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同手同脚
城气温接连创下历史新高，徐佳白五点起床看了会书，就感觉到朝阳初升的灼热温度。
透过窗户，她看到对面楼层一位年纪相仿男孩光着膀子在晨曦里打游戏。她也很想脱掉身上的T恤打赤膊，但过不了“徐佳白”心理那道坎。
想到此，她笑了笑。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持续熬夜让她属于“徐佳明”的脸上冒出青色胡茬。她掏出徐佳明的刮胡刀，换上新的刀片，打上剃须泡，对着镜子朝下巴刮去。
“嘶”。
她痛的小小惊呼一声。
由于不熟练，锋利的刀片将下巴刮出一个细小口子，渗出的血染红了剃须泡蜿蜒到脖子上。
徐佳白举着刮胡刀无奈的对镜自嘲。
徐佳明揉着惺忪双眼，钻进洗手间洗漱，就看到骇人的一幕。
“我说你，我那么好看的脸你给我整破相了。”徐佳明冲镜子里属于自己的英俊脸说。
“第一次不熟练。”徐佳白摊了摊手，难得对徐佳明态度不那么恶劣。
“你看这血流的。”徐佳明一溜烟回到客厅，翻出家里的医药箱，取出消毒水棉签创可贴药膏又返回客厅。
徐佳明递给徐佳白一块干净毛巾，徐佳白接过毛巾把脸上的剃须泡擦掉。
血还在渗，徐佳明用棉签沾了消毒水擦在徐佳白伤口上。
“嘶。”
徐佳白疼的皱眉。
“小心点，别动。”徐佳明笨拙地给徐佳白敷上药膏，贴上创可贴。
“徐佳明”比“徐佳白”高出一个头。
徐佳明惦着脚尖仰着头给徐佳白处理伤口。
这是徐佳明第一次贴身照顾徐佳白。
一直以来都是徐佳白照顾他。
幼儿园时尿裤子，徐佳白帮他换新裤子；小学寒冬时节上学路上，徐佳白把他的手放在咯吱窝里暖热；中考前感冒发烧，徐佳白放下课本一遍又一遍擦拭他额头；高二打球摔伤了腿，徐佳白扶着他进进出出……
还有很多很多温暖的瞬间，剥干净的橘子，西瓜最甜的中间，第一口冰淇淋。
他理所应当的享受，却从未对徐佳白主动做过什么。
徐佳白，比他还晚出生五分钟，因为父母的自私，变成他的姐姐。
她本应是他的妹妹，他却疏忽她三十多年。
他们也曾一起打闹过，一起手拉着手欢笑过。他们本应该是同手同脚的姐弟，不对，是兄妹，却因为种种不公和冷漠变成彼此对峙的人。
看着眼前“自己”的脸，汹涌而至的愧疚涌上心头，徐佳明鼻子发酸，忽然想哭。
徐佳白低头任徐佳明给她消毒上药，她看到徐佳明的眼圈逐渐微红，撇过头对着镜子将创可贴粘牢。
眼前清瘦的少女，是她的曾经。
现在的她高大有力量，对徐佳明完全是俯视的姿态。
可不知怎地，心里头痛快的感觉比前几日弱了很多。
“我来教你刮胡子。”徐佳明压抑住情绪，从喉腔里挤出声音。
“刀片这样放……手这样拿……”徐佳明捧着徐佳白的脸示范。
徐佳白僵直着身体，任由徐佳明拿过剃须刀把“徐佳明”下巴和上嘴唇的青色胡茬刮的干干净净。
“好了。”徐佳明欢快的说。
俩人目光在半空中对视，仅仅一瞬间，又迅速抽离。
上辈子从徐佳明读大学，一直到重回十七岁，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亲密的站在一起。
双方都有点尴尬，有点别扭。
徐佳白只想快速逃离。
“谢了。”徐佳白丢下谢字逃离洗手间。
逼仄潮湿的洗手间呆久了，徐佳明满额头的汗。他抬起手抹汗，表带子触碰到额头，潜意识看了一眼表盘，数字攀升到了九十。
早饭后，徐佳明和徐佳白前后脚出门。
一个去皮鞋厂，一个去补习班。
“佳白。”
徐佳明和徐佳白同时回头。
只见宋月舟朝徐佳明跑来。
太阳毒辣，天气燥热，宋月舟仿佛带来一阵风，让周围的空气都清润起来。
“你每天都要去皮鞋厂吗？”宋月舟问徐佳明。
徐佳明点头，他不太想和宋月舟说话，尤其是徐佳白还在身边。
“谢谢你前天给我的资料。”徐佳明想尽快结束谈话，他还要去上班呢。
“你上次说高三你半工半读，一周只能两天去学校，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高考不是儿戏。要不我去给你父母说说去。”宋月舟说。
徐佳明有点生气，宋月舟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干涉他。
就算他半工半读不合理，就算他受尽委屈，关宋月舟什么事，他凭什么就以为可以拯救别人。
“我都说了不用你管，宋月舟你以后能不能少管我读书的事。”徐佳明语气很不爽，撇下宋月舟蹬着自行车跑了。
宋月舟望着“徐佳白”远去的背影呆呆的站了一会，发现被他一直故意忽略的“徐佳明”还站在一旁。
“徐佳明，你姐去皮鞋厂，你还能安心去补习？”宋月舟没好气的说。
“怎么不能。”徐佳白说。
“给做个交换，你不是一直想拿年级第一吗？等开学考试，我让你拿第一，你说服你父母让徐佳白别打工了行不行？”
宋月舟靠近徐佳白，温热的气息让徐佳白想逃却拔不动脚。
宋月舟就是这么自信又天真。
他是独生子，自小在物质充裕的环境长大，还不曾遭遇过不公和贫困。他的生活是好好读书，准备一场又一场学校考试。他人生唯一的挫折也许就是高考后服从母亲的要求填了计算机专业，但也仅仅是河流遇到个弯，拐过去他的人生依然畅通无阻。他很难理解徐佳白的处境，也理解不了单凭自己的热忱并不能改变这一切。
上辈子宋月舟就是这样天真的告诉徐佳白，不要屈服父母，不要屈服不公。哪怕她在流水线上当打工妹，宋月舟依然鼓励她要保持对抗生活的勇气。
那时的徐佳白很恼怒，恼怒宋月舟呆在自己的美丽世界，却妄图拯救她。
所以她使劲的推开他，在心里和他隔离开，他们根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清楚，宋月舟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仅仅只是可怜她。
现在再次听到宋月舟天真的想法，徐佳白心里微酸，只感动于他的赤诚。十七八岁的少年，他是真心的想要帮助徐佳白，绞尽脑汁捧着一颗真心来交换。
“你怎么不说话，答应吗？”宋月舟问。
“宋月舟，你懂什么，你的第一改变不了徐佳白。”徐佳白回过神，故作无所谓的说。
“你真冷血啊你。”
宋月舟跺脚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递给她一个笔记本。
“刚才忘记给徐佳白了，这是我整理的高二物理知识点，你交给她吧。”
宋月舟递给她笔记本的时候，触碰到她的手臂，温暖干燥的手让她浑身一激灵。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看着宋月舟走在夏日晴空下，随着他的走动白T恤的一角鼓鼓的，她的心似乎吹进缕缕清爽的风。
……
徐佳明已经适应了工厂生活，酸痛的手，腐臭的皮革味，油花花的大锅菜。
与其说是适应，不如说是麻木。
来到皮鞋厂，徐佳明匆忙换上工作服，走进车间。
毛京京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你每天都第一个来。”
徐佳明很佩服毛京京，觉得她是钢铁侠般的存在。徐佳明只干白天到晚上的班，是不上夜班的。毛京京是白班也上，夜班也加，困了就在工厂宿舍眯一会，每天都是第一个到生产线上。
“我需要钱。”毛京京毫不避讳的说，“我爸癌症需要钱，我弟读书也需要钱。”
“你妈呢，怎么不分担？你弟多大？”徐佳明觉得毛京京比徐佳白更惨。
“我妈得照顾我爸，我爸离不开人。我弟和你一样，今年高三，更不能分神。”毛京京温婉的笑。
那就可着你养家是吧。徐佳明在心里吐槽，看吧，这就是儿子的好处，“徐佳白”都能半工半读，毛京京的弟弟就不能。
上班铃响起，徐佳明和毛京京终止了交谈，快速投入到工作中。
这几天订单爆满，他们的手一刻不得闲，稍微松一点面前就堆了一堆鞋掌。
金拉长这几天不断在车间溜达，有意无意停留在徐佳明身边，见他速度稍微慢了点，便一遍又一遍催促。
叫魂一样。
金拉长那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让徐佳明感到恶心，总湿黏黏地追着他转。
昨晚徐佳明看书到很晚精神有点不济，加上手上的血泡痛的钻心，让他钉鞋掌的速度慢了下来，很快迎来下一道流水线的投诉。
金拉长忍了很久，午饭后，他把徐佳明叫进办公室。
透过窗户，她看到对面楼层一位年纪相仿男孩光着膀子在晨曦里打游戏。她也很想脱掉身上的T恤打赤膊，但过不了“徐佳白”心理那道坎。
想到此，她笑了笑。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持续熬夜让她属于“徐佳明”的脸上冒出青色胡茬。她掏出徐佳明的刮胡刀，换上新的刀片，打上剃须泡，对着镜子朝下巴刮去。
“嘶”。
她痛的小小惊呼一声。
由于不熟练，锋利的刀片将下巴刮出一个细小口子，渗出的血染红了剃须泡蜿蜒到脖子上。
徐佳白举着刮胡刀无奈的对镜自嘲。
徐佳明揉着惺忪双眼，钻进洗手间洗漱，就看到骇人的一幕。
“我说你，我那么好看的脸你给我整破相了。”徐佳明冲镜子里属于自己的英俊脸说。
“第一次不熟练。”徐佳白摊了摊手，难得对徐佳明态度不那么恶劣。
“你看这血流的。”徐佳明一溜烟回到客厅，翻出家里的医药箱，取出消毒水棉签创可贴药膏又返回客厅。
徐佳明递给徐佳白一块干净毛巾，徐佳白接过毛巾把脸上的剃须泡擦掉。
血还在渗，徐佳明用棉签沾了消毒水擦在徐佳白伤口上。
“嘶。”
徐佳白疼的皱眉。
“小心点，别动。”徐佳明笨拙地给徐佳白敷上药膏，贴上创可贴。
“徐佳明”比“徐佳白”高出一个头。
徐佳明惦着脚尖仰着头给徐佳白处理伤口。
这是徐佳明第一次贴身照顾徐佳白。
一直以来都是徐佳白照顾他。
幼儿园时尿裤子，徐佳白帮他换新裤子；小学寒冬时节上学路上，徐佳白把他的手放在咯吱窝里暖热；中考前感冒发烧，徐佳白放下课本一遍又一遍擦拭他额头；高二打球摔伤了腿，徐佳白扶着他进进出出……
还有很多很多温暖的瞬间，剥干净的橘子，西瓜最甜的中间，第一口冰淇淋。
他理所应当的享受，却从未对徐佳白主动做过什么。
徐佳白，比他还晚出生五分钟，因为父母的自私，变成他的姐姐。
她本应是他的妹妹，他却疏忽她三十多年。
他们也曾一起打闹过，一起手拉着手欢笑过。他们本应该是同手同脚的姐弟，不对，是兄妹，却因为种种不公和冷漠变成彼此对峙的人。
看着眼前“自己”的脸，汹涌而至的愧疚涌上心头，徐佳明鼻子发酸，忽然想哭。
徐佳白低头任徐佳明给她消毒上药，她看到徐佳明的眼圈逐渐微红，撇过头对着镜子将创可贴粘牢。
眼前清瘦的少女，是她的曾经。
现在的她高大有力量，对徐佳明完全是俯视的姿态。
可不知怎地，心里头痛快的感觉比前几日弱了很多。
“我来教你刮胡子。”徐佳明压抑住情绪，从喉腔里挤出声音。
“刀片这样放……手这样拿……”徐佳明捧着徐佳白的脸示范。
徐佳白僵直着身体，任由徐佳明拿过剃须刀把“徐佳明”下巴和上嘴唇的青色胡茬刮的干干净净。
“好了。”徐佳明欢快的说。
俩人目光在半空中对视，仅仅一瞬间，又迅速抽离。
上辈子从徐佳明读大学，一直到重回十七岁，他们还是第一次这样亲密的站在一起。
双方都有点尴尬，有点别扭。
徐佳白只想快速逃离。
“谢了。”徐佳白丢下谢字逃离洗手间。
逼仄潮湿的洗手间呆久了，徐佳明满额头的汗。他抬起手抹汗，表带子触碰到额头，潜意识看了一眼表盘，数字攀升到了九十。
早饭后，徐佳明和徐佳白前后脚出门。
一个去皮鞋厂，一个去补习班。
“佳白。”
徐佳明和徐佳白同时回头。
只见宋月舟朝徐佳明跑来。
太阳毒辣，天气燥热，宋月舟仿佛带来一阵风，让周围的空气都清润起来。
“你每天都要去皮鞋厂吗？”宋月舟问徐佳明。
徐佳明点头，他不太想和宋月舟说话，尤其是徐佳白还在身边。
“谢谢你前天给我的资料。”徐佳明想尽快结束谈话，他还要去上班呢。
“你上次说高三你半工半读，一周只能两天去学校，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高考不是儿戏。要不我去给你父母说说去。”宋月舟说。
徐佳明有点生气，宋月舟他以为他是谁，凭什么干涉他。
就算他半工半读不合理，就算他受尽委屈，关宋月舟什么事，他凭什么就以为可以拯救别人。
“我都说了不用你管，宋月舟你以后能不能少管我读书的事。”徐佳明语气很不爽，撇下宋月舟蹬着自行车跑了。
宋月舟望着“徐佳白”远去的背影呆呆的站了一会，发现被他一直故意忽略的“徐佳明”还站在一旁。
“徐佳明，你姐去皮鞋厂，你还能安心去补习？”宋月舟没好气的说。
“怎么不能。”徐佳白说。
“给做个交换，你不是一直想拿年级第一吗？等开学考试，我让你拿第一，你说服你父母让徐佳白别打工了行不行？”
宋月舟靠近徐佳白，温热的气息让徐佳白想逃却拔不动脚。
宋月舟就是这么自信又天真。
他是独生子，自小在物质充裕的环境长大，还不曾遭遇过不公和贫困。他的生活是好好读书，准备一场又一场学校考试。他人生唯一的挫折也许就是高考后服从母亲的要求填了计算机专业，但也仅仅是河流遇到个弯，拐过去他的人生依然畅通无阻。他很难理解徐佳白的处境，也理解不了单凭自己的热忱并不能改变这一切。
上辈子宋月舟就是这样天真的告诉徐佳白，不要屈服父母，不要屈服不公。哪怕她在流水线上当打工妹，宋月舟依然鼓励她要保持对抗生活的勇气。
那时的徐佳白很恼怒，恼怒宋月舟呆在自己的美丽世界，却妄图拯救她。
所以她使劲的推开他，在心里和他隔离开，他们根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她甚至到现在都不清楚，宋月舟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仅仅只是可怜她。
现在再次听到宋月舟天真的想法，徐佳白心里微酸，只感动于他的赤诚。十七八岁的少年，他是真心的想要帮助徐佳白，绞尽脑汁捧着一颗真心来交换。
“你怎么不说话，答应吗？”宋月舟问。
“宋月舟，你懂什么，你的第一改变不了徐佳白。”徐佳白回过神，故作无所谓的说。
“你真冷血啊你。”
宋月舟跺脚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递给她一个笔记本。
“刚才忘记给徐佳白了，这是我整理的高二物理知识点，你交给她吧。”
宋月舟递给她笔记本的时候，触碰到她的手臂，温暖干燥的手让她浑身一激灵。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看着宋月舟走在夏日晴空下，随着他的走动白T恤的一角鼓鼓的，她的心似乎吹进缕缕清爽的风。
……
徐佳明已经适应了工厂生活，酸痛的手，腐臭的皮革味，油花花的大锅菜。
与其说是适应，不如说是麻木。
来到皮鞋厂，徐佳明匆忙换上工作服，走进车间。
毛京京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你每天都第一个来。”
徐佳明很佩服毛京京，觉得她是钢铁侠般的存在。徐佳明只干白天到晚上的班，是不上夜班的。毛京京是白班也上，夜班也加，困了就在工厂宿舍眯一会，每天都是第一个到生产线上。
“我需要钱。”毛京京毫不避讳的说，“我爸癌症需要钱，我弟读书也需要钱。”
“你妈呢，怎么不分担？你弟多大？”徐佳明觉得毛京京比徐佳白更惨。
“我妈得照顾我爸，我爸离不开人。我弟和你一样，今年高三，更不能分神。”毛京京温婉的笑。
那就可着你养家是吧。徐佳明在心里吐槽，看吧，这就是儿子的好处，“徐佳白”都能半工半读，毛京京的弟弟就不能。
上班铃响起，徐佳明和毛京京终止了交谈，快速投入到工作中。
这几天订单爆满，他们的手一刻不得闲，稍微松一点面前就堆了一堆鞋掌。
金拉长这几天不断在车间溜达，有意无意停留在徐佳明身边，见他速度稍微慢了点，便一遍又一遍催促。
叫魂一样。
金拉长那一双色眯眯的眼睛让徐佳明感到恶心，总湿黏黏地追着他转。
昨晚徐佳明看书到很晚精神有点不济，加上手上的血泡痛的钻心，让他钉鞋掌的速度慢了下来，很快迎来下一道流水线的投诉。
金拉长忍了很久，午饭后，他把徐佳明叫进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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