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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明镜高悬

    入夜,乐灿不信邪,想要趁黑突围,但周遭的林地之中火把燃起,望去如鬼影幢幢,居然还藏有更多人众,竟是防备密严,只鸟难飞,看来果真是要阻隔风声,彻底断绝乡人向外界求援。

    但乐灿毕竟算地头蛇,生于厮长于厮,混迹了一十六个春秋,自有他的法子。

    直至亥时,夜阑人静,在那群人轮值换班之际,觑到一丝空当,匍匐在道畔长草里的乐灿当即冲出林地,转而登上了山,约莫一盏茶时分,才在二里开外下得山去,直直急奔赶往县城。

    路上,乐灿的心情却甚是沉重,先前在山上星月隐没,怕火光曝露自己行踪,是以始终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伸手不见五指,他俯瞰望去,林中空地之间篝火通明,极目所见尽是黑压压的营寨,一方小小村庄在虎狼环伺之下,宛如海上孤岛。

    突破重围,就等击鼓鸣冤,引来大批官差,解救同乡于水火,乐灿啊乐灿,你还在等什么,他心中暗道,却没有片刻轻松的意味。

    如草庶民,无根无蒂,面临不公,报官是唯一的法门。

    乐灿发足狂奔跑进县城,此时正值宵禁,道上别无行人,只隐约传来几声更夫的吆喝,他紧抿下唇,接连穿过数条长街,豁然眼前出现一座高耸威严的朱红大门,门上挂着一块牌匾,见是四个大字。

    明镜高悬!

    此处正是衙门,维系一方公理,天地间浩然正气之所在。乐灿如蒙大赦,知道天大的事,到了此处,也自有青天大老爷一肩担着,再无须忧虑。栾大哥全家遭受不白之冤,只有他自己幸存,令人心有戚戚,但那是庙堂中高高在上的诸天神佛之间的卷争倾轧,眼下是川蜀边陲,天子奸臣都远在京师,山高水远,鞭长莫及!

    会不一样的……乐灿心里暗道,正想拿起鼓槌敲响那面登闻鼓,却愕然发现皮鼓残破不堪,许是上头很久没有拨资修缮,风吹日晒之下竟然早已干瘪朽烂。

    乐灿只得上前叩门,一下一下,用尽全身气力敲击,响声震天,静夜之中远远传出。

    过了半晌,大门从里打开,出来一个捕快,面容饱经风霜,看上去甚是苍老,足有五十多岁了,却是起夜的时候听到有人捶门,见了乐灿不禁讶异。

    “你是哪家的孩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老捕快语气温和,被搅了清宁,也不见丝毫火气,想是把乐灿看成了子侄一辈,好言劝道:“孩子,这里可是官衙,胡乱敲门可是要治罪的,你没地方可去吗?”

    乐灿直直盯着他的眼睛,道:“我要报官!”

    老捕快见少年郑重其事,心想这个时辰来报案,定然出了什么大事,脸色登时肃然,喝道:“有何冤屈,你速速说来!”乐灿当下将无赖调戏民女,威逼乡人纳粮等事大略讲明。

    老捕快越听越是心惊,眼里怒火陡升,大声道:“好啊,想不到我衙治下竟有如此猖獗的盗匪,这些外来的贼寇目空王法,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你放心,容我回禀县太爷,定将匪人缉拿入狱,还你们个公道!”跟着让乐灿在旁候着,他入内请示。

    乐灿等得心焦,在门前来回踱步,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去,老捕快才从里面出来,他忙迎了上去,道:“县太爷怎么说,贼人众多,一定要多派人手,不能在拖了,咱们这就上路吧!”

    老捕快却恍若未闻,乐灿拉住他的衣袖,却拉他不动,只见老捕快面露歉然,嘶声道:“对不起了孩子,衙门不会派人,这事我们管不了!”说话间更是不敢看乐灿的眼睛。

    乐灿骇然失色,惊得呆了,木叫大嚷道:“什么叫不管了?你们是父母官啊,怎么能不管百姓的死活?!”

    老捕快闻言头低下去,露出挣扎之色,想到里室中那个头戴乌纱之人对他的警告,想保住这身差服,就不要插手此事。他双眼紧闭,沉默良久,旋即猛然睁开,目中竟是精光熠熠,断喝一声:“他们不去,我随你去!大不了,这饭碗不要也罢!”

    二人随即上路,途中看到林间大片营帐驻扎,老捕快倍感心惊肉跳,他办案半生,平日里经手最多不是给婆媳拉架,便是抓些鸡鸣狗盗的小蟊贼,何曾见过如此阵仗,手掌已是抖个不停。

    他们故技重施,回到乡里,乡中族老还没睡下,正聚在村中祠堂商议,见乐灿带了个差人回来,均是大喜过望,起身围了过来。但问明内情,得知官府放手不管,来的只有老捕快一个,先是不肯相信,继而又一个个颓然坐了下去。

    “事到如今,只要交粮了,各户都凑些出来,不够的话再想办法。”

    乡中最德高望重、亦是最为年长的族老发话,众人只得点头,唉声叹气着往家中走去,乐灿被瞎娘唤住,执意要他跟她回去,乐灿没有答应,只推说晚些时候。

    瞎娘佝偻着背,眼中生着白翳,使她几乎捕捉不到光影,只听她平淡说道:“你大了,自有分寸,我也拦不住你。”

    这一夜担惊受怕,委实十分漫长。但还没有结束,还来得及做更多,乐灿对自己道。

    尽管心下大失所望,但乡中族老还是热情招待了前来义助的老捕快,老捕快直说惭愧,心道为百姓解忧本属分内之事,然而县官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竟坐视不理。几杯水酒下去,微醺之余,他拍着胸口保证,就算这身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也决不纵容歹人残害父老乡亲,几名族老自是感激不迭,一番主客尽欢,这才腾出间空房供老捕快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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