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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孙仲韦策马送别,途听哥哥阵亡消息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孙仲韦,一半的脸上都沾了尘土,趔趄着身子向王小川走了两步,两手向外抻成一个圆,脖子深深向前弯下,对王小川做了个大大的揖,王小川吓得直闪躲。

    孙仲韦字正腔圆地喊道:“昨日是我挑衅在先,今日特携兄弟们来请罪!”

    说完,四下一片安静,没有回应。只觉尴尬,又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是我对不住了!我来赔罪!请王兄弟原谅!”

    王小川依然不敢动弹,站在原地看向念白求助。

    念白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伸手来扶孙仲韦。只听孙仲韦的腰发出骨头脆响的声音,他缓慢向上抬起脖子。

    孙仲韦尴尬一笑,道:“哈哈,啊,第一次赔罪,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这样合适不合适?”说完看向王小川。

    王小川刚刚的泪水还没干,这会儿又开始泪流不止。

    孙仲韦见了王小川的眼泪,心里更是愧疚。一只腿前屈,正要下跪,被念白一把拉住。

    只听王小川呜呜咽咽道:“公子这样,小人承受不起,我不过是一个家仆,堪能跟公子们平起平坐,妄想什么道歉……公子折煞小人了。”

    孙仲韦连忙摆手,满脸惭愧道:“王兄弟不要这么说,我那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是装的时间久了,偶尔忘了自己到底是谁。是我不好,那些门第出身等等狂人之语,都不做数的,也不是咱们如今盛世的表彰,王兄弟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你看,我这十个兄弟,他们在别人眼里也是下人,不过就是有个衙门的差事,在高门大户人的眼里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人。可我自小就跟他们相熟,跟他们习武、练武,所以从没把他们当成下人,只是……跟齐二代虚与委蛇久了,竟变成了跟他一样有狗眼的人,总是看低别人。昨日在水里要被淹死的时候突然明白了,这么多年的隐忍,假戏真做,竟然快要成真的了。若不是昨日在河里洗了洗脑子,指不定要到何时才能想得透彻。”

    说完,向着两侧的黑衣人们作了个揖,又向王小川靠近一步,伸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对不住了,刚刚你说的话我也听见了,其实我爹从前也帮人放过牛羊,经过多年苦读才考取了这一官半职,但因为他太刚直,所以一直左迁,现在成了一个小地方的知县。原本他是在京城的……”说到这里,孙仲韦心里稍有不快,短短地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我以往是看不上他的,气他不懂人情世故,不知要圆滑做人,看不起他连我们一家老小都养活不起。在外人看来,我们家不过是镶了金边的粪球,高门大院没有看得上我们的。可就算这样,他依然不舍得多收百姓的赋税,天灾的时候,还拿自己的俸钱帮田农补上……他可以一身清廉,可我不想让家里长辈跟着他吃这份苦,所以才刻意跟齐老八走得近,在需要钱财的时候就向他们家讹点儿,但是作为交换,也得在一些藏脏的地方给他们打掩护。这两年,我越发因为剋了他家几两银子沾沾自喜,直到昨日我才回过神来,我压根就没有那既能拿捏别人又保持正直的本事,我早已走入迷途了!所以,打昨天从河里上来开始,我决定以后不装了,也不再为了所谓的好日子深入污浊之地,薰的一身浊臭,不如两袖清风来得畅快。虽然现在还是过不了憋屈的日子,但我打算靠自己的本事去考个武职,像我爹那样追随本心,不惧日月明鉴!”

    说完,向后退了两步,走在黑衣人中间。咧嘴笑着道:“漂亮话还是不说了,太不像我。还是来点儿实在的。”边说边脱掉上衣,露出黝黑壮硕的上半身,那身上已经满是鞭子抽出来的血条子,他挥了挥手,道:“来吧!”把衣服一角塞进嘴里咬着。

    黑衣人们满脸心疼,慢悠悠举起手里的木板,刚排成一列站好,念白立刻阻止道:“孙兄这是怎么伤的?况且又何必如此?我们已经知晓了你的心意,快起来吧!”

    王小川也喊道:“不要打!不要打!”

    孙仲韦回头看了看王小川,笑着道:“你说自己没用,没有资格期待出人头地,我现在就在告诉你,是我错了,不该那样说你,你也不要再那样低看自己了!”

    王小川猛地点头,脸和脖子红成一片。不觉身体疼痛,跌坐在地上。

    念白蹲下查看,孙仲韦示意黑衣人们站回去,忙起身去扶王小川,道:“你别激动,我不让他们打了就是。其实你不知道,挨板子也是我从小到大的功课,他们哪舍得对我下狠手啊,你看,根本没觉得疼呢!”说着把背转给王小川看。

    王小川看着一条条鞭子留下的血红印记,大哭起来。点头道:“我以后也要做个有用的人,把气力用在正道上。”

    孙仲韦扶住王小川的胳膊,点头道:“对!只要在正道上努力,就不能说自己没有资格!”

    王小川一阵哭声过后,几个人破涕为笑。

    在衙门里又住了两天,见识了孙仲韦父亲办公的样子,不觉得在南下的路上又多了几分安全感。王小川身体稍微稳定一些,几人便提出辞行。孙仲韦骑马送三人到郊外,约定以后有缘再见。

    三人骑马南下,高希言虽心情不错,但想到自己已经出来半月,一边担心高陆尘派人找他回去,又一边担心哥哥的安危,一路上沉默寡言,只想快点向南。

    王小川虽然收到了孙仲韦的赔罪,却还没有从刚经历过生死的劫难中缓过来,坐在马上也什么都不愿意说。

    赶了半天路,经过了十几里的低山和树林,终于看见了第一家饭馆,三人商量先吃点儿东西再赶路。

    这饭馆因落在荒野半路中,没有对家竞争,连名字都没有认真对待,直接挂了面旗子,写着“饭馆”两字。饭馆的外面有三张矮桌,各配了两条矮凳,马上到吃饭的点儿了,却一个客人也没有。

    只有一个年轻的小二站在门前,面色微黄,身材矮小。看到高希言和王小川二人停马,不急不忙的从门前向他们走了两步,抱拳笑呵呵道:“二位客官一路劳顿,想吃点儿什么尽管说,咱们这里都能做。”

    念白滑到小二身边停住脚,小二不知他什么时候过来的,被吓得两腿直打转,歪歪扭扭地后退半步,差点儿摔倒。

    念白一把拉住他,问道:“都能做?那你们岂不是每天都要准备不少牲畜?若是准备的吃不完怎么办?”

    店小二忙站稳脚,仔细看了看念白,见是个十几岁的道士,才安心回道:“这位小道长说玩笑话,自打开店以就没遇见过吃不完的时候,不够吃的情形倒是三天两头的有。”

    念白看了看四周,并不见人影,对他说的话一阵疑惑,只是笑笑道,麻烦先送一壶茶来,给我们一点儿时间商量。”

    店小二听说,转身刚走了半步,回转身子问:“我们?您三位是一起的?”

    高希言点点头,店小二笑呵呵快步跑进馆子里端了一壶茶出来,一边倒茶一边打量他们三个,最后对着高希言道:“这位公子也是打北边来的?看起来倒颇有南方人的身型。”

    王小川刚拿起水杯喝了口茶,就被店小二这句无心之言呛到肺管子,一阵猛咳,把脸憋的通红也停不下来。

    店小二笑嘻嘻道:“这位小哥定是渴坏了,喝的也太急了。看这脸上的伤,一定是闯江湖的吧?别难过,路过这里吃饭的江湖人多的是,惯有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都是平常事儿!”

    高希言不想让小二再谈论王小川的伤,打岔道:“一碗青菜细面。”

    念白也跟着道:“我也要一碗。”

    王小川依旧咳得说不出话来,举起一根手指头在半空晃着。

    念白会意,道:“三碗青菜细面。”

    店小二吆喝了一声“得嘞~”雷厉风行地走进后厨,一杯茶的功夫,便见他从饭馆里端出来三碗青菜细面,菜叶子绿油油的盖在面上,面条又细又白,还有泛起的一层猪油,看起来甚香。

    念白刚用筷子夹了要吃,只听店小二道:“三碗面总共是六文钱。”念白只好放下筷子,从衣袖里拿出钱,数了数只有五文,又抖了抖衣袖,左摸右摸才又找出一文递给了店小二。

    店小二歪头看到念白道袍腰间有缝补过的痕迹,打趣道:“几位穿着看起来都怪体面,兜里却比脸还干净。只能说啊,‘人确实不可貌相’,只看表面,总有看走眼的时候。”

    三人听着,都不回应。只是低头吃面。

    店小二又站在一旁自顾自道:“听说南面现在有点儿乱,你们没有点儿钱财在身上,恐怕回来就难咯,赶紧吃吧,吃完这顿,指不定还有没有下顿了。”

    此时,馆子里的掌柜从窗子里向外喊道:“你别在那瞎侃了,赶紧进去帮忙,等一会儿人多了忙不过来,那些江湖汉子可不像这几位白面小子沉得住气!”

    店小二听了略觉扫兴,又依次看了看三个人,自言自语道:“好不容易有这么几个斯文人,能拿他们打趣几句,还不让人说话,那些粗野莽夫没意思得很……”小声嘟囔着走进馆子。

    三人刚吃饱喝足,放下碗筷。

    只见从南面走来两个佩剑的习武之人,高头大马,穿着粗布衣裳,面貌稍许潦草。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坐在高希言他们旁边的桌上,络腮胡大汉道:“小二!”

    店小二听这语气,赶紧从馆子里三两步跑了出来,笑着问道:“好汉,吃什么,您吩咐!”

    络腮胡大汉道:“先来一壶酒,两个酱肘子,再来一盘熟牛肉!要快!大爷饿得心慌!”

    店小二边往后厨跑边回应到:“马上来!”这边的话音刚落,店小二又从馆子里跑出来了,手里已经端了酱肘子、熟牛肉和一壶酒。

    络腮胡大汉也颇为惊讶,只点点头道:“好,够快!”

    店小二帮着往碗里倒满了酒,便后退几步,远远地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络腮胡大汉对旁旁边那人道:“要不是我们跑得及时,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真他奶奶的吓人!”说完猛灌一杯酒下肚。

    旁边脸颊凹陷的瘦高男人道:“谁能想到朝廷出兵这么快,咱们那几个大哥都没收到消息呢,看来上边儿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可不是,那个山东来的将军果然厉害,来了个趁其不备,釜底抽薪。可惜!强龙难压地头蛇,他那手下的副将不是白白送命了吗?”络腮胡大汉激动道。

    高希言和王小川听到这句,同时一怔,王小川站起身,对着两个大汉行了个礼,问道:“两位好汉大哥,敢问刚刚话中说的将军是怎么回事?”

    那络腮胡大汉怒目圆睁,盯着王小川。脸颊凹陷的瘦高男人顺势摸了摸桌上的剑。

    王小川愣在原地,吓得眼皮霎时睁开两分,直直地看着他们。

    那两人忽然相视一笑,哈哈道:“看你这一身伤,还不忘打听八卦,告诉你也无妨!那从山东去南边的将军,是奉命去削藩的,北方和南方那么远的距离,上边儿想要让北边儿的人去收拾,在南边没什么根基,也斗不过那些几代做生意的,人家毕竟也有地方势力保护,于是那将军就想了个不那么费力的计策,让他的副将打头阵,擒贼先擒王,杀他个措手不及。本来一切都尽在掌握,但后来听说他们想要偷袭那柳节度使,甚是有智谋,整个南下的路上,商船、客店,都有常年为他们提供消息的探子,稍有风吹草动,还没到家门口,人家早已排布好对策了,所以啊,那副将就遭对方反杀了。”

    王小川嘴哆嗦着,含含糊糊问道:“那人姓什么?”

    脸颊凹陷瘦高男人抬眼看了看他,道:“姓高,据说不过二十出头,未来本该前程大好,真是可惜了……”

    王小川听后,慌忙转过身坐下,脸上的泪不自觉地眼眶外喷涌,瞬间湿了整张脸。

    高希言头低垂着,眼泪也从人皮面具下涌出脖子。

    念白看他们二人这样的反应,又听说那人姓高,立刻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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