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唤不出的亲情】
长天清净，玉钩遥挂，微云暗度，银河高泻，夜露冷风吹庭爽，宫灯对闲影成双。四方亭中，穆仙凤带来一盏可爱的月兔灯笼，送给亭中乖乖坐着等她的雪芽。院外，龙宿又提了一盏灯来，是他特别设计，专属纪念故友的太极月华灯。雪芽很不给面子，偏偏喜欢仙凤送的月兔灯，龙宿只好将自己的灯笼挂上亭角，入亭给雪芽和仙凤各分了半块月饼。
“中秋佳节亲友团圆，真乃人间美事。”月饼配普洱，清新解腻最适宜，龙宿悠然自得地品了口茶，抬手轻轻揩去雪芽嘴角边的月饼碎屑。
“可惜擎海潮先生不在，要不然雪芽会更高兴。”仙凤贴心地为在座两位添茶。
“擎海潮在外分散吸引魔界的注意，雪芽在此才能安然无恙。”
平安无事过了半年，半年有声有味的人生，除了思念义父时闷闷不乐，雪芽明显比以前开朗多了。他仍旧无法完整表达话意，龙宿怎么教都教不会，只有仙凤小声喊他‘爹亲’的时候雪芽才学得飞快。他们慢慢习惯了雪芽一个字一个字蹦的说话方式，有时不必雪芽开口，久处的默契一眼便知他想要什么。如此退隐的日子倒也闲适，无需理儒门琐事，无需听江湖纷扰，值此中秋团圆，更觉人世美满。
没来由吹进一阵寒风，撩动亭角灯笼烛火扑闪，龙宿警惕顿生，见仙凤和雪芽毫无感觉还在玩闹，龙宿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茶杯。
“凤儿，夜露风寒，带雪芽先回房吧。”龙宿给了仙凤一个眼色，仙凤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忙将剩下的月饼包好，哄着雪芽牵他回房再玩。
两人刚刚走出四方亭，别院外围竹林倏然成片燃烧，老竹爆裂如惊雷霹雳，惊碎满月团圆安宁。噼啪的爆竹声吓得雪芽立马捂起耳朵蹲下身，瑟瑟发抖地在穆仙凤脚边缩成一团不敢挪动。
“凤儿！速速退入亭中！”龙宿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出亭外，猛地将雪芽扯回自己身边。
许多恐怖的记忆仿佛一次性重现脑海，雪芽紧紧攥着龙宿的衣摆不放，却见穆仙凤蹲下来将他抱住，安慰孩子般轻轻拍了拍雪芽的脑袋，低语着让他不要害怕。
这时，黑云蔽空魔氛障天，幽篁别院方圆同时响起魔军呼战之声。庭院中，银鍠黥武和两名素未谋面的魔将堂皇现身，为首者赤发如狮，剑眉血瞳，红白战甲威势赫赫，手中魔刀湛然生辉，另一名女魔一身墨绿铜胄，碧发张狂，饶是魔女美艳妖魅。魔界大军来得无由，当下无从计较他们是如何查知雪芽下落，又如何得知进入此地的通口，敌至眼前，唯有一战。
“异度魔界来得好快，侵门踏户不请自入，此地不欢迎汝们。”龙宿杀意攀升，邪眼怒视魔人。
银鍠朱武扫了眼龙宿身后抱成一团的两人，那名白发文生果然跟三弟长得一模一样。“交出雪芽，你与她——”朱武示意亭中的红衣女子，“可活——”
“好大的口气！”龙宿自恃嗜血王者之身不惧任何魔人，但穆仙凤——“雪芽起来！”龙宿抓着雪芽的胳膊硬是将他扯起来，撑着雪芽不停发抖的身子鼓舞道，“外面这些魔头，都是当初折磨汝的人，现在他们不仅又要伤害汝，还要杀死凤儿与吾，汝之能为足可撼天，统统发挥出来，别让那班魔人得逞。”
雪芽似乎听得懂，又似乎不明白，哭丧着脸死抓着龙宿的胳膊不肯松手。
“垂死挣扎，毫无意义。”朱武斩风月一劈，华颜无道和黥武立刻提兵上前抢夺雪芽。
龙宿急忙转扇化纳紫龙影挡下华颜无道沉力一斧，后方穆仙凤也化出配剑暂将黥武引走。身边人一下全不见，雪芽更加惊慌失措，耳中充斥兵刃交击之音，喊喝杀伐之声，该怎样办，该往哪里去……
“随吾离开吧，雪芽。”朱武不费吹灰之力来到雪芽跟前，伸手刚想去拉雪芽，惊觉眼前人面容迅速转变，獠牙毕露狰狞异常。
朱武愣了愣神，原是龙宿那方战中见雪芽危险，急催嗜血王权召唤同脉，雪芽受召现出嗜血相，嗜血者原始杀性催化，逼迫雪芽勇敢面对群魔，杀敌自保。
勾爪尖锐再现，嗜血杀意不死不休，朱武稍压自身威能不想伤及雪芽，身法瞬移灵巧闪避攻势，斩风月刀刃架住尖利爪牙，应对普通拳脚功夫绰绰有余。却闻亭外龙宿和穆仙凤刻意高声喊喝，唤雪芽之名求救，雪芽听后攻势明显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凶残，急于摆脱朱武缠斗赶去救人。
这边喊着好友，那边喊着爹亲，黥武没受干扰，倒惹得华颜无道不胜其烦，也让朱武听得一头雾水。那红衣少女难道是雪芽的女儿？还是三弟前世那玄鸣涛的女儿？要是杀了她会不会没法向三弟交待？朱武脑子里转过许多莫名其妙的念头，最后还是给黥武发信号要他手下留情。至于龙宿方面，拥有不死不伤体质的儒门龙首简直无懈可击，华颜无道纵使能为非凡也渐入败势。
雪芽听得两方呼喊，蓦然安静下来，像变了个人似的立在亭中一动不动，朱武试探地靠近几步，四方亭倏然爆炸。烟尘中，儒髻散，儒簪断，满头白发飘飞，雪芽依然是雪芽，紫纱遮眼无目可视，周身气息却截然不同，熟悉的道境玄宗三尊之力盘绕扩散，直将整座幽篁别院夷为平地，将在场之人击飞数十丈。
朱武与龙宿同时赶回现场，雪芽之争再入新局。此回雪芽似乎有了自己的主见，翻袖化招偏帮龙宿，两人未曾商量，竟能默契联手同抗朱武。魔界最强战神对上三尊之力与嗜血王者，强如朱武也应接不暇，凭借气双流和纳真神诀才能勉力一战。简单的争夺战发展成世纪大对决，方圆千里山崩土裂，河水倒灌。
月隐风烈，暗夜杀机，随后赶回战场的华颜无道与黥武入战助朱武一臂之力，穆仙凤根基最弱，受力震出不知落于何方。战圈外围，还有一人鹰眼紧盯战局，手中咒符轻捻，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回光返照不过一刻，雪芽意识又见混沌，懵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极招临头，一斩风月人不留，龙宿回援不及，眼睁睁看着雪芽在自己面前溅血飞出。说时迟那时快，战圈外伏婴师攥了许久的符咒觑准时机及时抛出，雪芽中刀飞出未及落地，空中出现一轮奇异魔阵眨眼将人转移不见。
“雪芽！”龙宿疾呼却无人回应。
“退！”朱武囫囵拭去嘴边血迹，举刀一扬下令撤军。
所有魔兵鬼将刹那消失无踪，一片烟尘荒凉中只剩满身狼狈的龙宿，同时失了挚友与爱徒，龙宿痛心长叹，疾速化光往中原赶，期望能寻得助力速救雪芽。
……
天魔池边，银鍠云河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巍峨高大的天魔神像，无喜无悲眼神空洞。身后不远处，站着同样神情麻木无感无觉的擎海潮，以及被特地请来观戏的苍。九祸，旱魃，雪蛾天骄，赦生童子也陪同等候，都等着见证双体合一的关键时刻。
血色术阵闪了闪，一条白发儒衫的人影从空跌降，直接落入天魔池中，血水腥味呛得雪芽喘不过气，扑腾着想站起，却被池中血灵锢住身形无法逃脱。终于见到双魂齐全的半身，云河掩不住笑意，翻袖一扬，雪芽受劲飞旋着被抛出天魔池重重摔在地上。
身上沾满了血水，雪芽缩在地上大口喘息，断断续续地呜咽着，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劫数，顾自恐惧着陌生的环境。倏忽，一双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住，懵懂的雪芽居然立刻认出了云河的魔气，不待云河伸手，雪芽抢先反抗，猛地一头撞开云河，可惜没了眼睛，看不见出路何在，无头苍蝇似的到处碰壁。
此回云河不想再玩猫捉老鼠的旧把戏浪费时间，摊手翻掌直接化出神能漩涡将雪芽吸回自己身边。只要稍运真元，便能吸纳半身达成所愿，不料雪芽求生欲爆发，激烈反抗中再现三尊之力护体，与云河神魔之能对峙抗衡。势均力敌的两名半身，一圣一魔此消彼长，持续拉锯直至前线朱武等人回城都未分出胜负。
云河急怒攻心，以他根基修为竟然还制不住残废愚子，真是颜面扫地。一个眼神暗示，那厢伏婴师心领神会，密咒催动操控擎海潮往雪芽方向移动。傀儡般的擎海潮机械地一步一步走到雪芽身边，元功饱提涉入圣魔争斗的宏大气功圈内——
一心只想逃离，雪芽全力抵挡魔威，这辈子未有一刻如此想摆脱这让他噩梦频生的恐怖地方。突然，一只手掌轻轻按在自己的后脖颈，雪芽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平衡的圣魔对峙让他无法动弹，任由那只手慢慢揪起他的后衣领——无比熟悉的感觉，就像以往许多次义父所做那样，领着雪芽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人生。
雪芽猛然扭头面对身侧之人，他无法瞧见那人的模样，但那只手的掌纹却绝不会错认，雪芽瞬间心花怒放，万分肯定那就是擎海潮！只要义父牵着他，他什么都不怕！
谁知下一刻，义父的手松开了，雪芽再次慌了神，奋力感应义父的气息，急得张大嘴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焦灼地‘啊’出一些气音。不论怎样努力都得不到回应，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听话继续反抗，义父生他的气了……雪芽懊悔地心念一横，元功尽收放弃抵抗。云河见状眼神倏恶，磅礴魔能登时穿透雪芽身躯——
向来空洞黑暗的世界骤然强光充斥，始终不知样貌的羽氅背影湮没强光之中，雪芽奋力想抓，终究海市蜃楼……嘶吼高喊无济于事，所能想到的全部，只有——
“爹……”
沙哑的嗓子拼尽全力，朝着擎海潮方才站过的方向发出生前最后一个声音，雪芽肉身灰飞烟灭，仅余一枚小小的辟命锁，随几缕血染的白发寂然落土。濛濛血雾弥漫四散，几滴洒在擎海潮面上，仿若血泪暗垂，刻骨揪心，可叹魔化受控的人毫无反应……
生来懵懵懂懂，去时伤情满怀，飞雪无端而降，覆盖碎裂的衣衫与残发，覆盖雪芽从小不离身的长命锁，温润白玉上，犹原可见鲜血染红的慈父祝愿——‘福寿安康’。一场天伦欢喜，一场宿命无奈，雪消冰融，苦芽断生，缘尽……
……
圣魔光影交错，庞然血色漩涡盘绕于天魔池上空，赤雷霹雳轰，熠熠电光炽，银鍠云河魔翼舒展飞临半空。双身合一，圣魔双元生生不息，随意摊手即聚风雷，修为翻倍而增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离完整的圣魔元胎还差最后一魂。
“恭贺云皇恢复元身——”
众将除了朱武和苍，纷纷向云河祝贺。云河不可一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苍身上。道者自始至终紧闭双眼，不愿瞧父子相残的血腥惨案。云河缓降落尘，随手扬袖，苍断了许久的双腿须臾复原。
“本座需闭关调元三日，也留给你三日准备时间。三日后，玄宗云台旧地，本座要取回最后一魂。”云河转而吩咐雪蛾天骄道，“将怒沧琴与白虹剑还予六弦之首，本座赐他一战搏命的机会。”
苍慢慢站起身，声音透寒肃杀以应：“三日后，一切但看天命。”
“中秋佳节亲友团圆，真乃人间美事。”月饼配普洱，清新解腻最适宜，龙宿悠然自得地品了口茶，抬手轻轻揩去雪芽嘴角边的月饼碎屑。
“可惜擎海潮先生不在，要不然雪芽会更高兴。”仙凤贴心地为在座两位添茶。
“擎海潮在外分散吸引魔界的注意，雪芽在此才能安然无恙。”
平安无事过了半年，半年有声有味的人生，除了思念义父时闷闷不乐，雪芽明显比以前开朗多了。他仍旧无法完整表达话意，龙宿怎么教都教不会，只有仙凤小声喊他‘爹亲’的时候雪芽才学得飞快。他们慢慢习惯了雪芽一个字一个字蹦的说话方式，有时不必雪芽开口，久处的默契一眼便知他想要什么。如此退隐的日子倒也闲适，无需理儒门琐事，无需听江湖纷扰，值此中秋团圆，更觉人世美满。
没来由吹进一阵寒风，撩动亭角灯笼烛火扑闪，龙宿警惕顿生，见仙凤和雪芽毫无感觉还在玩闹，龙宿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茶杯。
“凤儿，夜露风寒，带雪芽先回房吧。”龙宿给了仙凤一个眼色，仙凤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忙将剩下的月饼包好，哄着雪芽牵他回房再玩。
两人刚刚走出四方亭，别院外围竹林倏然成片燃烧，老竹爆裂如惊雷霹雳，惊碎满月团圆安宁。噼啪的爆竹声吓得雪芽立马捂起耳朵蹲下身，瑟瑟发抖地在穆仙凤脚边缩成一团不敢挪动。
“凤儿！速速退入亭中！”龙宿大喝一声，一个箭步冲出亭外，猛地将雪芽扯回自己身边。
许多恐怖的记忆仿佛一次性重现脑海，雪芽紧紧攥着龙宿的衣摆不放，却见穆仙凤蹲下来将他抱住，安慰孩子般轻轻拍了拍雪芽的脑袋，低语着让他不要害怕。
这时，黑云蔽空魔氛障天，幽篁别院方圆同时响起魔军呼战之声。庭院中，银鍠黥武和两名素未谋面的魔将堂皇现身，为首者赤发如狮，剑眉血瞳，红白战甲威势赫赫，手中魔刀湛然生辉，另一名女魔一身墨绿铜胄，碧发张狂，饶是魔女美艳妖魅。魔界大军来得无由，当下无从计较他们是如何查知雪芽下落，又如何得知进入此地的通口，敌至眼前，唯有一战。
“异度魔界来得好快，侵门踏户不请自入，此地不欢迎汝们。”龙宿杀意攀升，邪眼怒视魔人。
银鍠朱武扫了眼龙宿身后抱成一团的两人，那名白发文生果然跟三弟长得一模一样。“交出雪芽，你与她——”朱武示意亭中的红衣女子，“可活——”
“好大的口气！”龙宿自恃嗜血王者之身不惧任何魔人，但穆仙凤——“雪芽起来！”龙宿抓着雪芽的胳膊硬是将他扯起来，撑着雪芽不停发抖的身子鼓舞道，“外面这些魔头，都是当初折磨汝的人，现在他们不仅又要伤害汝，还要杀死凤儿与吾，汝之能为足可撼天，统统发挥出来，别让那班魔人得逞。”
雪芽似乎听得懂，又似乎不明白，哭丧着脸死抓着龙宿的胳膊不肯松手。
“垂死挣扎，毫无意义。”朱武斩风月一劈，华颜无道和黥武立刻提兵上前抢夺雪芽。
龙宿急忙转扇化纳紫龙影挡下华颜无道沉力一斧，后方穆仙凤也化出配剑暂将黥武引走。身边人一下全不见，雪芽更加惊慌失措，耳中充斥兵刃交击之音，喊喝杀伐之声，该怎样办，该往哪里去……
“随吾离开吧，雪芽。”朱武不费吹灰之力来到雪芽跟前，伸手刚想去拉雪芽，惊觉眼前人面容迅速转变，獠牙毕露狰狞异常。
朱武愣了愣神，原是龙宿那方战中见雪芽危险，急催嗜血王权召唤同脉，雪芽受召现出嗜血相，嗜血者原始杀性催化，逼迫雪芽勇敢面对群魔，杀敌自保。
勾爪尖锐再现，嗜血杀意不死不休，朱武稍压自身威能不想伤及雪芽，身法瞬移灵巧闪避攻势，斩风月刀刃架住尖利爪牙，应对普通拳脚功夫绰绰有余。却闻亭外龙宿和穆仙凤刻意高声喊喝，唤雪芽之名求救，雪芽听后攻势明显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凶残，急于摆脱朱武缠斗赶去救人。
这边喊着好友，那边喊着爹亲，黥武没受干扰，倒惹得华颜无道不胜其烦，也让朱武听得一头雾水。那红衣少女难道是雪芽的女儿？还是三弟前世那玄鸣涛的女儿？要是杀了她会不会没法向三弟交待？朱武脑子里转过许多莫名其妙的念头，最后还是给黥武发信号要他手下留情。至于龙宿方面，拥有不死不伤体质的儒门龙首简直无懈可击，华颜无道纵使能为非凡也渐入败势。
雪芽听得两方呼喊，蓦然安静下来，像变了个人似的立在亭中一动不动，朱武试探地靠近几步，四方亭倏然爆炸。烟尘中，儒髻散，儒簪断，满头白发飘飞，雪芽依然是雪芽，紫纱遮眼无目可视，周身气息却截然不同，熟悉的道境玄宗三尊之力盘绕扩散，直将整座幽篁别院夷为平地，将在场之人击飞数十丈。
朱武与龙宿同时赶回现场，雪芽之争再入新局。此回雪芽似乎有了自己的主见，翻袖化招偏帮龙宿，两人未曾商量，竟能默契联手同抗朱武。魔界最强战神对上三尊之力与嗜血王者，强如朱武也应接不暇，凭借气双流和纳真神诀才能勉力一战。简单的争夺战发展成世纪大对决，方圆千里山崩土裂，河水倒灌。
月隐风烈，暗夜杀机，随后赶回战场的华颜无道与黥武入战助朱武一臂之力，穆仙凤根基最弱，受力震出不知落于何方。战圈外围，还有一人鹰眼紧盯战局，手中咒符轻捻，等待出手的最佳时机。
回光返照不过一刻，雪芽意识又见混沌，懵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极招临头，一斩风月人不留，龙宿回援不及，眼睁睁看着雪芽在自己面前溅血飞出。说时迟那时快，战圈外伏婴师攥了许久的符咒觑准时机及时抛出，雪芽中刀飞出未及落地，空中出现一轮奇异魔阵眨眼将人转移不见。
“雪芽！”龙宿疾呼却无人回应。
“退！”朱武囫囵拭去嘴边血迹，举刀一扬下令撤军。
所有魔兵鬼将刹那消失无踪，一片烟尘荒凉中只剩满身狼狈的龙宿，同时失了挚友与爱徒，龙宿痛心长叹，疾速化光往中原赶，期望能寻得助力速救雪芽。
……
天魔池边，银鍠云河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巍峨高大的天魔神像，无喜无悲眼神空洞。身后不远处，站着同样神情麻木无感无觉的擎海潮，以及被特地请来观戏的苍。九祸，旱魃，雪蛾天骄，赦生童子也陪同等候，都等着见证双体合一的关键时刻。
血色术阵闪了闪，一条白发儒衫的人影从空跌降，直接落入天魔池中，血水腥味呛得雪芽喘不过气，扑腾着想站起，却被池中血灵锢住身形无法逃脱。终于见到双魂齐全的半身，云河掩不住笑意，翻袖一扬，雪芽受劲飞旋着被抛出天魔池重重摔在地上。
身上沾满了血水，雪芽缩在地上大口喘息，断断续续地呜咽着，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劫数，顾自恐惧着陌生的环境。倏忽，一双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住，懵懂的雪芽居然立刻认出了云河的魔气，不待云河伸手，雪芽抢先反抗，猛地一头撞开云河，可惜没了眼睛，看不见出路何在，无头苍蝇似的到处碰壁。
此回云河不想再玩猫捉老鼠的旧把戏浪费时间，摊手翻掌直接化出神能漩涡将雪芽吸回自己身边。只要稍运真元，便能吸纳半身达成所愿，不料雪芽求生欲爆发，激烈反抗中再现三尊之力护体，与云河神魔之能对峙抗衡。势均力敌的两名半身，一圣一魔此消彼长，持续拉锯直至前线朱武等人回城都未分出胜负。
云河急怒攻心，以他根基修为竟然还制不住残废愚子，真是颜面扫地。一个眼神暗示，那厢伏婴师心领神会，密咒催动操控擎海潮往雪芽方向移动。傀儡般的擎海潮机械地一步一步走到雪芽身边，元功饱提涉入圣魔争斗的宏大气功圈内——
一心只想逃离，雪芽全力抵挡魔威，这辈子未有一刻如此想摆脱这让他噩梦频生的恐怖地方。突然，一只手掌轻轻按在自己的后脖颈，雪芽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平衡的圣魔对峙让他无法动弹，任由那只手慢慢揪起他的后衣领——无比熟悉的感觉，就像以往许多次义父所做那样，领着雪芽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人生。
雪芽猛然扭头面对身侧之人，他无法瞧见那人的模样，但那只手的掌纹却绝不会错认，雪芽瞬间心花怒放，万分肯定那就是擎海潮！只要义父牵着他，他什么都不怕！
谁知下一刻，义父的手松开了，雪芽再次慌了神，奋力感应义父的气息，急得张大嘴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焦灼地‘啊’出一些气音。不论怎样努力都得不到回应，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听话继续反抗，义父生他的气了……雪芽懊悔地心念一横，元功尽收放弃抵抗。云河见状眼神倏恶，磅礴魔能登时穿透雪芽身躯——
向来空洞黑暗的世界骤然强光充斥，始终不知样貌的羽氅背影湮没强光之中，雪芽奋力想抓，终究海市蜃楼……嘶吼高喊无济于事，所能想到的全部，只有——
“爹……”
沙哑的嗓子拼尽全力，朝着擎海潮方才站过的方向发出生前最后一个声音，雪芽肉身灰飞烟灭，仅余一枚小小的辟命锁，随几缕血染的白发寂然落土。濛濛血雾弥漫四散，几滴洒在擎海潮面上，仿若血泪暗垂，刻骨揪心，可叹魔化受控的人毫无反应……
生来懵懵懂懂，去时伤情满怀，飞雪无端而降，覆盖碎裂的衣衫与残发，覆盖雪芽从小不离身的长命锁，温润白玉上，犹原可见鲜血染红的慈父祝愿——‘福寿安康’。一场天伦欢喜，一场宿命无奈，雪消冰融，苦芽断生，缘尽……
……
圣魔光影交错，庞然血色漩涡盘绕于天魔池上空，赤雷霹雳轰，熠熠电光炽，银鍠云河魔翼舒展飞临半空。双身合一，圣魔双元生生不息，随意摊手即聚风雷，修为翻倍而增不可同日而语，不过离完整的圣魔元胎还差最后一魂。
“恭贺云皇恢复元身——”
众将除了朱武和苍，纷纷向云河祝贺。云河不可一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苍身上。道者自始至终紧闭双眼，不愿瞧父子相残的血腥惨案。云河缓降落尘，随手扬袖，苍断了许久的双腿须臾复原。
“本座需闭关调元三日，也留给你三日准备时间。三日后，玄宗云台旧地，本座要取回最后一魂。”云河转而吩咐雪蛾天骄道，“将怒沧琴与白虹剑还予六弦之首，本座赐他一战搏命的机会。”
苍慢慢站起身，声音透寒肃杀以应：“三日后，一切但看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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