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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往,来

    低着头转身,用余光看了眼前方后,于布向前走了两步,单膝跪地,把刀解下放在身侧回话:“少东。”

    刚才叫他名字的正是白娅,于布停留的地方,离白娅足足有十五步远以上。

    因为被分到白娅身边做护卫的时候,有前辈提点过他,如果看到一个全身罩在黑色披风下,戴着白色面具,只能看到双眼的人,那一定要离他十五步远以上,否则,就会死在十五步处。

    而现在,那个人就站在白娅身后。

    “从午间就不见了踪影,这个时辰才回来,你去哪儿了?”白娅坐得很端庄,双手交在前方,用柔和的语气问着。

    柔和,是白娅向来的说话语气,谦虚大度,善良仁慈的名声也同样让人称道。可是若因此在她面前夸大其词,却定是会让她不喜的。她也许不会因此当面动怒,也不会取人性命,但一定会处罚。于布自跟随白娅后,就见过有掌柜夸大考绩的,第二日便被打发出了白氏的店。

    “去东市跟着白日来的泼皮,在博实坊青瓦巷杀了一帮恶汉”,于布用简短的话回了白娅。

    白娅微微点了点头说:“还好不是个只知道舞刀的愣头,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年是十二?”

    “回少东,是十二。”

    “在你被送到我这里的当天,你的背景生平就一起送到了我的案上。你父母是罪奴,你从小做的也是旁人最不愿做的事,努力练武,分牲畜的食来养身子,家老看你勤奋,才抬举你做预备护卫。在预备护卫里起早贪黑,痴迷练刀,这才被送来我这里。你想入军,靠第八等爵公乘爵后,立功分给家人的办法,帮你父母脱去罪奴的身份?”

    “回少东,是”,于布的头又低了一分。

    “这是在禺都,你为什么敢杀人?”

    “禺都的角落,一样的鱼龙混杂,一样的人命低贱,与景都[廉郡椋裔都城]没有区别”,于布虽然低着头,但是声音却清晰,并不显得卑微。

    “你觉得这件事靠你的武力就能解决?”白娅的声音依旧平静。

    “我不知道,可我只有点微薄的武力,这是我解决这件事情的唯一办法。”

    “只靠武立身的人,又有几个不身死于武力下?”白娅轻柔的声音说。

    于布的头更低了,但是声音却高了起来说:“少东说的是,可是我出身罪奴,我只能睡得晚一点,起得早一点,做得多一点,要得少一点,这是我唯一的出路。如果死在这条路上,那只怪天架星没有看到我。”

    随后他忽然笑了起来说:“好在天架星似乎看到了我,起码让我能有幸跟在少东身边。”

    听到他这番有些发泄意味的话,白娅没有表现出什么神情,一如方才地问他:“你今年十二,入军的年龄在十五,就算你表现得足够出挑,最多也就在你十四的时候,按虚岁算让你入军,你觉得公乘爵要立的功,靠你的武勇能立吗?”

    这次于布低着头没有回答,但是没有回答,似乎就是他的回答。

    就这样沉默了片刻,白娅再开口说:“你说你只有一条路,我现在可以给你两条路。一条,你还是靠着你勤奋练来的武艺,但是你处理事情留下的尾巴,我可以为你收拾一次,两次,但绝不会有三次四次。如果你能随我活着回到景都,我为你写举信入军,除了戮雨卫营,其他的应当都能让你进。另一条......”

    “我选第二条”,白娅还没说完,于布就肯定地说:“少东要抬举我,不管是什么路,我都愿意去走。”

    “你虽出身不好,但也是聪明的,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白娅没有因为于布表示忠心的话而高兴,反而有些叮嘱地说:“第二条路,以后叫我娅姐,听我的话做事,如果回到景都,我依旧认为你是可造可塑的人,我认下你这个义弟,送你进戮雨卫营的白家听刀营。”

    “听娅姐的安排”,于布的声音有些哑。

    得到答复,白娅终于是露出了笑容,起身上前扶起于布说:“你跟我也有些时日了,我知道,你并不是火气重到一言不合就杀人的,今天那个泼皮对我眼神龌龊,言语污秽,你为此去杀他,在我看来虽是不妥,但我承你的情。往后,这样的事情,就算你有想法,也要先问过我。”

    为于布整理了下衣襟,白娅从袖中取了一瓶药一块玉牌给于布说:“午间不见你踪影,我就猜出你是跟着那泼皮去了,这瓶伤药你拿去用,明天辰时,你佩戴这白家玉牌,精精神神的在药庐等我,随我去拜访今日来过的孔府三姑娘。”

    吩咐完,白娅便离开了药庐,站在她身后的人也随她离去。

    夜渐渐深,宵禁的钟声响起,禺都这个繁华的南都也进入了沉睡。

    一夜无话。

    六月的天,总是亮得很早,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人们能感受到最舒服的光。

    辰时的禺都,已经升起了烟火气,白娅的马车缓缓驶到药庐门口,她掀开帘子,看到于布穿戴整齐,白家玉牌挂在右边,左手按刀,右手提着个盒子,便招手对于布说:“走吧,走在我旁边。”

    于布点头走过来,马夫便赶着马车掉头往北去。

    “你手上提的是什么?”于布不太高的身子,在马车旁显得更低,白娅便伸出窗来问他。

    “娅姐,昨夜您走后,我找药庐的掌柜问过,孔府三姑娘喜欢美食和一些收藏,便赶在宵禁前去寄闲楼打听了下,知道孔三姑娘昨日没去过,就请寄闲楼帮忙赶早做了道白肉,用冰镇着,带去给孔三姑娘品尝”,于布仔细地回答。

    听着于布的话,白娅笑了起来说:“你看,你并非如你说的一般,只会舞刀,能用玉牌来做事,这样很好”,说完便放下帘子,马车平稳地朝孔府驶去。

    从窗格偷渡的晨光,把孔莜唤醒,起身揉了揉蜷在脚边的盖雪,便开始洗漱更衣。

    然后先去宜香院向祖母请了安,得知要到今晚才会设宴为孔则接风,并为客人申衍洗尘。孔莜便唤了苏筠,准备再出府一趟。

    到了明信院,却和一个家仆碰着,家仆告诉孔莜,有人送拜帖来,孔莜接下了拜帖,家仆在一旁候着。

    看过拜帖,孔莜一笑对苏筠说:“原以为是前日送拜帖的旧友来访,却没想到是白家的少东”,又转头问家仆:“拜帖是几时送来?”

    家仆回话,方才刚刚送到,白姑娘正候在门外,说是如果孔莜得空,就入府拜会。

    孔莜和苏筠相顾一笑,便随家仆出门去迎白娅。

    早晨的阳光总是分外暖人,被它一照,孔莜的心情也不自觉地轻愉起来,看着静立在府门的白娅于布,孔莜笑着抢步上前,互相见了礼,便引着白娅二人往府中走。

    明义院,是孔府接待宾朋好友的地方,院子里留着小径,没有置亭,矮矮的灌木给院子留出了大片的天空,一颗老松立在院子正中,周围用浅色的石子铺了一圈。

    绕过老松转北,堂开迎客,长木做大简,书写来往义。

    一行四人宾主落座,于布站在白娅身后,苏筠取茶烹着。白娅看着一块块长长的木板,写着八方来客留下的墨赠,挂满了四壁,点着头说:“孔府不愧儒门世家,这堂中皆是名留青史,声名赫赫之辈,让人心生敬仰。”

    “早年我也是心生敬仰,不过都是祖辈父辈的辉煌了”,孔莜随意的应了白娅的客套,又招呼起于布来说:“还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怎么称呼?”

    听孔莜叫到他,于布把食盒递上说:“不敢当小公子的称呼,我叫于布,孔姑娘叫我小布就好,这是寄闲楼的白肉,今早去请了一道,特送来给孔姑娘品尝。”

    见到昨日还当街凶悍的于布,今天这么客气,孔莜不禁一怔,随后莞尔一笑说:“本以为是个血性未除的少年郎,原来也是个看菜下碟的小人精。”

    “小布年纪还小,行事有些乖张,让孔姑娘见笑了”,白娅微笑着接过话来。

    此时茶也煮好了,苏筠为二人盛了茶,二人便先品起茶来。

    放下茶杯,孔莜说道:“哪里哪里,昨日小布可是颇有小英雄气概呢。不知白姑娘今日到访,可是有事?”

    说到正题,白娅便把茶杯放下,端坐着说:“主要还是遵着礼数回访,不过确实也有件小事。白氏药庐在禺都开了许久,承蒙禺都各方照应,最近廉张氏的张邈张神医,研究出了个新方剂,对外伤很是有效,就想着从孔姑娘这里问一下,稷君府下哪位大人下属常行缉捕,好送些去,表达一下感谢之意。”

    话音落下,苏筠上前为二人添茶,只见她把茶匙放得很低,然后慢慢地倾斜抬起,茶水像一条线一般地流入茶杯,这样茶杯中的茶就不那么烫了。

    孔莜看着苏筠添好了茶,笑着说:“原来是这样,那自然是极好的,不过稷君府上的事我还要向祖母问问,今日晚些就送到白姑娘府上。”

    说定了这事,二人又闲谈了一番,白娅便欲辞离去,孔莜把她送出府外,直送到她登车离去。

    “老叔,昨日禺都可发生了什么事?”等到白娅的车走远,孔莜问向身边的罗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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