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倒计时

    从沙府辞出之时,正好响起邦邦的打更声,戌时!

    钱克清脸色极其凝重,站在门外,看着三名下属,突然厉声喝问:“你们三人,做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没,没有,大人!”

    “没有,老爷!”

    “不敢,老爷!”

    谢三儿回答很干脆,心中却一惊,不知道悄悄蹭范碧云胸口,算不算伤天害理?

    钱克清脸色缓和下来,又问蒋奉安:“沙守备头顶的银针,按察使衙门的人知道吗?”

    “大人,按察使衙门的人,比我们先到现场,吕思青是六扇门中高手,查案极有一套的,我估着他肯定知道,就是布偶脚底的朱砂,他肯定也看见了。”

    “奇怪,既然如此,按察使衙门的捕快,为何咬定沙守备是畏罪自杀?家眷就是犯官家属呢?”钱克清喃喃自语:“难道,按察使有意压着此事?”

    谢三儿不禁心中惭愧,祭奠之时,钱县令单独跟沙夫人和范碧云进了内堂,当时还以为他兴趣广泛,老少通吃,没想到问案去了。

    钱克清低头默思片刻,随即一笑,对蒋奉安道:“蒋班头,你明日带人去查一查按察使、布政使、还有指挥使三位大人,今日早上都去了何处?不过,私查上官,你要小心一点”

    蒋奉安爽朗地笑了:“大人,非得明着查吗?在下在随州,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钱克清会心一笑,这是他欣赏蒋奉安的原因,

    有脑子!

    苏尘坐在县牢大狱的地上,三观,铺满一地。

    牢房阴暗潮湿,初春的天气,晚上住在里面,牙齿竟然咯咯打颤,也不知道是惊吓,还是寒冷。

    古时的牢房条件当然很差,他是知道的,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亲身体会了,而且,在穿越的第一个晚上。

    开局,就是地狱模式,这种傻缺游戏,自己不仅会玩,而且还会编代码,想不到今天成了局中人,自己竟毫无办法。

    没有车水马龙的喧嚣,没有灯红酒绿的浮躁,有的,只是木头栅栏隔成的牢房,还有墙上,几盏摇曳的油灯,将黑夜撕裂成斑驳的光影,与其说给人光明,不如说给人恐惧。

    苏尘住的单间,条件还不错,墙角还有一堆干草,虽然比不上席梦思,总比隔壁七八人一间、睡在地上强。

    有侯行关照牢头,狱卒并没有为难他。

    只是旁边房中的犯人,隔着栅栏不住地骚扰:

    “后生,来,这边来,让爷们儿好好瞧瞧。”

    “这妖,居然是短发,和尚不像和尚,道士不像道士,别说,细皮嫩肉的,怪可人的。”

    “唉,别吵别吵,你看,把人家吓着了。”

    ……

    苏尘无心理会,心中,波涛滚滚,半天的生死时速,像过山车一般的命运,让他的肾上腺激素,一直处于爆表的状态,此刻,才有心情好好理一理思路。

    穿越,是自己的选择,绝不后悔!

    可眼前这个时代,却是如此光怪陆离,粉碎了自己的三观,赤裸裸地挑战自己三十年来的所有认知。

    这个时代,史书居然没有记载!说他是史前时期,他们却有华夏的文明。

    这个时代,居然是有妖的,而自己,居然是其中一头!

    这个时代的官,丝毫不跟你商量,随意就可以要你的命!还有那个狗屁巡守,眼中竟然有蓝色的闪电,看自己一眼,差点要老子的命!

    “妖孽!蝼蚁!本官踩死你,抬抬脚的事!”脑中,巡守的话如天雷滚滚,晨钟暮鼓般激荡他的心扉。

    不!

    古蛮子们,我不是蝼蚁,我来自比你们更加高等的文明,今日之辱,我必加倍奉还你们!

    苏尘,不是轻易服输的人,他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心:是的,奉还你们,以你们的方式!

    好吧,既然来了,既然回不去,那就好好活着,像你们一样活着,老子不仅要报今日之辱,还要让你们跪在我的脚下。

    只要,老子能活着出去!

    活着出去?

    不对!

    苏尘心中一缩,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巡守明明想要自己的命,为何会答应给县令三天时间?

    只有一种可能,巡守有绝对的把握,三天,县令根本破不了案!

    或者说,巡守有绝对的把握,阻止县令在三天之内破案!

    不管哪种情况,对自己而言,都是同样的结局:死!

    原来如此!

    原来自己的命,已经开始三天倒计时!

    原来地狱,有十八层!

    而自己,只能坐在这里等死,自己的命,掌握在别人手里。

    怎么办?

    怎么办!

    不,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苏尘愤然起身,眸中,困兽一般的眼神。

    “来人,我要见钱县令!”

    苏尘歇斯底里大叫一声,起身扑向栅栏,栅栏外边,却出现一座长满荒草的孤坟,默默立在牢外,与自己脸对脸。

    “啊!妖”

    苏尘怪叫一声,疾步退回墙角,半天时间,他已经学会用古人的方式思维。

    茅草中间裂开一条缝,里面竟发出人的声音:“荒唐!见多而识广,少见而多怪,妖孽,竟然贼喊捉贼!”

    昏暗的油灯下,苏尘才发现,那张开的缝,原来是一张嘴,嘴的上面,还有两只闪着幽光的眼睛。

    荒草孤坟,原来是一张人脸,只是头发与胡须串联板结,覆盖了五官,看上去,真他妈跟荒野孤坟一模一样。

    这样一张脸,在黑夜出现,任谁见了,都会吓出阑尾炎。

    “苏……啊妖,开饭了,君子不食借来之食,放心,这是钱县令让送的,不是借来之食。”茅草说完,在地上放下一个食盒。

    老苍叔!

    苏尘想起来了,是钱县令让他给自己送饭的,没想到他如此丑陋的形象,居然是个文人,说话,文质彬彬的。

    苏尘惊喜不已,又扑回栅栏边,呼吸,变得急促,语气,充满了恳切:“老苍叔,求求你,带我去见钱县令!”

    “你见钱县令何事?”老苍叔不屑地问道,大概从来没人如此求过自己,老苍叔显得有点得意。

    “老苍叔,你英明神武、慈祥和睦、谦虚谨慎,助人为乐,你带我去见钱县令,我帮他破案。”苏尘手中没有筹码,只能用不要钱的马屁使劲夸。

    “球,帮钱县令破案,老夫都没这个资格,你也配!”

    老苍叔说完,甩着屁股走了。

    “呃,老苍叔,你别走啊,老苍爷爷,老苍头,老苍王八蛋……”苏尘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失望,最后,腿一软,绝望地坐在了地上。

    钱克清与三名衙役分手,便独自往县衙走去,蒋奉安执意要送他,却被断然拒绝:“笑话,我在自己的县城回家,如果这都有危险,我就不配做这个县令!”

    钱克清,有一点孤傲,有一点清高。

    夜已沉,月色时亮时隐,街上春风徐徐,花香四溢,钱克清行走在大街上,心中十分安宁,远处偶尔有狗吠几声,让人有踏实的感觉。

    他十分享受这样的夜晚、享受这样的独行,再过两条街,县衙就到了,老苍叔必定给自己留着门,老苍婶儿必定给自己留着饭、留着灯。

    钱克清笑了笑,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肚子,有点饿了。

    街边一处二层小楼,有飞檐如展翅一般,房顶的梁上,卧着一只木雕的脊兽,钱克清从楼下走过,脊兽眼中,忽然隐隐亮了起来,仿佛有人,在里面点了一盏灯。

    幽光慢慢加强,变得萤火一样,脊兽,眼中灵气四溢,随即,轻轻站了起来,向着钱克清行进的方向,轻快地一跃,跳上了另一处房梁。

    钱克清走进月亮的阴影,脊兽从房梁纵身一跃,向钱克清后背直扑下去。

    一道凄厉的掌锋从远处袭来,脊兽凌空解体,如青烟般湮灭,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转过一条小巷,便看见了县衙的石狮子,狮子前面,浓烟滚滚,一个硕大的火球忽明忽灭,像风中摇曳的火把。

    钱克清不禁笑了,老苍叔那支硕大的烟斗,居然没有引燃他茅草一样的胡须,也算一大奇迹。

    走近县衙,果然是老苍叔蹲在地上抽烟,旁边,蹲着侯行和另一名衙役,正在陪他聊天。

    钱克清叹了一口气,老苍叔那张脸,别说,辟邪,比年画管用!

    见钱克清走近,三人迅速起身,侯行带着衙役赶紧跑回大门,一左一右站好,老苍头却破口大骂:“蒋奉安这个鳖孙,竟然让老爷独自回衙,越来越不长进了!”

    老苍头是后衙的杂役,因为是县令身边的人,便处处以县衙总管自居,经常以关心老爷的名义,教训县衙的人,有挟天子令诸侯的嫌疑。

    “老苍叔,别骂了,他倒死活要送,我不让嘛!”钱克清替蒋奉安辩解了一句。

    老苍头却不依不饶:“老爷当然是一片好心,他就借鞭打驴?”随手在石狮子身上磕掉烟斗的烟灰,空中,飞溅一片火星。

    忽然意识到“借鞭打驴”不对劲,好像在骂老爷是头驴,便住了嘴,跟在钱克清身后向门内走去。

    钱克清走到门边,却问侯行:“今日你们值衙?吃过饭了吗?苏妖安顿好了没有?”

    “回老爷,”侯行恭恭敬敬打了一揖:“是我们值衙,已经回家吃过饭了,苏妖已经安排妥当,请老爷放心。”

    钱克清不再言语,抬腿走进大门,又扭头问老苍头:“你和老苍婶吃过了吗?”

    “老爷,没那个规矩,老爷还没吃,我们做下人的如何能先吃?今晚,你婶子炖了牛肉,等着老爷呢!”

    钱克清知道老苍头罗嗦,不敢再问。

    可是,来不及了,老苍头一旦发动,是不会主动刹车的:“老爷,夫人去世有几年了吧,你,也该续弦了,身边没个女人,睡觉有什么滋味?老爷还单着,我搂着你婶儿睡觉,也不好意思不是?”

    老苍头停了一下,钱克清以为他讲完了,他却换了一口气,继续道:“这县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老爷配谁配不上?老爷要是看上谁,只管说一声,我带着衙役上门提亲,哪个鳖孙敢不答应?”

    仿佛觉得话太粗,打动不了钱克清这样的文人,老苍头略一沉思,又道:“这个,这个,窈窕淑女,君子弄球,不是圣人说的?”

    钱克清扑哧一声笑了,笑不可遏,笑得弯了腰,感觉一身的疲倦荡然无存,老苍头的学问,那真是妙不可言,雅俗共赏。

    便笑着阻止:“老苍叔,别说了,别说了,走吧,回去吃牛肉!”

    钱克清心满意足吃了一顿晚饭,刚放下筷子,侯行就入内禀报:“老爷,县牢的牢头来报,说狱中有人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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