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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他的倒下

    月。

    窗外的确有月。

    月下也有屋。

    可屋子却已不是两个人的屋子,也已没有了那刀光剑影的博奕。

    生死博奕。

    屋中只有一人。

    月色照入窗里,就照在这个人的脸上。

    脸色并不算苍白,却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凝重。

    他仿佛在沉思。

    他难道在沉思着过往的一切?在沉思着过往的一切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可是他不应该的。

    他纵然要追忆昔时,也绝不应该选在这个时候的。

    对一个即将迎来仇敌的剑客来说,这本就是一种大忌。

    这种忌讳能免则免。

    何况,他所要面对的仇敌,本有可能是他最得意的乘龙快婿。

    他有过这样的想法。

    当然,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自从把这个有可能是乘龙快婿之人的父亲刺杀在剑下,就再也没有这个念头。

    他不能有,也不敢有。

    他禁止自己有这种想法,所以他逼迫自己有了另一种思想。

    那种思想虽有点决绝无情,但却的确让他以往的念头减轻了很多。

    所以,他已将这个乘龙快婿当作死人。

    一个本早就已死了的死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冷月栖,就是马上就要来找他索命的人。

    而他,当然就是雪未残,就是那个还没有人击败过的当代剑客。

    也许并不是没有人能击败他,但他直到现在却还活着,而那些有希望能击败他的人,却早已不在江湖……

    “我杀错了人,我真的错杀了他?”

    这个问题,多年以来一直像潜伏的病毒般,一直侵蚀着雪未残的心扉。

    他杀他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内疚愧对,他衔恨出手,杀得理直气壮。

    可对方在临死前,在看着刺入自己胸膛的剑锋时,所说的那最后一句话,却多年来仍记忆犹新,仍仿佛就在昨日……

    “我没有,我没有……”

    只有这三个字,只有这反反复复的三个字,宛如口齿不休的女人在不停唠叨。

    他真的没有?

    该死的人难道不该死?

    这是雪未残多年来的扪心自问,可他也知道,这个巨大的疑问,是永远也绝不会再有答案的。

    他不由又想起了那一天,又想起了那一天的风雨,还有那一张在风雨中,在临死前,已白得不像人类的脸……

    他已感到了头疼欲裂,凝神深思的表情已断然不见,随着而来的是他的眼色。

    他的眼色,已坚决而冷然。

    就仿佛冷月栖的一样。

    02

    光亮。

    又有了光亮。

    灯光,还有火炬。

    这儿还是屋中,人还是在屋里。

    七八枚尖刀般的利器,还是钉在墙壁上,入壁已有三分。

    灯炬旁的墙壁。

    屋里的人也还是两个,可外面的门却已开了,也有两个人正站在门外。

    一***天空般的幽蓝,还有一片紫罗兰般的神秘。

    这当然就是南云雀跟子薰衣。

    也只有南云雀才有权力打开这一扇门,也只有子薰衣这样无所拘束的女人才敢跟着进来。

    剑仍在女人掌中,另一个女人,一个剑法超群的女人。

    直到此时,冷月栖才总算看清楚这个女人的庐山真面。

    若仅仅从衣着打扮来说,这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女人。

    她束发顶冠,身形修长而挺直,丝毫没有一分少女该有的柔纤娇弱,却也不像男儿般的风流轻佻。

    她若不说话的时候,你简直想不到这会是个女人。

    她静如无风之柳,冷似微凉的风,虽非拒人于千里,但若想真的接近她,并了解她,却绝不是轻松的事。

    冷月栖的掌中仍夹住剑锋。

    可他知道,若无法找到很好的解决方法,不到半柱蜡烛的时光,他必将败在剑下。

    是真正的败了,若到了那时,他非但已无力还手,甚至连命也随时都会搭上。

    这时的他已感到自己的精气神仿佛正如流水般一点点离他远去,而对方剑上的森森寒意却已越来越重。

    他已越来越不可承受,可不知为了什么,他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眼皮也没有跳动一下。

    他也许知道他若松开手后,这一剑无人可抵的锋芒必将穿体而过,而他也只有死。

    既已不能复仇,又何惧一死呢?

    冷月栖如此苦苦支撑下去,究竟又有什么用?

    晚一些死跟早一些死,又能有什么区别?

    难道说,他不敢这么快就在黄泉跟父母相逢?难道他已无面目去见他们?

    若真如此,这的确是一个悲怆的结局。

    不但悲怆,而且绝望。

    可冷月栖的脸尽管已扭曲变形,但他依旧坚持,咬牙坚持。

    子薰衣看着这一切,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眼中也没有。

    可她的人……

    她的人早就已想冲了过去,可她不能。

    因为有南云雀,所以她不能。

    她非但不能,连路都似已走不了。

    南云雀盯着屋中看了很久,才缓缓说道:“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想不到什么……”

    子薰衣虽已连动也动不了,可还是忍不住开口。

    “我想不到仇恨的力量竟有这么大,能使一个人明知已必死却还依旧放不下。”

    南云雀说到这,侧目瞧了她一眼,眼中竟有了笑意。

    一种尖针般的笑意。

    他已不再看子薰衣,忽已朗声道:“冷月栖既已成了夜郎君的剑下羔蚁,郎君为什么不乘胜给他一剑?”

    夜郎君,这个女人叫夜郎君?

    她难道就一直在这个屋里从未出去过?她难道就一直守着满室灯火,从未见过外面的阳光?

    这屋中永远只有点灯,永远只有点灯的夜,所以她才叫做夜郎君?

    可女人又怎会有这样一个名字?

    冷月栖想不通。

    可令他更想不到的是——这个名叫夜郎君的女人,声音已突然变了。

    声音已不是女人的声音,却显得更冷淡肃杀:“要死之人总是会死的。”

    然后,这个仿佛已不是女人的人看着冷月栖,一字字道:“你既非他,又何必一定要替他而死呢?”

    剑上寒意突已消失,完全消失。

    冷月栖的人终究已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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