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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殿外道场,头顶混黑一片,林叶交叠声阵阵。狂风怒雨忽的砍来,便是刀劈斧凿。那山顶四处及时涌灵力结出屏障。

    这下看去,还真是世外安居所,避风遮雨桃源乡。

    在道场中央站了片晌,昆道长便从后院牵来两匹高大马儿,带着车舆,领到张老道身边。

    他尚未有马身高,仰着头胡须微颤:

    “请前辈上车,贫道为您三人架马。”

    张老道应允,率先走上车,王棣也跟着跳上去。何祥吞了几口吐沫,奋力跳趴在车舆前头,踢踏着双腿。

    昆道长给他托了上去。

    等三人坐好,昆存真架着两匹神骏,自道场上起步,一跃跳出山。

    顷刻间,风雨骤降!

    窗外灰山黑水急升,雨幕由下而上扑打,这湍湍大雨有若浪潮袭面,却伤不得车马分毫。

    王棣闭气提神,看窗外景物瞬息变换,须臾而止。

    原是这昆道长架车跃到正值汛期的长陵江上,马儿车舆触水即稳。江水汹涌无匹,马车信步急行。

    从阳熙山顶向东至汴阳,长陵江无疑是最快的水道。

    先前未有大涝时,商人乘船运货往汴阳日夜不息,常能一本万利。河泽养活了两岸数城和汴阳边缘的数十万民。

    但现在江上波涛是阎王催命,水中激流是小鬼勾魂,谋不得利。只有仙家车马可借道而行,哪怕风雨飘摇,依然不受侵扰。

    王棣坐于马车中,看半边江水滚滚,一侧岸上稻田覆没,早无生人。

    “啊!我们在江上飞!”

    何祥瑟缩在王棣身边,偶然抬头望见窗外景,朝王棣大叫。

    王棣应声点点头,黯然无言。张老道适时瞧见徒儿不对劲,便问:

    “棣儿心里如何?可是忧心那小朱秀才?”

    王棣还没回话,何祥小儿便道:

    “那傻人有甚好忧心的?好生生的还能死了不成...”

    话刚毕,何祥就觉得王棣目光渗人,森幽锐利好似要吃人一般。他连忙缩起脑袋和双腿,抱着头,非常熟练地靠在车厢墙边。

    张老道闭目掐指一算,不得多时就睁开眼,迎来王棣探寻的目光。

    但事与愿违,张老道唉声摇头:

    “已经魂去了。”

    听此言,王棣浑身都好似泄了气,瘫软在车厢里,任外头风嚣雨落,更增神伤。

    何祥却不信,放下手从塌上蹦起:

    “那傻人还输与我叫爷爷呢!我还没死!他怎能先去!”

    王棣无言,张老道就给何祥解释:

    “方才小朱秀才要贫道送他去大军前,想劝人家入城不伤人。”

    “天下岂有这等傻人!傻人就是傻人!”

    何祥未曾想昨日还相见的人今日魂去,两泪拥着双颊滑下。又想他老父还留在城里,这把他送到张老道这儿的目的前后明朗。他活了,阿父和小五必然是九死一生。

    这小儿如遭重击,想如往常大哭大闹,却大哭不出,独自闷在塌上望雨默言垂泪。张老道一手一个,给二人天灵上输了点灵气,让他们舒缓些情绪。

    之后张老道抚着王棣的肩,道出疑惑:

    “棣儿为何如此悲戚?那小朱秀才自己选的路,无须哀神伤身。”

    “徒儿当时想与他同往...”

    张老道愕然,未料及徒弟当时是有这等想法,他前番在客栈处,仅仅是担忧王棣要强行带走朱明善而已,到时不好施为。

    却看王棣直接告别了秀才。哪知他是想一同前去!

    “那棣儿为何不去?”

    张老道和声细问,怕刺激他再度伤神。

    王棣攥紧衣角,低眉缓缓道:

    “徒儿,徒儿觉得到时危险还须劳烦师傅,便打消了念头...”

    “棣儿怎还疑虑这些?当时便与为师说说,必会护你二人周全。”

    王棣沉默不语,张老道便拍他两下肩膀:

    “痴儿,痴儿!仙是云上的豪侠,随心所欲自不必说,何况咱俩师徒,哪里要考量这些?让它来便来,去便去!”

    王棣泪从双目涌出,扑到师傅身上大哭。他想到他爷爷、想到邓先生。想到信师傅,便可保朱大哥性命,还能保一城百姓。可自己总无力,不能站在别人身前。

    张老道搂着徒弟,轻轻抚他后背。老道眼里是窗外雨打风吹,江边惊涛骇浪覆向漆黑的山麓。

    不久,王棣就缓和许多,在师傅怀里微微抽泣。

    这时,听老道突然叙问:

    “棣儿知那仙路漫长,终点何处?”

    他没等王棣回神就兀自答道:

    “超脱光阴束缚,成不老不死之身,是所谓长生。而那终点,就名为:大罗天。大罗掌此世宇宙变换,无所不能,无所不通...”

    听师傅慢慢念叨完大罗之境后,过了几刻,王棣深呼口气,抬头看师傅双眸向窗、黯淡失神。便从师傅怀里挣出,伏在车厢中间给师傅磕了三个响头。

    “弟子王棣,今生欲求大罗境!”

    这幕让张老道忆起万载前他恩师对他抱以厚望的笑容,便拍掌连笑连说:

    “好!好!好!吾徒当为仙道至高!替为师看那大罗天是何等模样!”

    王棣重重应下:

    “谨遵师令!”

    这番话语相对出过,王棣再抬头时,双目坚定,一扫从前大悲大戚。这前路已清!自然是迈步走下去!

    一旁的何祥也被这样氛围所染,心头一动,当即跪在王棣身边,朝张老道问:

    “老道长,您能也教我怎么飞上天吗?我想去接阿父回来。”

    张老道仔细看他几眼,摇摇头:

    “你根骨一般,先天灵慧不足,在这陵地纵是修炼百年也绝难筑基。筑基后才有望冯虚御风,遨游北海。”

    老道看他不死心,掐指算算,又和他道:

    “你阿父已亡故,救不回了。”

    何祥听完,耷拉着脑袋,郁郁不再说话。两人也相继起身,王棣盘膝坐在塌上修炼。

    这马车驶过几道大浪的地儿,靠近了汴阳,雨也稍弱一些。

    不多时,前面的昆道长便使灵气传音来:

    “老前辈,快到了,给您送到城内。”

    张老道便回他:

    “不必,到城外便行,好让我这徒儿见见汴阳风光。”

    昆道长喏了声,便继续往前。

    现在和汴阳还有段距离,已经能依稀望到那座据峰依水的大城,盘卧在昏黑的天空下。

    江水至汴阳附近便减缓了许多,两岸还有些聚集的村落,半隐在山林间。

    于长陵江分出的两道水脉斜过整个都城,巍峨的皇宫立在偏北的小高坡上。

    汴阳有八门,得是东南方的那扇才容商人旅客进入。

    离城还有十多里,城边就望见不少人烟。湍急的水流里有不少鱼虾,任那有胆、有水性的人去捉。

    汴阳边的长陵江最是平缓,有千丈来宽,对望来似个湖面。

    昆道长趁着这人迹少时,把马车朝岸边驶上。车内并无颠簸,只是景物又变,少了雨点入江的波澜。

    却是此时。

    耳边突有雷声震震。

    不一会儿,乍然有电光闪烁,璀璨夺目。它自西北而来,把这喷墨的天划出道金线。上头还有大股灵力踊跃。

    王棣受它惊扰,目生灵光向那望去,竟是阳熙派宗主杨怀泽道长!

    他一身道服玄冠,美髯及胸,腰板笔挺。赫然是仙家真人模样!手执浮尘前扫,方圆百里便停雨。

    猎空飞驰,直往京都汴阳。

    张老道本是盘膝假寐,此刻也睁开眼瞧去,缓缓念道:

    “这道友今日仙去。”

    前面架马的昆存真也望见自家宗主,他隐隐意识到什么,拼命提速,两匹神驹在雨幕里激出大片水汽向后飘走。

    底下百姓都仰头望那久久不散的金雷,看他跃向汴阳城上!

    昆存真在底下用灵力贯声撕心高喊:

    “宗主!宗主!”

    那杨道长略有停顿,便使金光继续前行。所过之处,大雨回旋倒转入云,底下灾民欢庆鼓舞。

    “杨师叔!”

    昆道长在车舆前站起身,运起全身灵气往天上高呼,灵力所散,声彻云霄。

    王棣见那杨道长最终留在汴阳城上,升向天上几层乌云。

    汴阳城众多百姓就见有道真切的金雷,直竖着捅上天去。

    下面马车里,何祥看这金雷刺天,瞪大了眼,不敢闭目省去转瞬的景。

    此时此刻,汴阳城内外数百万人呼吸钝化,望金雷,望杨道长英姿勃发,手掐法决使个大神通。

    一霎!

    金光炸裂,射向八荒恶云!黑水净去,卷走天地妖风!

    这不过一呼一吸间,天澄清若灿亮银盘,几处腾七彩虹霓!

    道长挥手拂去天上浊污墨迹!换个通透朗朗乾坤!

    京城内外,欢欣鼓舞,恭贺齐启,赞日月仙神等无量寿,救灾救难。

    少焉,呼声渐息。

    汴阳外,王棣四人的马车仍旧稳稳前行,前方的昆道长早已重新坐下,默默驾车,好像没发生过任何事。

    那何祥小儿本想学着高喊几声痛快,但见车内冷清异常,也就憋了下来。

    马车行到东南门前,昆道长就先下了车厢,等张老道三人依次跃下,才作揖拜道:

    “老前辈,两位小哥儿,珍重。”

    张老道点头,王棣深揖回礼,何祥见他哥哥如此,也学着给昆道长拜了。

    至此,昆道长上了马车,沿江缓缓西行。

    王棣随师傅入了进城的队伍,随那些脸上始有笑容的商贩走卒与兵丁们,移步至汴阳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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