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幻灭之梦

    羊舌摇摇在床上沉沉睡去了。

    宿舍的桌上，羊舌摇摇写好的退学申请字迹匆匆。

    又是那片梦境，一样的天空，一样的光球。

    羊舌摇摇又回到了那个曾经做过无数次的梦境中，但奇怪的是，无论他在梦醒后如何回忆，虽然都发现自己做的是同一个梦，但在梦境中他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重复过无数次的离奇光球。

    羊舌摇摇此时此刻又一次站在了松软的泥土上，他的鞋印上早已沾满了铁锈色的碎石和泥沙，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何处，在何时来到了这片泥地上，更不知脚下的这片泥地位于哪里。

    晚风徐徐地抚过羊舌摇摇俊朗的脸庞，也拨动了羊舌摇摇面前一汪沉寂幽深的湖泊。湖泊在极远处的光球的映衬下显露出墨绿色的深色光彩，岸边树影婆娑，枝桠在晚风的吹动下摇曳着，湖泊对岸，一只野猴警觉地望了望羊舌摇摇这边，只见羊舌摇摇形影相吊，孤身一人，默默地注视着夜空中的一个发光体。

    “我好像在哪见过…”羊舌摇摇陷入了苦想，脑海却一片空白。

    那光球还是静静地悬在天边，羊舌摇摇知道这并非月亮。这是一只纯白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球状物，它没有明月的光芒，却似乎透射了地上的一切。

    正当羊舌摇摇如无数个梦见光球的梦中那般静静在水波荡漾之时，他忽然又不禁伤感起来，原本想要调查清楚爆炸事故的想法渐渐淡了。

    这一刻，羊舌摇摇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他在脑海中努力地试图把母亲的轮廓勾勒清晰，但他从小便没有见过母亲。

    对于亲情，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是小时候看到的那样，自己在前面跌倒了的时候，身后急急忙忙跑过来的那一丝关切；或许是自己在学校受欺负了以后，在办公室里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丝倚靠；又或许是疲惫不堪的黄昏中归家时，厨房里刚上好的热气腾腾的面条……

    可惜，这一切只发生在羊舌摇摇的脑海里。

    这一次的梦境中，羊舌摇摇心中对于白色光球的疑惑明显淡了，此时此刻，他想起了之前在同样梦境中未曾感受过的悲怆。那种悲怆，仿佛百年多病独登台的杜甫也不能企及，连念天地之幽幽的陈子昂也无法容忍。

    羊舌摇摇感到彻心的苦楚。他的大脑已经开始保护性地排斥这一路走来的痛苦，此时，他闭上眼睛，耳边细风吹过，如同一汪清泉流过耳廓，清凉无比。

    羊舌摇摇又沉沉睡却了。

    他在原本的梦境中又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又在那个梦中梦里看到了那颗白色光球，这一次，他还是站在了与原本一模一样的场景中，眼前微波泛起的碧绿色水面雾气氤氲，一只野猴又同样地爬到了一只树梢的末端，机灵地用右手掬起一捧湖水抿了起来，那捧湖水在白色光球掩映下反映出洁白如玉的眩光——一切都与刚刚所在第一层梦境中看到的一样。

    虽然第二层梦境与第一层梦境的景象完全相同，但羊舌摇摇在第二层梦境中却享受到了久违的祥和与宁静——什么也不用去想，只是悄悄在松软的湖畔沙地上平躺着，不必去关注身上湿了多少，更不必去想自己此时此刻在想什么。在这一刻，羊舌摇摇仿佛想遍了宇宙万物，又仿佛什么也没有想，他进入了一种非真非假，似有似无的混沌状态。

    羊舌摇摇在这种状态中又睡过去了。

    白光球又出现在了遥远的天际。

    但这一次，他的头脑却无比清晰。

    这是他的第三层梦境。

    羊舌摇摇起了身，向白光光源处，向那遥不可及的远方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