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温柔的呼唤
火光冲天，点亮了夜色，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附近的树木连带着地上的枯枝落叶早已被黑色的火焰焚为灰烬，裸露在外的地面焦黑一片，朦胧的烟雾在死寂的冰寒之中蒸腾而起，迷蒙了唐恩的视线。被烧成空旷平地的森林里，此时早已被苏醒过来的怪物所占据，它们张牙舞爪，气焰嚣张，而唐恩身上的伤势，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额头上、脖子间、后背里……几乎都被汗水打湿，汗水夹杂着血水，在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之下逐渐蒸发。而唐恩心底的勇气与意志也随之一点点消散，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所有的恐惧与不甘赤裸裸地摊开，放到了这火焰之上炙烤。
最多一分钟，自己便会和那些树木一样，被黑色的火焰烧灼灵魂，焚烧殆尽，连些许痕迹都无法留下。
这比死在那些猛兽口中更让唐恩难以接受。
他咬紧牙关。
忽然，有一道平淡无奇的剑光，划破了天际，几乎将夜色点亮，那一刹那间，整个世界都被单调朴素的白色所占据。唐恩毫无意外也目睹了那道剑光所绽放出来的芳华，甚至可以说被那道剑光救了一命。虽然他的眼睛因为这剑光所绽放出来的白色光芒稍微失去了视力，但身周那些有着牛角蝎尾，浑身燃烧火焰的怪物却比他更加狼狈。在这白色光芒的照耀下，它们痛苦地俯下身子呜咽低吼，身上好像被烧灼一般散发出缕缕青烟，看上去狼狈无比，再没有刚刚苏醒时的气焰。
处于劣势的唐恩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他猛地往前踏出几步，手中长剑挥出，朝着距离最近的那只怪物砍去。他手中的剑已经变得驽钝，而怪物的肉身看上去又强大无比，这一击就好像用玻璃去击打钢铁，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前者粉身碎骨——本应如此，然而，就在长剑即将与怪物的肉体碰撞的那一刻，唐恩忽然手腕一动，手中长剑倾斜，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直直地穿了过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银色弧线。
一声愤怒的吼叫后，这只怪物从腹部开始，庞大的身躯一分为二，朝着地面坠去。还未完全倒下，便又燃烧起黑色的火焰，彻彻底底焚烧殆尽，连带着，将空气也给烧灼一空，使附近出现了一片诡异的虚无。
唐恩轻轻喘了一口气，呼吸略显急促。
这是特蕾西亚曾经教给他的技巧，剑锋从薄弱处划过，便可以毫无阻滞，一往无前。唐恩并不了解眼前这种怪物的生理结构，他只是很朴素地认定了一点，那就是，避开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部位，就这样穿过去，不要犹豫。
没有任何战术，完全是在赌博。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解决了近在眼前的敌人后，唐恩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用力一蹬地面，整个人瞬间如离弦之箭飞出，激射来到另一只正犹自惊恐不安的怪物身后，长剑挥动，刚刚的场景再次上演，那庞大的身躯在剑锋面前似乎也与枯朽的树木没有两样，同样是不堪一击。
收回长剑时，唐恩敏锐地发现，那原本就已伤痕累累的剑身上又被这些怪物体内污浊的血液腐蚀出了一道道斑驳的痕迹，密密麻麻蛛网状的裂痕布满剑身，让整把长剑看上去一触碰就会化为粉碎。
还能支撑多久呢？
唐恩心里没有底数，他只是想趁着自己还能动的时候尽量挥动这把长剑，最大程度地阻止眼前的怪物朝文明的世界进发，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或者微不足道的几分钟……
现在，应该有人察觉到森林的不对劲了吧？
唐恩心念微动，耳边倏忽响起了凌厉呼啸的风声。他下意识撇过头，顿时，一只粗壮狰狞的黑色手臂从他脸颊旁边擦过，锋锐的利爪划破他的脸，溅起点点血珠。在这只狰狞的手臂之上，正有黑色的火焰燃烧着，散发出极致的冷意，让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阵战栗的感觉。唐恩瞬间警觉，脚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便往后退去。然而，他忽略了一点，敌人的数量并不只有一个。
“呼！”
尖锐的物体穿透了空气，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唐恩还未反应过来，生长着尖锐倒钩的尾巴便横扫而来，重重地击中了他的背部。尾巴两侧的骨刺在这一刻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唐恩的身体，在他的肩膀、胸口乃至腹部开出了一个个可怖的血洞，猩红色的血液如喷泉一般不断往外冒出，落到焦黑的地面上，重新把它染上了原本的血色。
“呜啊！”
唐恩瞳孔睁大，喉咙深处如火烧一般，炙烤出痛苦的呻吟。尽管早已遍体鳞伤，但这一击带给他的痛苦却是之前都无法比拟的。潮水般的痛楚一波又一波地涌上他的脑海，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四肢僵直，从骨关节到每一根手指头，每一寸骨头都好像是被人硬生生敲碎，痛苦到令人只知道呻吟，难以产生多余的情绪。心脏不断抽搐着，似乎是要停止跳动，却又还在挣扎着，不肯轻易屈服。
“哧——”
黑色的尾巴轻轻摆动，骨刺在唐恩的身体内摩擦，搅动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随后，似乎是觉得少年已经没有了威胁，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半空中划过，挂在尾巴骨刺上的少年身躯被甩飞，飞出数十米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少年“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像是被玩坏的破布娃娃，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完整的。
见刚刚还击杀了自己两名同伴的少年如今已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瘫倒在地上低低呻吟，那将少年甩飞的怪物血色的眼眸中浮现出躁动的兴奋与杀戮的冲动。
“吼！”
一声意味不明的吼叫声，似乎是在嘲讽少年的不自量力，又似乎是在挑衅他。
自混沌中归来，长眠后再度苏醒的魔族士兵，举起了那狰狞的巨爪。
杀戮与毁灭，一向是它们最喜欢干的事情。
黑色的火焰，逐渐覆盖了少年的瞳孔。
视线变得模糊而朦胧，一切仿佛隔了一层雾，让少年恍惚无法分清这究竟是现实，亦或是某个残酷的梦境。
自己，要死了吗？
在特蕾西亚的口中，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能为自己的信念而死。
少年始终将特蕾西亚视为心中的信仰，所以，对她所说的话自然无比推崇。可是，到了此刻他才恍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并未达到特蕾西亚所说的那种境界。
无论是为了信念而死，亦或者为了其他原因而死，死亡本身都是可怕的。它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概念，一个人，死亡之前与死亡之后的肉体并没有什么区别，他还有肌肉、还有皮肤还有骨头……可一旦死亡这个概念降临，那么，他就会在一瞬间失去人世间拥有的一切，亲情爱情，财富权势……那该是多么令人琢磨不透，令人恐怖畏惧的事情？
唐恩很不幸地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开始害怕死亡了。
就在他靠近死亡的这一刻。
身躯破烂不堪，灵魂痛苦折磨，这样的自己就此死去，应该是极为丑陋的模样吧？
脑海一片混沌，少年仿佛来到了最初混沌的世界之中，失去了自我的存在。狰狞的爪子朝他的心脏擢抓而来，黑色的魔焰兴奋地跃动着，渴望吞噬生命的灵魂。那一刻时间好像凝固了，有什么东西包裹了唐恩的身躯，它来得很快，也来得很慢；在很远很远之外，又在自己的身体之内。
它就是死亡。
灵魂变冷，躯体僵硬。
少年的眼眸缓缓合上。
身躯置身虚无，朝着黑暗堕去。
夜空之中，露娜遮掩身形隐藏于阴云之后，闪烁的星辰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似乎不忍见到少年的灵魂就此逝去。
黑暗一下子变得更加深沉，更加蒙昧。
风呼啸间吹过，拂动少年的刘海，露出下面那双黑色的眼眸。
缓缓闭合着，却始终未合上。
似乎，在等待什么的到来。
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渴望过“奇迹”的发生。
可是，却不是为了活下去，只是，想再见那个人一面。
告诉她，自己始终坚定着她所说的信念。
虽然，现在，只不过是一种无谓的奢望。
黑色的阴影探入他的心脏，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连带着，那阴影扼抓心脏的速度也变慢了。
“吼！！！”
暴躁不安的吼叫声忽然从那些怪物口中响起，他们感受到了一股铭刻于心的熟悉气息，正以极快的速度往这里靠近。
下一个瞬间，远方的天边倏然间有白色的光芒泛起，光芒覆盖了整个地平线，好像潮水一般朝这里翻滚汹涌而来，将整个天际都染成了神圣耀眼的白色，伴随着这白色光芒而来的，还有一声呼唤——
“唐恩！！！”
少女的声音犹在天边回荡，光芒的潮汐便已席卷而来。一道剑光从光芒之中飞出，掠过少年头顶，拂动他的刘海轻轻飘起。剑光掠过眼前那头怪物的身躯，将其一分为二，后者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已被光芒净化，化为飞灰消失在了虚空中。
黑色的阴影从唐恩的心脏消失，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烟消云散，唐恩从那个仿佛虚无混沌的世界中挣脱，呆呆地看着剑光从自己头顶飞过，又飞向遥远的天际，将飞行路径上的敌人统统一分为二。
他有点茫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金色长辫垂下，白皙的手掌中握着好似巨龙般的长剑，白色的衣角在夜风中猎猎摆动，少女站立在这片夜空之中，竟好像纯白色的花朵一般圣洁美丽。
然而，对于她的敌人来说，这种圣洁与美丽却是一种致命的信号。
少女脚尖轻点地面，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手中长剑划过亮银色的轨迹，整个人化为一道光芒在夜空中闪烁，在她的剑锋面前，哪怕是黑色的魔焰都只能恹恹熄去。所到之处，怪物授首，化为飞灰，竟无一合之敌。
包围着唐恩的怪物军队，数量有多少呢？三百？四百？五百？唐恩无法数清，他只知道这些怪物苏醒之时身上燃烧的黑色魔焰汇聚到一起，几乎超过地面数百米高，仅是一个瞬间便将整片血壤森林焚烧一空。
然而，数量庞大的怪物军队，在特蕾西亚一人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少女手中长剑每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便会有数只乃至数十只怪物化为飞灰。
顺着特蕾西亚的脚步，白色的光芒逐渐蔓延，将黑色的魔焰驱逐净化。
那是光，无所不在的光。
少年躺在地上，透过被血液浸染的眼眸，看到了少女如光芒在黑夜中闪烁的圣洁姿态。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少女面色坚定，目光决然。
原来，这才是特蕾西亚真正的实力吗？
原来，只有拥有这样的实力，才有资格去保护其他人吗？
原来，在两人之间，自己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吗？
……
黑暗不知何时又占据了他的视线。
少年心中思绪万千，却无奈地合上了双眸。
陷入黑暗之前，耳边传来的最后一句话，依旧是少女温柔的呼唤——
“唐恩？”
额头上、脖子间、后背里……几乎都被汗水打湿，汗水夹杂着血水，在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之下逐渐蒸发。而唐恩心底的勇气与意志也随之一点点消散，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将他所有的恐惧与不甘赤裸裸地摊开，放到了这火焰之上炙烤。
最多一分钟，自己便会和那些树木一样，被黑色的火焰烧灼灵魂，焚烧殆尽，连些许痕迹都无法留下。
这比死在那些猛兽口中更让唐恩难以接受。
他咬紧牙关。
忽然，有一道平淡无奇的剑光，划破了天际，几乎将夜色点亮，那一刹那间，整个世界都被单调朴素的白色所占据。唐恩毫无意外也目睹了那道剑光所绽放出来的芳华，甚至可以说被那道剑光救了一命。虽然他的眼睛因为这剑光所绽放出来的白色光芒稍微失去了视力，但身周那些有着牛角蝎尾，浑身燃烧火焰的怪物却比他更加狼狈。在这白色光芒的照耀下，它们痛苦地俯下身子呜咽低吼，身上好像被烧灼一般散发出缕缕青烟，看上去狼狈无比，再没有刚刚苏醒时的气焰。
处于劣势的唐恩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他猛地往前踏出几步，手中长剑挥出，朝着距离最近的那只怪物砍去。他手中的剑已经变得驽钝，而怪物的肉身看上去又强大无比，这一击就好像用玻璃去击打钢铁，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前者粉身碎骨——本应如此，然而，就在长剑即将与怪物的肉体碰撞的那一刻，唐恩忽然手腕一动，手中长剑倾斜，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直直地穿了过去，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银色弧线。
一声愤怒的吼叫后，这只怪物从腹部开始，庞大的身躯一分为二，朝着地面坠去。还未完全倒下，便又燃烧起黑色的火焰，彻彻底底焚烧殆尽，连带着，将空气也给烧灼一空，使附近出现了一片诡异的虚无。
唐恩轻轻喘了一口气，呼吸略显急促。
这是特蕾西亚曾经教给他的技巧，剑锋从薄弱处划过，便可以毫无阻滞，一往无前。唐恩并不了解眼前这种怪物的生理结构，他只是很朴素地认定了一点，那就是，避开燃烧着黑色火焰的部位，就这样穿过去，不要犹豫。
没有任何战术，完全是在赌博。
幸运的是，他赌对了。
解决了近在眼前的敌人后，唐恩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用力一蹬地面，整个人瞬间如离弦之箭飞出，激射来到另一只正犹自惊恐不安的怪物身后，长剑挥动，刚刚的场景再次上演，那庞大的身躯在剑锋面前似乎也与枯朽的树木没有两样，同样是不堪一击。
收回长剑时，唐恩敏锐地发现，那原本就已伤痕累累的剑身上又被这些怪物体内污浊的血液腐蚀出了一道道斑驳的痕迹，密密麻麻蛛网状的裂痕布满剑身，让整把长剑看上去一触碰就会化为粉碎。
还能支撑多久呢？
唐恩心里没有底数，他只是想趁着自己还能动的时候尽量挥动这把长剑，最大程度地阻止眼前的怪物朝文明的世界进发，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或者微不足道的几分钟……
现在，应该有人察觉到森林的不对劲了吧？
唐恩心念微动，耳边倏忽响起了凌厉呼啸的风声。他下意识撇过头，顿时，一只粗壮狰狞的黑色手臂从他脸颊旁边擦过，锋锐的利爪划破他的脸，溅起点点血珠。在这只狰狞的手臂之上，正有黑色的火焰燃烧着，散发出极致的冷意，让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阵战栗的感觉。唐恩瞬间警觉，脚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便往后退去。然而，他忽略了一点，敌人的数量并不只有一个。
“呼！”
尖锐的物体穿透了空气，发出刺耳的破空声。唐恩还未反应过来，生长着尖锐倒钩的尾巴便横扫而来，重重地击中了他的背部。尾巴两侧的骨刺在这一刻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唐恩的身体，在他的肩膀、胸口乃至腹部开出了一个个可怖的血洞，猩红色的血液如喷泉一般不断往外冒出，落到焦黑的地面上，重新把它染上了原本的血色。
“呜啊！”
唐恩瞳孔睁大，喉咙深处如火烧一般，炙烤出痛苦的呻吟。尽管早已遍体鳞伤，但这一击带给他的痛苦却是之前都无法比拟的。潮水般的痛楚一波又一波地涌上他的脑海，让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四肢僵直，从骨关节到每一根手指头，每一寸骨头都好像是被人硬生生敲碎，痛苦到令人只知道呻吟，难以产生多余的情绪。心脏不断抽搐着，似乎是要停止跳动，却又还在挣扎着，不肯轻易屈服。
“哧——”
黑色的尾巴轻轻摆动，骨刺在唐恩的身体内摩擦，搅动血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随后，似乎是觉得少年已经没有了威胁，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半空中划过，挂在尾巴骨刺上的少年身躯被甩飞，飞出数十米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少年“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像是被玩坏的破布娃娃，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完整的。
见刚刚还击杀了自己两名同伴的少年如今已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瘫倒在地上低低呻吟，那将少年甩飞的怪物血色的眼眸中浮现出躁动的兴奋与杀戮的冲动。
“吼！”
一声意味不明的吼叫声，似乎是在嘲讽少年的不自量力，又似乎是在挑衅他。
自混沌中归来，长眠后再度苏醒的魔族士兵，举起了那狰狞的巨爪。
杀戮与毁灭，一向是它们最喜欢干的事情。
黑色的火焰，逐渐覆盖了少年的瞳孔。
视线变得模糊而朦胧，一切仿佛隔了一层雾，让少年恍惚无法分清这究竟是现实，亦或是某个残酷的梦境。
自己，要死了吗？
在特蕾西亚的口中，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未能为自己的信念而死。
少年始终将特蕾西亚视为心中的信仰，所以，对她所说的话自然无比推崇。可是，到了此刻他才恍然意识到，或许自己并未达到特蕾西亚所说的那种境界。
无论是为了信念而死，亦或者为了其他原因而死，死亡本身都是可怕的。它是一种极为恐怖的概念，一个人，死亡之前与死亡之后的肉体并没有什么区别，他还有肌肉、还有皮肤还有骨头……可一旦死亡这个概念降临，那么，他就会在一瞬间失去人世间拥有的一切，亲情爱情，财富权势……那该是多么令人琢磨不透，令人恐怖畏惧的事情？
唐恩很不幸地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开始害怕死亡了。
就在他靠近死亡的这一刻。
身躯破烂不堪，灵魂痛苦折磨，这样的自己就此死去，应该是极为丑陋的模样吧？
脑海一片混沌，少年仿佛来到了最初混沌的世界之中，失去了自我的存在。狰狞的爪子朝他的心脏擢抓而来，黑色的魔焰兴奋地跃动着，渴望吞噬生命的灵魂。那一刻时间好像凝固了，有什么东西包裹了唐恩的身躯，它来得很快，也来得很慢；在很远很远之外，又在自己的身体之内。
它就是死亡。
灵魂变冷，躯体僵硬。
少年的眼眸缓缓合上。
身躯置身虚无，朝着黑暗堕去。
夜空之中，露娜遮掩身形隐藏于阴云之后，闪烁的星辰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似乎不忍见到少年的灵魂就此逝去。
黑暗一下子变得更加深沉，更加蒙昧。
风呼啸间吹过，拂动少年的刘海，露出下面那双黑色的眼眸。
缓缓闭合着，却始终未合上。
似乎，在等待什么的到来。
他，从未像现在一样渴望过“奇迹”的发生。
可是，却不是为了活下去，只是，想再见那个人一面。
告诉她，自己始终坚定着她所说的信念。
虽然，现在，只不过是一种无谓的奢望。
黑色的阴影探入他的心脏，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连带着，那阴影扼抓心脏的速度也变慢了。
“吼！！！”
暴躁不安的吼叫声忽然从那些怪物口中响起，他们感受到了一股铭刻于心的熟悉气息，正以极快的速度往这里靠近。
下一个瞬间，远方的天边倏然间有白色的光芒泛起，光芒覆盖了整个地平线，好像潮水一般朝这里翻滚汹涌而来，将整个天际都染成了神圣耀眼的白色，伴随着这白色光芒而来的，还有一声呼唤——
“唐恩！！！”
少女的声音犹在天边回荡，光芒的潮汐便已席卷而来。一道剑光从光芒之中飞出，掠过少年头顶，拂动他的刘海轻轻飘起。剑光掠过眼前那头怪物的身躯，将其一分为二，后者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已被光芒净化，化为飞灰消失在了虚空中。
黑色的阴影从唐恩的心脏消失，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烟消云散，唐恩从那个仿佛虚无混沌的世界中挣脱，呆呆地看着剑光从自己头顶飞过，又飞向遥远的天际，将飞行路径上的敌人统统一分为二。
他有点茫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他面前。
金色长辫垂下，白皙的手掌中握着好似巨龙般的长剑，白色的衣角在夜风中猎猎摆动，少女站立在这片夜空之中，竟好像纯白色的花朵一般圣洁美丽。
然而，对于她的敌人来说，这种圣洁与美丽却是一种致命的信号。
少女脚尖轻点地面，身影顿时消失在原地，手中长剑划过亮银色的轨迹，整个人化为一道光芒在夜空中闪烁，在她的剑锋面前，哪怕是黑色的魔焰都只能恹恹熄去。所到之处，怪物授首，化为飞灰，竟无一合之敌。
包围着唐恩的怪物军队，数量有多少呢？三百？四百？五百？唐恩无法数清，他只知道这些怪物苏醒之时身上燃烧的黑色魔焰汇聚到一起，几乎超过地面数百米高，仅是一个瞬间便将整片血壤森林焚烧一空。
然而，数量庞大的怪物军队，在特蕾西亚一人面前却显得不堪一击，少女手中长剑每划出一道银色的轨迹，便会有数只乃至数十只怪物化为飞灰。
顺着特蕾西亚的脚步，白色的光芒逐渐蔓延，将黑色的魔焰驱逐净化。
那是光，无所不在的光。
少年躺在地上，透过被血液浸染的眼眸，看到了少女如光芒在黑夜中闪烁的圣洁姿态。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少女面色坚定，目光决然。
原来，这才是特蕾西亚真正的实力吗？
原来，只有拥有这样的实力，才有资格去保护其他人吗？
原来，在两人之间，自己才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一个吗？
……
黑暗不知何时又占据了他的视线。
少年心中思绪万千，却无奈地合上了双眸。
陷入黑暗之前，耳边传来的最后一句话，依旧是少女温柔的呼唤——
“唐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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