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

    出城后，马车来到一座哨站前。老师先跳下马车，把缰绳递给哨兵，扶我和尤因下车，带领我们登上哨塔。“长官，您请看。”陪同的军士把魔镜移到合适的角度，用手比划着调整放大倍率，展示给尤因。我之前没见过，也想凑上去看看，但被老师拦住了。老师示意我站在旁边，把最佳位置让给尤因。“卡莱娜，你用过这个吗？”“没有，学士。”“来看看吧。”尤因侧过身，让我走到近前。看不懂。魔镜里绿色的平原上间或着有几个小黑点，这能说明什么吗？我向尤因鞠躬，退到一边。

    “长官您看，这些就是吸血鬼。他们近期又开始频繁活动了，但规模没有九九六年那次夸张。”

    “不是附近的农民吗？”

    “长官，我们的控制范围到此为止。”军士指着魔镜的某处。“再往北就没有岗哨了，没有人敢往更北边走的。长官，三个月前，这里发现吸血鬼有多个小分队向南移动。但东边的哨站报告了更紧要的战况，我们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哨站，通知附近农民撤回维苏伊城内避难。我们急需加强防御力量，吸血鬼正酝酿下一轮攻势。”

    “知道了，我会和诺瓦方面说的。”“卡莱娜，你是怎么想的？”离开哨所时，尤因问我。“前线紧张，我们要加强防御？”“这是一种可能。但是更真实的情况是，维苏伊、联邦驻军为了拿到更多经费，故意夸大战况。”“学士，您是说，刚刚的人在说谎？”“这两者不矛盾哦。可能真的有吸血鬼来犯，但是他们的威胁度被高估了。”

    “我们说的都是实情。您也从路比那里听说了，九九六年的惨剧，维苏伊内部的争执也是导致惨重牺牲的原因之一。”老师补充。“相信您能做出公正的判断，不让维苏伊再次陷入险境。我们接下来去军部，他们会对防御计划做详细的说明。”

    “长官，相信您已经听说了维苏伊面临的威胁。为了应对吸血鬼的下一轮攻势，维苏伊计划在北方修建防御工事。维苏伊是人类阵营与吸血鬼冲突的最前线，您看地图，两侧有山脉隔绝，只有这里是平原。扩充兵员、组建强大的陆军也是选择之一。但我们谨遵主的教导，尊重生命，避免没必要的牺牲。我们不会让庞大的军队和吸血鬼拼命，而是通过密集的哨站、哨队保证无死角、远距离侦察，以登记在册的近百名能使用二位攻击魔法的咒术师为核心、辅以精锐机动部队，集中优势力量击退吸血鬼的骚扰分队。这也是比较经济的选择。比起庞大的常备军，我们建立小而精的机动部队。前置的哨站保证了我们的情报优势，使得小部队防守大面积边境成为可能。这足以对付吸血鬼的小规模骚扰战，又不致对维苏伊经济带来过多负担。一旦吸血鬼纠集大规模部队进攻，我们也有能使用广域攻击魔法的高级咒术师。我们用哨站提供的情报，先用高级咒术师组成的远程打击部队打散吸血鬼部队，再由机动部队以多打少，依次歼灭分散的吸血鬼小股力量。”

    “很好的想法。”尤因评价。“学士，高级咒术师的广域攻击魔法，有多厉害呢？”九九六年后，维苏伊周边没什么战事了。我很少看到咒术师们咏唱攻击魔法。听说在九九六年，时任维苏伊大主教的父亲咏唱了很厉害的广域攻击魔法，但可能有夸张的成分在吧，我想。

    “说得好，卡莱娜。”“正如卡莱娜所说，这种广域攻击魔法不过是幻想。一两个三位攻击魔法，面对大军团时仍然是无力的。要想达到你们说的计划，维苏伊至少要有一百个高级咒术师，而这是不可能的。整个联邦都没有那么多高级咒术师。而且，我们对高位攻击魔法的咏唱有严格限制。”尤因向维苏伊的军官发难。老师拍了拍我，低声跟我说，让我不要乱讲话。我们今天要团结起来，把代表诺瓦来检查的尤因应付过去，争取更多经费。老师说，这个人选也出乎他的意料。前维苏伊大主教升任教宗，可以直接让路比来维苏伊象征性检查一下，糊弄过去。这件事非常重要，最好是风音亲自来。派尤因替她行事，也许有什么隐情。

    “长官，您说的是。这也是我们希望诺瓦提供帮助的地方。我们希望诺瓦方面能加强对维苏伊的投入，在维苏伊成立魔法研究中心，吸引更多咒术师加入。诺瓦在联邦的腹地，不需要强力的咒术师镇守。从诺瓦抽调咒术师来维苏伊，并不会对诺瓦造成威胁。同时，我们请求，维苏伊的高级咒术师，可以在没有魔法伦理委员会的批准下，咏唱三位攻击魔法。另外，现在很多哨站缺少魔具，我们难以侦察吸血鬼的动向。一旦吸血鬼突破防线，维苏伊人口密集，咒术师不能使用高位攻击魔法，我们会损失惨重。长官请看，这就是我们向诺瓦提交的报告。我们申请了建造魔法研究中心的经费，以及新魔具采购和军事经费”。

    我和老师端坐在长桌右侧，维苏伊的军官在长桌左侧，全场目光都落在尤因身上。尤因好像不太高兴。“不经过魔法伦理委员会，是不可能的。”尤因坚定地说，直盯着报告的维苏伊军官。“你们这是想从联邦独立吗？”一片寂静。“但报告我会转交的。是否通过由诺瓦方面决定，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尤因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老师把短杖递给我。“学士，维苏伊人民感谢您。”我小心地把报告和短杖递给尤因。尤因接过短杖，在报告末尾附上了诺瓦教会公共事务部部长的牧徽。“这份报告你们留存，评审意见自己补充一下，我就不写了。”我接过报告递给老师，老师当场提笔，开始写评审意见。“谢谢长官。”军官把另一份报告给尤因，拜托尤因转交诺瓦教会。

    “真是惊险啊，老师。如果没有通过，会怎么样呢？是不是诺瓦就不再帮维苏伊了？”“只是走个过场。未来会怎么样，已经决定了。”老师出神地盯着会议桌，低声和我说。“我对不起你，也不需要你的原谅。我只是替所有维苏伊人，做了他们想做却碍于面子不敢做的事。他们得到实际利益后，还要在道德上指责我，但这都无所谓，我问心无愧。”“老师，什么意思？您是想说，我们的防御工事是假的，一起骗过了尤因吗？”老师的嘴角微微翘起，“没那么简单，但军部确实是不知情的。他们现在做的都是无用功……不过我也没亏待他们。就这样吧，审查也通过了，该去吃晚饭了。”

    “学士，我们的大主教请您一起用餐。”尤因正要离开时，我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向他发出邀请。“几位军官也一起来吧。”尤因说。“长官，我们还要在这里警戒，不敢擅自离岗。”“我是教宗特使。万一出事了，我帮你们担责任。没事的，跟我们一起来吧。也辛苦你们汇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