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其他小说 > 玄天落之戏梦江湖 > 第二百二十九章【残影】

第二百二十九章【残影】

    喂饲嗜血者这种小事,原可交给属下们执行,鉴于地脉门户外围绕的魔火结界难以靠近,头回的灌血工作便由云河亲自带着心腹前往。再次来到冥司鬼牢,果不其然又出现令云河相当不悦的场景。雪芽的十指都被仔细包扎起来,身上的伤口也不出意料用紫纱缠得妥妥帖帖,反观苍的道衣外袍撕得破烂褴褛不成样子,他自己的断腿只囫囵绑了两条碎布而已。

    云河一言不发地瞪了苍良久,随行侍奉的任沉浮不敢出声,捧着血盅静候在侧。眼见云河袍袖微扬,苍再次被击到内牢墙上重重落地,这一回,内牢墙面随着云河手势召唤出现几缕铁索缠住苍的腰部,将苍禁锢在内牢锁链延伸范围之内,完全限制了行动自由。

    紧接着,云河又翻掌凝出魔爪,掐着雪芽的后脖领将人凭空拎起,挂到离铁牢十步开外的刑架上。十条封神勾自动盘绕刑架,钩刺勒紧更加深皮肉之痛。雪芽被缚着双手吊在半空,全身血枯几乎流不出多余的血珠,他早已丧失意识,任人摆布毫无反应。

    一个眼神暗示,任沉浮心领神会,上前捏住雪芽的嘴往里灌新鲜人血。鲜血唤醒了昏迷的嗜血者,嗜血本性催着雪芽摄入更多的血液来修复受损的身体。可谁知鲜血刚入口,苏醒过来的雪芽却紧紧抿起了嘴,丧失五感的人偏偏依靠嗜血本能认得血的滋味。

    重伤失血,浑身烧得滚烫,浑浑噩噩的脑识中仅存唯一的念想,那素未谋面的义父背影,朦朦胧胧就在空洞的黑暗中闪现,那么近,那么远……不可饮血,不可饮血……义父会不高兴。单纯的心思只有一个简单的信念,雪芽痛苦地不停抽搐,梗着脖子坚决不张口。下一秒,粗重的铁链即如长鞭抽打而来,任沉浮得魔皇示下,毫不留情鞭打不听话的死囚,打碎了羽氅幻影,打碎了稚子残念。

    “冥顽不灵的孩子,真是惹人厌。”云河冷漠地观视鞭刑,收起留在雪芽身上的逆反魔源,暗示任沉浮提元再下狠手。余光瞥见牢中的苍,双手紧紧攥着铁链沉默闭目,鞭笞逼迫之声仿佛充耳不闻。“救命的灵药不肯喝,枉费本座一片苦心。苍师兄,想来雪芽该会听你之言,不如你来劝劝他。”

    “停手吧,你有诸多手段能逼雪芽饮血,何苦反复折磨他。”劝与不劝都是两难,苍略略偏过头,内心纠葛不已。

    “这就要问你了,谁叫本座动不了你,只好找别人解气。”云河戏谑地笑了笑,“你若不肯劝,本座也不勉强,就请苍师兄睁眼一同看一出好戏。”

    弹指间,只见云河化出一根细长的羽毛,随手顺了顺柔软的白羽,示意任沉浮暂退一旁,云河不紧不慢地踱到雪芽跟前,举起手中羽毛轻轻蹭了蹭雪芽的鼻子。屡试不爽的一招,雪芽果真再次上当,真以为是心心念念的义父出现,萎靡的精神当即振奋,激动地大幅度弹动身子意欲挣脱禁锢。此时,云河无声招呼任沉浮将血盅端到雪芽嘴边,雪芽果然愣住了,误以为是义父要他喝。当云河再次用羽毛逗他后,雪芽顺从地将血盅一饮而尽。

    血液中掺杂的毒素蔓延开来,剂量算得刚刚好,没有一点毒发迹象,五脏六腑的绞痛被满身伤痛掩盖,不细察根本不知毒在何方。鲜血入体,嗜血机能苏醒,被拔除的嗜血爪牙逐渐重生,明显可感的嗜血杀性在一点点复苏。仅剩不多的清醒时间又受毒素压榨,只留下几分依稀的意识,还记得方才义父曾经出现在雪芽身边。

    “真是感人的孺慕之情。”云河嫌恶地横了雪芽一眼,“看来本座有必要加把劲将擎海潮一并擒回,料想人情戏会更加趣味。”他转而吩咐任沉浮道,“以后饲血工作就交你,本座赐你魔皇令随时出入冥司,你去传命昭穆尊,每日的人血供给翻倍,务必让雪芽食得尽兴。”

    “何不早日吸收雪芽,将他囚禁于此徒增风险。”任沉浮还没来得及开口接下任务,苍毫无起伏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云河顿了顿,回头将视线恶狠狠盯在苍身上:“你不妨先交出最后一魂,本座会即刻停止折磨雪芽,让他痛快一死。”

    “杀鸡儆猴的戏码无用矣,最后一魂已与吾元神相融,除非你亲手杀了吾,否则谁都无法剥离魂元将之抽出。”苍面不改色地沉声道,“银鍠云河,你杀得了吾吗?不如回归雪芽之身让他动手,两厢便宜。”

    “少废话!”云河气劲忽提,炸得牢笼哐当作响,更勒紧了苍身上铁链,“乖乖待在牢内观戏便罢,锁上腰枷,本座看你如何再爬过来关心那废物。”

    安静下来的冥司,魔者已离开,只十几步的距离,却是世上最遥远的鸿沟,苍只能眼睁睁看着雪芽越来越虚弱,触之不及,无可奈何。不出半日,雪芽的嗜血性就开始失控,招引冥司暗蝠闹动不已,意外引发嗜血王权之能,远在千里之外的龙宿同步感应,当即准备和擎海潮赶来火焰魔城伺机而动。幸好素还真及时劝止,在正道力量大集结之前不宜正面对上异度魔界。

    嗜血王权的感应断断续续,明知人就在魔火所护的冥司之中,明知雪芽气息渐弱,可铁桶一般的异度魔界如泰山横亘,纵有一身先天修为也难越雷池半步。正道有意避战休养生息,魔界却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听说云渡山又热闹起来,魔界立刻发兵前往,银鍠云河亲自督军,抱着极大期待希望偶遇百世经纶,可惜再次落空。

    虽然不能正面营救,正道还是给姥无艳传递了小道消息,好歹里应外合先去确认一番雪芽安危。姥无艳即刻与绯羽商定谋划,由绯羽旁敲侧击探出冥司内发生之事的蛛丝马迹。就在大军离城一刻后,姥无艳施展蛊毒迷晕了任沉浮,不费吹灰之力盗得魔皇令,与绯羽两人悄没声儿地避开巡逻魔兵,偷偷溜进了冥司鬼牢。

    暗沉沉的冥司一如前回所见那般阴森诡谲,滴滴嗒嗒的水滴声吸引两人注意,绯羽拉着姥无艳加快脚步冲到鬼牢前,只见牢中盘膝而坐的紫衣道者,不见牢边蜷缩昏睡的白衣少年。

    “弦首,雪芽呢?”绯羽焦急地问。

    苍微微抬头瞧向两人身后暗处,她们这才发现十几步外的黑暗中,还吊着一人。搓亮火折子一瞧,正是伤痕累累的雪芽,他紧紧闭着眼垂着头,披散的白发染成血色,若非还有微弱的呼吸,更像一具僵硬的血尸。绯羽下意识捂起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惊呼,恍然心悸之症再度发作,痛心难抑险险站不稳脚跟瘫倒在地。

    姥无艳眼疾手快将她撑住,冷静劝慰道:“振作,我们的时间不多,快快将伤者救出去。”

    “带不走……”绯羽强忍泪花哽咽说,“他身上被施了逆反魔源,我们功体不足根本无法解开……”

    “这……那就只能先替他医治伤势,保住性命。”姥无艳不明白绯羽为何如此伤心,她不是只在乎银鍠云河的吗?

    那厢苍阻止道:“两位姑娘,不可留下任何治疗痕迹,若被魔界察觉,雪芽境况会更加惨烈,你们也将陷入莫大危机。”

    “弦首说得是,我们会谨慎……”绯羽抹了抹眼泪,央着姥无艳说,“无艳姐姐,快将我们研究的造血蛊取出,此蛊能疏通经脉,嗜血性发作之时也不会丧失理智渴饮人血。”绯羽抬手想摸摸雪芽的脸,发颤的手顿在半空不敢轻近,“涛……雪芽他……失血过多,亟需此蛊……”

    造血蛊种入,却不见应有的效果,两位蛊医同感讶异,各自施法探出了雪芽体内隐藏的暗毒。这种罕见的奇毒只产于东武林,毒素抑制了造血蛊的能力,连蛊虫本体也被毒源一点一点吞噬。

    “此毒棘手,我们当下并无解药可解。”姥无艳考虑一番道,“不如再种一只系命蛊,既可慢慢啃食毒素,亦能暂保伤者生机。”

    “当下也只能如此……”绯羽沉重叹息,“云河不是会下毒之人,还有谁要害雪芽呢?”

    她们猜不出,此言倒提醒了苍,杀人诛心一举两得,叛徒真是好筹算。

    两位医者还在细细检查雪芽的伤势,将苍先前包扎过的伤口重新拆开上药,然后小心翼翼恢复原状,既怕再度碰疼雪芽,又怕被云河察觉端倪,不经意逗留时间过久。姥无艳只知助正道前来救人,不明白雪芽真实身份,也怪雪芽血污满脸蓬头垢面,实在分不清是何长相,姥无艳见绯羽留恋难舍,频频劝她尽速离开冥司以防不测。

    “一页书前辈曾有提示,言玄宗六弦之首通晓天机,若在魔界取事当寻弦首相助。请问弦首可知进入魔界万年牢的办法?”绯羽自去对着雪芽伤心,姥无艳抓紧时机回到鬼牢外向苍询问。

    苍颇感意外,思忖片刻回答道:“万年牢乃处异空间,非灵识不得进入,然则需用特殊方式,或身负天命之灵才能自主寻得入口,姑娘切莫轻举妄动。”

    “是何特殊方式?”姥无艳更凑近了些关心问。

    “异度魔皇引领。”苍敛眉解释道,“当前异度魔界,只银鍠云河一人可入。”

    姥无艳怔了怔,失望地低声叹气:“难道没其他办法能救弦上玄了吗……”

    “弦上玄——”苍高深莫测地沉吟一声,“他想回归时,便能回来,吾等静候天时即可。”

    “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身处魔界虎穴,保护自身安全便是助力,流落魔界的其他正道同志,还需两位照拂保全。”

    “听闻有一名道者被困在先知台的枯木墙中,浑身覆着厚厚的树皮树枝,与枯木墙融为一体,被当作预言工具观测天机。”

    “是吾玄宗道子吗?”苍闻言心下一惊,努力维持表面镇定,当即将众同修挨个筛了一遍,自玄师弟献祭后,玄宗唯他一人能观测天机,莫非是掌握玄机册的白子墨?

    “不知也,我们会尽力想办法将他救出,弦首且宽心。”

    “你们自己也要小心留神,有劳了……”

    ……

    云渡山竟与儒门天下一样凭空消失,数万魔军在云渡山旧址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丝佛气残存,连地脉灵气也被掩得严严实实。魔将们正发愁,天际黑云翻捲,庞然魔压透空逼近,赤雷霹雳划破阴霾魔氛,异度魔皇威势降临。提掌扬袍,神雷一击轰破伪饰的空间壁障,天动地摇中,云渡佛山巍然重现眼前。魔气瞬间侵蚀佛境,乌烟瘴气弥漫山野,与佛气对抗拉扯,隐藏在山腹之中的正道群侠这时齐齐现面,摆开阵仗一抗魔界大军。

    没见到心仪的对手,云河不免有些失望,然而混战中,闪得发光的珍珠匣着实惹人注目,疏楼龙宿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云河兴奋地盯着目标猎物,不做任何玩弄试探,当下化现魔戟疾速入战,杀意腾腾刺向龙宿。杀人夺玉,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没有羁绊相扰,不必顾虑其他,云河毫无保留招招狠厉,杀得龙宿节节败退应接不暇。

    儒道释三锋汇合齐齐助阵,擎海潮在外为三先天掠阵,怎奈三人重伤未愈,龙宿只得一人撑起大梁,以不死体质硬抗云河绝伦气劲。真正见识到银鍠云河的实力,方知过往他只是游戏人间,强悍的力量直如神魔临世难以撼动分毫。

    云河今次只带了螣邪赦生兄弟与晦释童子前来,旱魃领着另一路黥武等魔将日日堵在万圣岩门口,叫正道群侠求救无门,即使联合了新翳流势力,在异度魔皇面前也如以卵击石。赦生童子独对日月才子,螣邪郎卯上同样脾气火爆的元元心,实力莫测的叶小钗困住年纪尚幼但功力非凡的晦释童子,受造化之钥治愈五残掌伤的赭杉军处理其他叫得上名号的魔界强将,奈落之夜宵负责解决源源不绝的魔兵鬼卒。

    战至中途,金八珍带来鼎炉分峰三位高手与鬼梁兵府的门客来援,正道联军压力稍减,不过银鍠云河战意仍盛,即使魔军小有损伤,联合众人之力也只能逼退云河数步,遑论伤及魔皇之躯,战斗渐渐沦为云河与龙宿四人的对战。

    魔戟旋舞呼啸生风,另一掌化纳炽雷,电光烨烨耀目璀璨,威不可挡的合招轰开众人,直直奔袭龙宿而去。龙宿迅疾催化嗜血王权,众目睽睽之下曝露嗜血相,紫龙御皇双剑在握,转化嗜血能量意欲一挡夺命杀招。被击退的擎海潮和佛剑剑子急忙凝功相助,四股惊世之力汇成一道骇人剑锋迎面对上云河魔戟,云渡山几乎被夷为平地,土裂山崩尘土漫天。云河回城之后首次负伤,紧握魔戟的手虎口崩裂,渗了满手鲜血,倒退三步才卸去余劲。而那厢接招四人除龙宿毫发无伤外,其余三人已不知被击飞到何处,只留下满地淌血。

    “不死之身,不差!”云河勾起嘴角笑意迆迆踱回战场,拖长音调调侃道,“疏楼龙宿,你非是人类,何必与人类为伍自甘堕落。”

    “银鍠云河,空生了与吾友同样的皮相,奈何愚蠢又残忍,若让吾友自汝这副躯壳复生,吾还要担忧他受汝影响,沦为愚昧凡夫。”

    “口舌之利,岂容你选。”云河挥戟准备发动第二波攻势,“魔杀不了你,圣又如何?”

    说罢,云河身上忽地圣光漫溢,不属于异度之魔的弃天元功聚于戟端,神能曌世霓光虹彩,云渡山如成六天仙境,入目尽是白芒圣氛。龙宿不敢轻心,马上收起嗜血相,以纯正儒门功体凛然相对,可儒门功力被嗜血性|压制一半,此招实不知能否安然接下。

    聚力对峙片刻,气劲将发一瞬,料所未料的变数发生,在山外观战已久的穆仙凤默言歆挣脱金八珍等人的保护,默言歆断后,穆仙凤冲阵,众人阻拦不及,眼见两人奋不顾身扑入战场。心知此招取命危急,若不以身相替,主人必定重伤甚至丧命,生死之间不容丝毫犹豫,穆仙凤更快默言歆一步,飞身挡在龙宿前方,眼瞅夺命长戟破空刺来,坚决不肯后撤半步。

    爱徒身影倏忽出现眼前,龙宿慌忙收势,运使无匹身法急欲夺下挡招的穆仙凤,怎奈毫厘之差,云河光影已至。就在所有人以为穆仙凤必死无疑之时,蓦地神能爆炸,惊见仙凤身上现出血色符咒,竟将云河魔戟生生截停在穆仙凤身前三寸。咒符飞出穆仙凤自幼戴到大从未离身的小福袋,旋转升空之际,暗红血字交织缠绕,须臾凝出一条熟悉无比的人形,倒提木琴,稳稳将仙凤护在身后。

    “这是你留给吾的保命符,凤儿就知道,你一定会出现。”仙凤抿嘴浅笑,低声朝那幻影人形说。

    那人形似是有感,微微偏过头,也对仙凤展露些微笑意,随即目光凌厉投向对面的银鍠云河。道威赫赫天光现,圣阳破晦驱魔散,惊鸿一面,隔世重见。

    “好友?!”龙宿不敢置信地上前确认,仙凤却将他拉住。

    “主人,教宗前辈只能挡住几刻,我们快离开!”

    “区区幻影,也想阻挡本座?!”相似的容貌,判若云泥的气质,再遇玄宗宗主,云河不屑冷笑,方才莫名消失的神能不知为何,此刻只想提戟再战。

    那人形翻琴做弦剑,与云河仿若镜面对刻,功力不相上下,强则愈强,弱则亦弱。熟料战中云河头愈发得疼,血咒牵动前世因果,明玥有灵渐渐厌战,拖着云河的手不愿伤害剑主咒灵。

    “且慢啊……”正道群侠趁机撤离云渡山,龙宿还想远远再望故友一眼,“平安符能再收回吗?”

    “一般来说,咒符乃消耗品,只有一回的功效。”剑子解释道,“没想到玄鸣涛给仙凤留了一道如此强力的保命符,他这个义父虽无养育之功,倒也算尽心。”

    “教宗前辈已救过凤儿数次了。”仙凤主动为玄鸣涛辩解说,“可惜凤儿无缘在前辈膝下尽孝。”

    “往事不忘,来者可追,待玄君重回,再续团聚之情罢。”龙宿叹了口气,再望一眼远处云渡山仍在战斗的玄袍道者,依依不舍地跟上正道撤离的大部队。

    仙凤轻轻触了触自己脖子上的红绳,向龙宿提议道:“主人,凤儿有一计,或可缓主人之忧,解正道之危。”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