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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意相逢】

    外围正邪之争方兴未艾,正道群侠坚守防线,协力为玄宗诸道子辟出结阵道场,源源不断向云台那方呼应道元,想尽办法欲助处于生死一线的六弦之首·苍一臂之力。魔界这方同样不肯退让半步,一面积极破坏正道联阵,一面守住云台通道不让任何正道分子越线半步,今日不论发生何种状况,任谁都不能干扰魔皇元胎全复之战。

    战至半酣,众道子忽然无法感应苍的道气,玄宗队伍登时乱了阵脚,老弦首联合赭杉军发动奇弦共修溯源之阵,依然捕捉不到分毫苍的气息,难道苍已亡于银鍠云河之手?正道群侠接获噩耗纷纷震惊,素还真大叹不妙,呼喊众人速速撤离。魔界见玄宗收了道阵,伏婴师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不由喜上眉梢,调拨强将加大攻势,趁正道慌神错乱之际多收些战功,回去也好当作贺礼送给功体全盛的魔皇。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圣魔双身之斗雪芽败了,留下来的是云河,便将由魔主导天命者。现下弦首战死,最后一魂定然回归银鍠云河之身,完整的异度魔皇现世,苦境道境再难逃魔化天下的血劫。

    正道群侠且战且退,渐渐往玄宗总坛方向撤去。众人认定大劫将至,唯有龙宿心中存疑,没能保住雪芽是他过失,但未必四魂双身融合之后仍是银鍠云河。冥冥中总有一种直觉,阔别千年的挚友已然回归……只是眼下魔界攻势正急抽不脱身,龙宿无奈暂收疑窦,先助正道与玄宗击退魔军。

    战线愈发逼近,风云舍生道就在身后,再退一步,总坛门户将破。就在此时,云台方向包裹的云气翻腾搅动,层层回归青冥,遮住当空白日。天光乍漏之刻,耀目一瞬,一柄通体染血的长剑穿云破风划开两军壁垒,不偏不倚直降赭杉军跟前。熟悉的道气映得风云舍生道霓彩万千,正是苍之佩剑——白虹!

    剑身上血迹未干,滴滴渗入土中,撩起一幕凄凉萧瑟。只瞧一眼,便知剑主如何血战至死,失了剑,便是失了性命。玄宗众同修师长正感痛心惊愕,半空又传来一阵低迷浑厚的古魔之音,正道群侠听不懂,大部分魔将也听不懂,只有伏婴师和阎魔旱魃明白魔皇大获全胜,传音召回全军,并下达了新的任务。

    “六弦之首已死,吾皇仁慈,放尔等一马,素还真,回到苦境,我们再行较量。”伏婴师扶了扶脸上半片咒面,阴森邪魅地咯咯发笑,随后裹起棉氅率先消失。同样接到魔皇令的旱魃负责将大军带回。

    “吾先离开!”等不及与众人分说半句,龙宿急急化光追着魔界大军前后脚回返苦境。

    “苍……好友……”赭杉军脚步沉重,似是用尽全身力气才足够踱到白虹剑前,拾剑悲痛哀叹,抬袖一寸一寸抹去剑上血迹。“我们为小师弟复生奔走作战,伤了多少同修,可从未想过有一天,你竟会亡于他手……天意何其残忍……”

    “唉,异数难料,定数难改,凡人终究皆难逃一死。”老弦首痛惜扼腕,悲声道,“赤魔珠中封印的众弟子无法脱出,六弦四奇伶仃四散,如今只剩你一枝孤木……赭杉,你可不能再出事,玄宗道脉还需你传承发扬。对抗异度魔界的事全部交给老夫,只要老夫活着,绝不教魔人再踏入封云山半步,再伤害道境一人!”

    “师叔!”赭杉军忙收拾悲伤拱手拜道,“师叔年事已高,岂可奔波操劳,只怪弟子无能,保不住同修好友,还要师叔为吾担忧……”

    “道师,奇首,暂拾哀愁,请听素某一言……”素还真眉头紧锁,慎重非常地考量一番后上前打断玄宗众道的谈话。“银鍠云河已经修复了圣魔元胎之身,未来道苦两境将面临灭顶之灾,两方同样紧要,依素某之见,玄宗修者们不如就留在道境护卫此地百姓,苦境仍有素某与众同志,我们两境携手共战,一同守卫苍生大义。”

    “紫荆衣仍滞留苦境未返,吾必须去将他平安带回。”赭杉军仔细将白虹剑用绸布包起背在身上,似将故友意志一同肩负承担。

    “叫他回来也罢。”老弦首扁了扁嘴,叮嘱道,“赭杉,你务必谨慎留神,速去速回,吾会派弟子守在黑暗道口接应你!”

    ……

    电光石火淬虚空,弹指一隙破惊云,黑洞空间瞬息割裂,伴随数道赤雷霹雳剖开重重魔瘴。玄鸣涛匿身黑金光球中,云台云气作掩,魔音密咒为饰,暂时隐藏起自己的真实状况,颁下新任务拖延众魔行程,抢在大军之前先一步赶回异度魔界。

    重建后的火焰魔城,魔龙血脉再续,驻守兵力全部伏藏暗处,魔烟昏荡,拢起一股十面埋伏的危险气息,魔影飘忽,明灭间不知多少杀机窥伺,犹如巨兽蛰机,静静等待不识好歹的猎物自入死门。

    先知台,先知尽亡,人去楼空,代管此地的戒神老者不知何时才会前来巡察一次,受魔能所控的枯木墙缠缚着玄宗归降的魔奴,成为先知台唯一的活物。鬼木蠕动吮吸经脉,窸窸窣窣的咕噜声令人作呕,但未闻墙中道者呻|吟半句,只有低浅短促的呼吸声,代表他仍挣扎求生,努力维持着活下去最基本的要素。

    蓦然,向来空洞的黑暗中传出一阵细微的碎石摩擦的声音,似乎有人正在慢慢接近先知台。或许是魔人又来向自己拷问天机,痛苦极刑不过如此,除却挚友生死,魔界之内还能有什么把戏可教如今的白子墨屈服,他毫不关心地依旧垂着脑袋,双目紧闭只管稳固自己的元神。

    来不及改换装扮,玄鸣涛心急火燎冲出黑洞空间,可踏足先知台,远远望见鬼火簇簇映照下的枯木墙,望见墙下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大白师兄,脚步忽地重得抬不起来,一步一殇,一步一血,痛得玄鸣涛喘不过气。

    脚步声近了,那人却在枯木墙十步开外停止不动,静静立在原地不知何为。熟悉的魔气提醒白子墨,来人应是银鍠云河,不过魔气中糅合着与之并驾齐驱的道圣之气,倒是怪哉。

    白子墨懒得睁眼瞧银鍠云河,敷衍地掀了掀嘴皮子:“参见魔皇——”意料中的拷问没有出现,来人也没有回音,只是又近前了几步,他似乎是蹲了下来,衣摆撩拂时扫开许多碎石尘灰。

    抬手顿在半空不敢轻触故人,混乱的脑识翻江倒海,耳中尽是金属交击之声,震得人头晕目眩。玄鸣涛不知所措地蹲在枯木墙前,凝望着白子墨如今干瘦枯柴的脸,竟回忆不起半分往昔风采。鬼木盘根错节以其身躯为养,如此残忍酷刑若非亲眼所见,实不敢相信这一切,全是身为银鍠云河时自己的杰作。

    先知台又陷入一片死寂,白子墨能感觉得到那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方才稍提戒备,下一刻,那人竟伸手触了触自己的脸。

    “别碰吾……”白子墨气息奄奄地反抗道,“魔皇想要什么天机……直问便可……别碰吾……”

    “大白……是我……”那原本该是银鍠云河的人,一开口,绷不住发颤的哽咽声暴露了身份。

    没想到白子墨却沉沉发笑,“吾之生死,尽在魔皇翻掌之间……没必要再织情义愚弄吾……”

    “对不起……对不起……”道歉仿佛是这世上最无用的话语,此刻情怯满心却说不出其他思念的话。

    玄鸣涛猛地起身翻掌提元,庞然纯粹的魔气贯穿每条枝蔓,整座枯木墙突然剧烈震荡,鬼木受力纷纷自白子墨体内抽出缩回树根,树皮蜕去化为人皮。不过半刻,遍体鳞伤的白子墨便被抛出枯木墙,如断线风筝般落入玄鸣涛怀中。

    累月的折磨虽早已麻木了神经,此刻经脉剥离之苦依然教白子墨生不如死。一声哀嚎,是白子墨愿意向银鍠云河展露的最大程度的示弱,他不停痉挛着,剥皮抽筋的痛苦使他几乎丧失意识,恍惚中仍坚持用所剩无几的力气试图推开抱着他的‘魔皇’。陈血浸染赤条的身躯,遮掩鬼枝抽出后数不清的伤口,混如血尸一般惨不忍睹。

    玄鸣涛笨拙地扯下自己的袍子披在白子墨身上,不停将道气持续灌输给他。沛然道气源源不绝进入体内,霎时走遍全身要穴,解封了功体,巩固白子墨丹田气海,护着他的道元命火苒苒不息。魔气尽数吸出,魔奴专属的魂枷也被崩碎,白子墨整个人宛如重生一般松快澄明。

    努力吞下哽在喉中的痛楚,玄鸣涛跪坐在地将白子墨平躺着揽在怀里,让他枕着自己的臂弯能稍稍减轻些疼痛。通过功力传输,才知白子墨伤势远比表面看起来更严重,玄鸣涛自责难抑,心神紊乱:“大夫……对!去找大夫……我要先带你去找大夫!”

    白子墨怔怔地注视着玄鸣涛未有变化的金蓝异瞳,眸中真实的慌乱无措表露无遗,那张无比熟悉的面孔上亦布满痛苦煎熬与悔恨无边,衬着森幽微光,满头白雪,白羽成辉。融合了道魔双功,难道四魂双体成功归位了?

    心中澎湃渐起,未及细究,先知台又生变故。就在玄鸣涛正准备带白子墨离开求医时,周遭莫名浓雾乍起,刹那间数十道云流剑气像长了眼睛似的直袭玄鸣涛背心而来。玄鸣涛下意识弓起身将白子墨护进怀中,元功一提,护身气罩即开,稳稳挡下所有暗袭剑招。

    “紫荆衣——!”白子墨当即认出剑招来源,费力地提示玄鸣涛留神。

    玄鸣涛闻言迅速收功,囫囵抹了把泪眼,换上一副笑容转头迎接他回归后遇到的第三位同修好友。不料迎面一剑却逼至眼前——

    “住手!”白子墨拼尽余力大声喝住紫荆衣,剑锋生生停在玄鸣涛喉前半寸。

    “将人放开,否则任你神魔盖世,也要亡于玄龙针之下。”紫荆衣冷冷威胁道。打听到今日异度魔界大军强将皆去道境压阵,紫荆衣本打算趁魔城空虚之时将雪非焉偷出,未料竟与银鍠云河正面撞上。金色的玄龙针藏于云天极刃中,只要再进半寸,纵然杀不死银鍠云河,也能叫他重伤难行,留出抢救雪非焉的时间。

    “荆衣……”那银鍠云河却目光煌煌地望着紫荆衣,似有感慨,又有欣慰,“你没死,太好了!我是玄鸣涛啊,我回来了。”

    紫荆衣有一秒的迟疑,却将剑锋逼得更紧:“你如何证明你是玄鸣涛?”

    玄鸣涛愣了愣,呆呆地瞅着紫荆衣:“我……我不知道……”

    “他不需要证明,更不需要向你证明。”白子墨侧目瞪向紫荆衣,“紫荆衣,收起你的剑。”

    “你昏了头,还将异度魔皇当作玄鸣涛?你忘了银鍠云河残害过多少你的同门同修,杀了多少无辜百姓吗?”

    玄鸣涛的脸色凝固了,方才重逢的喜悦被完全冲散,混乱的脑识引发剧烈头痛,眼神逐渐涣散。

    “你又害死过多少同门同修,连累过多少无辜百姓?”白子墨咬着牙怒意渐升,“就算他是银鍠云河,人人皆可杀他,只有你与金鎏影不配!”

    “雪非焉,吾是来救你的!”

    “住口!玄师弟不希望雪非焉这个名字再存于世,它便不存在!吾的名从来只有白子墨,生是玄宗道子,死是玄宗英魂,岂要冥顽不灵之贼相救!”

    “你!”紫荆衣气得执剑之手不停发抖。

    此时却闻玄鸣涛魔怔似的自言自语:“是我害了你……害了你们……害了许许多多的人……是我……都是我的罪业……”泪雾迷蒙了双眼,回忆层层翻浪,玄鸣涛瞥了眼近在跟前的云天极刃,出手一把握住剑锋,功力一运将剑折成两段。

    紫荆衣刚想出手防御,但见玄鸣涛反手将断刃扎入自己右胸,玄龙针之毒也随之走遍全身,若非是完整的圣魔元胎,恐怕当场毒发。

    “小玄!”白子墨终于唤出心中默认的名字,惊愕之下险些重伤昏厥,腾起羸弱的身子扑到玄鸣涛身上,挡住紫荆衣进一步的动作。发红的双眼似染了血,怫然大骂道:“叛徒!你有什么资格对宗主出剑!马上交出解药!”

    紫荆衣眉头紧蹙,力压心头怒意,暂不将白子墨的话当回事,面色不虞地一直盯着后方的玄鸣涛,眼中怀疑未减半分。

    “你认出我了……你认出我了!”玄鸣涛不顾毒伤失血,俯身与白子墨相拥而泣,滚烫的眼泪渗入伤痕,一时不知是伤痛,还是心痛,千年尘劫尽如云烟,失而复得夫复何求。这对发小像少时一样抱头痛哭,一个遍体鳞伤,一个浑身浴血,全然忘了各自都伤势深沉。

    “你怎么这么傻!这么傻!”白子墨痛心又无力地锤打玄鸣涛,“若是当年没有叛徒出卖,你就不会死!你若没有死,岂会再受千年之苦!又何来的银鍠云河!你何错之有啊?!”

    “他是死于天命注定,在劫难逃,与吾无关!”紫荆衣分辩道。

    “如果不是你协助金鎏影偷袭,吾师尊怎么会死?赦天神封三角缺一,不得已才让玄师弟顶替,这难道不是尔等推着他把他逼入死门吗!”白子墨目眦欲裂,破口大骂道,“紫荆衣,你不仅帮着杀师仇人背叛宗门害死这么多同修同志,如今还恬不知耻诳言欺心,将过错推到玄师弟身上。金鎏影都比你高尚,至少他不像你这般惺惺作态!什么重情重义,重情重义之人绝不会落得众叛亲离,你是自作孽不可活!”

    紫荆衣心中狂澜未已,缓缓压低执着断剑的手,虽有不服还想争辩几句,可他现在也确实孤家寡人亲离众叛,难道一切从来都是错的?

    “什么怨怼,什么仇恨,一切都可以放到以后再解决,现在快去求医啊!”玄鸣涛脑子一片混乱,眼中只瞧得见浑身是血的白子墨,心急如焚打断道。

    “将雪非焉交吾——”紫荆衣只有这一个要求。

    “你给吾闭嘴!”

    雪非焉,这个名字在玄鸣涛错综混乱的记忆层中缓缓浮现,原来是白子墨的化名。

    “你带他走也行,我掩护你们离开魔界。”玄鸣涛马上妥协,关切地嘱咐道,“大白他经脉重创,需要找懂得穿针引脉的名医。”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你休想支开我……”白子墨当场拒绝,揪着玄鸣涛的衣襟不肯松手,态度截然转变,低声呜咽哀求,“求你……别再留我一人……”

    面上血泪花了脸,眼中情义烫了心,若无天命阻隔,谁又肯轻言放手。同样潸然泪下的玄鸣涛看向紫荆衣:“你手上掌握着我的救命解药,不用担心我会中途魔化对你们不利,让我同行吧。”

    “求他作甚!”白子墨一边呕红一边叱道,“叛徒若肯回头,交出解药,向宗主跪地叩首,乞求从轻发落,或许还可从头来过!若不肯者,找你的金鎏影去,让他将你一刀两断,自相残杀倒也清净!”

    “可是六弦四奇,我谁都不想放弃……”玄鸣涛泪流满面恳求白子墨说,“先出去医治伤势,让我再想想办法好吗……”

    紫荆衣袖中拳头紧握,故意撇过头,假装瞧不见白子墨投来的恨怒眼刀,侧身一甩袖,抛给玄鸣涛一套洁净的雪衣,原是雪非焉穿过的衣袍,紫荆衣的性子果然一直没变。玄鸣涛手忙脚乱地安抚住暴怒的白子墨,封住白子墨几处穴位暂抑伤痛,粗略地为他套上衣服,总不好光着身子去瞧大夫惹人笑话。玄鸣涛自己没顾得上胸前两道剑伤,只把毒素圈在一点,提功助力将白子墨打横抱起,招呼紫荆衣一同离开。

    临走时,紫荆衣还不忘化出一个假人,代替真的白子墨送给那面鬼木墙,所幸没有发生冲突激斗,并未引起驻守魔兵的注意力。火焰魔城城墙上,只有一双深邃的剑者之眼目送三人远去,墨绿长发的鸠盘神子转身将刚刚引走的魔兵重新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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