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死过

    “医生,医生,现在病人情况怎么样?我是病人家属!”到达城南军区医院的时候,田康林丧心病狂般狂奔到手术室门口:“我是病人家属,我是病人家属,我是病人家属。”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护士,不是医生,我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被田康林狠狠抓住手臂的护士吓的花容失色,想要逃脱田康林的钳制。

    “你们一定要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不管花多少钱都可以,只要能救她。”田康林没有松开护士。

    “你能不能冷静点,你要明白,害王静变成这样的人是你,现在惊慌失措的也是你,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难道你就只会拽住护士胡搅蛮缠吗?”我和宋铭抱住在理智与癫疯边缘徘徊的田康林,把他和护士分开。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护士红着眼睛低头对我们鞠躬后疾步离开。

    “陈杨,宋铭,邓伦,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了,我感受到王静在手术室里,我感受到七彩色的光芒,我感受到他们在眩晕,我感受到夜空变成了海水,他们泛着黑色的光芒,我感受到王静的血液变得冰冷,我感受到王静的记忆在流逝,流逝的是我!”

    田康林背靠在手术室外的墙面上,睁大眼睛看着我们,眼睛里有惊恐,有无尽的惊恐,白色的眼珠闪着黑色的光芒。

    “我相信,王静她是一朵不会衰败的花儿。”芷宇儿看着田康林呆滞失神的模样红了眼眶说到。

    过了很久,似乎都没有了精力,我们站在手术室外静默,听得见医院里的人声鼎沸,呻吟苦痛,夸夸其谈和各自呼吸。

    过了很久,田康林坐在打开自己的手机,我清晰的瞥见王静在很久以前发来的消息:“田康林,你会遇到比我有趣的人,然后在黄昏的霞云渐渐消散时忘了我,但是请你记住,我已经死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田康林笑起来,打破此刻手术室外过道的沉寂。

    我看着田康林,泪水出他的眼眶滴落在嘴唇里混着鼻涕渗入口腔又流出来,滴落在衣服裤子和大理石地板上反着光。

    他浑身颤抖,如同瘫软的泥,睡在地板上,像是在笑,像是在哭,像是在抽搐。

    我没有动,宋铭也没有动,邓伦满脸沉重看着田康林在地板上抽搐。

    “陈杨,他不会受了刺激,神经紊乱了吧?”芷宇儿来到我的身后拉着我的衣角凑在我耳边悄悄问到。

    我没有回答芷宇儿,只是死死的盯着此刻在地上笑着哭的田康林,我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痛苦,来自灵魂上的巨大疼痛混乱生理上机能的失效。

    “陈杨,陈杨,你看他这个样子感觉癫痫病发作了一样,口吐白沫,双眼上翻,你………”芷宇儿继续拉着我的衣角,满脸担忧的看着田康林。

    “没事,让他宣泄宣泄吧,半死不活的宣泄总比已死明志要好。”我安慰芷宇儿说到。

    “你确定他是在宣泄,而不是犯了病?”芷宇儿问到。

    “有些刺激会让人控制不住自己的,他哭也好,笑也罢,都是属于他自己的自我折磨,自我斗争,自我安慰,自我惩罚。”我瞥过头看向罗大陆。

    “走吧。”罗大陆心领神会,转身离开。

    来到医院外的垃圾桶,罗大陆递过来一支香烟,我从包里摸出打火机点燃,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抽烟。

    感受渝城这座城市深夜还如同般心脏在跳动的夜晚,感受我身后几十层楼高的住院楼里每个亮着灯光的房间,感受着香烟消散在空中化作分子融进世界。

    我把烟灰掸落,落在垃圾桶里的烟灰缸里。

    医院门口垃圾箱里,早上还空空的,中午的时候就满了,一直就不停,像极了佛前不灭的香。

    我像是虔诚的佛教徒,祈祷王静能够醒过来,也祈祷王静还能记起她所有的记忆。

    回到手术室通道的时候,芷宇儿坐在椅子上打盹儿,田康林停止抽搐,靠在墙壁上,宋铭出去正好打电话,明天是周一,他应当有课,正在紧急请假。

    我倒是不担心明天上班的问题,也不是说我对学生不负责,没有老师应当有的敬业精神,只是因为我是私立初中,私立学校抓的就是升学率,所以有的是主课老师来占课。

    “斯坦。”我坐到田康林身边,和他一样靠在墙壁上,轻轻呼唤一声,我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

    田康林没有说话,只是眼睛死死的盯在面前过道的墙壁上。

    “唉。”我叹着气,把手臂挽在田康林的肩膀上,这样的方式只是想告诉田康林我还在你的身边。

    “陈杨,当初夏瑶离开,你是怎样的?”田康林沙哑开口。

    “啊?”听到田康林的询问我愕然在原地。

    我想起夏瑶离开的那一个傍晚,我没有陪在夏瑶身边,当我知道夏瑶已经离开的事实后,我从包里摸出香烟来点燃,突然的自我平静,也突然的自我释怀,突然的漫无目的突然的麻木,突然就想到夏瑶想要的向海而生。

    “放心吧,王静不会离开的。”我没有告诉田康林我当时的苦痛,只是安慰田康林王静会醒过来,但是至于王静会不会醒过来活过来我们都不知道,只是一味的说着,期盼着,也只能期盼着。

    期间沈为和沐婉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位警察,沈为说警察带着他去做了一些笔录和事件经过了解。

    沐婉也与我们各道称呼,这也算得上是第一次同沈为念念不忘的北方女王正式见面。

    “情况怎么样?”沈为把我拉到一边轻声询问。

    “未知。”我摇头如实相告。

    “会好的,会好的。”沈为忧心忡忡看着手术室亮起的“手术中”三个赫然正楷大字说到。

    咔嚓,咔嚓,咔嚓…………

    手术室的们被推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几位医生满身疲惫从门口出来。

    “医生,医生,病人怎么样?”田康林从地上惊起,因为长时间的瘫坐,田康林下肢发麻,导致田康林以爬行的模样走到医生的面前拉住一位医生问到。

    “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搀扶着岌岌可危的田康林说到。

    “那,那她的记忆?”田康林艰难问到,之所以艰难,是因为我们都害怕听到否定的答案。

    “正常来说,病人记忆不会出现遗忘。”医生说到。

    “谢谢你,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田康林听到医生肯定的回答后终于露出笑容,一个劲儿的抓住几位医生挨个握手。

    听到医生的话,在场的我们也是长舒一口气,心头巨大的石头也缓慢落地。

    “好了,好了,病人暂时要送去重症医务室等待苏醒,现在病人由于脑部受到重伤,受不了刺激,所以………”医生的话没有说的肯定,至于后面的话我们都能明白。

    “谢谢,谢谢!”我们一群人向医生鞠躬道谢,

    几位医生走了,王静也被送进了重症医务室,隔着狭小的玻璃窗户,王静的生命体征算的上平稳,右手缠着厚重的绷带,苍白的脸在柔弱的灯光下显得越加楚楚可怜,血袋里的血液不急不缓滴落,说着软管,挤过去针头,流进王静冰冷的血管,流进心脏起博。

    尘埃落定的夜晚,让人觉得冬天医院楼道里的风都清爽。

    “累了吧?”我看着身旁眼皮沉重却还在死死同睡魇斗争略显可爱的芷宇儿。

    “不累,不累!”芷宇儿连忙摇头嘟着嘴说到。

    “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下次请你吃饭。”我看着眼前倔强的芷宇儿笑着说到。

    “好啊,不过你还会回渝城吗?”芷宇儿听到我的话来了精神反问我。

    “会,会吧,应该会吧,也许会的。”我坷坷哒哒说到。

    “到底会不会?你要是不回渝城哪里还能请我吃饭啊,我跟你讲,我胃口大的很。”芷宇儿开着玩笑说到。

    “会的。”我笑着回答芷宇儿。

    “那,那好吧。”芷宇儿点点头。

    “陈杨,康林那我和沐婉回去雨停的客栈了,明天再来看望王静。”沈为拉着沐婉的手走过来说到。

    “谢谢你们。”田康林朝着沈为诚挚道谢。

    “说谢谢就太见外了哈!”沈为豪气大笑随后跟我们挥手便走了。

    “你不回蓝色驿站吗?”我看着此刻站在罗大陆身边的邓伦。

    “不回了,今天和你们将就一晚。”邓伦哈哈大笑。

    “那好,大陆邓伦你俩去医院隔壁的酒店开房间,我先送芷宇儿回去,你看芷宇儿像一朵焉的花儿。”我看了看身旁打着哈欠的芷宇儿说到。

    “怎么可能,我可是一朵永远不会焉儿枯萎的花儿。”芷宇儿揪了一下我的耳朵,假装摩拳擦掌恶狠狠说到。

    “你们看,都瞌睡开始说胡话了!”我忍着芷宇儿揪我耳朵的疼痛依旧贱兮兮说到

    “陈杨!”芷宇儿咬牙切齿喊到,这倒是逗的我们哄堂大笑,让起初阴雨连绵的的气氛有了一种拨开云雾的亮光。

    “行了,我送你回去,明天花店还需要你打理呢!”我对芷宇儿说到。

    “不用送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我会走丢吗?”芷宇儿倔强说到。

    “那我送你上车,目送你的离开。”

    “好吧。”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刚好过来一辆出租车,芷宇儿上了车,从车窗伸出脑袋,我向芷宇儿挥手告别,芷宇笑起来,像一朵花,一朵白色却不苍白的花儿。

    “喂,陈杨,我相信你的文章能够成功的。”芷宇儿说完就关上车窗。

    直到凌晨三点,我们才来到酒店办理完入住。

    邓伦和罗大陆睡在一间房,我和宋铭睡在一间房,田康林万般执意要留在医院,想要看着王静的脸庞。

    “陈杨,我觉得那个芷宇儿也不错!”宋铭躺在床上对我说到。

    “啊?”我疑惑出声。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曾经最开始的夏瑶。”宋铭语重心长说到。

    “有吗?”我再次问到。

    “有。”宋铭肯定回答。

    我一阵愕然,这世界上有两朵相同亦或是相似的花儿吗?我一遍遍扪心自问,在挣扎中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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