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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青魂沉染】

    听瀑飞榭竟无流水,只有满山冰雪覆盖,长松掩境荒芜寂寥,刺骨冻寒的环境比冰风岭更甚。空中飞雪似无止休,稀稀疏疏落个不停,饶是功体深厚的弦上玄也不禁打了个哆嗦。会将居所选在这种所在,这雪非焉的性格恐怕与一剑封禅也差不了多少吧,必是孤僻桀骜,难以沟通之辈。

    雪山之外有特殊的护界术阵,奇异玄奥难窥门径。对于六极天桥的了解仅限于天机画面中,早知道应该提前询问素还真,他或许知道更多关于六极天桥的背景,又或许六丑废人也同样清楚吧,是自己来得太着急冲动了。弦上玄并未擅作主张以武叩门,驻足山前静思办法。

    “贫僧弦上玄,为双邪之事拜访听瀑飞榭主人,望尊驾打开结界,现面一见。”

    面对这种不知底细的高人,素还真一般都执礼恭谦,弦上玄则不然,他完全不肯软化态度,不卑不亢地挺直腰板,略带傲气地等待内中传音作答。

    “弦上玄,中原名人,首屈一指的智者,若能解开吾特别为你设置的封阵,吾就破例见见外人。”明明是温和的声音,由凛然的真气传出却自带一股威压,令人捉摸不透雪非焉的心思。

    “特别为吾所设?”弦上玄眉头微皱,“施主是料准弦上玄会前来吗?”

    “当然。听瀑飞榭从未有过护界,吾也无需任何防护,此阵只为试你能为,是否有资格插手双邪之事。若你不能解破,奉劝你早日抽手,勿再干涉天机。”

    “看来贫僧是不得不破了。”

    撩拂袈裟,佛珠轻甩,弦上玄运气一探护界阵法,顿时身陷黑白空间,天地尽墨,毫无生机,此阵更有夺人生息之能,久处其间只怕在不知不觉中流失生命力老化而死。静谧无边,无端墨剑四面而来,似水墨烟黛风雅瑰丽,招招却要人性命,险之又险。

    这究竟是试探还是取命?弦上玄全神贯注不敢大意。对术法一窍不通的人来说,此阵困难至极,但,谁说破阵一定是要觑破阵眼关窍呢?接过数招,大致了解攻击走向,弦上玄嘴角微扬,立定不动,提元纳气,双掌翻袖,佛门至高武学应声而出,只六成的大梵圣掌,便将小小结界震碎。水墨画碎裂当下,双脚重新落回漫天大雪的听瀑飞榭,自幻阵逸散的佛气弥漫整个山界,其中还掺杂着不少无法自主抑制的道气。

    “你——?!”

    “吾破阵了。”弦上玄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袈裟,“破坏也是破,谁说一定要按照你的规矩解开。”

    内中一阵无言,片刻才道:“请入内吧。”

    “多谢。”

    就在弦上玄大摇大摆地进入听瀑飞榭之时,此地主人还没从刚才的山动地摇中缓过神来,雪非焉心中有惑,也迫不及待想见到弦上玄本人求证。越往里走,松枝越茂盛,总算有些生机,传闻中的飞瀑,只是悬挂在山壁之上一条被冻住的冰瀑,那么听瀑观心,倒是有些禅意了。瀑边巨大的枯松之下,一座小石亭中,背身而立一人,身着雪衣白裘,背负墨色剑袋,手执一柄雪白拂尘,白发高冠,萧疏轩举,淡泊悠远,自有一股出尘无争之姿。

    “沉染施主,贫僧见礼了。”

    回过身,雪非焉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弦上玄,却似一无所获,冷清的声音略显失望:“如此破阵,有损中原首智之名。”

    “非也,中原首智乃吾友清香白莲素还真,贫僧不过方外之人,因不忍苍生蒙尘,这才不得已涉入红尘。”

    “哦?那佛者因何还身带道气?据吾所知,你师承百世经纶一页书,应是最正宗的释门弟子。”

    “其中牵涉诸多前尘往事,恕贫僧无法为施主细说从头。”

    “也是,交浅言深。”雪非焉又背过身去,恢复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冰冰模样,“双邪已回冰风岭,你在吾处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吾为双邪而来,也为你而来。”弦上玄并不在意雪非焉的态度,顾自说道,“阁下今日护下双邪,很快将名动武林,来日必定风波不断。”

    “不劳费心。”

    “是。但贫僧想请教,施主所护,是剑邪,还是人邪呢?”

    “双邪对吾来说并无差别。”

    “当然有差,他两人中必有一人是吞佛童子,施主一定是明白其中玄机,甚至非常清楚地了解到谁是真正的吞佛童子,因此才想护下另外一人。”

    “现在的你才有些智者风范,也不枉能替一剑封禅解答困扰多时的问题。”

    “沉染施主,你又顾左右而言他了。”

    “人邪也好,剑邪也罢,双邪存在世上一日,吾便护他们一日,此乃吾友临终托付,如此你可明白了?”

    “嗯——据吾所知,双邪其一乃是一莲托生上师耗尽毕生修为孕化而出的梵莲,莫非沉染施主与一莲托生上师原是故友?”

    雪非焉沉默了几秒,“你说是便是吧。”

    “这……是吾失敬了……”弦上玄忙补礼稽首,但雪非焉仍无动于衷。“吞佛童子之事只会愈演愈烈,施主想保全之人,只怕天意难违。”

    “这是吾事,不劳操心。你无需将精力放在双邪身上,吞佛童子是他们的劫数,也是吾之使命。”

    “虽不知施主欲如何处理,但若有需要,弦上玄随时欢迎施主前来云渡山一同参详。”

    “若无他事,你可以离开了。”雪非焉不耐烦地下逐客令。

    “耶,尚有一事,贫僧欲请教施主,听闻施主出身六极天桥,未知是哪座天桥?”弦上玄意有所指地问,除了六极天桥,他不能断定天数变化之后,断极悬桥是否还存在。

    “六极天桥,苦境至圣清高之地,非凡人能可踏足,你身为中原领导,竟然不知?”雪非焉微微侧过脸,扬起眉毛不屑地说。

    “莫非是昭穆尊桥主所创造的那座天桥?”

    “然也。”雪非焉眼中露出崇敬之情,“昭穆尊桥主,尹秋君副桥主,吾辈修道者楷模也。”

    “既然如此,施主为何离开六极天桥在外独自修行?”

    “与你一样,为双邪天机而来。”雪非焉讳莫如深地说,“哪日你修行圆满,吾倒是能不吝领你前往六极天桥参拜桥主。”

    “那贫僧就多谢了。”弦上玄敷衍地笑了笑,“中原事杂,容贫僧告辞,请——”

    “不送——”

    昭穆尊与尹秋君另有其人,那雪非焉就不是道境玄宗逃入苦境的叛徒之一了,但他所说也不能尽信,保不齐是那两名叛徒的帮凶。对此弦上玄仍抱持观望态度,保留一半的怀疑,只要雪非焉不利用双邪之事做文章,不行对中原不利之举,那么一切都好说。

    弦上玄离开后,雪非焉这才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古籍,这本书数百年来他从未离身,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翻过无数次,编绳断了又织起,只恐稍有错漏,无法完成故人托付。缓缓抚过斑驳的书封,雪非焉轻叹一声,吞佛现世的天机早就记在书中,但如何才能扭转剑雪无名必死的天劫,着实棘手。此世的剑雪,温润谦和,慈悲仁厚,毫无半分魔胎气息,不说故人请托照看,单论这相交百年,要雪非焉眼睁睁看着剑雪献祭而死袖手旁观,他绝对做不到。天命两字已带走太多无辜的生命,就算万难,也要奋力一搏。

    至于方才忽然现踪,又瞬息消散的道气……

    ……

    同样飞雪漫天的世外之地,雪非焉脚步带疑,一步一思,提气在雪上飘行,足不点雪,行不留迹,凭虚御风潇洒翩然,目的地是——与世隔绝的青埂冷峰。

    护山结界乾坤法阵未有丝毫反应,雪非焉轻松穿阵而入,一过法阵,容颜尽改,华裳变道衣,雪非焉不见了,现出熟悉的道者原貌,竟是久违的白子墨……怀念地眺望山腰的望天古舍,依旧是白发飘散,寒风吹起雪色道袍,在厚厚的雪地中迆迆而行。

    “奇首,墨师兄,吾回来了。”还未进入望天古舍,在门口已恭敬作揖。

    院中出来另一位墨蓝色道衣的道者,向着白子墨招手笑道:“这么多年你还是如此古板,真是拿你没办法,快进来吧小白,非妙做了不少美食,你来得正是时候。”

    白子墨腼腆地笑了笑,顺从地跟着墨师兄进入古舍。

    外面是四季飞雪,望天古舍是四季如春,同在乾坤法阵护守圈中,退隐之地宁静安详。赭杉军道身已复,多年来与墨尘音合创数套剑阵,不断精进自身修为,更为解破青魂珠之秘潜心钻研若久。

    “师弟辛苦,此回中原之行,可有何收获?”一别经年,赭杉军风采依旧,重拾道心后眼神愈发坚毅。

    白子墨马上将这些年的见闻一一说与师兄们知晓,还不忘提起弦上玄身上道气之事。

    “依你看,这名弦上玄会是金鎏影或紫荆衣其中一人吗?”墨尘音狐疑地问,“当年大战后,除了被封印的众同修,活着离开道境的玄宗门人只有我们五人,出自玄宗的同源道气,吾想不出还有何人。”

    “不是他们。”白子墨肯定地说,“这数百年,弟子已经寻到他们的落处,并成功渗透其中,师兄们放心,假以时日,吾定要让他们为当年惨案作出交代。”垂眸紧紧揪起道袍一角,白子墨重重再下决心。

    原来当年道境一别,白子墨苦寻数十年才终于找到赭墨两人,了解叛徒真相后毅然辞别两位师兄,独自踏上复仇之路。墨尘音拦不住他,适逢赭杉军魔气正盛,思忖白子墨行事一向稳重,让他先去探出金紫两人行踪也无不可。

    改头换面,封印自身太极印,连功法都隐藏起来,弃掌行剑,转变一切过往习惯,仔细研读玄鸣涛留给他的天命书,借天机制造机会接近六极天桥,以沉染·雪非焉的名号顺利进入天桥修行,一留便是百年之久。叛徒在前不可妄动,甚至不能流露一丝怒意,只因天时未至,天机未现,只因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仇,更是玄宗所有牺牲同志和道境死去百姓的恨。

    沉染,染尘,雪者白也,非焉非何,何非也。还记得在道境的最后一夜,玄师弟曾对他说起前世种种,希望白子墨能记得那些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何非是师弟前世的本名,所有玄师弟要他记住的,他答应过绝不遗忘。一如师弟托付的天机诸事,魔界破封天时将至,是该挺身而出为宗门再战。

    “不是他们,那还会有谁呢?”墨尘音不解地说。

    “只是一瞬之间的道气翻涌,吾也不能十分确定,不如让弟子再去试探弦上玄,获得明确线索后再来与师兄商议。”

    “小心为上。”赭杉军叮嘱道,“吞佛童子之事呼之欲出,吾心有所感,觉得异度魔界再临不远。”

    不能点破天机的白子墨深觉赭杉军不愧是奇首,随便一说便说中天机,心中更是敬佩。“此事吾一直紧密跟进,请奇首放心,吞佛一有异动,吾会即刻禀报。”

    “中原发生诸事吾两人亦有耳闻,若力有未逮,也可与中原正道合作共抗魔祸。毕竟苦境苍生无辜,实不该让他们再经历与道境一样的祸劫。”赭杉军叹道,“可惜天时未至,我们两人还不能离开青埂冷峰。”

    “异度魔界再临,意味着玄宗也即将破封,相信离与众同修团聚的日子不远了。”墨尘音安慰道,“在那之前,赭杉,你解开青魂珠中老宗主留下的讯息了吗?”

    “这……”赭杉军突然支支吾吾起来,“不是师尊留下的讯息,而是……”

    赭杉军小心翼翼取出青魂珠,灌入一分道气,珠上开始散出星星点点的青色光芒,微微弱弱像夏末的萤火虫一般忽明忽暗。

    “我们的猜测与判断方向错误,这不是灵气,而是……魂气……”

    “魂气?”

    “好友,这就是吾一直以来被同一幕梦境缠身的诱因,因为……”引紫霞之涛剑气入珠,珠中开始扭曲出残缺不堪只有赭杉军看得见的虚弱魂影,赭杉军目光柔和地注视着青魂珠,“此乃小师弟的半分残魄……”

    “什么?!”同时诧然,墨尘音与白子墨都一脸不敢置信。

    “吾也疑惑,师尊交待吾此珠之时,是小师弟刚接宗主位不久,离赦天神封开启还有数日。那时小师弟明明生龙活虎,何来残魂寄珠?”赭杉军沉吟道,“这也许是师尊预留的一手,让小师弟未来有复生之机。”

    “如此说来,玄师弟真能再回归?!”白子墨激动的问。

    “应是如此。青魂珠得到混沌岩池天地灵气滋养数百年,残魂得以复苏,吾引紫霞之涛剑气相唤时才能有所回应。”

    “如果我们能早早得知珠中奥秘,何至于伤心遗憾这么多年,真是枉费一身修为啊。”墨尘音感慨万千,连连叹息,“难怪这些青色光点一直缠着你回顾赦天神封时的场景,是在给你提示,要你尽快参透。”

    “唉,吾总是如此迟钝,再次延宕小师弟复生之机。”赭杉军又开始自责不已。

    “赭杉,时犹未晚,残魂尚存,仍有一线生机。”

    “但这不是一条完整的魂魄,残缺一半,吾思索许久,查阅典籍也一无所获,若非今日你们问起,吾还不敢相告,以免徒惹伤悲。”

    “奇首,中原能人异士甚多,让弟子前往探寻,也许会有所获。”白子墨坐不住了,起身行礼就想赶回中原。

    “也好,我们两面同时进行,一有进展及时交流。但是小白,玄宗入世天时未至,记住不可暴露身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灾祸。”

    “弟子谨记。”

    再望一眼载满希望的青魂珠,数百年来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欢欣鼓舞,步下青埂冷峰的脚步也明快起来。一出乾坤法阵,白子墨又恢复成雪非焉的形貌着装,将欣悦藏在心底,脸上再覆面无表情的冰霜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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