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李恒终于有了片刻安宁，不必再去反复深想这些耗费心神的事情。
清晏看着爹爹这番模样，稍作思考还是决定等他休息过后再来说。
眼下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爹爹，您就别顶着这张脸继续坐在这里了，看起来真丑。”嘴上毫不留情地戳向李恒一颗老父亲的心，清晏却轻轻挽起爹爹的手臂，将他带往和薇院中王氏的房间。
身形高大的健壮男子就这么被一个小女孩直接拖着向前走去。
无视李恒脸上的几分僵硬，清晏将自己的爹爹径直推进房间，作双手叉腰状脆声命令道：“没有睡够时辰就不许爹爹踏出这里。”
这般形象架势倒是让清晏看起来格外娇俏可人。
闻讯赶来的李逸辰刚踏进院落，就看见了这颇为有趣的一幕，顿时在旁边握拳抵唇，暗暗笑起自家父亲这毫无地位的模样。
眼见小女儿没有丝毫停顿地把自己赶进屋中，并且关上了房门，李恒只得有些垂头丧气的进屋洗漱，他心中原本还想在外面多和几日未见的小女儿相处一番的。然而眼睛扫过王氏房中桌上的铜镜，李恒才发现自己这般形象着实吓人，活像个刚从土匪窝回来的大当家！
难怪女儿刚刚这个反应，指不定是嫌弃老父亲了。
李恒心中万般后悔，当即便去洗浴间打理起自己一脸的胡子。慢慢清理下多余的胡须，面容上隐约还能看出几分年少时的英俊模样，只可惜李恒常年奔波，且多年习武从未落下，一身健壮肌肉自然不提，皮肤也早就晒成了轻微的古铜色，那份粗犷不知不觉已经遮住了原本的英俊。
外人皆道逸辰长相随母，但李恒若是面貌差了，怕也生不出这么一个俊逸的儿子。
除了早已逝世的爹娘，故人怕是大都认不出如今的他罢。
门外，看见爹爹终于如自己所愿去休息了，清晏一眼扫过脸上带笑的二哥，后者登时干咳一声不敢再笑，随即她便返回厅堂去找自己的娘亲王氏。
“清儿如今倒是厉害，瞧你父亲这不敢反抗的模样，俨然是丢了常胜将军的名头。”
面对王氏的调笑，清晏只是轻哼一声，明显心中对自家爹爹的不自觉颇有不满。
“母亲，女儿想给爹爹熬份汤喝，该选哪种会比较好？”未曾想到清儿会有这份心，犹豫了一下，王氏并不想阻拦清晏的一番好意，但她同样不太放心小女儿一人去厨房重地。
“既然清儿有意，母亲就和她一同去吧。”李逸辰在旁边笑着劝道，“只是小妹在那处可要小心听话，莫要随意触碰里面的物品。”想到自己若是陪在身边，必能稳妥不少，王氏点了点头，便起身带着清晏，往府中的一间小厨房去了。
这并不是清晏第一次来厨房，只是以往偶尔跟着母亲来此，都是在旁边观看居多，毕竟厨房生火，锅碗器具众多，不慎打翻或者摔倒对她而言都十分危险。
王氏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略作思考后，便选择了简单不少的银耳枸杞汤。吩咐身后的侍女去将材料取来，还没等她和清晏说明制作步骤，就看到小女儿脸上竟有些跃跃欲试。
这可真是巧了，自家娘亲贯有一门熬汤的好手艺，每隔三四日就会换着花样熬些汤给清晏，常在娘亲身边看着，她早就记下了其中最简单的几种做法，这银耳枸杞汤便是其一。
虽然没有过实际动手的经验，但却不妨碍清晏按部就班地模仿娘亲以往的步骤。在王氏有些惊讶的目光里，小女孩认真地洗净了自己的双手，拿过一旁的银耳加水泡在干净的白碗中，伸手仔细清洗起这颇有些滑溜溜的东西。
嗯，它吃起来的时候口感也是这么脆滑。
清晏一边不动声色地回想着眼前食材极佳的味道，一边缓慢有序地进行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洗净上面的少许细沙，清晏小心摘掉了上面有些偏黄偏硬的部分，只留下白软的部分泡回干净的水中。
看着清晏有些生涩但却并未出错的动作，王氏索性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让自家女儿乖巧动手，只时不时提点一两句，场面十分和谐，并无小孩子大闹厨房的迹象。
待到将最后的枸杞略作清洗后，清晏小心将侍女递来的糖罐接过，打开盖子取出了几颗冰糖放在桌面的另一只小碗内。做完这一切，还不待娘亲嘱咐，清晏就已经退后几步，主动让厨房的下人代替自己上前，有条不紊地吩咐他们生火端锅，再依次往内加入水与自己处理好的食材。
看着娘亲眼中的赞赏，清晏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记下的步骤还是基本正确的。
眼见锅已开煮，思索片刻，清晏决定再加上一样食物。
“母亲可以教教女儿龙井茶糕怎么做吗？”她一脸期待地望向身侧的娘亲，这是爹爹最喜欢的糕点，配上刚刚份银耳枸杞甜汤再适合不过。
如今时辰尚早，暂时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处理，难得女儿有这份心，王氏欣然同意。遣人取来材料，再替旁边的清晏微微挽起衣袖，王氏便开口细细讲起制作方法，与女儿一同站在较矮的桌前配料、和面。
看看娘亲手中捏得无比精致的茶糕，再看看自己手上捏的一团泥巴，清晏不禁有些气结。不管是练习书法还是制作糕点，怎地一到手上功夫自己就如此不堪？
王氏见此，唇角微勾，伸手朝自己生闷气的小女儿脸上摸去，顿时，一只气鼓鼓的小花猫就出现在众人眼前。没想到娘亲竟然会趁自己不备如此逗弄她，清晏小手一伸，王氏淡紫色的裙上顿时便出现了一只沾着白面粉的手印。
厨房内的母女二人顿时笑作一团，温暖的气氛不禁让旁边静立的下人面上皆是带起笑意。
直至傍晚时分，李恒醒来后，就在餐桌上见到了自家小女儿的心意，心中涌出的暖意差点让这位老父亲热泪盈眶，他生平第一次吃到女儿的手艺，简直甜到了心里去。
至于女儿捏的糕点形象不佳？这有什么关系，都是一口塞进嘴的食物，重要的是女儿亲手所做的意义，再来多少个他都能吃下！
饭后，趁着李恒与王氏，以及自己的二哥都在场，清晏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想法。
“爹爹，我想去参加下个月鹿鸿书院的入院考核。”
两人皆是微微一怔，只有李逸辰隐隐知道此事，眼中温和地看向自己的小妹。
最终，王氏面容柔和地笑了笑，率先开口：“我就知你的性子，大抵是想去参加的。只是你一向聪敏，若是过了考核，就不得再次反悔，必定是要入学的。到时候在家的时日便会如你二哥一般少上许多，你可想好了？”说到这里，她的口吻微微严肃了些，显然并不希望看到清晏对此耍小孩性子出尔反尔。
“是的，母亲，清儿已经想清楚了。”清晏坚定地回答了王氏，她并未有过此等想法。
这时，一旁的李恒终于面色十分严肃地开了口。
“难不成...往后同逸辰一般，每月竟只能见到清儿一次？”
听到这里，王氏脸上登时就有些绷不住了，柳眉一横，扫向自己的夫君：“你这莽汉！莫不是忘了逸辰如今已是十三岁，书院十岁以下的学子皆是五日一休沐，哪来的每月一次？”
鹿鸿书院中，只有十岁以上的学生才是一月两日休沐，幼龄学生更受家中关心，因此每五日便可休沐回家一日。因着近日家中有些要事，李逸辰已是多请了两日假期才会留家至今，明日就该再次回到书院了。其实当年他也曾五日一归家，不过李恒显然早就忘了。
见状，李逸辰只得无奈又好笑地劝道：“母亲，我只是家中次子罢了，哪比得上父亲心中视若珍宝的小妹，记不得也是正常的，您莫要同父亲计较。”
李恒心知自己这小狐狸一般的儿子明着说情，实则落井下石，不禁瞪了他一眼，却在触及王氏嫌弃的眼神时，老老实实再不敢吱声，生怕又说错点什么惹了王氏不喜。
自己这一家之主的地位在家中真是日渐低下啊。
见爹爹与娘亲并无太大意见，清晏心中明白，参加考核这件事应是就此定下了，接下来的，便是要自己认真准备考核。
想到明日自己的二哥就要再次离家了，清晏只得别过爹爹与娘亲，同李逸辰一路回到烟缈居，准备细细询问他考核的相关事宜。
向自家二哥借来纸笔记下考核大致的内容与范围后，清晏忽然觉得，以鹿鸿书院的名声，每年考核定会吸引许多慕名前来的人，到时候场面岂不是会十分混乱？
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后，李逸辰却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鹿鸿书院的理念虽是有教无类，招生范围也不仅仅是世家贵族子女，但参与这学院考核同样是需要资格的。曾从鹿鸿书院修成出师的人，一生可以拥有三次举荐考核的名额，就像母亲，举荐了你我之后，便还剩下一次机会，而如同父亲这般的朝中在位官员依照品阶也会有一到三次不等的举荐资格。此外，书院每年都会派出一些先生专门去各地考察，举荐资质不错且有意来此的人参加考核。”
这么一看，人虽然还是很多，却不会有爆满的情况出现，也能在很大程度上保证考生的质量。原来爹爹和娘亲还是给她开了后门的，不然自己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上哪去找书院的考核资格？
“好好准备考核，二哥会在书院等着你的。”轻轻摸了把小妹的头，李逸辰准备转身离开。
“哥哥，我会走上自己选择的路。”如你与爹爹所期望的那样。
回头看向小女孩璨若星辰般漂亮的黑眸，带上鼓励的温和眼神，他笑着点了点头。
......
几日下来，因着李逸辰提及了诗词及算术的内容，清晏更是时常待在王氏身边求教。每日辰时刚过便已经洗漱完，抱着书页赶去和薇院中的王氏身边，边吃早餐边讨论起算术题目。到了晚间巳时过后，还要坐在床沿看上一会词句解读，让身旁的侍女直担心自家小姐小小年纪会把眼睛熬坏。
其实大部分内容，早在这两年间娘亲便已经陆陆续续教过她，如今距离考核还有约莫十日，她能做的不过是巩固曾经所学、弥补一些不足罢了。
只是，大抵还有少量临时抱佛脚的心态在微微影响着清晏，她那份刻苦努力的模样简直是王氏生平未见，虽然这个小女儿平日里在自己的引导监督下倒也算得上自觉勤恳，且自小好奇心旺盛、喜爱读书，但总归没有感受过来自外界的压力。
如今看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处。
清晏并不知道母亲的想法，但她确实如王氏所预料的那般，第一次有了自己无法把控的感觉。虽说不知为何一家人都对她五岁便去参加考核这件事毫无异议，也对她有不少信心，但这次的出题人不是以往的娘亲，具体的试题与内容也完全未知，这让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要知道，哪怕是当初的二哥李逸辰，也是七岁才参加考核并且一次通过，虽说娘亲已经提及哪怕此次未能成功，明年也能再消耗一次举荐次数让她尝试，就连爹爹也拍着胸脯说他的那份随时留着给她，但是，清晏莫名地不想辜负娘亲给予的这次举荐名额。
她想努力证明一次，爹娘的眼光很好，他们的女儿也很优秀。
不过这个爹爹应该是真心想让她在家中多留几年的。
这般如此，直到数日过去，考核的前一天终于到来。
本应是最紧张的一日，清晏却忽然想到，自己能做下的准备都已经完成，倘若就此去了鹿鸿书院，她便真的不能日日看见爹娘了。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情，反而让她有几分理解到了爹爹的心情。
愣了片刻，丢下手中的纸笔，清晏径直离开了书房，去往和薇院找娘亲。
“清儿这次又有什么想问的？”王氏此时正在前院查账，看到清晏时还有些颇为诧异，据她所知，女儿应该是在书房练字，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难不成，是想问问那手字能否在一日之内迅速提升？
这可实在是为难她了。
正在王氏心中暗暗纠结要如何安慰一下面前的小女儿时，清晏却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
“我只是想娘亲了。”
王氏手上顿了顿，似乎明白过来了。
看着怀中撒起娇不肯松手的清晏，她无奈地笑了笑，慢慢放下手中的账簿，轻轻搂住了女儿。
“不是说过了吗，清儿要唤我母亲。”
“是担心去了书院后，不能再日日见到我和你爹？”王氏一向蕙质兰心，瞧见清晏这模样，略一思索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王氏轻挥了挥手，一旁的石嬷嬷顿时会意，知道夫人是想和三小姐说些体己话，行礼后立刻便带着周围的下人退出了院落。
“清儿可算得上迟钝了，你是没瞧见你爹那没出息的模样，这些日子。这些日子看着你如此用心，他可都是拉着张脸到处唬人，据说还真的吓哭了训练营里的新兵。”
瞧着娘亲这番有意哄自己笑，清晏脸上有些羞窘，觉得自己此刻简直像是个三两岁般只粘爹娘的孩子。
和爹爹一样没有出息。
“母亲当初去书院的时候，也会舍不得家人吗？”
清晏看着爹爹这番模样，稍作思考还是决定等他休息过后再来说。
眼下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爹爹，您就别顶着这张脸继续坐在这里了，看起来真丑。”嘴上毫不留情地戳向李恒一颗老父亲的心，清晏却轻轻挽起爹爹的手臂，将他带往和薇院中王氏的房间。
身形高大的健壮男子就这么被一个小女孩直接拖着向前走去。
无视李恒脸上的几分僵硬，清晏将自己的爹爹径直推进房间，作双手叉腰状脆声命令道：“没有睡够时辰就不许爹爹踏出这里。”
这般形象架势倒是让清晏看起来格外娇俏可人。
闻讯赶来的李逸辰刚踏进院落，就看见了这颇为有趣的一幕，顿时在旁边握拳抵唇，暗暗笑起自家父亲这毫无地位的模样。
眼见小女儿没有丝毫停顿地把自己赶进屋中，并且关上了房门，李恒只得有些垂头丧气的进屋洗漱，他心中原本还想在外面多和几日未见的小女儿相处一番的。然而眼睛扫过王氏房中桌上的铜镜，李恒才发现自己这般形象着实吓人，活像个刚从土匪窝回来的大当家！
难怪女儿刚刚这个反应，指不定是嫌弃老父亲了。
李恒心中万般后悔，当即便去洗浴间打理起自己一脸的胡子。慢慢清理下多余的胡须，面容上隐约还能看出几分年少时的英俊模样，只可惜李恒常年奔波，且多年习武从未落下，一身健壮肌肉自然不提，皮肤也早就晒成了轻微的古铜色，那份粗犷不知不觉已经遮住了原本的英俊。
外人皆道逸辰长相随母，但李恒若是面貌差了，怕也生不出这么一个俊逸的儿子。
除了早已逝世的爹娘，故人怕是大都认不出如今的他罢。
门外，看见爹爹终于如自己所愿去休息了，清晏一眼扫过脸上带笑的二哥，后者登时干咳一声不敢再笑，随即她便返回厅堂去找自己的娘亲王氏。
“清儿如今倒是厉害，瞧你父亲这不敢反抗的模样，俨然是丢了常胜将军的名头。”
面对王氏的调笑，清晏只是轻哼一声，明显心中对自家爹爹的不自觉颇有不满。
“母亲，女儿想给爹爹熬份汤喝，该选哪种会比较好？”未曾想到清儿会有这份心，犹豫了一下，王氏并不想阻拦清晏的一番好意，但她同样不太放心小女儿一人去厨房重地。
“既然清儿有意，母亲就和她一同去吧。”李逸辰在旁边笑着劝道，“只是小妹在那处可要小心听话，莫要随意触碰里面的物品。”想到自己若是陪在身边，必能稳妥不少，王氏点了点头，便起身带着清晏，往府中的一间小厨房去了。
这并不是清晏第一次来厨房，只是以往偶尔跟着母亲来此，都是在旁边观看居多，毕竟厨房生火，锅碗器具众多，不慎打翻或者摔倒对她而言都十分危险。
王氏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略作思考后，便选择了简单不少的银耳枸杞汤。吩咐身后的侍女去将材料取来，还没等她和清晏说明制作步骤，就看到小女儿脸上竟有些跃跃欲试。
这可真是巧了，自家娘亲贯有一门熬汤的好手艺，每隔三四日就会换着花样熬些汤给清晏，常在娘亲身边看着，她早就记下了其中最简单的几种做法，这银耳枸杞汤便是其一。
虽然没有过实际动手的经验，但却不妨碍清晏按部就班地模仿娘亲以往的步骤。在王氏有些惊讶的目光里，小女孩认真地洗净了自己的双手，拿过一旁的银耳加水泡在干净的白碗中，伸手仔细清洗起这颇有些滑溜溜的东西。
嗯，它吃起来的时候口感也是这么脆滑。
清晏一边不动声色地回想着眼前食材极佳的味道，一边缓慢有序地进行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洗净上面的少许细沙，清晏小心摘掉了上面有些偏黄偏硬的部分，只留下白软的部分泡回干净的水中。
看着清晏有些生涩但却并未出错的动作，王氏索性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让自家女儿乖巧动手，只时不时提点一两句，场面十分和谐，并无小孩子大闹厨房的迹象。
待到将最后的枸杞略作清洗后，清晏小心将侍女递来的糖罐接过，打开盖子取出了几颗冰糖放在桌面的另一只小碗内。做完这一切，还不待娘亲嘱咐，清晏就已经退后几步，主动让厨房的下人代替自己上前，有条不紊地吩咐他们生火端锅，再依次往内加入水与自己处理好的食材。
看着娘亲眼中的赞赏，清晏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记下的步骤还是基本正确的。
眼见锅已开煮，思索片刻，清晏决定再加上一样食物。
“母亲可以教教女儿龙井茶糕怎么做吗？”她一脸期待地望向身侧的娘亲，这是爹爹最喜欢的糕点，配上刚刚份银耳枸杞甜汤再适合不过。
如今时辰尚早，暂时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处理，难得女儿有这份心，王氏欣然同意。遣人取来材料，再替旁边的清晏微微挽起衣袖，王氏便开口细细讲起制作方法，与女儿一同站在较矮的桌前配料、和面。
看看娘亲手中捏得无比精致的茶糕，再看看自己手上捏的一团泥巴，清晏不禁有些气结。不管是练习书法还是制作糕点，怎地一到手上功夫自己就如此不堪？
王氏见此，唇角微勾，伸手朝自己生闷气的小女儿脸上摸去，顿时，一只气鼓鼓的小花猫就出现在众人眼前。没想到娘亲竟然会趁自己不备如此逗弄她，清晏小手一伸，王氏淡紫色的裙上顿时便出现了一只沾着白面粉的手印。
厨房内的母女二人顿时笑作一团，温暖的气氛不禁让旁边静立的下人面上皆是带起笑意。
直至傍晚时分，李恒醒来后，就在餐桌上见到了自家小女儿的心意，心中涌出的暖意差点让这位老父亲热泪盈眶，他生平第一次吃到女儿的手艺，简直甜到了心里去。
至于女儿捏的糕点形象不佳？这有什么关系，都是一口塞进嘴的食物，重要的是女儿亲手所做的意义，再来多少个他都能吃下！
饭后，趁着李恒与王氏，以及自己的二哥都在场，清晏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的想法。
“爹爹，我想去参加下个月鹿鸿书院的入院考核。”
两人皆是微微一怔，只有李逸辰隐隐知道此事，眼中温和地看向自己的小妹。
最终，王氏面容柔和地笑了笑，率先开口：“我就知你的性子，大抵是想去参加的。只是你一向聪敏，若是过了考核，就不得再次反悔，必定是要入学的。到时候在家的时日便会如你二哥一般少上许多，你可想好了？”说到这里，她的口吻微微严肃了些，显然并不希望看到清晏对此耍小孩性子出尔反尔。
“是的，母亲，清儿已经想清楚了。”清晏坚定地回答了王氏，她并未有过此等想法。
这时，一旁的李恒终于面色十分严肃地开了口。
“难不成...往后同逸辰一般，每月竟只能见到清儿一次？”
听到这里，王氏脸上登时就有些绷不住了，柳眉一横，扫向自己的夫君：“你这莽汉！莫不是忘了逸辰如今已是十三岁，书院十岁以下的学子皆是五日一休沐，哪来的每月一次？”
鹿鸿书院中，只有十岁以上的学生才是一月两日休沐，幼龄学生更受家中关心，因此每五日便可休沐回家一日。因着近日家中有些要事，李逸辰已是多请了两日假期才会留家至今，明日就该再次回到书院了。其实当年他也曾五日一归家，不过李恒显然早就忘了。
见状，李逸辰只得无奈又好笑地劝道：“母亲，我只是家中次子罢了，哪比得上父亲心中视若珍宝的小妹，记不得也是正常的，您莫要同父亲计较。”
李恒心知自己这小狐狸一般的儿子明着说情，实则落井下石，不禁瞪了他一眼，却在触及王氏嫌弃的眼神时，老老实实再不敢吱声，生怕又说错点什么惹了王氏不喜。
自己这一家之主的地位在家中真是日渐低下啊。
见爹爹与娘亲并无太大意见，清晏心中明白，参加考核这件事应是就此定下了，接下来的，便是要自己认真准备考核。
想到明日自己的二哥就要再次离家了，清晏只得别过爹爹与娘亲，同李逸辰一路回到烟缈居，准备细细询问他考核的相关事宜。
向自家二哥借来纸笔记下考核大致的内容与范围后，清晏忽然觉得，以鹿鸿书院的名声，每年考核定会吸引许多慕名前来的人，到时候场面岂不是会十分混乱？
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后，李逸辰却摇了摇头：“并非如此，鹿鸿书院的理念虽是有教无类，招生范围也不仅仅是世家贵族子女，但参与这学院考核同样是需要资格的。曾从鹿鸿书院修成出师的人，一生可以拥有三次举荐考核的名额，就像母亲，举荐了你我之后，便还剩下一次机会，而如同父亲这般的朝中在位官员依照品阶也会有一到三次不等的举荐资格。此外，书院每年都会派出一些先生专门去各地考察，举荐资质不错且有意来此的人参加考核。”
这么一看，人虽然还是很多，却不会有爆满的情况出现，也能在很大程度上保证考生的质量。原来爹爹和娘亲还是给她开了后门的，不然自己一个五岁的小女孩，上哪去找书院的考核资格？
“好好准备考核，二哥会在书院等着你的。”轻轻摸了把小妹的头，李逸辰准备转身离开。
“哥哥，我会走上自己选择的路。”如你与爹爹所期望的那样。
回头看向小女孩璨若星辰般漂亮的黑眸，带上鼓励的温和眼神，他笑着点了点头。
......
几日下来，因着李逸辰提及了诗词及算术的内容，清晏更是时常待在王氏身边求教。每日辰时刚过便已经洗漱完，抱着书页赶去和薇院中的王氏身边，边吃早餐边讨论起算术题目。到了晚间巳时过后，还要坐在床沿看上一会词句解读，让身旁的侍女直担心自家小姐小小年纪会把眼睛熬坏。
其实大部分内容，早在这两年间娘亲便已经陆陆续续教过她，如今距离考核还有约莫十日，她能做的不过是巩固曾经所学、弥补一些不足罢了。
只是，大抵还有少量临时抱佛脚的心态在微微影响着清晏，她那份刻苦努力的模样简直是王氏生平未见，虽然这个小女儿平日里在自己的引导监督下倒也算得上自觉勤恳，且自小好奇心旺盛、喜爱读书，但总归没有感受过来自外界的压力。
如今看着，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处。
清晏并不知道母亲的想法，但她确实如王氏所预料的那般，第一次有了自己无法把控的感觉。虽说不知为何一家人都对她五岁便去参加考核这件事毫无异议，也对她有不少信心，但这次的出题人不是以往的娘亲，具体的试题与内容也完全未知，这让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要知道，哪怕是当初的二哥李逸辰，也是七岁才参加考核并且一次通过，虽说娘亲已经提及哪怕此次未能成功，明年也能再消耗一次举荐次数让她尝试，就连爹爹也拍着胸脯说他的那份随时留着给她，但是，清晏莫名地不想辜负娘亲给予的这次举荐名额。
她想努力证明一次，爹娘的眼光很好，他们的女儿也很优秀。
不过这个爹爹应该是真心想让她在家中多留几年的。
这般如此，直到数日过去，考核的前一天终于到来。
本应是最紧张的一日，清晏却忽然想到，自己能做下的准备都已经完成，倘若就此去了鹿鸿书院，她便真的不能日日看见爹娘了。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件事情，反而让她有几分理解到了爹爹的心情。
愣了片刻，丢下手中的纸笔，清晏径直离开了书房，去往和薇院找娘亲。
“清儿这次又有什么想问的？”王氏此时正在前院查账，看到清晏时还有些颇为诧异，据她所知，女儿应该是在书房练字，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难不成，是想问问那手字能否在一日之内迅速提升？
这可实在是为难她了。
正在王氏心中暗暗纠结要如何安慰一下面前的小女儿时，清晏却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
“我只是想娘亲了。”
王氏手上顿了顿，似乎明白过来了。
看着怀中撒起娇不肯松手的清晏，她无奈地笑了笑，慢慢放下手中的账簿，轻轻搂住了女儿。
“不是说过了吗，清儿要唤我母亲。”
“是担心去了书院后，不能再日日见到我和你爹？”王氏一向蕙质兰心，瞧见清晏这模样，略一思索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王氏轻挥了挥手，一旁的石嬷嬷顿时会意，知道夫人是想和三小姐说些体己话，行礼后立刻便带着周围的下人退出了院落。
“清儿可算得上迟钝了，你是没瞧见你爹那没出息的模样，这些日子。这些日子看着你如此用心，他可都是拉着张脸到处唬人，据说还真的吓哭了训练营里的新兵。”
瞧着娘亲这番有意哄自己笑，清晏脸上有些羞窘，觉得自己此刻简直像是个三两岁般只粘爹娘的孩子。
和爹爹一样没有出息。
“母亲当初去书院的时候，也会舍不得家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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