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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乘愿再来

    过了两天,果然如瞎娘所说,那些盗众没有长留的打算,大军浩浩荡荡地望西而去,只留下荼毒纣虐后的一片狼藉。

    日子总归还得过下去,乡人们收拾心情,打理起被马蹄践踏蹂躏的农田,人人心有余悸,不住地唉声叹气,只盼能把横倒竖歪的庄稼救活,挽回一点损失是一点。

    乐灿来到祠堂时,许多乡人正围拢在那,却谁也不敢上前,仿佛里面有什么可怖事物一般。他分开人群进去,见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老捕快四肢皆被绑着,此刻高高吊在房梁之上,破衫褴褛衣不蔽体,裸露在外的皮肉上凌乱密布着数十道纵横交错的血痕,显是死后还遭人鞭笞,以此取乐。

    老捕快低眉垂眼,好在他已经从肉身中解脱,对人世间的痛苦一无所知。

    乐灿从未觉得如此之愤怒,也从没有过如此之镇静,问人借来柴刀,砍断绳子,抱着老捕快的尸身出了祠堂。在林子里找了一块空地,将柴刀当铁铲使,大块土石随起随落,刨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坑,把尸体安葬了。

    他不懂风水吉凶,只草草挖了个坟穴,就近有颗槐树当做标识,相信老捕快在天有灵也不会怪他,接着又削木为板,想要立碑刻字之时,突然想起自己居然不知道老捕快的姓名,一时怔住。

    深吸口气,将木板插在坟前,乐灿跪下去,重重叩了几个响头,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和自己做了个约定。

    或许老捕快来前早已预料了自己的结局,他此次为自身职责、心中信念战死,没让举头三尺之上的公理正义蒙尘,是求仁得仁,杀身取义。但乐灿不这么想,没有死得其所一说,人死皆成空,死便是死了,不能证明也不能捍卫什么,公理,只存乎掌中刀咫尺范围之内,不是谁赏的。

    老捕快不能白死了,一命偿一命,自己要为他复仇。

    世道黑暗,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强欺弱,虎吃羊,没有怜悯,没有奇迹。天不收,地不管,官匪勾结,沆瀣一气,那我就亲力亲为!

    我既乘愿再来,必定有其道理,难道真要鸡零狗碎、平凡度日?自当快意恩仇,一时的轰轰烈烈,好过一世饮恨郁郁,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

    这时的乐灿踏上和他那位栾大哥一样的心路历程,于农家少年而言,什么忍气吞声,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都是狗屁不通的废话!

    仇不隔夜,以暴制暴才是康庄大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来得太慢,憋住的恨火长久反而会灼伤自己,克己容人又显得太过虚伪,死去的人更不会复生还阳。

    乐灿当下返回窑洞,从床下摸出一把猎弓,这弓是老樵夫遗落给他唯一的东西,瞎娘当初怕他睹物思人,茅屋里的旧物一律原封不动,这趟送郭柿儿上山暂避时才带回来的。

    有弓无箭,他就从外面砍了很多树枝,坐在门槛上耐心削磨成一支支长条形状,乐灿没有归还那把柴刀,他留着还有用,正所谓有借有还,也算给自己留个念想。

    倘如,还能回来的话……

    做完弓箭,乐灿把平日攒下的全副身家,四两碎银取出,偷偷前去放到了瞎娘家的桌上。交代后事大可不必,惹得母女二人哭哭啼啼,到时岂非耳根不得安宁。

    正欲离去,便见瞎娘摸索着自房中走出,嘴里碎碎叨念,乐灿屏气凝息看着她忙里忙外,两鬓早已霜白,心下霎时一酸,再呆下去,恐被发现,当即狠下心肠,无声离去。

    没有打包行李,外物只有那张弓,柴刀用布缠好,别到腰间,单寒的少年再次辞别了这一方养育了他十几个年头的故土。不同的是,上一次远游,他是受人所拐,昏迷不醒,而这一次全凭自己做主,只为手刃歹人。

    之所以不在乡中动手,就是怕牵连旁人,现下距离群匪动身已经有一段时辰了,骑马又比他两只脚赶路快出一大截,此刻若还不启程追上,天大地大,只怕就要坐视凶手继续逍遥法外了。

    “阿灿,你要去哪儿!”

    不料,只出了村头半里之外,跨过一条小溪,乐灿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得令他头痛的叫喊,心中苦笑:“傻姑娘平日糊涂懵懂,这当儿不是该和那头大猫玩耍吗,又是怎么发现我走了的?我这还没死呢,就白日叫丧也似,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乐灿转过头去,只见对岸小姑娘怒冲冲急跑过来,面上满是泪水,一边跑一边啜泣,道:“你又要丢下蔗姑是不是,我不让你走!”

    两小青梅竹马,感情笃深,蔗姑对其甚为依赖,上次乐灿一失踪便是半年,音讯全无,小姑娘日夜担惊受怕,有了亲生爹爹的前车之鉴,现下说什么也不让乐灿溜了,情急之下就要蹚水过来。

    “站在那别动!”

    耳听一声暴喝,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可乐灿向来百依百顺,从不气她胡闹,更别说吼她了,蔗姑顿时吓得愣在原地,百般委屈涌上心头,哭得更厉害了,哭着哭着鼻涕便不争气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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