥……”尹淮失声喊出这个久违的称呼。自己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见过尹泽生了，自从有次他进入实验室久久没有出来后，尹淮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这个亲哥哥。此时，在这陌生的城市，奇怪的房间，他就这样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带着熟悉的笑容，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哥哥，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来……小淮。”尹泽生朝尹淮微微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这里来，尹淮听话地走过去，即使自己已经十八岁了，但是在尹泽生面前还是瘦小了些。尹淮愣愣地站在尹泽生面前，抬起稚嫩的脸看着他，觉得非常不真实。
尹泽生一直攥着的手掌摊开了，里面是一个已经被体温捂的有点融化的巧克力，是尹淮小时候最喜欢的口味，尹泽生像哄孩子一样说着：“吃点，别低血糖了。”看来他也知道尹淮刚刚才被抽去大管的血，早有准备似的递来补充体力的食物。
“嗯……”尹淮粗鲁地撕开包装纸，一口塞进这颗巧克力，甜腻的滋味充盈着口腔，自己很久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但是此时这颗巧克力却比任何东西都要美味。
“让我看看，我们小淮已经这么高了。”尹泽生见尹淮这狼吞虎咽的样子，很是高兴，伸出手拍着尹淮的肩膀，上下打量着这个堪堪成年的年轻身体。真的长高了好多，比起当年还在自己身后跑的毛头小子，尹淮现在已然长成一个茁壮的大人。兄弟俩本就长得像，这孩子更是有自己年轻时的那种朝气，瘦弱的身子里好像潜藏着巨大的能量。尹泽生见尹淮能平安长成这个样子，他觉得非常欣慰。
这么多年不见，我们都长成了成年人的别扭模样，尹淮已经不知道如何和自己哥哥亲近，连幻想过好几次的久别重逢的拥抱都抬不起手来。尹淮保持着青春期男孩的倔强，只是傻傻地看着尹泽生，任由哥哥到处打量自己的模样，像一块长生木，又硬又蠢。
“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尹淮忍不住发问。
尹泽生本来欣喜的表情变成一阵苦涩的笑，看起来一言难尽的样子，但是比起这难以启齿的痛苦回忆，好像此时能再见到自己的弟弟，对尹泽生来说更重要一些。但是泽生一想到尹淮出现在这里的原由后，又一阵心痛。
为什么，我们又在这里遇到，为什么，光一个我还不够吗，为什么连小淮也不放过呢？
不等尹泽生回答问题，门外又进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然后在门前的电子屏幕上一通点按，看起来在强制关掉房间内的监控和监听。等这个人转身时，尹淮才认识他来，他是总部的实验人员之一，曾经和尹淮甚是相熟。抑制生生实体化的药剂就是他给自己的，虽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但是他却是整个总部，尹淮唯一信任的人。
“师傅！”尹淮小声地叫道。
“嘘！”那个中年男人摘下了一直戴着的口罩，普通中年人的面容甚是熟悉，果然，他就是尹淮儿时曾经见过的那个“医生”。自从那次事故之后，尹淮再也没有去过总部，也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医生”。许多年过去，他还是这么和善温和，让人很有安全感。
“你怎么也在这里？”尹淮有点不可置信，这一天内见到太多熟人，一时有点接受不过来。
“别问这么多了，总部要拿你去做蓝血的二期实验，得抓紧走。”男人小声地说着，然后径直走到尹泽生旁边，拉开哥哥的袖口就对着他手腕上一个金属手环认真地研究。
“这是？”尹淮对尹泽生手上的手环露出不解的眼神，他印象里哥哥从来不戴首饰，连手表都不喜欢戴。
医生叔叔掏出自己的工牌，对着尹泽生的手环一扫，机械运转的声音精准地一卡，手环松开，从手腕上脱落下来。尹泽生也对这位医生的行为表示默许，非常顺从他的任何安排，这一对兄弟，看起来都十分信任这个总部的医生。
“没时间了，你们俩跟我走。”医生把那个松开的手环随手丢在地上，拉起这俩兄弟就想往外面逃。
不成想门外又进来了一个护士，拿着尹淮的血检报告对着他吩咐道：“你，跟我来。”
医生的手迅速遮住尹泽生的手腕，却对护士的命令毫无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尹淮跟着出了门后，和尹泽生沉默地对视着。他们都知道，糟了。若是总部的人通过血检知道尹淮已经产生了实体化的Sive，那他必然会成为第二个尹泽生，总部研究Sive实体化实验的二号小白鼠。此后尹泽生的死活不再重要，纵使医生把尹泽生的监禁手环解开，他们也无法再把尹淮从实验台上救下来。
尹东海，你真的这么残忍吧，要把自己的儿子，一个两个的都送上冰冷的实验台？
之后尹淮就只能别无选择地跟着这个护士走到了另一间房间，这里逼仄又昏暗，像一间手术室，恒定的空调温度让这里的一切都那么无情冰冷。不等尹淮适应这里的光线，就有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接着手脚并用地把自己抬上了屋内唯一的一张床。
这窄窄的单人床就像手术台，周围一堆的仪器和显示屏都迅速显示尹淮的各项身体机能，那刺眼的探照灯就这么直勾勾地打在尹淮的脸上，他难受地根本睁不开眼睛。恍惚间，他好像看见屋子前面有一面透明的玻璃，玻璃后面站着一排的人，而且父亲就在其中。他冷冷地看着自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身边的医生没有一丝商量地在自己的大臂上扎了一管液体，这针管很粗，把尹淮扎的很疼，等他反应过来打算反抗的时候，自己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意识在刺眼的灯光下开始模糊起来，周围有很多白色的身影在走动，金属器械的打击声，显示仪器的电子声，以及麻醉师、医师、助手们的对表声，就在这默契且精准的声音中，尹淮晕了过去。之后的记忆就再也没有了，世界陷入一片混沌。
等尹淮醒来的时候，就是实验室内的警报大响，周围都是环绕的烟雾，定然是有哪处着火，才让现场一片混乱。尹淮发现自己身边到处是倒地不起的医疗人员，他们像是中了毒，横七竖八地倒在一起，虽然还有呼吸却意识不清。尹淮趴在那面玻璃上往里看，他看见父亲尹东海也倒在了地上，身边没有其他人。尹淮大声地对着玻璃内呼喊，但是尹东海没有应答。他正想开门出去，却听见外面一阵警报以及错乱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危险。但是这扇门却被外面锁死，怎么都打不开。
怎么办，这是，什么情况。
尹淮躲在手术室的门后，一动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甚至已经烧到了自己这间屋子。他觉得残存的空气根本无法供给脑子的运转，之前注射的药剂还在身体里起着麻醉的作用，双脚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哥哥在哪里？爸爸又怎么了？这些人都在做什么？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接下来，就是尹泽生冲进火场把自己解救出来的记忆，他被总部的安保压在地上，奋力地叫自己逃跑的画面，每每都会在未来的梦境里出现，尹淮只记得自己迈着沉重的脚步，拼了命地逃跑，大片的烟雾，燎原的火焰都被自己抛之脑后。而自己的亲人，尹东海和尹泽生，也都通通葬身于这片火海。
如今，再见到这片被火烧毁的厂房，尹淮一阵发昏，明明当时的火势也没有这么大，明明厂房的烧毁程度也并不严重，为什么，自己还需要靠哥哥的牺牲才能逃出来呢？现如今，自己又重新回到这里，死去的记忆又再次醒来疯狂地攻击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一切变成了这样。
郊外刮起阵阵寒风，无蹊地处北方，年前刚下过厚重的冬雪，此时的风刺骨寒冷。尹淮还穿着在乌苏北的秋衣，根本无法抵御这北方的严寒，他拉起防风衣的帽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化工厂的残影，默默地转身离开。
本以为自己根本没有勇气再面对这里，现在看来，现实逼迫着尹淮长出坚硬的外壳，迎头成熟这命运的无常。发红的眼角可以解释为冬风料峭，发白的嘴唇是饥渴难耐，颤抖的手脚也是因为长途跋涉。
总之，我一切都好。哥，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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