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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黑夜中的对视

    夏夜的雨,有时候来得就是这般安静,没听着什么雷鸣,也没见着电光,雨点便忽然兴起,在树叶上,在池水中跳起舞来。

    南方的建筑总是轻巧的,雨点跳舞的微声把孔莜从浅梦中唤醒,将头从丝被中钻出,借着窗外飘摇的廊灯,只见着一双幽绿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

    那双眼睛是那样圆,又那样的静,孔莜便坐起身来,就这般与那双眼睛对视起来。

    雨声没有识趣的停下,但也没有骤然加重,始终是那般大,两双眼睛就这么对视着,倒显得时间似乎忘了往前走两步一般。

    直到一阵风来,吹乱了雨点的舞步,胡乱地踩了一通,那双幽绿的眼睛便又伏低了几分。

    风既然来了,显然也没打算就走,一阵阵地吹着,那双幽绿的眼睛便往孔莜处靠过去,孔莜把右手从被中抽出来,随着摇曳的微光摆动着,不知是在驱赶还是在招呼。

    那双眼睛倒是停下了靠近的动作,又静在那里。

    又是一阵风起,吹得窗扇都发出了声响。

    随着孔莜另一只手也伸出来,那双眼睛猛地朝她扑过去,孔莜的身影在黑暗中不见退缩,反而张开双臂朝扑来的双眼揽去。

    “喵。”

    “小盖雪,不怕不怕,这雨下不到你身上。”

    这是一只花狸,灰色的条纹盖在雪白的四肢和下腹,从耳朵延伸到眼睛上方,就像梳了个中分,大大的耳朵,嫣红的鼻,瘦瘦的小脸,真真是一只俊俏的小猫。

    把盖雪抱入丝被,用手圈住,盖雪便倚在孔莜身上,呼噜呼噜地安静下来。

    风铃不知在什么地方晃着,似乎有清脆的声音传来。

    无云的朗空,纯得晃眼的蓝,随着风起的浪,绿得醉人的草原。

    又似乎是高山,各色的绿色争抢着出挑,瀑布击水的声音好像很远,又仿佛很近。

    天地间好像有面镜子,照着舒卷的云在奔走着。

    “莜莜,醒了吗?”

    随着一声呼唤,一切倏然而去,“醒了,你进来吧。”

    过了两刻,孔莜和苏筠先后从房内走出来,站在廊下。

    这是一片幽静的院子,院门处题字“鸣翠院”,孔莜的会客起居和闺房在院子的北面,西面有一片厢房,越过厢房可以看到孔府的外墙。东面和南面有折转的檐廊,也将孔莜的住所和厢房连在一起。院子里树木葱郁,引水成池,南面有片竹林,林中有个小亭,题着“听翠亭”。

    孔府的营造处处透着儒家中正的思想,又体现着有序和谐。

    稷下苑是孔孟颜三大族所居,在禺都正北区块偏东。孔莜家的孔府,是只有孔府二字,没有缀词的,位于稷下苑的北面偏西,整体并不完全规则,大体上呈东西长向。

    布局有典型的南方园林特点,亭台阁轩都是逐景散漫,但又均为南北向,靠建筑外的平台或铺设与环境相协调。

    正门位于南面正中,入门经过明礼、明义、明信三大方正的院落后,豁然开朗,林湖掩映,桥径通幽。孔府的居所分为中园、西园和东园,还有侍从和客人所住的嘉园,嘉园是临着正门三院的。

    孔府引齐礼河的水入园,从南面偏西的地方进府,在西园的前后园之间成湖,收窄后流到中园的后方形成最大的洞香湖,又再收窄后流到东园的前后园之间成湖,最后从东园的东墙流出孔府。

    孔莜的祖母便住在中园,而孔莜此时所在的鸣翠院在西园的后园区,是孔府最西面的院子。

    昨夜刚下过雨,此时地上的石砖还有些湿,时辰尚早,无云的天空已经亮了起来,但没有光的感觉。孔莜穿着白色的交领襦裙,又在外面穿了薄薄的鹤氅,与苏筠一同出院门去。

    虽然还早,但一路去中园的雅径已经打扫过,见不到昨夜骤雨急风的踪影。

    听着早起的鸟鸣,二人一路来到中园孔莜祖母的居所宜香院,孔莜的祖母已经坐在正堂上首,等着孔莜了。

    孔莜的祖母名孟舒,是当代嫄孟氏家主的姑姑,她穿着朴素,长袍也是常见的青灰色,放在身侧的木杖没有做过什么雕饰,木节并没有特意削平,深褐得发亮,是伴随了她许久的。

    她银灰相间的头发仔细地盘起,用木钗钗起来。不过脸上却是神采奕奕,温和的笑容替代了老态,只在额头和眼尾的皱纹上,能寻到岁月的痕迹。

    德为行先,礼不可废,这是孔家,甚至孔孟颜三家共同的家学,孔莜入了堂,孟舒虽然笑起来看着,却没有说话,直等到孔莜和苏筠行过礼问过安,才招手把孔莜叫到身侧,苏筠则退到一旁。

    “盛都的火神节[六月二十四]已经过去些时日了,你二兄则儿回到禺都也就这一两日,莜莜你最近行事要谦淑些”,孟舒的侍从为孔莜盛了杯茶,孟舒一边点头让侍从退下一边说着。

    孔莜没有太多着意,拿起茶杯啜了一口说:“回来便回来呗,二兄最疼我,不会说我什么的。”

    放下茶杯,孔莜又笑起来说:“不知道二兄会带什么物什给我。”

    见着孔莜这般的随性,孟舒拿起孔莜的手放在掌心,慈笑地看着孔莜。

    本来孔莜的脸上是没什么在意的神情的,可是孟舒就这么笑着看向她好一会儿,孔莜的笑容便敛了起来,肃然地问孟舒:“祖母,您为何这般看着莜莜?”

    “没什么”,孟舒把目光收回,看向堂外说:“下月十一是你舅舅的诞辰,到时候天下各裔的青年才俊都会来禺都,你可以随则儿与他们好好结识一番。”

    可孔莜还是看到了孟舒泛红的眼角,见孟舒没有要说的意思,孔莜便没有探听,反而笑着说:“真是奇怪了,以前舅祖父大寿的时候,也没见有各裔才俊来祝寿,大多是遣人送礼,怎么今年反而呼隆隆地涌来了?”

    孟舒没有回答孔莜这个问题,自顾得说着:“你舅舅诞辰后再过月余就是稷丰节[八月十五],则儿应当是要等到那时候再回盛都的,其他才俊或许也多半如此,总之他们停留禺都的时日很长,莜莜多结交些便是。”

    这短短时间,孟舒已是两次提起结交才俊之事,孔莜的柳眉稍稍蹙起,不过还没等她问什么,孟舒又开口说:“对了,今日唤你来,还有件要事,你想学哪派书法?祖母为你寻个大家,好生习练一番。”

    听到这话,方才的疑问立即便被孔莜抛到脑后,她并不是个喜静的性子,是不喜欢请了先生在家的。几年前为了摆脱那般晨规暮矩的日子,她挑灯夜读,广览群书,做出喜好广泛,自律自习的姿态,孟舒才同意她“因材施教”的说法,谢辞了先生。

    眼见孟舒又有为她请先生的念头,孔莜当即正色说:“祖母,莜莜喜好的书法很多,也无意做哪派的书法大家,还是自己琢磨,自己练习更适合我。”

    孟舒笑了起来,伸手点在孔莜的额上,孔莜见祖母开怀,便乖巧地抱住祖母的手笑起来。

    “这事可由不得你耍性子,快告诉祖母想学哪派书法吧,禺都书法大家还是不少,总能寻到的。”

    笑是还笑着,抱着的手孟舒也伸手握着,可说的话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作为嫄孔氏家中的主母,孟舒为人温和,也总是带着慈笑,可这不代表她没有威严。相反,她睿智博识,明断果行,这些,早在孔莜未出生时便已展现。

    因此,这件事显然是推脱不掉的,起码目下不能推脱,孔莜便苦着脸,垂下头,做出不经意的样子把目光投向了苏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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