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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意乱情迷】

    幻影不消一刻便自动碎成残屑,道元点点渗入云渡山土壤之中,牵引着地脉灵气,自银鍠云河率大军离开后,云渡山草木重现生机,稀稀疏疏再发新绿。云河虽不战而胜,难以忽视的头疼却持续发作,直到回城在天魔池中泡了几个时辰才得稍缓。那玄宗宗主前世遗留在人界的羁绊到底还有多少,白白吃这种暗亏真是使人气恼。云河独处天魔池中,压抑怒火冷静调息,怎知九祸前来拜见,禀告了更加烦心的消息。

    “吾皇,你身边的细作潜入冥司与玄宗余孽暗中见面。”九祸将监视绯羽的事情一一陈述,分毫不落说与云河知晓。

    “不可能,冥司外围有魔火障壁,非持魔皇令者不得轻入。”云河不信,背对着九祸仍安坐天魔池中。

    “魔皇令自任沉浮手中所得,绯羽怨姬打探消息,姥无艳盗令,她两人带了不少药物进入冥司。”

    云河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目光犀利地扫向九祸:“是你,命任沉浮遗失魔皇令,故意放她们进入冥司。”

    “吾不否认。”九祸坦言道,“不过这已是第二次,前回绯羽怨姬就趁疏楼龙宿前来挑衅时,跟在昭穆尊之后潜入了冥司,看你如此喜爱她的份上,吾已替她遮掩一回。”

    “她居然去了两次,冥司之中……”云河垂眸思索片刻,“定是为了雪芽,本座竟忘了,雪芽也是绯羽口中的涛兄半身……混账!”

    “哪怕冒犯魔皇,吾也不得不再行进谏,那人类的心,不在魔皇这儿。”

    云河斜靠着池岩失望地说,“前次她勾结外人搜查魔皇殿,本座自欺欺人觉得她受人胁迫。后来她联合中原人,做戏将本座灌醉偷走赤魔珠,本座也忍下了。今日又……一而再,再而三,前有孟白云,后有雪芽,她将本座当成什么了,如此反复玩弄于股掌之间。”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再三背叛的人心,吾皇还要继续纵容吗?”

    “只是人界之中,唯有绯羽怨姬,愿意为本座苦候千载,情深义重,本座实不忍相负。”

    “吾皇是舍不得情意,还是舍不得绯羽怨姬那身美艳的皮囊?”九祸掩袖轻笑问。

    “阿姊,你总是了解吾的心思。”云河拄起头斜眼瞅着九祸,“自本座入世以来,确实未见任何女子美貌堪与绯羽怨姬比拟。”

    “再美丽也不过是人类,污秽之身中看不中吃。魔后若为人类,后嗣血统不纯,未来难以统领魔界。”

    说到这,云河意味莫名地上下打量起九祸,调侃道:“二哥过世已久,阿姊孀居多年,不如考虑嫁给本座吧,如此一来我们的后嗣血统便无需担忧。”

    九祸愣了愣,立刻平静回答说:“若为繁衍纯血统的后嗣,属下愿意为魔皇献身,婚嫁繁琐就不必麻烦了。”

    云河闻言不禁哂笑,忙道:“玩笑而已,阿姊勿要当真,吾素来敬你为长姐,从无半分不轨之心。螣邪郎是本座最中意的下任魔皇接班人,培养好他,本座也可偷懒躲闲,无需操心后嗣之事。”

    “其实魔界当中有许多倾心吾皇的女子,譬如吾邪族首屈一指的美人玉蟾宫,她可苦恋你许久了,吾皇不妨考虑。”九祸有自己的考量,在云河面前大力推荐她们邪族一脉。

    “啧,但吾还是中意绯羽怨姬,本座瞧上的美人,若得不到,辗转难眠矣。”

    “倒也不难,依照邪族秘法将绯羽怨姬的美人皮换给玉蟾宫,吾皇便可完全拥有绝世美人,不必再为污秽人身烦恼。”

    “这……”云河有几分迟疑,转念想到绯羽的种种背叛,很快狠下心来,“也好,召玉蟾宫回魔界,待换皮之后,本座即刻娶她为魔后。阿姊,届时还要劳烦你为本座主持大婚。”

    “属下提前恭贺吾皇大喜——”

    “虽然阿姊解了本座困扰,不过——”云河仍笑着,脸色突转阴沉,“任沉浮失职之罪不可饶恕,让他自去先知台领百杖鞭刑。”

    “是……”

    ……

    接到九祸亲笔密函的玉蟾宫差点没高兴地飞起来,当即抛下笑蓬莱头牌的身份赶回魔界,笑蓬莱的情报任务转移给了新晋混入歌舞伎之中的魔界暗桩。魔皇大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中原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空间,而火焰魔城中,自以为是大婚主角的绯羽怨姬,还喜滋滋地跟姥无艳商量着该画什么样的妆容,该准备什么样式的嫁衣。哪知玉蟾宫借拜访之名前来问候,将姥无艳支开的片刻功夫,便用邪族秘术控制了绯羽。待姥无艳端着喜酒回到寝殿时,绯羽已不见了。

    整个魔界开始披红挂彩筹备魔皇大婚,魔皇殿更是优先装饰,红绸喜字一如人界婚礼,十分喜庆。云河难得主动召众将同赏歌舞,除了战斗狂阎魔旱魃还驻扎在外没有参加,其余诸将都来道贺,魔皇殿一片燕歌笑语其乐融融。

    姥无艳躲在帘后仔细搜索,欢闹的殿中并无绯羽身影,大婚前夕无端消失必有异常,可魔界这么大,该从何找起呢……

    “玉蟾宫虽然非是邪族皇脉,但她性情温和柔顺,得到美人皮后与吾皇最为般配。”九祸举起酒盏敬道,“大婚事宜井然有序,只待吾皇抱得美人归也。”

    “如此美事,岂能不令天下皆知!去公开亭张贴喜文,公告中原人,本座大婚之日要收千人之命作贺!”云河痛快大笑数声:“来人,去把苍架来,本座要他为吾大婚弹奏喜乐。”

    任沉浮得令迅速离席,歌舞还在继续,隐匿暗处的姥无艳听出不对劲,众魔言辞间只道魔皇与玉蟾宫大婚,那绯羽呢?玉蟾宫与绯羽的失踪会有瓜葛吗?凑近再细听,这才从魔将们席间私语的只字片言中得到了真相,丧心病狂的魔人竟预备将绯羽的人皮活活剥下换给玉蟾宫……姥无艳惊愕地望了眼云河,王座上的魔皇正与一旁的邪后九祸相谈甚欢,丝毫没有半分怜惜之情。

    事情迫在眉睫,只恐这段失踪的时间,绯羽已遭毒手,姥无艳急得团团转,脑内疾速思考营救办法,但她不知绯羽被抓去何处,她自己又能力有限无法大闹魔界。殿外,两名魔兵一前一后搭着木架,将断了腿的苍抬进魔皇殿。演乐结束,便要进入大婚章程,时间一分一秒都浪费不得,姥无艳心一横,一咬牙,当即偷偷溜出魔皇殿,决定兵行险招。

    魔界深处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地震,似是魔龙闹动,云河派人前去查看,魔皇殿走了一半的魔将,剩下一半由于魔皇要听琴,也识相地主动退场,只剩九祸还陪坐在旁。这一小闹,让姥无艳成功发现了绯羽被关押的所在,她试图闯过雪蛾天骄顾守的石门,无奈力有未逮,只从石缝中窥见绯羽正蒙奇耻大辱。

    心急如焚的姥无艳重新潜回魔皇殿展开第二计划,将袖中毒粉悄悄散播,这是她独门研制的情毒,只要掌握好剂量,稍稍牵动情肠不在话下,而且不易被人察觉。毒粉散出,姥无艳端着酒,以婢子的身份来到王座旁,借着倒酒的时机,伏身拜道:“恭贺云皇大婚之喜。”

    云河没理会她,只顾着吩咐苍继续弹琴,不用在乎是否有外人。

    “云皇欲得美人皮相,何不亲自操刀,假手于人岂非不够圆满?”姥无艳提高声音再劝道。

    魔皇邪后两人目光同时扫来,姥无艳低头作恭敬状,不急不缓地怂恿说:“新欢旧爱同用一副皮相,想必云皇极爱那张容颜,又怎么舍得让别人动刀,万一有哪处划伤,破坏了完美皮相,可是遗憾非常啊。再不济,云皇也该亲自去瞧瞧。”

    云河忖了忖,倒有几分道理,他迫不及待想观赏自己未来魔后的风采,于是拂袖起身前往行刑之地。九祸事忙不便久留,很快离开去安排大婚诸事,姥无艳不放心,悄摸跟在云河后面打探情况,魔皇殿只剩云河点名留下弹琴的苍兀自闭目凝神。

    斫水石洞中,残酷的剥皮之刑将要进行,绯羽被邪族异法控制浑身瘫软,灌了许多药酒松软皮肉,两条铁链一左一右绑缚纤柔手腕,扒去了所有衣物,赤|条条吊在石洞最深处。执刑的玉蟾宫还在等待吉时,一边磨刀霍霍,一边研究自己现今的容貌,规划着以后的美妙生活。洞外响起沉稳的脚步声,魔皇派了他最信任的雪蛾天骄亲自看守,谅没有魔人敢来捣乱,谁知那双脚步声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径直往洞内而来。

    玉蟾宫马上放下镜子,身姿柔媚地扑到云河身前,娇声拜道:“参见云皇——”

    “处理得如何了?”云河只瞟了玉蟾宫一眼,随意扬了扬手示意她起身回话,脚步不停往洞内深处前行。

    猝不及防的春色|乍现眼前,云河怔在原地,视线顿时黏在了绯羽身上,恰到好处的情毒暖心,催动心猿散乱。

    “云皇,奴家还没开始呢,等奴换好了,再让主君瞧个够嘛。”玉蟾宫撒娇地扯了扯云河的袖子,想将云河拉到外面。

    “你退下吧,本座亲自操刀。”云河努力平复动荡的心绪,压着声音说。

    “是——”玉蟾宫喜上眉梢,将磨得极锋利的刑刀递给云河,自己去外围等候。

    云河一步一步走向绯羽,靠得近了,瞧得愈发真切,许是灌了酒的缘故,绯羽似乎比平时更加美貌,如脂雪肤泛着些许粉色红晕,峰峦叠起微微发颤,双腿细长紧致白皙……无一不撩动初见雌|体的情丝。

    一阵气血冲脑,云河不可抑制地抬手欲试雪峰,却在接近时理智地停住,反手捧起了绯羽的脸轻轻揉了揉。半昏半醒的绯羽疲惫地睁眼,见到云河时还以为他是来解救自己,当下振作精神,克制不住地泛起泪花,开口刚想唤声‘云河’,余光却瞥见云河手中刀刃……

    原来玉蟾宫说的都是真的……绯羽态度转瞬冰寒,未及盈满眼眶的泪珠立时风干,眼中流露只有她自己才懂的绝望,银鍠云河不过贪慕她的皮相,从未有过半分真心……绯羽僵硬地别过脸躲开云河的手,抬眼斜瞪云河,不曾想那作乱的手沿着女子最美的线条缓缓下滑,温热的指腹轻触微凉肌肤,勾得魔者情|欲|愈深。

    云河丢了手中刀,指气疾射斩断铁链,脱力的绯羽瘫软倒地,被云河稳稳当当抱了个满怀。四目相对时,云河竟还有些小慌张,手忙脚乱地掀过自己宽大的外袍裹在绯羽身上,将浑身酥软的绯羽打横抱起,兴冲冲返回魔皇殿。

    外围玉蟾宫等了许久,洞内静悄悄没声没响,谁知几刻后,魔皇竟将绯羽怨姬抱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走了。雪蛾天骄跟在后面同时离开,玉蟾宫不甘心,追着他们赶到魔皇殿,想再努力一把。云河施展疾速身法,如一阵黑风刮过,瞬息已至内中寝殿,后续赶来的玉蟾宫被雪蛾天骄拦在正堂,乌眼鸡似地瞪着无辜的琴师和保镖,又被最后来到的姥无艳冷嘲热讽一番。

    寝殿中,云河动作轻缓地将绯羽平放到床榻上,俯视身下美人,从未有过如此心动之感,云河牢牢揪着外袍一角,犹豫着是否要揭开这层遮蔽。越来越近,细腻的呼吸洒在鬓边,胸脯相贴,隔着外袍也能感觉彼此心跳紊乱。难以忽视的|欲|望|膨胀扩张,现下哪还管什么人身魔身,对峙只在须臾间,云河一瞬失控,胡乱松开自己的衣衫,一手撩起遮羞外袍,低头伏在绯羽身上。

    本该是两厢情好,心愿得遂,岂料一朝情意变质,君非良人。绯羽奋力反抗踢打,怎奈药劲未解气力未复,落在云河眼中反成调|情。今日至此,受辱已极,银鍠云河,终究非是她所等的那个人。绯羽不愿失去一切,在大错铸成之前还有回旋的余地,她愤然咬破自己的舌头,借着痛觉聚力挠了云河一掌,在他脖子上留下五条深深的血痕,骤然打醒意乱情迷的人。

    鲜血顺着锁骨滑落胸膛,云河一言不发地盯着绯羽的眼睛,此刻他才发觉那双动人的美人眼中藏着深深的怨怒恨意,与无边的失望。见绯羽死死抿着嘴,嘴角还有些许血迹,云河莫名有些心疼。他竟生出人类才有的眷恋之情,云河自己都不敢置信,他喜爱的不是只有这副美人皮吗,为何要在乎人类的情绪?污秽的背叛者,不值得分毫怜悯,云河不停给自己洗脑,可眼前人既然是污秽,那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踌躇良久,即使当下分不清心中所念,也不愿再强迫绯羽,云河却并未说一句抱歉,起身随手披了件素衣,旋即离开寝殿。姥无艳后脚紧跟着溜了进来,见绯羽如此境况不由疼惜地过去将她抱起,贴心地扯过薄被盖在绯羽身上。自始至终未向云河流过一滴泪,此刻在姐妹怀中,绷了许久的情绪再也忍不住,绯羽紧紧抱着姥无艳无声痛哭。也许姥无艳不懂她的遭遇和心情,现在能陪着她,绯羽已是知足。

    魔皇殿正堂中,三人还在等候,雪蛾天骄十分有眼力见地转身出去取药,而玉蟾宫见魔皇不到一刻就出现,衣衫不整袒胸露腹,脖子上还有血痕,猜想必是那人类不合魔皇心意,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即刻凑上前对云河嘘寒问暖。云河心情低落地坐上王座,玉蟾宫关心的话语如耳边风一句都听不进去,自顾自倚着王座出神发呆。

    “云皇——!”娇声再唤,云河这才悠悠回神,目光终于聚焦到玉蟾宫脸上,瞧了多时,瞧得玉蟾宫面泛微晕。

    “过来。”云河翻手招了招,炽热的眼神让玉蟾宫心生误会,顺从地凑到云河手边,任云河轻柔地抚摸她的下巴脖颈。下一刻,云河脸上的笑意冻住了,手中倏然施力,迅雷之势拧断了玉蟾宫的脖子,随后利索地化出魔火将尸身焚为灰烬……

    “告诉九祸,婚期推迟,本座明日再同玉蟾宫大婚,一应典仪让九祸准备妥当。”云河扯过王座一侧的帷幔随意擦了擦手,传命取药回来后目睹一切的雪蛾天骄道。

    雪蛾天骄从不质疑云河的决断,敛眉颔首跪到云河身前恭敬奉药,在获得云河许可后小心翼翼为主人抹药。平日未细瞧,这只小冰蛾倒是成长不少,比百年前刚来到云河身边时出落得更沉稳大方了。云河一直打量着给自己上药的小冰蛾,竟忘了堂下还有一人。沉浑的怒沧琴音适时响起,打断云河思绪,云河便打发雪蛾天骄去取酒来。

    “本座今日不听悲喜,只要静心。”云河下得殿来,与苍并坐琴前,闭目聆听弦声奏过几番清心调。

    雪蛾天骄送来几壶清酒,随后去找九祸交待任务。云河刚准备取酒,弦音停了,是苍伸手扣住了云河手腕。

    “酒量不佳之人,不宜贪杯。”

    “喜酒,赏面否?”

    “欲既不生,心自静矣,心既自静,神既无扰,常清静矣。”苍嘴里念着清心经,反手却抢过云河的酒壶,将一盅酒尽数饮干。

    云河注视着一反常态的苍,又将酒壶抢回仰头豪饮,全然不顾自己浅薄的酒量。“六欲不生,三毒消灭,什么清心经,满篇废言!”

    ……

    几盅酒壶皆翻倒在地,满壶的酒水淌出,酒香溢满厅堂,壶口还滴嗒着未流完的美酒,一滴一滴,涤荡心弦。

    ……

    一个时辰后,银鍠云河华袍湛然,出现在万圣岩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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