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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过刚易折

    黄痰自眉间滑落下来,那中年瘦汉仿佛全无察觉,竟是唾面自干。

    结发妻子遭人百般玷污,不堪凌辱,自尽而死,仇人此刻就大喇喇站在绿头王八面前,身为人夫却连一丝直视的勇气都没有。诚然,做人做到这个份上,已是毫无滋味可言了。

    不知何时,乐灿睁开了眼皮,王殿丞自呈罪状的一番话落到耳中,旁人或许会哀其不幸,但乐灿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反抗,反抗啊!男儿倘若连这点血性都没有,那还配活在世上吗?

    乐灿心中疯狂呐喊,咬碎钢牙,想要爬起,一记重拳轰在中年瘦汉面门,激发他的斗志,知耻而后勇,然后双双同仇寇鱼死网破。可浑身上下软若无骨,竟聚不起一丝气力,便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只能如条死狗一样趴在地下,唁唁低吠。

    王殿丞见中年瘦汉无动于衷,宛如一块木头,也觉老大无趣,此刻天光放明,困乏袭来,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便欲回去补觉。

    临走前,他忽地想起一事,不放心地吩咐下去,一旁无赖登时围住乐灿,上前搜身,察看他是否还私藏了什么利器。

    乐灿被几人箍住四肢,粗手粗脚地大肆轻薄,只剩下一双眼还能怒目而视。

    青皮们显是此道老手,驾轻就熟,将他翻来覆去搜了个遍,纵使是脚底板也没有放过,却只找出几文铜钱,不由啐了一句。

    “妈的,穷鬼!”

    却见那王忠把手伸进乐灿怀里,四下摸索,突然指尖似触碰到什么坚硬事物,咦了一声,喜道:“有了!”跟着将乐灿内衫里那贴身收藏的小布包一把捞出。

    不急着向王殿丞献宝,背过身便将里头事物倒在掌中,瞧他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定是临时起了贪墨之心,要悄悄私吞好处。哪知王忠凝目细看,登时大失所望,还以为是珠宝玉石之类的值钱东西,谁晓得竟是这么一枚毫不起眼的铁疙瘩,贪意顿消,老老实实起身递交到王殿丞手里。

    王殿丞接过抛了抛,也没放在心上,掂量了一下着实不轻,把玩起来都嫌费劲,留着也是累赘,随手就给扔到了道旁草丛。

    等他们扬长而去后,中年瘦汉立即抱起乐灿,将之带回了毡帐,这么一搬动,乐灿只觉全身无一处不痛,又昏了过去。

    待再次醒来之际,他猛地坐起,便往身上四处搜寻,可胸前空空落落,那熟悉的物事已然没了,不由一阵茫然。

    一旁中年瘦汉见乐灿神色焦急,似是遗失了什么紧要物品,轻声道:“小哥,你是在找这颗铁核桃吗,我看那帮恶人丢得不远,便自作主张帮你捡回来了……”说着拿出他拾回之物,话音未落,手上东西已被乐灿夹手夺过。

    失而复得并没有令乐灿多欢喜片刻,多年瞧下来早也瞧腻了,眼下这铁丸又不能使自己心想事成,一夜之间蹿升为武林高手,那么有或没有似乎无甚区别,这等鸡肋之物,他又何必如此在乎?难不成要用这玩意儿硬生生砸死那帮恶贼?

    乐灿心头一股无名火冒出,举起铁丸,眼不见为净,就想用力将其掷出,但此物毕竟是他当初拼死得来,一缕痴念作祟,还是转为妥善收好。

    中年瘦汉忙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哥你还是快快多歇的为好。”

    乐灿却置若罔闻,不知在想些什么。

    ※※※

    群匪大军在这处山坳驻扎了三天之久,以王殿丞为首的一帮青皮们无所事事,成日就是喝酒胡闹。昼间艳阳高挂,他们畏热不出,倒还算安分守己一些,到了夜里,便把乐灿拖出去,绑在树上挥鞭毒打。每每都把乐灿打得昏迷过去,但晕不片刻,就被一瓢冷水泼醒,前前后后反复十多次,真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私下也曾有兵士将此事禀告上去,褚行健得知后冷眼旁观,嘱咐部属在旁盯梢,只消不弄出人命即可。

    有了褚行健的默许纵容,青皮们越发肆无忌惮,但又怕一个失手,真的要了乐灿小命,便改用其他手段折磨于他。到了后来,专朝乐灿的痛处下手,又是在伤疤撒盐,又是火烫滴蜡,轮番上阵,直如杀鸡烹狗般变着法整治他。一旦乐灿忍不住失口惨叫,便连声取笑,大有以此为乐的架势,愈演愈烈,更无一日缺席。

    起初,乐灿还能硬挺脊梁,高声咒骂他们先人,打得越重,詈骂就越凶,可后半夜里却已是张嘴的力气都没了。

    落到奉命暗中看守他们的兵士眼里,亦是别开目光,不忍卒视,心下对这宁折不弯的乡野少年油然生出三分敬佩,七分可惜。

    至于毡帐中的男女老少,无不又惊又怕,不知这少年如何得罪了这伙恶霸,生恐遭其牵累,一看到他便如撞见蛇蝎一般避之不及,景况孤立无援,唯有那中年瘦汉还敢上来跟他说话。

    这一夜,乐灿又被丢回毡帐,中年瘦汉见他遍体鳞伤,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情形大是堪忧,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双掌抖个不停,颤声道:“这……杀人不过头点地,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值得他们这般对付你,还能算作是人吗?”

    王殿臣下过令,只要乐灿一天不低头服软,就一天不给他发放饮食。断粮三日,滴水未进,夜夜酷刑加诸,换作铁打的健壮汉子也倒下了,何况是正当二八年纪的身子骨。

    这时乐灿仰躺在地上,面色惨淡,衣衫和肌肤被汗霜血痂粘黏在一块,便如剥了壳的牡蛎,没有一块好肉,嘴唇上早已泛起了死皮。中年瘦汉赶忙取出白日留下的干粮清水,便送到嘴边,喂他吃下。

    原本乐灿对这个懦弱男人心存鄙夷,平常搭话也不理会,更不愿再受其恩惠,但此刻心知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张口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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