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牙都咬碎了

    英国公府。

    书房中光线明暗不定,只有一盏油灯闪烁着微弱的火苗。

    书房外冰天雪地,屋内仍是温暖如春。

    有一位白发长者,休憩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此人正是这座府邸的主人,英国公张溶。

    旁边一位面相沉稳,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跪在长者身边,双腿已微微颤抖,看样子是已经跪了许久。

    “张七啊,你跟了我多久了。”老人虚弱的问话,打破了书房里的宁静。

    “回老爷话,自从老爷把我从街上带回府里,已三十年有七了,若不是老爷,我早已冻死在街上。”张七跪在地上恭敬的答复。那是一个格外寒冷的冬天,大雪压塌了房屋,待到清晨街坊从废墟中找出,只有年幼的张七尚有气息。

    张溶没有理会,仍是定定地望着窗边的银纹铜炉,这个铜炉正是西山煤业外售的标准款式。

    过了好一阵子。

    “张七,你说啊,那年冬天要是有这个炉子,你家里或许是不是就能烧的起煤了。”

    得闻此言,张七在书房中没有感受到温暖,甚至有一丝寒意,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磕头谢罪。

    额头与青石砖之间连续发出重重的声响。

    “行了。”终归是这么多年,有了感情,张溶不忍让他再磕,但心里有气,继而嗔骂道:“你就不能改改你这酸腐性子。”

    “一天天美人在旁,雪雨风花,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满嘴之乎者也,你想考进士啊你。”

    喝了口茶,平缓了一下起伏的胸腔,本就上了年纪,一口气骂了这么多,张国公累了个够呛。

    “嘱咐你多少次了,放下架子,和李家搞好关系,人也是你先接触到的,怎么能让成国公府摘了桃子。”

    “不管你怎么求,不管出多少钱,都要参与进去,你知道么?”

    到了英国公这个地步,已经达到了位极人臣、与国同休的地步,他还有什么所求的么?府里有用不完的金银,在天子的祭祖、成婚、出阁等各项仪式中,英国公府也一直站在前排。财富、地位,已经到了顶点,所求无非是能够保持圣眷,好把张家的富贵传承下去。

    但西山煤业的生意,有成国公府却没有英国公府,对于张府来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张溶听到西山煤业,只感觉店家口气颇大,西山皇陵京师相近,妄动矿禁,难道不怕伤了风水么。诚然现如今京师贫民,不减百万,周遭树木,已近绝迹,一日无煤,则烟火即绝,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御史愿意打破这心照不宣的默契,在矿禁上大做文章。

    但只凭冯保、李家、成国公他们自己,敢做这般生意?

    白手套罢了,至于谁是生意背后的主人,张溶心里也大致有数,也正因如此,他才对这事上了心。

    燕语莺歌。

    翩若浮云着霓裳,落幕鬓边皆染霜。

    丹青如画,身轻如纱。

    倚翠楼顶楼包房中热闹非凡。

    “文贵老弟,今晚务必尽兴,一切花费都包在为兄身上。”朱三才热情的抱着目光呆滞的李文贵。

    “哪里的话!怎能让朱兄破费。”张七一改往日的清高,放下身段推杯换盏起来。

    “就是,就是!怎能让朱兄破费。”各侯爵、伯爵府里的管家纷纷应和。

    朱三才笑眯眯的望向众人,来者不善啊!

    西山煤业的分红到账后,朱三才在成国公府里的地位可谓一步登天。

    朱三才本是国公府亲族旁支,自幼投奔京师国公府讨口饭吃,平日里操持商业,虽然是亲族,但地位与仆役没有太大的差别,毕竟与国公府沾亲带故的穷苦旁支数都数不过来。

    因常常出入勾栏、赌坊,身上沾染了许多市井习气,却又因祸得福,与李文贵甚是合得来,这才有了这么一桩富贵。

    今晚各府的管事齐齐赴宴,定有所求。

    所谓宴无好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朱三才无奈地看了一眼沉浸在温柔乡中的李文贵,心中万般感慨,人的际遇就是这么奇妙,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不外如是。

    “李公子~要不要行个酒令。”李文贵怀中的歌女艰难地挣脱出来,强颜欢笑地问道。

    “酒令是什么东西,咱不会,哥哥们,喝酒!”李文贵艰难的保持着清醒。

    张七看着摇摇欲倒的李文贵心知不能再拖下去了,好不容易拉上各府,攒这么一个局,可不是单单为了把这位李家草包灌醉,一咬牙,端起酒杯来到李文贵身前。

    “求哥哥给条活路!”说罢,一个大礼行了下去。

    “哎呦哎呦!张兄这是做什么……”李文贵恋恋不舍的推开怀中的歌女,连忙扶起张七。

    “哥哥有所不知,兄弟我负责府里的煤炭生意,说出来不怕兄弟笑话,今年的生意连往常的一成都没有……”一边说着,一边豆大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求哥哥帮衬一二。”

    见好戏上演,朱三才与各府管事饶有兴致的望向这边。

    本就只醉了五分,这么一闹,李文贵的酒意又醒了三分,无奈的看向张七,同时脑海飞速运转,回忆姐姐回信里的交待。

    “我知道你们巴结我,重金请我来这,是为了什么。”李文贵正襟危坐,一字一句地缓缓念道。

    见李文贵开门见山,众人眼皮微微一跳,心说戏肉来了,连带着对李家草包的印象也有改观。

    “当然是因为咱们合得来!没想到短短几日,情谊如此深厚,感谢哥哥们拿我当兄弟,在下先干为敬!”

    众人当场东倒西歪,张七哭的更大声了。

    “不开玩笑了,在下就直说了。”李文贵不在玩闹,“西山煤业这生意,我说了不算,孙公公说了不算,冯公公说了也不算,至于成国公……”李文贵砖头望向三才兄。

    “来之前老爷已经有了交待,但凭李兄做主。”朱三才转了一圈手里的酒杯,向李文贵微微颔首。

    “各位兄弟传达的意思,在下已经领会。”李文贵转向皇城,遥遥拱手,“诸位的想法,也会向贵人传达。”

    众人心下凛然。

    张七拍了拍手,一众侍女鱼贯而入,每位侍女都是面衬桃花,眉弯新月,一肌一容,尽态极妍。

    “张兄,这是?”李文贵瞪圆了眼睛,上下颌微微哆嗦。

    “小堂绮帐三千户,大道青楼十二重。李兄,今日定要尽兴!”见事情有了眉目,张七终于松了一口气,投其所好嘛!也没有那么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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