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错失黄金期

    择非去过江夏王府。和五哥去过，学校也组织过集体参观。可惜的是，为了保护古建筑和文物，很多地方都拉了红带。但仅就可供游客出入和参观的地方，王府占地之大，建筑之雄伟，金银珠宝之璀璨也已经让他叹为观止了。

    “金腰牌当然是金子做的了。根据王府授予的等级不同，还有银腰牌和铁腰牌。掖郞卫是个统称，分三等。只有一等掖郞卫赐金腰牌，因此又叫掖郞金卫。掖郞金卫之下是掖郞银卫、掖郞铁卫。”

    “噫，为什么掖郞银卫之下是掖郞铁卫，而不是掖郞铜卫。不该是金银铜的么？”

    “金银铜。你以为是打锦标赛啊。”简青笑过一笑，但很快严肃下来。

    “掖郞铜卫，史上只有过一位。”

    神情，语气都变得恭敬起来。

    “这位掖郎铜卫，是巡夜人最早受封的掖郞卫。王府所以授予他这个封号，是当时的江夏王接到了异界城主的邀请，要他护送江夏王前往异界赴约。”

    “真的去了异界？”

    “当然是真的了。”简青略为沉吟，“只不过，他们所去的异界，不是传说中的地府，远远看去，倒像是一条很大很大的船。就是在这条船上，江夏王和异类的城主立了约，在物界与非物界之间划定了一个边界。同时在两界之间留出一个边缘地带。”

    “巡夜人切换视界，其实只是进入了这个边缘地带。而不是去到异界。”择非抢着说道。

    “就是。”简青把择非理顺的头发再次弄得凌乱，“这也是人类与异界签订的唯一一个契约。自这位掖郎铜卫之后，掖郎卫一职也就被确定下来，与王府侍卫等衔。巡夜人也由此世世代代成为了王府的臣工。”

    “这位掖郎铜卫是我们少氏家族的么？”

    “不是。他属东皇氏。但他被奉为巡夜人的共祖。所以么，在他之后，巡夜人不敢受封掖郎铜卫。”

    “难怪金银铁。”择非点头说道，“古代的骑士也是要国王封的。这么说的话，封为掖郎卫就相当于是古代的骑士了呀。浪迹天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回到现实中来，择非的心思仍然流连于满世界亮出腰牌的高光时刻。

    “也不是了啦。”简青撇了撇嘴，“独立巡夜人就算受封为掖郞卫，也还是只管打异类的啦。”

    “只管打异类？遇到坏人做坏事，比如欺负弱小，抢劫杀人，掖郞卫也不带管的么？”

    择非难掩失望。

    不能打坏人的话，就意味着鲜有出人头地，万众欢呼的机会了呀。那什么仗义行侠，英雄救美，扮猪吃虎……

    种种酸爽，多是建立在坏人无底线欺负弱小的基础上。

    “当然不管。”简青认真地摇了摇头，“掖郞卫虽然是王府敕封，但本质是巡夜人。如果巡夜人参与到人与人之间的纷争中来，现今这个人世，只怕早就不存在了。”

    意思是？巡夜人一出手，这世上的人就都格个屁的了？

    嘿嘿。这牛……吹得也太大了吧。不过嘛，是个人，就没有不吹牛的。

    牛……就牛……吧。择非暧昧一笑。

    择非这点小鸡肝肠当然瞒不过简青，想要给他一脑掌的。又一想，跟他斗什么肠子，于是作罢。

    “我姐，”择非直视简青，两眼放光，言归正传，“我要怎样才能成为一个独立巡夜人。”

    “你？”

    简青像是被噎着似的，张了张嘴，却没有回答。应该早早想到他终会有这一问的。但想到又如何？

    迟早，反正，未免……他都会有此一问。而自己迟早，反正，未免……都答不上来。

    过了好一阵，简青低声问道：

    “你？几岁了？”

    这一问纯属多余。从身高体貌也大可看出择非的年龄。出于血脉的优异，择非和简青一样，身体的发育比实际年纪还稍稍显大些。

    “十一岁。不，再过一个月我就十二岁了。”

    简青咬着嘴唇。做贼心虚地躲过了择非咄咄目光。

    ……

    要成为一个独立巡夜人，身为异体只是一个先决条件。

    每一个异体几乎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要在独立巡夜人的训导下开启异智。

    这是第一个阶段。大多数差不多三岁之前完成自我启智。此后的十几年间，还要经历多达十几个种类科目、长达十几年的学习和训练。

    感知，觉悟，体质，速度，力量，识别，功法……提升异能，物能转换，切换视界，实战锻炼，炼制法宝……

    在这个漫长的学习过程中：

    恪守誓言。克奉天职。承继家风。保守秘密。

    这是新编的巡夜人教科书篇首的训箴。

    最后一句，正是在进入新夏元后，随着数千年王朝的分崩离析，巡夜人家族也处在时代大潮的汹涌冲击下，不得不转入地下后，才添上去的。

    也正是在这样的信念和训示下，巡夜人家族以普通人的面目生活，并同时将家族职责传承下来。默默守卫着物界，保护着人类的安宁。

    树大招风嘛。也还是上述的原因，巡夜人家族第四代普通族人的后人，就不在家族的族谱上继名了。

    由于异体出生的急剧减少，家族对保留下来来的每一个分支，每一个家庭，都给予了前所未有的关心。

    但无力回天。

    家族只能提高独立巡夜人战力的方式来弥补个体的减少。因此，现如今要成长为一个独立巡夜人，异体所要接受的，所要经历的训练，近乎丧失人性。

    即便如此——

    异体在成长为一个巡夜人的过程中，属于技能和意志方面的东西都还好说，都可以通过后天的勤奋和磨练弥补。但最重要的一环，是不断激发家族血脉所蕰涵的异质而提升异能。

    异能的高低，才是衡量一个独立巡夜人战力的标杆。这也是在王朝时期，受封掖郎卫等级的主要依据。

    异能的提升，由异体的异质所决定。

    异体也有优劣之分。

    根据个体的不同，异能的提升通常在十一到十五岁期间达到峰值。

    优异的异体，其异能的提升不仅能更早达到峰值，与之相对应，他所能达到能级也越高。与此相反，达到异能峰值相对晚的，他的能级也相应要低。

    换句话说，一个独立巡夜人的所能达到的能级是先天就决定了的。

    当然了，很多巡夜人前辈都不甘心这样的结果，他们做了很多努力和探索。

    全面的看，结论仍然悲观。但在某种角度上或者从某个方面来说，也不是一点收效也没有。

    先人们很早就发现了，异体在启智阶段，可以通过一种群体效应而产生积极的一面。让一般的甚至差一点的异体与优异的异体共处，异体会在启智阶段通过相互间的感应影响觉悟。

    所谓积极，是指前者只会受到后者的影响。

    这个发现，说来汗颜，并非出自于先辈的刻苦钻研与探索，而是……

    两个处于启智阶段的婴异，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的摇篮靠得很近。让大人好笑的是，两个婴异甚至都没能见上面，却隔着摇篮，一直不断的伊伊呀呀。

    其后，其中的一个训导师发现，原本对启智感应较差的那个婴异，对训导师的引导作出了比之前更快速的反应。这位训导师吃惊之余，想到了两个婴异隔着摇篮的那一番“口舌”。

    他们这是在交流？

    这个效应经过了反复的验证，得到肯定。启智的早，意味着异体的异能会有一定的提升。为此，巡夜人家族尽可能地把不同异质的异婴集中训导。并让他们充分的交流。

    但是，群体效应只限于启智阶段。

    而当异体们进入到觉悟阶段，个体对感悟的交流不仅不会促进觉悟的提升，反而还会扰乱一方的进程。

    而就现状而言，即使群体效应有用，也根本用不上了。巡夜人异体的出生率急剧下降，已经很多年了，就几乎没有了差不多同时出生过两个异体的好事了。

    简青当然知道，整个家族，不要说是相近时间出生两个异体，就是一个，也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整整六年啊。

    身为大家族的宗子，虽然还没有坐上大家主的位子，简青早早就感受到了巡夜人家族走向没落的凄惶。

    ……

    夜色深沉。风轻人静。思绪随风飘得有点远了。

    简青心里叹了口气。把思绪的线头拉回来。

    异体成长为巡夜人后，都要在前面加上“独立”二字。在于非大规模异界入侵的情况下，每个巡夜人都是个体行为，独挡一面。这是独立巡夜人职守的常态。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倒也有点像古代的骑士了。

    家族会根据每一个独立巡夜人的战力，应变，决断等方面的综合实力划分区域。由家族到分支，由分支到家庭，由家庭细化到每一个独立巡夜人。

    有点可惜了。

    这小子吧，三岁被领养，在知道了领养他的人家要他改名后，夜深人静时分从领养他的人家逃出来。穿过半个大都市回到孤儿院。

    绝不仅仅只是胆子大。

    他所表现出来的，已经具备了独立的思考能力，缜密的计划能力，果断地决断能力和堪称完美的行为能力。

    只不过么，你比起本宗三岁的时候差得不是一丝……

    呸。你好意思。一个……被遗弃的异体和一个经过启智而进入觉悟的异体，有可比性吗。

    好意思不好意思都没意思了。

    十一岁另一个月，这么一大把年纪的异体，已经完全错失了成为一个独立巡夜人的黄金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