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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诛心】

    深雪漫漫,簌簌湮没清冷荒山,烟云缭缭,寂寂围伴僻静古舍。枯枝零落,不知风卷去后身归何方,渡鸟喑哑,岂料严节临时更添怨愁。

    伤势稍愈的紫荆衣已恢复自己的本来面貌,他离开混沌岩池,独自留宿在望天古舍。数不清的岁月,数不清的人事充斥脑中,他需要更长久的时间调适心情,修复被挚友背叛的痛。那日白子墨以雪非焉的面貌来探望他时,紫荆衣还遮遮掩掩,推说不认识陌生道者,还好奇问雪非焉怎么会玄宗乾坤法阵的解阵之法。待以真面目相对时,两人静默无言对视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

    “原来雪非焉,就是白子墨……真是吾的好师弟,瞒得好啊。”紫荆衣失去了往日爱讽刺调侃的语气,声音中略带些许落寞。

    “尹秋君,紫荆衣——”白子墨平静地说,“从一开始,天桥同修,你吾与昭穆尊,我们三人就无一人有过真心。”

    “没有吗……”尹秋君苦涩垂眸,用羽毛扇遮起自己的表情,背身不敢面对旧友。对紫荆衣来说,白子墨与赭杉军墨尘音都不同,雪非焉在天桥上陪伴尹秋君修行千年,情谊之深也只有昭穆尊能堪比拟,可……“为什么雪非焉是你……你为什么要做雪非焉……”

    “为了报仇——”白子墨尽力压下心中恨意,同样别过头不想看紫荆衣一眼,沉声回答说:“你们以为玄宗道子被全数封印在异空间,实则墨师兄背着重伤的奇首,以及吾,我们三人前后留在了苦境。当年道魔终战前一夜,玄师弟要吾来苦境儒教求援,骗吾离开道境欲保全吾之性命……若非以雪非焉的形貌,如何能潜伏在你们身边监视你们这么多年。你去玄宗云台听听,破封至今,有多少前辈同修的英灵还在那处徘徊不去。魔界未灭,叛徒未惩,他们死不瞑目。”

    “你曾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报仇,可惜现在吾身份曝光,受玄宗教律所制,你反而无法杀吾了。”紫荆衣大抵猜到了白子墨隐藏身份的用意,只是不死心还想亲口问问。

    “就算有机会,就算按捺不住杀心,吾依然不会动手。吾不想叫你叛徒,你永远都是吾同脉的大师兄,因为你平安回归,他会更高兴……”白子墨垂眸轻声说,随即眼中泛出冷寒杀意,“至于昭穆尊,弦上玄不止一次阻止吾杀他,言昭穆尊尚负担着牵引天命的责任,要吾万不能为一时仇恨坏了天机。”

    “昭穆尊……唉……”紫荆衣伤怀叹息,“吾倾心相交的挚友,到头来,个个都想杀吾……”

    “你又将玄师弟排除在挚友名单之外了。他全心对你,还是被你抛弃,以前你怎样割舍他,现在就怎样被割舍,因果报应从来不会迟到。有时吾实在不懂,你何德何能,怎配他容情如斯?”

    “吾确实背叛了玄宗,但吾……吾没背叛他……”紫荆衣底气不足地说,“玄鸣涛……他从未信任吾,没将吾当成挚友……何来背叛……”

    白子墨心中怒火又升,隐忍着听紫荆衣叙述陈年往事。

    “赦天神封那时,玄鸣涛明知跳峰是假灵地,却装酒疯骗吾传递伪消息。他若全心待吾,何必演戏欺瞒,大可将苦衷相告,吾未必不肯帮他。”

    “你——!冥顽不灵!”白子墨握紧了袖中拳头,努力几番压下杀意。

    紫荆衣旁若无人地继续感慨道:“隔世再遇,吾又多次在昭穆尊手中护下玄鸣涛,没吾阻拦,昭穆尊早下杀手。日前闻得故人绝笔,玄鸣涛也曾为吾求情,如此我们是两不相欠。”

    “好个两不相欠!”白子墨怒极反冷,音调倏变,“奇首总悔恨当年没有及时引导你们,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弦上玄也是,从未与你打过交道,却莫名说你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有吾,最明白你们的利欲熏心,自私无情。你与金鎏影,沆瀣一气,利益互斗,如今落得身心俱伤,根本是无药可救!”白子墨愤怒转身欲走,紫荆衣又将他喊住。

    “你心中有恨吾知晓,属于紫荆衣的罪,吾自会回道境总坛领戒律。不过尹秋君并无负过雪非焉,仅剩的挚友,尹秋君不想失去。”

    “沉染·雪非焉,这个名字包含了吾所有的怨恨与回忆,全然不足为外人道。”白子墨冷漠拒绝,“雪非焉没朋友,只有两名仇人。如果你始终不懂土中酒埋藏的情义,吾建议你还是别回总坛,以免被亡灵哭声震碎耳膜。”

    紫荆衣自知理亏,还想多辩解几句,外围山界乾坤法阵有了反应,两条道影划空而降,正是被逼入青埂冷峰的赭墨。

    “奇首?墨师兄?”见两位师兄风尘仆仆的样子,白子墨立马上前关心。

    “可恶的金……”墨尘音开口就想斥金鎏影,即刻就被赭杉军抢了话头。

    “今日真是不走运……”赭杉军尴尬地瞄了紫荆衣一眼,不想让好不容易愿意回头的紫荆衣为难,“遇上魔界陷阱,紫霞之涛被夺。”

    “什么?紫霞之涛被夺?!”白子墨忧心忡忡地说,“青魂珠很有可能流落魔界,他们夺走紫霞之涛,那珠中之魂岂不是……”

    墨尘音明白好友心思,也主动避开了金鎏影的新恶行,只对紫荆衣言道:“紫荆衣,既然回来,便与我们并肩作战吧,就当戴罪立功。我们稍做计划,一同潜入魔界夺回青魂珠与紫霞之涛,现在只能希望青魂珠仍在金鎏影之手,并未交予魔界……”

    紫荆衣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戴罪立功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也迫不及待想教训教训金鎏影,立刻满口答应。四道正在讨论作战方案,一封术法飞信穿越乾坤法阵落到他们眼前,白子墨认出信上遗留的佛气与弦上玄同源,毫不怀疑地为众人展信一读。

    “天波浩渺再度遭劫,弦部众同修又被异度魔界所擒!”赭杉军比刚才更忧虑。

    “再度?”白子墨不明所以地问。

    “那朱闻曜辰是生是死?”墨尘音没理他,抢过飞信一览,信上只有区区几个字,‘弦部众道陷魔界,瀚海外一见,配合,速救。’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前往瀚海原始林。”话音未落,赭杉军已化光飞离了望天古舍,随后三道光影追着奇首往同一方向飞去。

    ……

    妖独池的魔气纯度虽比不上天魔池,却是重塑普通魔将最常用的地方。平常无事时,鬼邪魔三族无一魔物愿意靠近此地,只有犯了重大错误的魔将才会被处以投入妖独池炼化的酷刑。池边骨骸堆积阴森可怖,池中弥漫着腐烂的死气,环境恶劣至极,只稍稍驻足片刻便让人感觉不适。

    今日,魔皇亲身踏足妖独池,身后跟着脚缚沉重锁链的道者,重伤复发走得极缓,魔皇并不催促,饶有兴致地边走边向道者介绍妖独池风光有多么赏心悦目。苍斜眼瞅了瞅不停冒着魔息泡沫的妖独池,心念再坚定数分,只要保住同修性命,换自己受此魔化折磨也是值得。

    无需云河强迫,只一个‘请’的手势,苍自动忽略云河脸上看好戏的戏谑笑意,一步一步缓缓踏入妖独池。察觉非魔生灵入池,魔气瞬间八面围拢,争先恐后侵蚀道体。每一个毛孔都在战栗,每一条神经都在抗拒,怎奈功体被封,毫无还手之力,只余道心坚毅不愿向魔妥协。

    头回见到有人进入妖独池竟能抗住魔化之痛一声不吭,云河的脸色沉了下来,想欣赏折磨画面竟未如愿,真是扫兴。

    “苍师兄,滋味不差吧?”云河阴阳怪气地关心起来。

    “你想尝试吗?”苍镇定反问,发颤的声音却出卖冷静的表情。

    “看师兄这么痛苦的模样,本座真不忍心,让吾助你一臂,尽速完成魔化如何。”说着,云河迆迆踱到苍身后,凝聚魔元一掌按在苍背心——

    魔元入体,魔化速度大幅加快,敲骨之痛麻痹了知觉,神识游荡似要飘散离去。半昏半醒间,星星点点的白光忽地充斥脑海,恍然间,依稀见到许久未归的沧浪亭,亭角挂着一盏月华花灯,灯火忽明忽暗,映照繁花微雪,亭中玄衣小道趴在怒沧琴边静静酣睡,一旁还摆着那小道最喜欢的糖霜桃条……蓦地,画面变了,竟是天机预示无端闯入,漫天红雪落满破败的玄宗云台,银鍠云河手持明玥背身而立……

    那是……雪玉翎簪中的魂力在助自己澄明本心……苍瞬间清醒,唯恐簪上封印被云河察觉,强忍极度疼痛,以力借力引导道魔互斥双元攻袭心脏。妖独池顿时染成一片血池,精纯道血逼得池中妖形鬼魅闹动嘶吼,争先恐后聚拢欲将道者撕碎。

    却闻另一声震怒,气劲扫开,妖形刹那灰化。银鍠云河紧紧按着自己的心,呕出一大口鲜血,身上荒神斩刀伤尽数爆发,魔皇华袍浑身染血,颤抖着站不稳跌坐在妖独池边。扭头瞧见浸泡血水中的苍,瘫在骷髅堆砌的池沿上,也奄奄一息几近晕厥。

    云河撑着胳膊勉力爬到苍身边,自后掐住了道者脖子。可手上越施力,羁绊越心伤,恨得杀意狂张,却不得不稍松手劲,云河不甘心,仍钳着苍的咽喉。

    “好手段……好手段!”云河虚弱地大口喘着粗气缓解锥心之痛。

    “尝试过了,滋味不差吧?”苍同样伤重难持,还不忘反讥云河。

    “看来本座束手无策,只能让你好好活着了。”云河俯身贴到苍耳边低喃,另一手从后环绕轻抚道者胸前剑伤,“珍惜你拥有这层护身符的时间,等羁绊斩断,本座要亲手挖出你的心,抽出你的骨,将你一刀一刀凌迟剁碎,再扔回这妖独池中,让你的魂魄永世被囚禁在魔界为奴,不得轮回。”

    想不到苍竟笑了,语气中还有一些欣慰和释然,“千年前,吾就该这样死去,苟活至今,你曾经历过的痛苦,吾终于也能亲自感受一回。能与好友同命,苍之幸也。”

    “你猜玄鸣涛会不会领情呢?”咽喉锁紧,窒息之刻苍依旧不改笑意,看在云河眼中却满是讽刺。“污秽的人类!”云河嫌恶地甩开手,体力稍复后站起身,召来一直守在外围的雪蛾天骄。

    “把这名污秽拖出来,锁到魔城地底冥司中独一无二的鬼牢,传鬼医诊治,本座要弦首舒舒服服地好好活着,谁都不准探视打扰。”

    ……

    “禀吾皇,问天敌接下任务已离城了。”天魔池外,旱魃恭敬汇报道。

    “魔奴有消息吗?”

    “除了与问天敌汇合的时间有所推延,其他一切顺利。”

    “很快,火焰魔城就会有客造访,你们也要尽速离城,以免惊到人客。”

    “属下明白。吾皇的伤?”

    “天魔池对魔的疗复之能,不比圣域的莲华之池差,无需担忧。”

    “此回属下定为吾皇夺回魂玉,解除吾皇隐患。”

    “贴心的部署,总能令本座开怀。”

    荒神斩的刀伤易愈,羁绊难除,云河不敢询问父皇,怕被父皇知晓自己竟与污秽的人类有所瓜葛。完美的圣魔元胎若是不完美,父皇会很失望吧……只能寄希望于元胎修复完整,至少对父皇有所交待。

    ……

    不久之后,瀚海原始林外,奇部四道齐至,还有一名等待他们许久的陌生佛者。素不相识的新面孔引起四道怀疑,佛者取出一串白玉佛珠自证身份,并告知五弦众道被囚禁在赤魔珠中。奇部四人只有白子墨认得这串专属于弦上玄的佛珠,他不知弦上玄现在处境,错将这名佛者当成了不愿曝光的弦上玄,不仅立刻对这陌生的佛者信任备至,还配合地隐瞒佛者身份。

    快速商定后,决定让紫荆衣等在魔城外接应,赭杉军墨尘音白子墨和佛者四人潜入魔界相机行事。紫荆衣很不能理解为何留他一人在外,是他们依旧十足信任他不会离开逃走,还是他们不信任他,怕他临阵碍事?不管如何,紫荆衣隐蔽身形,藏在原始林暗处,耐心等了许久,直到天现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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