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新家
“好的。”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手指扶着蓝牙耳机，目视前方很久，轻轻吐出两个字来。
随后他笔挺地站起身，庄重地走了过来。
林子言望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放弃了挣扎。此时的他只能任人宰割。
中年男子走到床头的位置，向床下探到一个红色按钮，重重点下，按住不动。
随即一道道开锁的声音依次响起，林子言感觉胸口的皮带瞬间勒紧，稍适又变得松弛。
与此同时，腹部的皮带也随之绷紧。
林子言用余光扫到，床侧两排锁扣已经从下面翻折上来，水平斜向上打开。
直到脚部的皮带也变得松弛，中年男子撒开了手。
他走到右侧，将锁扣一个个拆开。不多时，拘束林子言的皮带就全部被解下了。
“恭喜你，你现在自由了。”中年男子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林子言嘘了一口气，看样子生命暂时脱离了危险。
“请跟我来，队长在询问室等你。”中年男子不知拍中了床头的什么按键，一股电流瞬间打得林子言跳下了床。“帮助你活血的一点小玩意。”
林子言冷汗直流。不过自皮带解除，林子言已经明显感觉到力量的恢复。从中年男子的声音中，林子言分辨出他就是片区防卫部的接线员。那么队长，应该就是指宇智波赵信。
“队长在询问室等我吗？”林子言向对方确认。
“是的。”中年男子回答道。
林子言终于放下心来，自己的处境比想象中更加乐观。他跟随中年男子往出走去。
随着中年合上实验室厚重的门，林子言注意到墙壁上的蓝条也逐渐黯淡消失，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
穿过两条长长的走廊，经过防卫部的庭院到前楼，右转，最里边一间。
中年男子待林子言进去，便合上了门，守在门口。
林子言落座，两张桌子对面的信爷放下了手中的报告，打量着林子言。看得出来，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三勾玉的写轮眼带给他极强的压迫感。
“你小子很不简单，能把老子打成重伤，还毁了老子一片空间。”信爷的语气十分严厉。
但林子言知道，信爷是在虚张声势。
出实验室时，他再三和中年男子确认。是“询问室”，而不是“讯问室”。一字之差，谈话的性质就有天差地别。
宇智队长特意找自己谈话，显然不可能是为了找回场面。
林子音也确实不懂月读空间被毁，对宇智波赵信来说意味着什么。
信爷见林子言面带微笑不为所动，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威吓被看穿了。
信爷想了想，又下了一剂猛药：“有一件事需要通知你，因为昨晚战斗的影响，你家中的几道承重墙均已损坏，致使整栋楼都成了危楼。政府决定拆迁改造。”
这回林子言绷不住了，震惊得说不出话。
沉默良久，林子言终于回问道：“我记得我们的战斗发生在天台，为什么会是我家里承重墙倒塌？”
“准确说不是倒塌，是碎裂。”信爷回答说，“昨夜在你逃跑后，我们的一名队员在你的家中被不明力量所控制，与其他队员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导致房屋毁损。”
不知为什么，林子言想起了具宝，虽然他没见过具宝有控制其他人的能力。
“那我住在哪里？”
“这个要看你自己。”
“宇智队长，如果我没听错，我家坍塌，是因为你的队员受到控制战斗所致。对于我来说完全是飞来横祸，我认为应当得到队里充分的补偿。”林子言语气变得强硬。
“言之有理”，信爷迅速表示赞同，“所以队里决定，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们防卫部指挥中心。”
“这恐怕不太合适”，这回轮到林子言惊讶了，对方这是打算把自己软禁起来？
“的确不太合适”，信爷话锋一转。
林子言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自己在顺着信爷的目的走，偏偏对方话锋转得太快了，跟不上反应。
“防卫队指挥部涉及许多机密。”信爷解释道，“所以，为了你能住在这里，我们决定吸收你为昭阳市防卫部第三小队的队员。来把这份合同签了吧。”信爷顺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份临时契约。
“之所以是临时契约，是考虑到日后你会有升学的需要，不能常驻第三小队。不过，即便是日后脱离了队伍，在队期间所获得的成绩和荣誉都会累积保留，写进你的档案中。若转入其他部队，也是同样的待遇。”
合同上连自己的资料都填好了，显然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恐怕这才是信爷找自己谈话的真正目的，林子言不禁腹诽。
“我恐怕不能接受。”
“为什么？”这和信爷预想的不一样，他本以为自己给了充分的台阶，林子言会识趣地就坡下驴：“你知道有多少大家族，钻破了脑袋想把子弟送到防卫部来？”
“宇智队长”，林子言打断了信爷的咆哮，“非是不想，而是不能够。”
“此话怎讲？”信爷一字一顿。
“队里想吸收我，无非是看中我的能力。但我如今能力都集中在双眼的瞳力中，队里取走了我的瞳力做化验，就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现在我的眼睛与常人无异。即便我想要加入防卫部，也是爱莫能助。”林子言带着怨气。
“你在说什么？”信爷十分不解，顺手将自己手边的报告飞向了林子言，“队里什么时候取走你的瞳力做化验？”
林子言看向手中的报告，抬头黑体大字写着识海扫描项目，再往下看，评析结果也无非是未见异常，未被夺舍云云。
林子言终于明白自己误会了什么。
看到报告那一刻，他也明白了宇智波赵信此前的任务目的。
阴差阳错导致了冲突的爆发。
但自己的眼睛确实不见了漆黑。难道是补全了双眼的能力，协同才会产生变化？
林子言疑惑着，尝试驱动双眼的能力，两团黑火再次熊熊燃起，写轮眼带来的压力陡然消失不见。
林子言这才确信，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关于你的能力报告确实提交上去了，尤其是关于黑暗属性可以觉醒治愈能力这件事，后续还可能有专家过来对接。不过只是分析你的能力，不可能抠你的眼睛。”信爷给林子言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必担心怀璧其罪，比你能力神奇的多得多。”他也懂得了林子言之前为何要反抗。
“只是敝帚自珍”，林子言笑了。思索片刻后，在合同上按下了手印。宇智波赵信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信爷说是带林子言熟悉环境，推开门就见到了“站岗”的中年男子。
“介绍一下，这位是卡司，你的识海扫描就是他做的。同时也是我们队的接线员。”信爷说着将手中的合同递给了中年男子，“还是档案保管员。”
卡司接过合同，点了点头。
“老成持重”，信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随后，信爷就将林子言带到了办公室。
“这是副队长螺纹，为人低调。”信爷指向了露出一只眼的绷带男，林子言差点问螺纹姓不姓耿。
“刀疤、操盘手，你那天都见过。操盘手是卡司的徒弟，这一对师徒都是科研狂人。”
“这是燕尾，下次出外勤可以先由他和刀疤带你。”
队员们一一起身与林子言打过招呼，他们也早已知道林子言的加入——这是全体同意通过的:背景干净，高三成年（已满16周岁以自己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应变能力强，最主要是实力也不错，打残了队长。这样的人做队友他们很放心。
林子言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工位，登陆系统填写资料，了解流程。信爷已经和学校打过招呼，取消了林子言实践课程，学分由工时冲抵。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质，采取不定时工时制，周末出任务也不算加班。
值得一提的是，学校重新组建了实验五班，由原五班到三十一班觉醒了能力的学生组成，林子言也被分配在内。五班由实验班教师授认识课，安排在上午。实践课程增加，占用整个下午——当然这与林子言无缘了。
林子言的徽章还在刻制，待资料审核通过后，他还可以申请定制一把传导材料制成的武器，譬如信爷的长枪、刀疤的刀、操盘手的磁盘。能力的实体可以附着在武器上，例如刀疤本身的能力便能具现光刀。将光刀附着在特制的刀上，能力的强度能够增加，使用技能的消耗大幅度降低。不止如此，制刀也能随光刀一同收回识海，方便携带。当然，收入识海有距离限制，大都需要身体接触才行。
“小子，能加入防卫部，这会是你上半辈子最正确的选择。”信爷突然收起了嬉皮笑脸，郑重地对林子言说道。
“队长，这是之前你吩咐整理的资料”，操盘手向宇智波赵信递过一沓文件。
宇智波赵信翻了翻，是关于林子言与秋葵战斗当晚的相关数据记录，以及自己布置的后续调查相关结论。
“调查已经全部收尾，但其中有一份资料值得关注。是老师调查的那个的女孩信息。”操盘手指出其中一页，赫然是当日信爷吩咐卡司调查在图书馆台阶上与林子言冲撞的柳月明的档案资料。
资料显示，柳月明是夏香林的独女，而夏香林是第三分区医疗部主任，也是前日接他们回防卫部的人。但柳月明的父亲一栏却属于保密事项。
保密分为三个等级：秘密、机密、绝密。柳月明的父亲就属于机密一档。
另外，据卡司调查显示，柳月明上小学三年级，始由家中新雇的保姆负责接送，此前不详。据此推测其父亲是在柳月明九岁以后消失。除此以外，便再无有用的信息。
信爷将资料默默地收起，夹在腋下，点起一支烟，便向自己的办公间走去，“姓柳？”
刚合上门，他便栽倒在沙发上。未抽完的烟头掉落在地，火点翕乎，不一会也没了，屋子陷入彻底的黑暗。
林子言决定先回家一趟收拾行李，最要紧的是带上皮蛋，还有具宝。
说起具宝在梦境中大显神威，不知自己在防卫队指挥部入梦，是否会被人察觉。看来以后睡前要先给自己房间布置一圈【调频】了。
“这个技能觉醒得实在及时”，林子言暗自庆幸。
楼里很空旷，许多家的门都大敞着，显然经过二天两夜住户都已经搬迁走了。
到了家，林子言感觉信爷的措辞还是过于谦虚了。
实际上后勤部的同志过去处理时，现场已经不是螺纹与刀疤、操盘手打斗过的那个现场了。在承重墙碎裂后，又发生了大面积的坍塌。林子言家中面目全非。
林子言有些失落，这虽然不是他的家，却也是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虽独自一人，但往日有皮蛋、有具宝倒也温馨习惯。
林子言在砖头碎屑下挑挑拣拣，装出一麻袋的旧物，打算寄到保管仓库寄存，多少给身体原主人留下个念想。
在书架翻倒，与抽屉的缝隙中，林子言惊喜地捡起了一只乌龟——具宝。
具宝见到林子言，伸了伸头，四肢扑腾，显然是高兴得不行。
林子言有些玩味，相比于久别重逢的喜悦，他的好奇明显更重。
林子言闭上了眼，他想做一个尝试：主动进入意识空间。他希望具宝能懂他的意思，和他一起进入。
“成功了？”主动进入意识空间的感觉十分奇妙。本来任凭林子言用力都找不到进入的途径，突然手心一阵发热，再睁眼时就已经到了。
而一条青龙就盘旋在他的身侧，龙头低垂，龙须浮动，一双青目仔细地打量着意识空间中的嫩芽。
嫩芽背后的虚影已经消失了，但长得更加茁壮。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在叶被上长出来一缕红色的血丝。
“你就是身体原主人意识空间中的神话生物？”倒是嫩芽先开口了，实际上并非开口，只是红光闪烁，林子言便已然得知了嫩芽向青龙传递的信息。
“正是老夫。”青龙开口回答道，苍老的声音实在无法让林子言与可爱的具宝联想到一起，而且青龙还自称老夫。
“莫以为老夫占了你便宜”，青龙知晓林子言所想，望向他，“老夫至今已经存活万余年。”
这倒让林子言十分吃惊了，难道说所谓识海中的生物，真的都是那些神话中的存在寄宿在人的体内？
“老夫了解你们是穿越而来，想必有许多疑惑，但须从头说起”，青龙说道。
“并非所有识海中的生物都如老夫一般，是从上古存活到现在，大多还是新从能力者体内诞生，随身体死亡而消逝。能活万岁有余者，唯老夫一人而已。”
“那您长寿的秘诀是什么呢？”林子言好奇地问，“是因为没人能替你证明吗？”
一口龙息便将林子言吹飞。
“一个小玩笑，您老请继续。”林子言从地上爬起，表情庄严肃穆。
“老夫乃是始祖的存在，按照你们现世的说法，是始源属性。”
“始源属性？”林子言确定56位属性中，没有这一条。
“姑且可以称作0号。”
林子言：“因为排在1号前？”
“因为排在所有序列之前。”
“始源便是规则的存在，一个始源的出现，便是天地间又增添了一道规则。”青龙继续说，“所有拥有始源属性者，都掌握有始源技能。始源技能发动不需要消耗，因为它是规则的效果。规则借效果表现自身，有规则存在，便有效果存在。而老夫的始源技能，乃是‘传承’。”
“传承？”林子言疑问道。
“可以由上一任宿主传承至下一任，万年来，老夫的传承从未断绝。上一任宿主是你的父亲，它将我传与你——你身体的原主。不料觉醒当日，他误打误撞，耗尽识海能量将复制的石像鬼——就是那边立着的怪物，提前孵化成型。识海崩塌，老夫竟也险些跟着送命。”
“老夫在识海完全崩塌时被卷出，如果是一般的生物恐怕这时已经毁灭了。老夫虽然能力特殊，但也撑不住一时三刻。不幸中的万幸，家中居然存在能承载老夫的实体——就是你的具宝。老夫那时也是随着身体原主人刚刚觉醒而复苏，强行发动【反向复制】技能，将自己复制到了那乌龟的识海中。”
“但是复制不是只能复制出无记忆的纯粹意识体到识海吗？”林子言好奇地问，嫩芽也同样不解。
“因为龙，只能有一条。”青龙留下了这个回答。
“更何况老夫乃是意识体的传承”，青龙继续说，“老夫将自己复制到了乌龟的识海内，但因为在【复制】石像鬼时已经过消耗，而【反向复制】又是身体原主人未觉醒的第三位次的技能，强行发动后老夫陷入了假死状态。”
青龙的说法大致印证了林子言与嫩芽此前的推论。
“直到前几日，你拿回一只能量精纯的蛇心，才助得老夫恢复了些许实力。”
林子言有些汗颜，原来心脏是被具宝偷吃了。但这老龙实在滑稽，明明是他偷吃，却说得像自己主动献上。想来也是个老不修。
“嗯？”林子言的想法显然被青龙发现了，又是一口龙息，林子言被吹飞空中，倒插进地里。
“也不知道在意识空间内能不能切断这老龙的感知。”林子言心想，又恍然觉得自己不该想。
“别白费力气了，老夫连操控意识都是轻而易举，何况是小小的探查。没有那么容易隔绝。”青龙说道。
“那螺纹是您控制的？”林子言索性说了出来。
青龙点点头。
突然，林子言又想起了什么，“皮蛋也是？”
“那倒没有。”青龙有些犹豫。
林子言觉得它没说真话。
现在八成可以断定自己并没有被邪恶势力追杀，连失窃带拆家，都要拜这条老龙所赐。
青龙也明显有些尴尬，“好了，老夫才刚刚复苏，又助你掌握了进入识海的方法，现在有些虚弱，要回去休息了。”
“等等”，林子言叫住它。
“还有什么事？”
“我还有重要的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青龙不想呆得太久，语气带着不耐烦。
“那次梦境之后，镜中人怎么样了，他与我是敌是友？”
“那个小废物啊，当日我帮他在梦境中夺了石像鬼的【石化】”，青龙回答道，“但要说是敌是友，你们两个死掉一个恐怕这身体和梦境都维持不下去，你说那是敌是友？”
虽然青龙反问着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林子言却感觉这回答有些欲盖弥彰摸棱两可，莫不是这老龙有意暗度陈仓？
“说起来”，青龙又想到了什么，“我在你们身上闻到了同源的气息。”
“我们？”林子言有些疑惑。
龙须指向了嫩芽，“是始源的气息，但是还太薄弱。”
林子言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到了防卫部，给老夫换个双层鱼缸，方便爬起来晒背。”说完，青龙便消失不见了。
林子言走到了湖泊边，敲了敲湖面。但这一次，镜中人没有出现。
“希望我们是朋友。”
想他也是个可怜人。
寄出包裹后，林子言背上塞得满满的旅行包，把具宝揣进兜里。转身，离开了再也回不去的家。
“汪汪汪！”刚迈出小区口，一只灰头土脸的狗从草丛里窜了过来，扑上了林子言。被一把抱住后，就在林子言的脸上舔个不停。
“好了好了”，林子言把皮蛋放下，“瞧你的样子，一会到了新家好好洗一洗。”
皮蛋绕林子言转了一圈，到他身后，又使劲地跳向背包，汪汪地叫着。
“放心吧，你的窝、狗粮、皮蛋伴侣（玩偶）都带着呢，一样不少。”林子言弯着腰，拍了拍狗头，“我们走！”
夕阳下，一人一狗，影子被拉得老长。
第一卷完
随后他笔挺地站起身，庄重地走了过来。
林子言望着越来越近的身影，放弃了挣扎。此时的他只能任人宰割。
中年男子走到床头的位置，向床下探到一个红色按钮，重重点下，按住不动。
随即一道道开锁的声音依次响起，林子言感觉胸口的皮带瞬间勒紧，稍适又变得松弛。
与此同时，腹部的皮带也随之绷紧。
林子言用余光扫到，床侧两排锁扣已经从下面翻折上来，水平斜向上打开。
直到脚部的皮带也变得松弛，中年男子撒开了手。
他走到右侧，将锁扣一个个拆开。不多时，拘束林子言的皮带就全部被解下了。
“恭喜你，你现在自由了。”中年男子难得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林子言嘘了一口气，看样子生命暂时脱离了危险。
“请跟我来，队长在询问室等你。”中年男子不知拍中了床头的什么按键，一股电流瞬间打得林子言跳下了床。“帮助你活血的一点小玩意。”
林子言冷汗直流。不过自皮带解除，林子言已经明显感觉到力量的恢复。从中年男子的声音中，林子言分辨出他就是片区防卫部的接线员。那么队长，应该就是指宇智波赵信。
“队长在询问室等我吗？”林子言向对方确认。
“是的。”中年男子回答道。
林子言终于放下心来，自己的处境比想象中更加乐观。他跟随中年男子往出走去。
随着中年合上实验室厚重的门，林子言注意到墙壁上的蓝条也逐渐黯淡消失，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的。
穿过两条长长的走廊，经过防卫部的庭院到前楼，右转，最里边一间。
中年男子待林子言进去，便合上了门，守在门口。
林子言落座，两张桌子对面的信爷放下了手中的报告，打量着林子言。看得出来，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了，三勾玉的写轮眼带给他极强的压迫感。
“你小子很不简单，能把老子打成重伤，还毁了老子一片空间。”信爷的语气十分严厉。
但林子言知道，信爷是在虚张声势。
出实验室时，他再三和中年男子确认。是“询问室”，而不是“讯问室”。一字之差，谈话的性质就有天差地别。
宇智队长特意找自己谈话，显然不可能是为了找回场面。
林子音也确实不懂月读空间被毁，对宇智波赵信来说意味着什么。
信爷见林子言面带微笑不为所动，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威吓被看穿了。
信爷想了想，又下了一剂猛药：“有一件事需要通知你，因为昨晚战斗的影响，你家中的几道承重墙均已损坏，致使整栋楼都成了危楼。政府决定拆迁改造。”
这回林子言绷不住了，震惊得说不出话。
沉默良久，林子言终于回问道：“我记得我们的战斗发生在天台，为什么会是我家里承重墙倒塌？”
“准确说不是倒塌，是碎裂。”信爷回答说，“昨夜在你逃跑后，我们的一名队员在你的家中被不明力量所控制，与其他队员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导致房屋毁损。”
不知为什么，林子言想起了具宝，虽然他没见过具宝有控制其他人的能力。
“那我住在哪里？”
“这个要看你自己。”
“宇智队长，如果我没听错，我家坍塌，是因为你的队员受到控制战斗所致。对于我来说完全是飞来横祸，我认为应当得到队里充分的补偿。”林子言语气变得强硬。
“言之有理”，信爷迅速表示赞同，“所以队里决定，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们防卫部指挥中心。”
“这恐怕不太合适”，这回轮到林子言惊讶了，对方这是打算把自己软禁起来？
“的确不太合适”，信爷话锋一转。
林子言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自己在顺着信爷的目的走，偏偏对方话锋转得太快了，跟不上反应。
“防卫队指挥部涉及许多机密。”信爷解释道，“所以，为了你能住在这里，我们决定吸收你为昭阳市防卫部第三小队的队员。来把这份合同签了吧。”信爷顺手从抽屉里取出一份临时契约。
“之所以是临时契约，是考虑到日后你会有升学的需要，不能常驻第三小队。不过，即便是日后脱离了队伍，在队期间所获得的成绩和荣誉都会累积保留，写进你的档案中。若转入其他部队，也是同样的待遇。”
合同上连自己的资料都填好了，显然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恐怕这才是信爷找自己谈话的真正目的，林子言不禁腹诽。
“我恐怕不能接受。”
“为什么？”这和信爷预想的不一样，他本以为自己给了充分的台阶，林子言会识趣地就坡下驴：“你知道有多少大家族，钻破了脑袋想把子弟送到防卫部来？”
“宇智队长”，林子言打断了信爷的咆哮，“非是不想，而是不能够。”
“此话怎讲？”信爷一字一顿。
“队里想吸收我，无非是看中我的能力。但我如今能力都集中在双眼的瞳力中，队里取走了我的瞳力做化验，就不会不知道这一点。现在我的眼睛与常人无异。即便我想要加入防卫部，也是爱莫能助。”林子言带着怨气。
“你在说什么？”信爷十分不解，顺手将自己手边的报告飞向了林子言，“队里什么时候取走你的瞳力做化验？”
林子言看向手中的报告，抬头黑体大字写着识海扫描项目，再往下看，评析结果也无非是未见异常，未被夺舍云云。
林子言终于明白自己误会了什么。
看到报告那一刻，他也明白了宇智波赵信此前的任务目的。
阴差阳错导致了冲突的爆发。
但自己的眼睛确实不见了漆黑。难道是补全了双眼的能力，协同才会产生变化？
林子言疑惑着，尝试驱动双眼的能力，两团黑火再次熊熊燃起，写轮眼带来的压力陡然消失不见。
林子言这才确信，又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关于你的能力报告确实提交上去了，尤其是关于黑暗属性可以觉醒治愈能力这件事，后续还可能有专家过来对接。不过只是分析你的能力，不可能抠你的眼睛。”信爷给林子言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必担心怀璧其罪，比你能力神奇的多得多。”他也懂得了林子言之前为何要反抗。
“只是敝帚自珍”，林子言笑了。思索片刻后，在合同上按下了手印。宇智波赵信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信爷说是带林子言熟悉环境，推开门就见到了“站岗”的中年男子。
“介绍一下，这位是卡司，你的识海扫描就是他做的。同时也是我们队的接线员。”信爷说着将手中的合同递给了中年男子，“还是档案保管员。”
卡司接过合同，点了点头。
“老成持重”，信爷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随后，信爷就将林子言带到了办公室。
“这是副队长螺纹，为人低调。”信爷指向了露出一只眼的绷带男，林子言差点问螺纹姓不姓耿。
“刀疤、操盘手，你那天都见过。操盘手是卡司的徒弟，这一对师徒都是科研狂人。”
“这是燕尾，下次出外勤可以先由他和刀疤带你。”
队员们一一起身与林子言打过招呼，他们也早已知道林子言的加入——这是全体同意通过的:背景干净，高三成年（已满16周岁以自己劳动收入为主要生活来源），应变能力强，最主要是实力也不错，打残了队长。这样的人做队友他们很放心。
林子言选择了一个靠窗的工位，登陆系统填写资料，了解流程。信爷已经和学校打过招呼，取消了林子言实践课程，学分由工时冲抵。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质，采取不定时工时制，周末出任务也不算加班。
值得一提的是，学校重新组建了实验五班，由原五班到三十一班觉醒了能力的学生组成，林子言也被分配在内。五班由实验班教师授认识课，安排在上午。实践课程增加，占用整个下午——当然这与林子言无缘了。
林子言的徽章还在刻制，待资料审核通过后，他还可以申请定制一把传导材料制成的武器，譬如信爷的长枪、刀疤的刀、操盘手的磁盘。能力的实体可以附着在武器上，例如刀疤本身的能力便能具现光刀。将光刀附着在特制的刀上，能力的强度能够增加，使用技能的消耗大幅度降低。不止如此，制刀也能随光刀一同收回识海，方便携带。当然，收入识海有距离限制，大都需要身体接触才行。
“小子，能加入防卫部，这会是你上半辈子最正确的选择。”信爷突然收起了嬉皮笑脸，郑重地对林子言说道。
“队长，这是之前你吩咐整理的资料”，操盘手向宇智波赵信递过一沓文件。
宇智波赵信翻了翻，是关于林子言与秋葵战斗当晚的相关数据记录，以及自己布置的后续调查相关结论。
“调查已经全部收尾，但其中有一份资料值得关注。是老师调查的那个的女孩信息。”操盘手指出其中一页，赫然是当日信爷吩咐卡司调查在图书馆台阶上与林子言冲撞的柳月明的档案资料。
资料显示，柳月明是夏香林的独女，而夏香林是第三分区医疗部主任，也是前日接他们回防卫部的人。但柳月明的父亲一栏却属于保密事项。
保密分为三个等级：秘密、机密、绝密。柳月明的父亲就属于机密一档。
另外，据卡司调查显示，柳月明上小学三年级，始由家中新雇的保姆负责接送，此前不详。据此推测其父亲是在柳月明九岁以后消失。除此以外，便再无有用的信息。
信爷将资料默默地收起，夹在腋下，点起一支烟，便向自己的办公间走去，“姓柳？”
刚合上门，他便栽倒在沙发上。未抽完的烟头掉落在地，火点翕乎，不一会也没了，屋子陷入彻底的黑暗。
林子言决定先回家一趟收拾行李，最要紧的是带上皮蛋，还有具宝。
说起具宝在梦境中大显神威，不知自己在防卫队指挥部入梦，是否会被人察觉。看来以后睡前要先给自己房间布置一圈【调频】了。
“这个技能觉醒得实在及时”，林子言暗自庆幸。
楼里很空旷，许多家的门都大敞着，显然经过二天两夜住户都已经搬迁走了。
到了家，林子言感觉信爷的措辞还是过于谦虚了。
实际上后勤部的同志过去处理时，现场已经不是螺纹与刀疤、操盘手打斗过的那个现场了。在承重墙碎裂后，又发生了大面积的坍塌。林子言家中面目全非。
林子言有些失落，这虽然不是他的家，却也是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虽独自一人，但往日有皮蛋、有具宝倒也温馨习惯。
林子言在砖头碎屑下挑挑拣拣，装出一麻袋的旧物，打算寄到保管仓库寄存，多少给身体原主人留下个念想。
在书架翻倒，与抽屉的缝隙中，林子言惊喜地捡起了一只乌龟——具宝。
具宝见到林子言，伸了伸头，四肢扑腾，显然是高兴得不行。
林子言有些玩味，相比于久别重逢的喜悦，他的好奇明显更重。
林子言闭上了眼，他想做一个尝试：主动进入意识空间。他希望具宝能懂他的意思，和他一起进入。
“成功了？”主动进入意识空间的感觉十分奇妙。本来任凭林子言用力都找不到进入的途径，突然手心一阵发热，再睁眼时就已经到了。
而一条青龙就盘旋在他的身侧，龙头低垂，龙须浮动，一双青目仔细地打量着意识空间中的嫩芽。
嫩芽背后的虚影已经消失了，但长得更加茁壮。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在叶被上长出来一缕红色的血丝。
“你就是身体原主人意识空间中的神话生物？”倒是嫩芽先开口了，实际上并非开口，只是红光闪烁，林子言便已然得知了嫩芽向青龙传递的信息。
“正是老夫。”青龙开口回答道，苍老的声音实在无法让林子言与可爱的具宝联想到一起，而且青龙还自称老夫。
“莫以为老夫占了你便宜”，青龙知晓林子言所想，望向他，“老夫至今已经存活万余年。”
这倒让林子言十分吃惊了，难道说所谓识海中的生物，真的都是那些神话中的存在寄宿在人的体内？
“老夫了解你们是穿越而来，想必有许多疑惑，但须从头说起”，青龙说道。
“并非所有识海中的生物都如老夫一般，是从上古存活到现在，大多还是新从能力者体内诞生，随身体死亡而消逝。能活万岁有余者，唯老夫一人而已。”
“那您长寿的秘诀是什么呢？”林子言好奇地问，“是因为没人能替你证明吗？”
一口龙息便将林子言吹飞。
“一个小玩笑，您老请继续。”林子言从地上爬起，表情庄严肃穆。
“老夫乃是始祖的存在，按照你们现世的说法，是始源属性。”
“始源属性？”林子言确定56位属性中，没有这一条。
“姑且可以称作0号。”
林子言：“因为排在1号前？”
“因为排在所有序列之前。”
“始源便是规则的存在，一个始源的出现，便是天地间又增添了一道规则。”青龙继续说，“所有拥有始源属性者，都掌握有始源技能。始源技能发动不需要消耗，因为它是规则的效果。规则借效果表现自身，有规则存在，便有效果存在。而老夫的始源技能，乃是‘传承’。”
“传承？”林子言疑问道。
“可以由上一任宿主传承至下一任，万年来，老夫的传承从未断绝。上一任宿主是你的父亲，它将我传与你——你身体的原主。不料觉醒当日，他误打误撞，耗尽识海能量将复制的石像鬼——就是那边立着的怪物，提前孵化成型。识海崩塌，老夫竟也险些跟着送命。”
“老夫在识海完全崩塌时被卷出，如果是一般的生物恐怕这时已经毁灭了。老夫虽然能力特殊，但也撑不住一时三刻。不幸中的万幸，家中居然存在能承载老夫的实体——就是你的具宝。老夫那时也是随着身体原主人刚刚觉醒而复苏，强行发动【反向复制】技能，将自己复制到了那乌龟的识海中。”
“但是复制不是只能复制出无记忆的纯粹意识体到识海吗？”林子言好奇地问，嫩芽也同样不解。
“因为龙，只能有一条。”青龙留下了这个回答。
“更何况老夫乃是意识体的传承”，青龙继续说，“老夫将自己复制到了乌龟的识海内，但因为在【复制】石像鬼时已经过消耗，而【反向复制】又是身体原主人未觉醒的第三位次的技能，强行发动后老夫陷入了假死状态。”
青龙的说法大致印证了林子言与嫩芽此前的推论。
“直到前几日，你拿回一只能量精纯的蛇心，才助得老夫恢复了些许实力。”
林子言有些汗颜，原来心脏是被具宝偷吃了。但这老龙实在滑稽，明明是他偷吃，却说得像自己主动献上。想来也是个老不修。
“嗯？”林子言的想法显然被青龙发现了，又是一口龙息，林子言被吹飞空中，倒插进地里。
“也不知道在意识空间内能不能切断这老龙的感知。”林子言心想，又恍然觉得自己不该想。
“别白费力气了，老夫连操控意识都是轻而易举，何况是小小的探查。没有那么容易隔绝。”青龙说道。
“那螺纹是您控制的？”林子言索性说了出来。
青龙点点头。
突然，林子言又想起了什么，“皮蛋也是？”
“那倒没有。”青龙有些犹豫。
林子言觉得它没说真话。
现在八成可以断定自己并没有被邪恶势力追杀，连失窃带拆家，都要拜这条老龙所赐。
青龙也明显有些尴尬，“好了，老夫才刚刚复苏，又助你掌握了进入识海的方法，现在有些虚弱，要回去休息了。”
“等等”，林子言叫住它。
“还有什么事？”
“我还有重要的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青龙不想呆得太久，语气带着不耐烦。
“那次梦境之后，镜中人怎么样了，他与我是敌是友？”
“那个小废物啊，当日我帮他在梦境中夺了石像鬼的【石化】”，青龙回答道，“但要说是敌是友，你们两个死掉一个恐怕这身体和梦境都维持不下去，你说那是敌是友？”
虽然青龙反问着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林子言却感觉这回答有些欲盖弥彰摸棱两可，莫不是这老龙有意暗度陈仓？
“说起来”，青龙又想到了什么，“我在你们身上闻到了同源的气息。”
“我们？”林子言有些疑惑。
龙须指向了嫩芽，“是始源的气息，但是还太薄弱。”
林子言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了，到了防卫部，给老夫换个双层鱼缸，方便爬起来晒背。”说完，青龙便消失不见了。
林子言走到了湖泊边，敲了敲湖面。但这一次，镜中人没有出现。
“希望我们是朋友。”
想他也是个可怜人。
寄出包裹后，林子言背上塞得满满的旅行包，把具宝揣进兜里。转身，离开了再也回不去的家。
“汪汪汪！”刚迈出小区口，一只灰头土脸的狗从草丛里窜了过来，扑上了林子言。被一把抱住后，就在林子言的脸上舔个不停。
“好了好了”，林子言把皮蛋放下，“瞧你的样子，一会到了新家好好洗一洗。”
皮蛋绕林子言转了一圈，到他身后，又使劲地跳向背包，汪汪地叫着。
“放心吧，你的窝、狗粮、皮蛋伴侣（玩偶）都带着呢，一样不少。”林子言弯着腰，拍了拍狗头，“我们走！”
夕阳下，一人一狗，影子被拉得老长。
第一卷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