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拜成
一路无话，楚九鸣现在已经无心再过问拜师之事了，而温子奕见他如此消沉，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两人就如同来时一样闭口不言，直至将其送回客房，珑儿已在门口站立多时。
“主人……”
珑儿见楚九鸣去时还春风得意，回时竟满目惆怅，不由得有些心疼，轻轻唤了唤，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对方努力向自己挤出一丝微笑。
“珑儿……我们走吧。”
“主人不拜师了吗？”珑儿扬起秀眉问道。
楚九鸣想到段青山的话，“如果连她的实力都尚且不成，那你来雾灵山，恐怕也要无功而返了”，随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你娘怎么办？”
“再另寻他法吧。”
“哦……”
珑儿很是乖巧的颔首，也不多看温子奕一眼，仿佛视他如空气一般，挽着楚九鸣的胳膊便进了屋。
“唉……”
温子奕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后脚步也紧跟至门口。
当他看到楚九鸣那萎靡不振的背影，终究还是没忍住，完全无视珑儿转头冲他投来的凶恶目光，开口道：“楚兄弟！”
楚九鸣闻声身体一顿，也回首疑惑地看向对方。
“亲未受汝发肤，且已受之汝名，亦为情矣。”道完，温子奕郑重行礼，不敢多停留，转身离去。
“亲未受汝发肤……且已受之汝名……”楚九鸣默默重复着对方离开时对自己说的话，心中多有感慨。
是啊，虽然我的身体发肤不是受之于父，但他却是赠于我姓，赐于我名，更是待我如子，这难道不也就是亲情吗……
虽然我们不同亲生父子，可他给我带来的念想却胜过亲生父子啊！
想起儿时，雪凰将幼小的自己抱在怀里，一直念叨着父亲生前是如何如何照顾二人的，楚九鸣整个人也稍许有了豁达之色。
……
镇灵殿中，自目送楚九鸣跨出门槛，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阶下后，正坐于高案的老者又发话了，“看来楚九鸣对那女子也不是很了解啊。”
玄虚黯然地点了点头，“确是，不过此间对话，倒也不完全没有收获，起码知道了他为何会坠入两界池中，也知道了那珑儿是如何出现的，且到目前为止，尚未做过坏事。”
说完，众人附和的点了点头。
玄虚又看向了太阳西下时，从门框外照进镇灵殿过道的金光，“师傅，如今时辰却也不早了，估摸着已过酉时有余，外面的拜山者们还在恭候着巳位人选呢，不如我等先解决了当下的燃眉之急，再对此事另作商议吧。”
“嗯，也罢。”
老者点头，又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对于楚九鸣，众位弟子觉得他在拜师仪式中的表现如何？”
苏胜听到此话，还没等众人思考，率先拱手示意，想起刚刚被对方一番羞辱，一副大仇得报的姿态说道：“回禀师傅，从楚九鸣入了两界池后的结果来看，其魂魄通体透彻轻盈，乃是一缕新魂，不堪学以御剑，然其五属中又以火为主尽缺余四，若修炼咒术，也定会因为缺少相互克制之理，使得炎术无法自控，弟子认为，楚九鸣绝不可胜任。”
清居隐士有所考虑，摆摆手让苏胜先坐回原位。
而段青山又站了出来，“回师傅，弟子觉得季赢师弟的话虽然在理，但巳位之事，楚九鸣应当留得一方席位。”
苏胜刚要坐下，听到连二师兄都跑出来袒护对方，瞬间又站了起来，愤愤不平道：“二师兄此言差矣！我等师门选拔弟子，向来都以论资行事，那楚九鸣资质平平，若将他任为巳位，岂能服众？我也知道，段师兄与温子奕情同手足，而楚九鸣又是他带回师门的，所以有所围护也在所难免，但大是大非面前，还请段师兄自重！”
苏胜以为自己揭穿了对方的小心思，一脸快意的表情。
而段青山却不曾回头看他一眼，只对高案上深鞠一躬，“弟子断断不是有意围护，而是为了能够留住那名叫珑儿的女子。”
“哦？”老者有些好奇，“此话怎讲？”
“回禀师傅，弟子前几日回山时，恰巧有和子奕聊过此事，从他口中得知，二人甚是如胶似漆，倘若能将楚九鸣留下，那么珑儿定然也就不会走了，如此不正好可以应照大师兄的话，将其诱于山中看护了吗？”
“是啊是啊。”众人互相交头小声附议。
“嗯……”老者听完，也觉得此话非常中肯，刚要开口应下，苏胜又扯起嗓门喊了句，“师傅！”
这一声倒是猛然提醒了他，以目前楚九鸣的资质来看，确实还无法胜任巳位，随即又转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苦思。
而玄虚非常清楚师傅所想，他挺身端坐，沉声回道：“师傅，嫣瑶亦可。”
闻言，老者顿时恍然大悟，在雾灵山中，嫣瑶的炎咒可最是炼得炉火纯青，如果将楚九鸣交与对方调教，炎术无法自控的难题想来也不难解决，随即开口说道：“速召嫣瑶回师！”
“诺。”
……
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飞出镇灵殿大门，顿时引得阶下焦躁的拜山者与百姓们安静注目，如此漂亮的鸟儿，怕是众人平生头一次见，直到看它飞出雾灵山，飞往天边，向阳而去……
“巳位人选既定，列位新任听宣！”
一声高喝传出，廖冲闻声一愣，随即同拜山者和百姓们的目光一样，齐齐又转回了殿前，而温子奕也恰好刚从客房回来，此时正站在人群最外围听宣。
段青山左右看了看，待阶下乱乱杂音归为安静，这才在一众散人炙热的注视中，从衣袖里掏出帛书，正声念道：“上阳五人！”
“巳位甲：伯誉字嘉许。”
“巳位乙：川州，吕颇为。”
“巳位丙：木铃郡，范昼。”
“巳位丁：太州，姜玲。”
“巳位戊：子县，子安。”
“下阴五人！”
“巳位己：李牧字伯贤。”
“巳位庚：翼州，赢月。”
“巳位辛：安北郡，车子庄。”
“巳位壬：济州，公孙晟。”
念到这，还剩下最后一位人选，段青山有意顿了顿。
这种操作也属实吊足了众人胃口，不免引得阶下百姓们争先恐后议论起来，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这般强烈的求知欲了。
“就剩下最后一位了。”
“是啊，谁会是这最后的幸运儿呢。”
“我看那个叫什么贵的就不错。”
“嘁，哪比得上我们安南郡的李墨啊。”
“你……”
听着下面小声争论，这些话传到廖冲耳朵里，就像是一群蚊声般喋喋不休，他眉头一皱，那个令其牵怀许久的名字到现在了还没有出现，他悠悠扫过人群，顿时一愣，虽然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却从最外围发现了温子奕，他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盯着自己。
“巳位癸：沧州，楚九鸣。”
名单念完，阶下又响起一阵热闹的喧哗，有恭喜的，有惋惜的，有不甘的，有错愕的。
段青山不等众人纷说，将帛书揣回衣袖，转身又迈进了镇灵殿中。
“唉……”
廖冲眉头更紧了，那句“京师楚柳宁”在他心中回荡许久，最后也没能从段青山的嘴里听到名字，他只得释怀般，无力地垂头叹了口气，摇首为其惋惜。
而站在远处的温子奕在听到结果后，衣袖里紧攥的拳头却终于松开了，他依旧面无表情地转身，缓缓走向前方的清心殿，然后消失在通往客房栈道的拐角……
……
“珑儿，别再胡闹了！”
客房里，楚九鸣这边刚收拾好一个行囊，珑儿那边便将其打开，把里面的衣物又翻腾了出来倒在床榻上。
“不嘛不嘛！雾灵山那群小修士又没急着赶我们走，再多住一晚不好吗？这床榻又大又软的，若是就这么走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到如此舒适的房间呢。”
珑儿抱着枕头，躺在被她搞乱的床榻上打滚，不管对方怎么拉扯，就是死活不肯起来。
“唉……”
楚九鸣尝试了一会儿，见起不到丝毫作用，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扭不过对方，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边，沉默片刻，悠悠说道：“珑儿，有些事，我正想问你。”
“啊？”
珑儿停止了翻滚，好奇地坐起身来，将下巴埋进怀中柔软的枕头里，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乱眨着，红瞳满是爱慕地盯着对方。
“什么事？”
楚九鸣也同样回望过去，一脸严肃，“我之前貌似从未与你讲过我的出身，而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魂魄是由引魂草结成的？”
“因为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间之事无所不通呗。”珑儿知道迟早都会有这番对话，听到对方提问，倒也不觉得诧异。
而楚九鸣显然不太满意她的回答，明摆的搪塞让他微微皱了下眉头。
“哈哈……”
珑儿见他这般认真的表情，尴尬地笑了笑，也便明白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随即收起嬉闹，装作小大人的模样严肃道：“别忘了我可是神仙，少说活了也有千年之久，从你踏入两界池，魂魄与肉身分离的一刻，我便从中猜出了大概。”
“哦？难道我的魂魄与他人有所不同？”
“那是自然，雾灵山这群小修士，虽然修为在人界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但毕竟还是凡胎，仅凭肉眼不可能看清本质，而我却不同。”珑儿放下怀中的枕头，伸出小手指点了点楚九鸣心脏的位置，“作为神仙，我可以看清你灵魂的本质。”
“比如呢？”
“比如你魂魄外围散发的气息，那可是普通人不曾拥有的，再结合我修行千年的经验来看，便能很轻易地猜出你魂魄的出处咯。”
“嗯……”
听到对方认真回答，楚九鸣的表情舒缓了许多，心中也对珑儿多了一分信任。
“还有，关于小青姑娘，你是怎么知道她当晚定会出现在客栈下方的，又为何非要带我去她家中坐坐，你肯定有你的目的，对吧？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楚九鸣投去质疑地眼神。
“哼！”
珑儿反应过来，小嘴一撅，腮帮子气地鼓鼓的，双手环胸嗔怪道：“好哇主人！你居然怀疑我暗藏祸心！”
“我，我不是怀疑你……”楚九鸣见自己意图被识破，连忙摆摆手，随后想到自己就是在怀疑对方不干好事，如果她没有恶意的话，为什么不将计划告知自己呢？
“对！我就是怀疑你别有用心，你肯定是想将我引进你提前设计好的陷阱里，从而达到你要的某种目的，是也不是？”
“啊？”
珑儿一脸没想到你居然会如此想我的表情回敬过去，“我哪有什么目的呀，客栈的房间可是你选的，要是我图谋不轨的话，也理应由我安排住处才是啊。”说到这，委屈又添了三分，“而且那晚我只是单纯睡不着，才凑巧在窗边看到鸾鸟的。还有啊，身为灵仙的侍卫，手里却握着一颗尚未停止跳动的心脏，还说自己要去救相公，难道你就不好奇吗？就不想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吗？”
楚九鸣挠了挠头，因为在他心里只想着如何救娘亲，从而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兴趣，但好像确实不可否认，别人会对此没有好奇心。
貌似一切都说的通了，“那你满脑子都是好奇心，怎么就从来不好奇我的身世呢？咱们相遇至今也有一载之久，也没见你有所提问啊。”
“我既然确定你是我的主人，也便知道你的身世咯。”珑儿脱口而出。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是你的主人？仅凭我身上的气味？”
没想到这句话反而将了珑儿一军，她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问，“我……”
“你什么？”楚九鸣眼神咄咄逼人。
“我……我活了那么久，当然在前几世里便认得你咯。”珑儿灵机一动。
这句话却猛然惊醒了楚九鸣，他脸庞瞬间阴沉下来，慢慢贴近珑儿，犀利地目光好似要突破她最后的防线，“我的魂魄可是由引魂草结成的新魂，这点你也是知道的，哪有什么前世可言，看来你终究还是说漏了嘴。”
楚九鸣威胁道：“快说！你为何初次见面就唤我为主人，而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如若今日你讲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我只好用封龙印……嘿嘿嘿。”
当然，封龙印是假的，他只是想借此震慑对方。
“我……我……”珑儿被逼问的哑口无言，面对楚九鸣逐渐逼近的身体她节节败退，终是到了墙角再也退无可退。
“我说我说！请你不要伤害我！”珑儿还是破防了，她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生怕对方突然使坏。
“呵呵。”
而楚九鸣看到她这副表情，简直大快人心，心想，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随即摆正回身，双手一环胸，等待着对方如实交代。
“呼……”
珑儿见对方挪了回去，不由得轻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危险远离了自己，还是实属无奈。
“说吧。”楚九鸣认为是前者，忽然的攻防转换让他略显傲娇，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珑儿。
“其实从你初次进洞，为我披上外衣时，我便知晓了你的身世。”
楚九鸣凝视着对方，想从她的一举一动中辨别事因真伪。
“你的身体乃是天地初开时，由最原始的万物之气——火气凝成的。”珑儿徐徐道来。
“最原始的……万物之气？”楚九鸣问道。
珑儿点头，“人界初裂，清而轻者升为天，浊而拙者沉为地，然，仍有混沌之气浮于两者之间，经千万年演变，同属相近，最终分化为风、火、水、雷，四种万物之气。”
“嗯……”
楚九鸣托举着下巴，想到刚刚雾灵山的老者说过，自己的身体就是由万物之气的其中一种，火气，通过凝华结成的，他陷入了沉思，随后看到珑儿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你继续。”
“哦……”珑儿鼓了鼓腮，继续说道：“而后再过千万年，鬼界精华成形，凝聚为魂，因为两界相通的缘故，具备牵引之力，所以已经分化好的万物之气又被重新打乱、融合，最终结出更多种的属气，而人，便是由后续的雷、木、水、火、土五种属气，掺杂、凝华形成的。当然，世间万物也是同样的道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珑儿指了指对方，“灵仙除外。”
“哦？”
“并不是所有原始的万物之气最后都被融合了，仍有一少部分，比如火气，最终凝成了凤凰，而后他们结合出的子嗣，也便都是拥有纯正气息的灵仙。”
楚九鸣激动的看向自己，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也是灵仙？”
珑儿噗嗤一笑，“你只是个凡人而已啦。”
“怎么可能，我的身体也是由火气凝成的，为何凤凰是灵仙，到我这，反倒成普通人了？”楚九鸣不服气道。
“我也说不准，按理说你是灵仙所生，身体中理应会有内丹才是。”
听到伤心处，楚九鸣好不容易有些光亮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我的身体，不是男女结合生出的，而是由我娘的内丹凝成的。”
“哦～”
珑儿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一锤手，“那我知道你为何会是凡人了，因为你只不过是炙火丹的产物，并不能自行吸取万物之气结出内丹。”
看到对方眼中没有光彩，珑儿顿时明白说到对方伤心处了，“对不起……”
楚九鸣摇摇头，调整了下心境，随后长出一口气，“扯远了，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为何叫我主人了吧？”
珑儿撇撇嘴，看来这个话题如今是绕不过去了，“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体是由火气凝成的，也便知道你的血可以解开封印咯，之所以不杀你，还唤你为主人，只不过是想让你放松警惕，从而把我解救出去。”
“完了？”
“完啦！”
“那你之所以被封印……”
“是因为我的出世导致了阴阳失衡。”
“原来你都知道啊！”楚九鸣大惊失色，真是小瞧这丫头片子了，“那我救你出来后，你怎么还不逃？”
“能逃到哪去！万一再被人封印了怎么办？你的血好歹可以解封，跟着你反倒安全了不少，再有，我答应过帮你救你娘出来，当然要说到做到咯。”
“……”
看着珑儿冲自己抛了个媚眼，楚九鸣的成见终于算是放下了。
两人就如同来时一样闭口不言，直至将其送回客房，珑儿已在门口站立多时。
“主人……”
珑儿见楚九鸣去时还春风得意，回时竟满目惆怅，不由得有些心疼，轻轻唤了唤，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看到对方努力向自己挤出一丝微笑。
“珑儿……我们走吧。”
“主人不拜师了吗？”珑儿扬起秀眉问道。
楚九鸣想到段青山的话，“如果连她的实力都尚且不成，那你来雾灵山，恐怕也要无功而返了”，随后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你娘怎么办？”
“再另寻他法吧。”
“哦……”
珑儿很是乖巧的颔首，也不多看温子奕一眼，仿佛视他如空气一般，挽着楚九鸣的胳膊便进了屋。
“唉……”
温子奕心中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暗自叹了一口气，随后脚步也紧跟至门口。
当他看到楚九鸣那萎靡不振的背影，终究还是没忍住，完全无视珑儿转头冲他投来的凶恶目光，开口道：“楚兄弟！”
楚九鸣闻声身体一顿，也回首疑惑地看向对方。
“亲未受汝发肤，且已受之汝名，亦为情矣。”道完，温子奕郑重行礼，不敢多停留，转身离去。
“亲未受汝发肤……且已受之汝名……”楚九鸣默默重复着对方离开时对自己说的话，心中多有感慨。
是啊，虽然我的身体发肤不是受之于父，但他却是赠于我姓，赐于我名，更是待我如子，这难道不也就是亲情吗……
虽然我们不同亲生父子，可他给我带来的念想却胜过亲生父子啊！
想起儿时，雪凰将幼小的自己抱在怀里，一直念叨着父亲生前是如何如何照顾二人的，楚九鸣整个人也稍许有了豁达之色。
……
镇灵殿中，自目送楚九鸣跨出门槛，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阶下后，正坐于高案的老者又发话了，“看来楚九鸣对那女子也不是很了解啊。”
玄虚黯然地点了点头，“确是，不过此间对话，倒也不完全没有收获，起码知道了他为何会坠入两界池中，也知道了那珑儿是如何出现的，且到目前为止，尚未做过坏事。”
说完，众人附和的点了点头。
玄虚又看向了太阳西下时，从门框外照进镇灵殿过道的金光，“师傅，如今时辰却也不早了，估摸着已过酉时有余，外面的拜山者们还在恭候着巳位人选呢，不如我等先解决了当下的燃眉之急，再对此事另作商议吧。”
“嗯，也罢。”
老者点头，又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对于楚九鸣，众位弟子觉得他在拜师仪式中的表现如何？”
苏胜听到此话，还没等众人思考，率先拱手示意，想起刚刚被对方一番羞辱，一副大仇得报的姿态说道：“回禀师傅，从楚九鸣入了两界池后的结果来看，其魂魄通体透彻轻盈，乃是一缕新魂，不堪学以御剑，然其五属中又以火为主尽缺余四，若修炼咒术，也定会因为缺少相互克制之理，使得炎术无法自控，弟子认为，楚九鸣绝不可胜任。”
清居隐士有所考虑，摆摆手让苏胜先坐回原位。
而段青山又站了出来，“回师傅，弟子觉得季赢师弟的话虽然在理，但巳位之事，楚九鸣应当留得一方席位。”
苏胜刚要坐下，听到连二师兄都跑出来袒护对方，瞬间又站了起来，愤愤不平道：“二师兄此言差矣！我等师门选拔弟子，向来都以论资行事，那楚九鸣资质平平，若将他任为巳位，岂能服众？我也知道，段师兄与温子奕情同手足，而楚九鸣又是他带回师门的，所以有所围护也在所难免，但大是大非面前，还请段师兄自重！”
苏胜以为自己揭穿了对方的小心思，一脸快意的表情。
而段青山却不曾回头看他一眼，只对高案上深鞠一躬，“弟子断断不是有意围护，而是为了能够留住那名叫珑儿的女子。”
“哦？”老者有些好奇，“此话怎讲？”
“回禀师傅，弟子前几日回山时，恰巧有和子奕聊过此事，从他口中得知，二人甚是如胶似漆，倘若能将楚九鸣留下，那么珑儿定然也就不会走了，如此不正好可以应照大师兄的话，将其诱于山中看护了吗？”
“是啊是啊。”众人互相交头小声附议。
“嗯……”老者听完，也觉得此话非常中肯，刚要开口应下，苏胜又扯起嗓门喊了句，“师傅！”
这一声倒是猛然提醒了他，以目前楚九鸣的资质来看，确实还无法胜任巳位，随即又转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苦思。
而玄虚非常清楚师傅所想，他挺身端坐，沉声回道：“师傅，嫣瑶亦可。”
闻言，老者顿时恍然大悟，在雾灵山中，嫣瑶的炎咒可最是炼得炉火纯青，如果将楚九鸣交与对方调教，炎术无法自控的难题想来也不难解决，随即开口说道：“速召嫣瑶回师！”
“诺。”
……
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飞出镇灵殿大门，顿时引得阶下焦躁的拜山者与百姓们安静注目，如此漂亮的鸟儿，怕是众人平生头一次见，直到看它飞出雾灵山，飞往天边，向阳而去……
“巳位人选既定，列位新任听宣！”
一声高喝传出，廖冲闻声一愣，随即同拜山者和百姓们的目光一样，齐齐又转回了殿前，而温子奕也恰好刚从客房回来，此时正站在人群最外围听宣。
段青山左右看了看，待阶下乱乱杂音归为安静，这才在一众散人炙热的注视中，从衣袖里掏出帛书，正声念道：“上阳五人！”
“巳位甲：伯誉字嘉许。”
“巳位乙：川州，吕颇为。”
“巳位丙：木铃郡，范昼。”
“巳位丁：太州，姜玲。”
“巳位戊：子县，子安。”
“下阴五人！”
“巳位己：李牧字伯贤。”
“巳位庚：翼州，赢月。”
“巳位辛：安北郡，车子庄。”
“巳位壬：济州，公孙晟。”
念到这，还剩下最后一位人选，段青山有意顿了顿。
这种操作也属实吊足了众人胃口，不免引得阶下百姓们争先恐后议论起来，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这般强烈的求知欲了。
“就剩下最后一位了。”
“是啊，谁会是这最后的幸运儿呢。”
“我看那个叫什么贵的就不错。”
“嘁，哪比得上我们安南郡的李墨啊。”
“你……”
听着下面小声争论，这些话传到廖冲耳朵里，就像是一群蚊声般喋喋不休，他眉头一皱，那个令其牵怀许久的名字到现在了还没有出现，他悠悠扫过人群，顿时一愣，虽然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却从最外围发现了温子奕，他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盯着自己。
“巳位癸：沧州，楚九鸣。”
名单念完，阶下又响起一阵热闹的喧哗，有恭喜的，有惋惜的，有不甘的，有错愕的。
段青山不等众人纷说，将帛书揣回衣袖，转身又迈进了镇灵殿中。
“唉……”
廖冲眉头更紧了，那句“京师楚柳宁”在他心中回荡许久，最后也没能从段青山的嘴里听到名字，他只得释怀般，无力地垂头叹了口气，摇首为其惋惜。
而站在远处的温子奕在听到结果后，衣袖里紧攥的拳头却终于松开了，他依旧面无表情地转身，缓缓走向前方的清心殿，然后消失在通往客房栈道的拐角……
……
“珑儿，别再胡闹了！”
客房里，楚九鸣这边刚收拾好一个行囊，珑儿那边便将其打开，把里面的衣物又翻腾了出来倒在床榻上。
“不嘛不嘛！雾灵山那群小修士又没急着赶我们走，再多住一晚不好吗？这床榻又大又软的，若是就这么走了，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到如此舒适的房间呢。”
珑儿抱着枕头，躺在被她搞乱的床榻上打滚，不管对方怎么拉扯，就是死活不肯起来。
“唉……”
楚九鸣尝试了一会儿，见起不到丝毫作用，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扭不过对方，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边，沉默片刻，悠悠说道：“珑儿，有些事，我正想问你。”
“啊？”
珑儿停止了翻滚，好奇地坐起身来，将下巴埋进怀中柔软的枕头里，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乱眨着，红瞳满是爱慕地盯着对方。
“什么事？”
楚九鸣也同样回望过去，一脸严肃，“我之前貌似从未与你讲过我的出身，而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魂魄是由引魂草结成的？”
“因为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人间之事无所不通呗。”珑儿知道迟早都会有这番对话，听到对方提问，倒也不觉得诧异。
而楚九鸣显然不太满意她的回答，明摆的搪塞让他微微皱了下眉头。
“哈哈……”
珑儿见他这般认真的表情，尴尬地笑了笑，也便明白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随即收起嬉闹，装作小大人的模样严肃道：“别忘了我可是神仙，少说活了也有千年之久，从你踏入两界池，魂魄与肉身分离的一刻，我便从中猜出了大概。”
“哦？难道我的魂魄与他人有所不同？”
“那是自然，雾灵山这群小修士，虽然修为在人界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但毕竟还是凡胎，仅凭肉眼不可能看清本质，而我却不同。”珑儿放下怀中的枕头，伸出小手指点了点楚九鸣心脏的位置，“作为神仙，我可以看清你灵魂的本质。”
“比如呢？”
“比如你魂魄外围散发的气息，那可是普通人不曾拥有的，再结合我修行千年的经验来看，便能很轻易地猜出你魂魄的出处咯。”
“嗯……”
听到对方认真回答，楚九鸣的表情舒缓了许多，心中也对珑儿多了一分信任。
“还有，关于小青姑娘，你是怎么知道她当晚定会出现在客栈下方的，又为何非要带我去她家中坐坐，你肯定有你的目的，对吧？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楚九鸣投去质疑地眼神。
“哼！”
珑儿反应过来，小嘴一撅，腮帮子气地鼓鼓的，双手环胸嗔怪道：“好哇主人！你居然怀疑我暗藏祸心！”
“我，我不是怀疑你……”楚九鸣见自己意图被识破，连忙摆摆手，随后想到自己就是在怀疑对方不干好事，如果她没有恶意的话，为什么不将计划告知自己呢？
“对！我就是怀疑你别有用心，你肯定是想将我引进你提前设计好的陷阱里，从而达到你要的某种目的，是也不是？”
“啊？”
珑儿一脸没想到你居然会如此想我的表情回敬过去，“我哪有什么目的呀，客栈的房间可是你选的，要是我图谋不轨的话，也理应由我安排住处才是啊。”说到这，委屈又添了三分，“而且那晚我只是单纯睡不着，才凑巧在窗边看到鸾鸟的。还有啊，身为灵仙的侍卫，手里却握着一颗尚未停止跳动的心脏，还说自己要去救相公，难道你就不好奇吗？就不想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吗？”
楚九鸣挠了挠头，因为在他心里只想着如何救娘亲，从而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兴趣，但好像确实不可否认，别人会对此没有好奇心。
貌似一切都说的通了，“那你满脑子都是好奇心，怎么就从来不好奇我的身世呢？咱们相遇至今也有一载之久，也没见你有所提问啊。”
“我既然确定你是我的主人，也便知道你的身世咯。”珑儿脱口而出。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是你的主人？仅凭我身上的气味？”
没想到这句话反而将了珑儿一军，她微微一愣，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问，“我……”
“你什么？”楚九鸣眼神咄咄逼人。
“我……我活了那么久，当然在前几世里便认得你咯。”珑儿灵机一动。
这句话却猛然惊醒了楚九鸣，他脸庞瞬间阴沉下来，慢慢贴近珑儿，犀利地目光好似要突破她最后的防线，“我的魂魄可是由引魂草结成的新魂，这点你也是知道的，哪有什么前世可言，看来你终究还是说漏了嘴。”
楚九鸣威胁道：“快说！你为何初次见面就唤我为主人，而接近我的目的又是什么，如若今日你讲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我只好用封龙印……嘿嘿嘿。”
当然，封龙印是假的，他只是想借此震慑对方。
“我……我……”珑儿被逼问的哑口无言，面对楚九鸣逐渐逼近的身体她节节败退，终是到了墙角再也退无可退。
“我说我说！请你不要伤害我！”珑儿还是破防了，她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生怕对方突然使坏。
“呵呵。”
而楚九鸣看到她这副表情，简直大快人心，心想，原来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随即摆正回身，双手一环胸，等待着对方如实交代。
“呼……”
珑儿见对方挪了回去，不由得轻出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因为危险远离了自己，还是实属无奈。
“说吧。”楚九鸣认为是前者，忽然的攻防转换让他略显傲娇，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珑儿。
“其实从你初次进洞，为我披上外衣时，我便知晓了你的身世。”
楚九鸣凝视着对方，想从她的一举一动中辨别事因真伪。
“你的身体乃是天地初开时，由最原始的万物之气——火气凝成的。”珑儿徐徐道来。
“最原始的……万物之气？”楚九鸣问道。
珑儿点头，“人界初裂，清而轻者升为天，浊而拙者沉为地，然，仍有混沌之气浮于两者之间，经千万年演变，同属相近，最终分化为风、火、水、雷，四种万物之气。”
“嗯……”
楚九鸣托举着下巴，想到刚刚雾灵山的老者说过，自己的身体就是由万物之气的其中一种，火气，通过凝华结成的，他陷入了沉思，随后看到珑儿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自己，“你继续。”
“哦……”珑儿鼓了鼓腮，继续说道：“而后再过千万年，鬼界精华成形，凝聚为魂，因为两界相通的缘故，具备牵引之力，所以已经分化好的万物之气又被重新打乱、融合，最终结出更多种的属气，而人，便是由后续的雷、木、水、火、土五种属气，掺杂、凝华形成的。当然，世间万物也是同样的道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珑儿指了指对方，“灵仙除外。”
“哦？”
“并不是所有原始的万物之气最后都被融合了，仍有一少部分，比如火气，最终凝成了凤凰，而后他们结合出的子嗣，也便都是拥有纯正气息的灵仙。”
楚九鸣激动的看向自己，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也是灵仙？”
珑儿噗嗤一笑，“你只是个凡人而已啦。”
“怎么可能，我的身体也是由火气凝成的，为何凤凰是灵仙，到我这，反倒成普通人了？”楚九鸣不服气道。
“我也说不准，按理说你是灵仙所生，身体中理应会有内丹才是。”
听到伤心处，楚九鸣好不容易有些光亮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我的身体，不是男女结合生出的，而是由我娘的内丹凝成的。”
“哦～”
珑儿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一锤手，“那我知道你为何会是凡人了，因为你只不过是炙火丹的产物，并不能自行吸取万物之气结出内丹。”
看到对方眼中没有光彩，珑儿顿时明白说到对方伤心处了，“对不起……”
楚九鸣摇摇头，调整了下心境，随后长出一口气，“扯远了，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为何叫我主人了吧？”
珑儿撇撇嘴，看来这个话题如今是绕不过去了，“我既然知道你的身体是由火气凝成的，也便知道你的血可以解开封印咯，之所以不杀你，还唤你为主人，只不过是想让你放松警惕，从而把我解救出去。”
“完了？”
“完啦！”
“那你之所以被封印……”
“是因为我的出世导致了阴阳失衡。”
“原来你都知道啊！”楚九鸣大惊失色，真是小瞧这丫头片子了，“那我救你出来后，你怎么还不逃？”
“能逃到哪去！万一再被人封印了怎么办？你的血好歹可以解封，跟着你反倒安全了不少，再有，我答应过帮你救你娘出来，当然要说到做到咯。”
“……”
看着珑儿冲自己抛了个媚眼，楚九鸣的成见终于算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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