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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情义深重,前任媳妇哭前翁

    情义深重,前任媳妇哭前翁

    范雅倩是第二天下午四点钟太阳偏西时开着小车带着女儿匆匆赶来的。她下车后手提祭礼,面含悲凄走向这幢熟悉而又陌生的楼房。她没有着华丽的衣裳,而是穿了一身朴实的衣服,避免在前夫和村人面前显出贵妇人雍容尔开雅自命不凡的形象。

    低回的哀乐悠悠地回响着,飘散在楼房的四周也扩散到整个村子的上空,营造出悲切悲痛的气氛,也增添了范雅倩和女儿心头的悲伤和难过。她吃力地提着一圈大鞭炮和冥纸花圈等缓步走到门口,一位村子上帮忙的刘姓男人惊讶地叫了声“嫂子”,动容地问:“你怎么得到了信息,也赶来了?”话毕就忙不迭地接过她手中的折叠花圈鞭炮草纸等祭礼放到屋内,随手拿着一圈小鞭炮在门口燃放起来。徐静月和儿子以及刘娅亭一家人,包括村子上在帮忙的人见范雅倩带着女儿前来吊唁祭奠老人都不胜惊诧,纷纷送上诧异而敬重的目光,村子上在帮忙的不少与她年纪相仿的妇女相继围了上来问候她看看她。她们早就闻听她改嫁给了一个富甲一方的巨商,过起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日子,蜕变成了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的信息,但这么多年没几个人目睹过她;抬头羡慕地看她的脸色时,那张在村子时干焦的水色不多的脸面变得洁白如玉水灵红润了,使她看上去比在村子里年轻了不止十岁,禁不住都在心中慨叹:“真是家宽出少年啊!”然而更让她们赞叹钦敬的是,这个离开了刘家多年已身名两泰珠围翠绕的富妇,竟不忘旧情不忘恩德,情深义重的亲自前来祭奠原公家的惊人举动,都不由地肃然起敬。在这种不宜快乐交谈的场合,范雅倩只用沉重的声调与围着她的熟悉的人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并与一些不太认识的人也礼貌地颔了颔首打过了招呼,就心情悲痛地做她要做的事情。她先交了礼金,让人登记后,就带着女儿来到遗体前,完成了与阴阳先生一样的祭礼,不同的是她是晚辈,虔诚地行了叩头跪拜礼。虔诚地跪着祭吊中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唉嗨嗨”地扯开悲声哀痛地哭泣起来。徐静月和刘娅亭包括张诚良都过来劝她节哀,她抽抽搭搭地说:“没想到老人走得这么突然这样仓促,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连一句话也没说上。”她的悲痛她的话语完全是一片真情的流露,没有丝毫的惺惺作态。当她在超市听说刘禄晟去世的噩耗那一瞬,头脑就“嗡”地一声炸响,仿佛听到自家至亲的老人不幸去世一样悲恸,禁不住泪水潸然而下,心中萦绕着无限痛楚,眼前立时浮现出前公家不舍昼夜披星戴月劳作的身影;勤俭持家艰苦朴素的节俭;待她和蔼可亲胜似父亲的慈厚关爱;阻止她下地干活的体贴和关心;以及遇到她与前夫伴嘴争吵时总是站在她一边维护公道的凛然正气。尤其是当她要离开刘家前夜硬塞给她一万元让她和女儿安家的真诚怜悯和体恤的举动,更是在她脑海反复映现。因此当她闻听老人去世的噩耗,她一刻也没耽搁,与丈夫关照了一声,就带着女儿匆匆赶来了。

    “我要给老人披麻戴孝,要给他守灵。”她的话刚说完,村子上一个反应灵敏的帮忙的妇女立即撕了一条长可曳地的白色孝布给她。她以一个女儿的身份戴上了重孝,女儿更不用说头上披戴上了孙字辈白布上缝了一小块红布的孝布。她把女儿搂在怀中,忧戚地与婆婆徐静月挨在一起坐着,不住地安慰劝说老人。她定定地看着前公公安详的面容像是熟睡了一样,仍然那么慈和恬穆,眼前再次浮现出昔日与他在一起生活的无数场景,使她忆想起与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时又百感交集,悲痛万分,泪流不止,禁不住又唱悲歌一样细声细语地边哭边念叨,诉说老人的总总善行,以及生前含辛菇苦的点点滴滴:“爸爸,我怎能忘记你的慈爱和厚德,你的勤劳和刻苦,你的刚毅和正直啊。世上再到哪去找你这样慈善仁义的老人哟……”在场的人听着她真诚哀痛的哭泣和对老人一生总结性的怀念话语,无不动容,无不为她的情深所感动。临走时,她又特地到集镇上去买了一床质地上乘的薄薄衾被,说是以女儿的名义买给老人的,让在大殓时覆盖在老人的身上。

    村里的干部也是第二天傍晚时分前来吊唁的。几个人在聂书记的率领下,对这个忠诚老实先人后己勤劳一生的老党员悲痛地进行了悼念,对刘家进行了诚挚的慰问和关切。

    李欢兴闻听刘禄晟去世,震惊、悲痛中也马不停蹄地赶来吊唁了。他是在集镇上购买肥料时听到这个不幸消息的,核实准确了后,就怀着惋惜痛切的心情前来祭奠老人。他与刘家非亲非故,之所以前来祭奠,是那年刘禄晟设身处地为他作想的善举深深地感动了他,这种体恤他人的举动一直镌刻在了他的心间,使他永不磨灭刻骨铭心地牢记着一个品行高尚的人,一个宽容厚德的人,一个可敬可佩的人。他以最虔诚的礼仪祭拜逝者后,真诚恳切地向主事人提出要给老人守灵,以表达他一份崇敬哀悼之心。张诚良考虑到他家离得远,又非亲非故,就代表主家真诚委婉地谢绝了。但他仍不肯罢休,真诚地表示非要为老人做点什么,若不为老人做点什么心里就不安。跟在张诚良身后的刘成浩见他如此感恩怀德为人真诚,不禁深受感动,不觉想起自己曾经在他闯下车祸后对他凶巴巴的样子和得理不饶人的强横,心中顿时涌起深沉的惭愧之情,懊悔自己当时做事过份,悟觉到人真的不能做强横无德的事,如果自己能掺和他一半的善良宽厚也许不至于活得如此的狼狈不堪。他以孝子的身份礼貌而感激地对李欢兴说了句不用麻烦的话。但张诚良见他如此虔诚如此真切,知道到他是个开农用车的,就把给墓地拉石灰和红砖的任务交给了他,他这才觉得多少可为老人尽点心意了,于是心有所安,表示明天就把这事落实到位。

    到了第六天晚上,是逝者在家停留的最后一夜,也是亲朋好友和四邻八舍积聚“吊香”的时候。太阳沉落的时分,把如血残阳洒在大空和大地上,涂抹出一片异样的宁静和肃穆。亲戚朋友和左邻右舍在太阳隐入远方黛绿色的山峦过后,都陆陆续续赶来了刘家,客厅和西边的大场坪里是人头攒动纷纷攘攘,在等待开席前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纷纷议论着什么,但无论谁只要停下来用心捕捉,就听出人们仍在一遍遍谈论刘禄晟在世童叟无欺的为人;谈论他一生谨慎持家的细谨;谈论他刚正不阿疾恶如仇的正直品质;谈论他无论村子里谁家有了困难都竭尽全力相助的乐善好施;谈论他种田达到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和不凡能耐……逝者在世留下的都是与人为善的事,都是不舍昼夜的勤恳劬劳,都是教化他的嘉言懿行,竟找不出一件损人利己的事,自私自利的事,经不起评说的事。酒席摆好了,除了客厅摆了四桌外,其余的全都摆到了宽敞的西边场坪上。桌子上摆放上了菜品后,客人们就围坐到席上,款款举箸尝菜,端杯饮酒。

    太阳还没下山就带着女儿赶来的范雅倩没有急着上席,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庭的一份子,照料着几天来因悲痛哀伤得已形销骨立的前婆婆徐静月。她端上热饭热菜送到守在寿材边的原婆婆的手上,安慰道:“妈,你不能太悲伤了,人死不能复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你若再生出一长二短的事来就不得了了。”徐静月见离开多年的前媳妇还如此体己细心,宛若女儿一样无微不至地关心照料她,一股暖流顿时在心中荡起,多日来胸腔中积聚的悲哀凄楚也之被冲去了一半。她睁大哭得红肿的眼睛木然地瞅着前媳妇,伸出双手颤颤巍巍地把饭碗接住,眼眶射向雅倩的一缕柔弱的光芒储满悲楚和感动。她几天来都没有吃过一顿正儿八经的饭,肚子空瘪地没进多少菜食,女儿相劝也无济于事,但在前媳妇面前她很快动了箸,这是被她感动了更是内心对她敬重的使然。范雅倩见徐静月动了嘴,又去找同样忙着顾不上吃饭的刘娅亭,一同给放灵牌的小桌上放着的碗里盛上饭菜,不忘虔诚地供奉逝者。刘禄晟的遗体已经于下午大殓入棺,钉严封死。那副他生前就买好的棺材高大厚实通体漆黑。那是儿子离婚的第二年,他明显感觉自己衰老体力不支了,就到山区一个乡给自己和老伴各买了一副价格不菲的寿材,都是十二割的上好杉木寿材。高大结实的棺椁举行了大敛仪式后,就从原来停灵的地方往客厅中间挪动了不少,架在两条结实的长凳上,几乎正对着大门,是为了腾出稍大的位置供晚间“吊香”用。安灵的小桌和焚烧冥币的瓷盆也同时移了过来安放在棺椁前。范雅倩忙完了这些无人顾及的细致事情,才草草她与刘娅亭一起站在已散席的杯盘狼藉的桌边就着点剩菜,给早已咕咕叫的肚子填了碗饭。等“一条龙”办酒席的工作人员收拾完碗筷桌椅腾出了场地,“吊香”仪式就在暮霭四合中徐徐拉开了序幕。哀婉低沉催人泪下的哀乐音量放大了,祭奠生命沉落的洋鼓洋号也沉痛地吹奏打击起来,沉重悲痛的旋律震荡在每人个的心中,回荡在楼房内外,缭绕在村旁的高树疏林里,飘扬在小村的大地和天空间,宣告着最后告别仪式即将开始。这时,乐队中的一个中年妇女用哀痛而沉重的声调对着话筒嚷开了:“灵堂肃静,灵堂肃静!‘吊香’仪式就要开始了……”顿时低回的哀乐声中,烟花鞭炮交替燃放,响声震动了大地,火光照亮了小村,烟雾遮蔽了星空,将浓郁的悲情气氛推向了高潮。“吊香”按照与逝者关系的远近亲疏的顺序,从疏远到亲近进行,最后才是子女祭吊。范雅倩斟酌了自己的身份,很恰当地仍把自己归类到逝者的女儿一档上。轮到孝女“吊香”时,她与刘娅亭两个戴着曳地重孝的孝女,像二只纯白的羊羔跪拜在灵前,那个主持“吊香”仪式,善于渲染悲痛气氛的妇女声泪俱下地先悲切哭述起来,一声泣血,一把眼泪地述说着骨肉分离的哀戚,把一种悲怆的气氛渲染到了极致。沉痛的哀悼和痛哭声中,范雅倩眼前又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与公公相处九年多时光他的慈爱关心和体贴入微的一幅幅场景,心中强烈地涌翻起无尽哀思。她的哀痛不亚于身旁的刘娅亭,几次哭昏倒在地下,被女儿和几个妇女扶起。在场的人们看到这一幕,无不被这个知恩图报,不忘旧情的妇女的真情所感动所折服,齐刷刷投去敬重的眼光,也落下悲痛的泪水,纷纷发自肺腑地小声议论:“这样有情有义的人世上罕见。”

    吊完香,夜已经很深了,弥散着浓厚凉意。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与女儿回了城里。第二天清晨,在晨曦的清凉中,她又疲惫不堪地开着车带着女儿赶来了。昨晚她与女儿洗漱后上床已是子夜已过,没合眼几个小时就醒了。她一醒来,就把睡意沉沉迷迷瞪瞪的女儿唤醒,告知还没经历过这种丧事的女儿:“你是你爷爷唯一的亲孙女,送爷爷上山不能缺场。”悲寂的女儿也懂事,揉揉眼睛风快地起床了。她们疲倦地赶到刘家,东方还只是一片鱼肚白,村庄笼罩在清晨的寂静中显得分外落寞。村子里和附近村庄前来送葬的人还聚得不多,但棺椁已在风水先生规定的时间移出了房子,昭彰地摆放到了西边的场坪上。披麻戴孝一身白衣的刘成浩双腿跪在寿材前哀戚地烧着冥纸,显出痛苦、孤单和憔悴的神情。范雅倩推了女儿一把,暗示她与父亲跪到一起去给爷爷烧冥钱,敏锐的女儿随即戴上孝布与父亲跪到了一块,尽着一份孝心。那些已撑开写好贴好了挽联的花圈密密集集摆满了大半个西边场坪,只等吃过早饭发丧把棺椁抬上祖坟山安葬时,着人举到送葬队伍前摆放到墓地去。掌管这样大的葬礼场面,张诚良忙得一身疲惫,憔悴不堪,他明显感到这是他这么多年来主持的白喜事中场面最庞大的一次,也是他最吃力的一次。他一脸蜡黄,眼睛周围布上了一圈黑晕,头发更是像一蓬乱草,声音早变得嘶哑了。今天是重点戏,他清早起来就没停竭过,一会儿屋内,一会儿屋外,一会儿与地仙嘀咕着什么,一会儿又叮嘱主要帮忙人员该注意的事项。早餐时还不忘支应从未经历这种事的孝子招待好八仙,别怠慢了他们,诸如跪着致谢,逐个敬酒等,又要安排八个扶仙,以及端灵撑幡的,撑拿花圈的,一路燃放边鞭炮的,丢买路“钱”的人手等诸事,事无巨细都得考虑周全,还要保证不出半点疏漏。对一些余下来的细小杂事,他也无精力一个一个耳提面命了,早餐后干脆站在西边场坪一个靠墙的高台上,用沙哑的嗓子,一口气点了十四个本村人的名字,一板一眼地把一项项的细小的事布置安排下去,将任务最终一一落实到位到人,最后不忘再三叮嘱所有帮忙的人记住自己的职责,不能出丝毫的差错。阴阳先生定下的发丧的时间到来了,在几箱焰火的隆隆轰鸣声中,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喝叫,八仙将棺椁上了肩,无以数计的花圈撑在空中款款地走在棺椁和送葬队伍的前头,形成了花圈导前,棺椁居中,送葬队伍殿后的一支浩浩荡荡的悲壮的送葬长队,蜿蜒缓慢地出了院子,走过竹林枣园,踏上了那道缓坡,缓缓地行进在那条大路上。棺椁经过张诚良的房前时,停放了下来。张诚良早有准备,迅速地在棺椁前摆上一个小方桌,将备好的酒烟等祭品放在小方桌上供奉在灵前,引着妻子儿女一家人五体投地地跪拜棺椁前,向情同手足的逝者叩拜三匝。他泪流满脸,悲痛不已,喃喃细语:“禄晟兄,你一路走好,天国没有忧愁没有痛苦,你可在另一个世界无忧无虑地自在生活了。”

    送葬队伍经过的村子和一截街道,农户居民都提前守在路边,送葬队伍近到跟前就燃放起鞭炮,以表达对逝者的沉痛哀悼,更多的人是怀着一颗崇敬悲痛的心情默默垂首悼念一个宽厚慈悲的平凡灵魂。一路响起的鞭炮和腾起的浓厚青烟,响声震撼了旷野大地,硝烟弥漫了长空蓝天,盛大的哀悼场面诠释着一个在世乐善好施,宽以待人,高山景行的人,死后人们也不会忘记他的善德,不忘以沉痛的方式寄托自己的怀念和哀思。

    棺椁抬上了祖坟山,送葬的人才陆续散去了。范雅倩也带女儿返回了。刘禄晟的墓地在他父亲的左下手,旁边空着一块地方,无疑那是留给他老伴仙逝后安葬的。傍晚的如血残阳中,哀戚的刘家祖坟山上堆起了一个前大后小的湿漉漉的新鲜黄土土堆,一个一生善良慈悲的灵魂从此就与幽静荒凉的大山做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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