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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青山正晚,渔歌唱短。

    大雁横过夕阳,鸬鹚潜掠江面。

    清风徐徐,峰顶绝崖上。

    一少年和一老道对坐。

    少年正是王棣。

    此时眺望崖下黄昏江景,橙红的波光随渔船行进而荡漾,渔夫撑篙慢行,带着船头的鱼鹰靠近江边芦苇。

    晚风拂面,使王棣惊醒,他心头惊撼,眼见着师傅不过一脚踏出,竟就直接换了个天地。

    王棣跪坐在师傅面前,正要询问,就听师傅开口道:

    “为师姓张,名坤元,号震贞。现乃苍青洲一散人修士。”

    张老道顿了顿,看他徒儿是聚了精神的样儿,便再说道:

    “修仙分二部,一为修炼,一为修真。修炼有十重境界,棣儿先知前五重即可,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渡劫。”

    “修真有三道境界,为:明心通神、安履于道、天性混元。”

    王棣见师傅停住,心里有不少疑惑,酝酿片刻后便问道:

    “师傅,修炼修真有何分别?”

    师傅答道:

    “修炼即修身,修真即修性。”

    王棣再问:

    “如何去修?”

    张老道轻笑,伸手点在王棣额头正央,三卷修炼道法便烙印于王棣脑中。

    分别为:

    师傅待王棣回神,面上严肃告知道:

    “此三卷道法非正道正宗诚善者不可轻予,乃为师前身宗门嫡传。”

    王棣牢记后,朝师傅拜道:

    “徒儿晓得了。”

    这三卷道法,苍天广域正道功可由练气修到渡劫期,青云升道仙法暂未明知。

    而那玄震诛邪经实是一门斩妖魔诡道的大雷法,威能通天。

    王棣起身后就迫不及待修行起来,心中激奋不可言说。

    可这苍天广域正道功运行后,看天地灵气犹如水中月,境中花,无处不在,无所不藏。给他掀起无穷困惑。

    天地间除开那些细微游荡的灵气,这一草一木,飞禽走兽乃至凡人,身体里居然都有不少灵气。并且似乎都能被吸收。

    一时间犹豫,无所适从,纳不入灵气。

    王棣千万分不解,就再朝师傅拜道:

    “师傅,徒儿有些疑问。”

    张老道笑且颔首,道

    “直言便是。”

    “师傅,这天地间任何物什似乎都有灵气...”

    老道知王棣心底所惑,给他答道:

    “自然是吸纳无所凭依的。”

    王棣还想再问,师傅却好似知他所想,又说:

    “这万物身上的灵,便是它的命。若是修炼时肆意吸纳鸟兽花草与凡人的灵气,哪怕只取一丝,也能叫人大病。鸟兽则无力,花草枯萎。”

    “那若是把这天地灵气渡进万物体内...”

    师傅笑着点头,说:

    “禽兽草木通灵成精怪,凡人则消病延寿,头脑清明。”

    王棣恍然点头,又想到方才有不少困惑,就趁此机会问道:

    “师傅,什么是苍青洲?”

    哪知师傅默然几息,缓缓摇头:

    “等你筑基,为师便全部告知。”

    见师傅对此事似有不便之处,王棣就换个问题问道:

    “那修真是如何?”

    张老道见徒弟问了关键,面上欣悦,直接反问:

    “徒儿可想好为何而修仙?”

    王棣听完,愣在原地,脑里回想到这些年在王家村的点点滴滴,还有刚刚亲手葬下的爷爷。顿时迷茫起来。

    他想天下太平,无有灾害;却也想修成仙法后再见一眼爷爷;想天下万民能无有痛苦;也想成圣做祖,做书里的神仙人物。...

    这些逐个思量过,最后却又全部否定,心里问道:师傅能吗?大概是不能。自己又如何肯定能修到那般厉害地步?

    而仙真的是无所不能的吗?

    王棣紧皱着眉,朝师傅问道;

    “师傅,何为仙?”

    天边大雁长鸣,飘绕在山云之间。绝崖顶,师徒俩陷入沉静。

    不多会儿,老道讲给徒儿说:

    “仙者,不独于人也,境界所不限。中心诚信,身有道法,便可称仙。”

    这样评价,与王棣素来所见大有不同。素来仙者都是以能为上,道法通神就是仙。

    他以为这称呼与境界有关。

    因此问道:

    “心中不诚却有道法为何?”

    老道轻叹,道:

    “诚不足,品格有缺,小人也。心中无诚,心相本恶,魔头也。”

    王棣心有所悟,念及此前匪首所为道:

    “弟子方才见天地万物皆有灵气,仙与魔可是取之不同?仙吸纳无主之灵机,魔则抽生灵血肉为食。”

    张老道抚须而笑:

    “善哉!”

    王棣心中所惑,一通百通。当即使那天地灵气自四方汇聚,似漏斗一般进到丹田。

    王棣不知时间流逝,打坐修行竟过了一夜,睁眼正是清晨。

    师傅也随他坐了一夜,打坐闭目间,好像察觉他已醒,问道:

    “棣儿,一夜练气,迈入仙途如何?。”

    王棣稍惊,体会周身所感,就觉那灵气遍及全身如臂指使般,灵异非常。他答道:

    “才练气一层,就与从前天差地别。灵气之作用甚大,对那些肉体凡胎好像是无所不能。”

    师傅点头又道:

    “那昨日的匪首是偶得了一卷练气的魔功,不过练气三层。从魔功里学了几个能杀人的戏法。”

    张老道见徒弟不以为意,也不多做解释,略微笑笑就问:

    “棣儿腹中饥饿否?”

    王棣摸摸肚子,自然点头。

    张老道便伸手往那山中一指,数枚山果若流星飞出,悬在王棣身前。

    老道又伸手朝这果儿上一挥,几股水流竟凭空出现,把几枚果儿淘洗了一番。

    待到水流凭空消失,师傅便说:

    “棣儿可尝尝味道。”

    “谢师傅。”

    王棣拿起一枚大红的苹果,咬上一口,鲜脆多汁,几下就啃没了。

    共有三个苹果三个梨子,还有一个认不得的果儿。

    果子真不经得吃!到六枚时,王棣才猛然想起师傅。又想到仙人餐风饮露的传闻,不禁纠结起来。他搓着衣角,看向师傅。

    老道笑着摇摇头,说道:

    “为师早已辟谷,不需凡俗吃食。”

    话一出,王棣便拿起剩下那枚果儿啃起来,酸酸甜甜,好不清爽!七枚果儿刚好填满了王棣的肚子。

    张老道看徒弟饭饱,便把手搭上徒弟肩膀跌足而起,二人就消失在这青山绝崖巅。

    再出现时,已是檩城外。

    这儿四处烟尘起,寸植不安生,有几副枯尸乱横在城下。一副荒凉景象。

    老道再一踏,则驾雾腾空而升,飞上檩城顶端。

    这伸手往天上虚点!

    上头顿起乌云,夹有丝丝雷霆闪耀。底下凡俗哪知此事?以为天有反覆,道是无常。

    王棣心悸震撼之余,从天上俯瞰,这巍巍一座郡城尽收眼底。内里还有不少匪兵行恶,有光天白日下当街杀人,也有在郡守府中饮酒作乐,与强掠的良家宣淫。

    只见他师傅未有动静,凭眼神扫过,一个个作恶匪兵便被一道道天雷击中,烟尘散尽就剩一点黑灰。

    底下凡人都跪下口称老天有眼、神仙显灵。

    去王家村的贼子全系檩城所出,张老道此行是要给王棣把仇全报了,好让他心定。

    心执意乱如何能修仙?说不得取了魔道,好快些报仇。

    他又给王棣展了点雷法小术,看上去相当惊人,是玄震诛邪经里的。

    大仇得报,王棣心底一阵虚无茫然,不知何所向。而神通奥妙,复令王棣崇慕,脑中想着修成后如何施展。

    张老道抚须长叹,架云带王棣飞远。

    他直往上行,风云下沉时,王棣却觉胸口逐渐发闷,体内灵力停滞。等张老道在他身上搭了手,才恢复正常。

    不一会儿到高天云上,那长天无边,大日伫在眼前,一座无匹高峰撑在云间,云海可像是做了神仙陆地。

    王棣何曾见过这等景象,怎么也想不出云上世界!

    天空无垠广阔,烈风呼啸,王棣猛吸一口气,虽然觉得浑身舒畅,但周围却没感知有多少灵气。

    再细细寻来,只看那远处高峰上灵气浓郁如水,却被吸附在高峰的三丈周围不得出,王棣便问道:

    “师傅,那山是何物?周围怎么聚了如此多的灵气?”

    师傅轻抚他脑袋,惋惜地讲道:

    “那是苍青山脉的主峰,也就唤作苍青峰。上头神异,吸了方圆百万丈地界的灵气。使这地灵气贫瘠,难有修士。”

    王棣听了,想到方才所说的苍青洲,猜测着:

    “大亨可是在苍青洲里?只不过是与外界阻隔了?”

    师傅便点头肯定,没有多讲。老道晓得他徒弟只懂个大概,却无实在的认识,半知半解也就不去想它。

    多闻多虑,容易心浮气躁。

    突然间,那苍青峰上灵气仿佛一震,有无穷压力袭来,老道只顾及护住王棣,两人便往下急降。

    降到半空,张老道踏上两步,云雾便拖起二人安稳下道陆地。

    这四周枯木林立,地上荒芜,一条土路大道从枯木林中直往前。

    老道苦笑,望了眼王棣,看徒儿身上无伤,便松口气。心想这苍青峰脾气忒大,今后做不得如此冒险之事。

    王棣起初是觉得身上翻江倒海,后面就有灵力包裹,给他安抚下来。迷迷蒙蒙就和师傅来了这里。

    他惊魂未定,不自觉急促喘息几下,才镇定下来:

    “师傅,那苍青峰好似有灵,朝我俩发怒。”

    张老道老脸一绷,没料到在徒弟面前这般丢脸:

    “那山灵着实可恨!不谈它,不谈它。等今后你修为有成,把它脑袋捏平重做山!”

    王棣不通苍青峰到底是何种精怪,以为修为大抵与师傅相当,便直接应下。

    张老道掐指一算,猜度几个来回,念及王棣出身草野,未见过世间诸多人物,于是说道:

    “这里是邩(huo)城边界,离汴阳不过百里,没想到如此苍凉。”

    他顿了顿,抬眼望天边瞧过,又说:

    “修行非一朝一夕之事,为师刚被那苍青峰撵了下来,正好且修且行。先往汴阳走去。”

    王棣自是无有意见,迈步就走。张老道看他徒儿听话,也算欣慰。

    师徒两人并行土道上。

    道上鸦声一片,不时有饥民尸骨散在荒野,被秃鹫叼食。

    行半日,枯林消失,路旁田地干裂出密密麻麻的缝隙。

    这地儿里仅有几条小虫小蚁,见不到农物。

    再走过一里路,却见到条干涸的河道,里面趴了几个不知生死的灾民。

    老道与徒弟轻飘飘跃过河道,发现这底部还有点颜色稍深的泥土,那些个灾民都埋在地上啃食。

    但王棣隐约听到了一点呻吟。

    下面的几个灾民还有命。其中一个更是看见了师徒二人,一双眼充满渴望。

    老道连忙拉走了徒弟,教道:

    “莫要恣意救人。”

    王棣不解,想这修仙不过是仙为善,魔为恶。魔去杀生,仙来救生而已,便问:

    “仙人非大善人?”

    张老道连连摇头:

    “独善其身已难,不愿惹那麻烦。”

    听此,王棣通晓他师傅不是那迂腐儒生之流。

    但看王棣无声,张老道记忆里浮现出万载前他师傅所言,也原样讲给徒弟听了:

    “善非至圣,中孚非至善。有能者行中正,在其位者行其善。人是如此,仙亦为人。”

    老道见徒弟似懂非懂,便又说道:

    “中心至诚,明辨是非。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修好自身真性,再顺手诛邪斩魔而已。”

    王棣牢记后,知这仙人千百种,有能不作恶而已,倒是有些江湖的侠气。他又想,仙人中定有一心救世的,有随缘而行的,也必有那隐居不见人的。顿时联想大亨那些仙人没理清灾荒,紧接着问道:

    “大亨也有仙人去主动管这天灾人祸?”

    张老道颔首,答:

    “自然是有,不过这些个仙人能力低微,救不了天灾,只能在大灾后管管人祸。”

    “那他们是何等境界?”

    这大亨的所谓仙人究竟实力如何,是王棣一直想了解的。

    张老道沉吟片刻,才说道:

    “筑基后就是这里一等一的实力了,金丹境便是那极个别的老祖。”

    如此这般,王棣心里明了,没了困惑。

    师徒两人没走多时,前方不远就瞧见有车队歇息。这车队约摸有十几辆车,在路上绵延有二十丈。车队里诸多汉子出来大解小解。

    张老道对徒弟得意地笑说:

    “我们师徒二人可还能搭个顺车,省了脚程劳累。”

    两人快步而行。

    临近车队,有一裹着灰布头巾的瘦削小厮主动迎上来,是打量过了师徒二人,直接拱手说道:

    “老道长可是有甚么事。”

    张老道微微点头,对这小厮问道:

    “你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小厮回道:

    “我们从椑(bei)城出发,去大亨首都汴阳。”

    老道又说:

    “贫道师徒两人想搭个车,不知是何价钱?”

    小厮又拱手回道:

    “容小人禀明上头。”

    他转身去了车队中央那最大的马车旁,在马车外说道:

    “东家,外头有老道师徒想付钱搭个便车。老的是白头,不过身体看着康健;小的才有十岁出头,也壮实的很。这爷俩衣着整净,却无甚行李,恐怕不是一般人。”

    里面的人掀开窗帘,是个长须白脸的汉子,年有三十左右。他对小厮说道:

    “至少二十两银子,剩下你自己安排。小五,记得路上再仔细瞧瞧。”

    话毕,他东家放下窗帘。

    小五来到师徒二人跟前,再拱手道:

    “老人家,上头说是时局不善,这车费兼饮食也是一起的...”

    张老道认同地点点头,从袖里摸出个颇大的银子,少说有三十两。

    这小厮笑眯了眼,欢喜地接过,说道:

    “老人家,您二位随我来。在下唤作小五,今后有什么事,叫唤小人一声。”

    领着二人去到辆两马的车边厢边,道:

    “里面原是一秀才,现添了老道长二位与他挤挤也无妨。车马日夜赶路,半月就到汴阳,您二位多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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