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对质2

    沈青琼很满意这几人的神情,她挺直腰板说道:“如祖母与母亲所见,这些都是我自个儿铺面所赚的银钱。我外祖家原在徽州是小有名气的布商,家中资产田地在两位老祖家故去后分给了我阿舅与我阿娘。”

    “我阿舅到了盛京做生意,布坊名扬远近,这些年赵家资产富足,我阿舅疼我与我阿娘,便送了铺子田产,不多,但每月也能有个几十两的进项。”

    “我阿娘更不必说,当初从老家分的资产她也分了些给我,加上家里每月给各个儿女的例钱,我出府也有自己经营的商铺。这么些年,零零总总的,有个一千两不成问题。”

    “咱们家在外头置办的田产,每年不也有不少的盈余吗?!”

    沈青琼掷地有声,把银钱来路说的清清楚楚,都是赵家补贴还有自己买的铺子,半点没有脏款。

    沈乐渝不信她有这样大的能耐,“你说是就是啊?一个庶女,这样有能耐,能挣千两银子,骗鬼呢?”

    沈青琼却说:“我姨娘虽为妾,却也是贵妾,当初在家里也是能嫁给县丞大人做当家主母的。五妹妹瞧不上我的出身,却不能否定我的本事。”

    她说话无意,只是想打打沈乐渝的脸,却没注意到下座的沈慧如母女脸色一变。

    沈慧如的姨娘是从沈让的通房抬上去的,没有外家,也没有宠爱,是这屋子里最低的份位。

    沈青琼看向面如菜色的钱氏,“祖母,您见多识广,自然知晓这些资产若是经营得当,会有的少回报。也是阿舅疼我,愿意教我经商,我这才有了如今的家当。”

    沈青琼的阿舅赵任明,一个人养大三个儿女,还要偶尔接济妹妹和外甥女,他或许是觉得自己责任重大,所以格外拼命赚钱。

    几十年走南闯北的学得一身本领,盛京里谁不知道赵家布庄里的赵老板,坚毅有为,眼光独到,家财万贯。

    沈青琼说是他教的她、帮的她,钱氏与孟凝竟找不出错来。

    孟凝见沈青琼理直气壮,她低头看看账本,再看看底下沈乐渝气皱的脸,瞬间怒从心起,她啪地一下把账本摔到桌上。

    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赵云姿一个妾室,当的和她一个主母一样体面,生的女儿更是样样都用好的,她的女儿却不通事务,只有天真。孟疑接受不了一个庶女比嫡女还风光。

    “你是真有手段真有谋略啊,”孟凝说,“你一个闺阁在室女,成天往外头跑,跟那些市井商人打交道,你还要不要名声了?你父亲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若叫别人知道,还以为家里少了你的吃穿。”

    沈青琼反驳说:“女儿也只是多开了几家铺子罢了,母亲手里,婶婶手里,还有各位姐妹手里,不也有铺面吗?只不过是女儿愿意花精力把它们经营好,乐意一家一家的规划,这才赚了这些钱。至于名声,女儿一没抛头露面,二没走街串巷,何来的辱没一说?”

    “若是哲哲也愿意把手里的田产铺子管一管,你可是嫡女,挣的银子一定比我还多,何至于见到这些钱就被吓住了。”

    被沈青琼说到的沈哲哲面色一红。她自清楚了事情缘由后便一言不发的,只眼观鼻的听他们家的热闹。现下被点到了,浑身不自在。

    沈哲哲也不想想,此事因她挑起,以沈青琼的性格,哪会让她好过。

    沈哲哲之母胡氏护着女儿,笑道:“琼姐儿有赵家老爷教导,哲哲学的是诗书琴棋,真要管铺子,还真比不上你会钻营。”

    这不说她一身铜臭不懂规矩吗?沈青琼挑眉,说:“婶婶说的也对,人各有长,不管是经商管家,还是做官科举,都要挑对路,路走不通就早该趁早调头,兔得摔一身泥才对。”

    这不是嘲讽胡氏的夫君当不了大官,儿子入不了翰林吗?

    “你——”胡氏拍案而起。

    “够了!”钱氏冷声喝道。就算钱氏二儿子与几个孙子没大出息,那也轮不到沈青琼来说。

    钱氏甩出几筐眼刀子,“你自己做生意是没什么大错。可你花销那么大,却还理所当然。从简入奢易,从奢还简难。你到底是沈家女儿,大手大脚挥霍无度,像什么样子!?”

    沈青琼再驳:“孙女挣钱为的不就是过好日子吗?不然等将来老去,还能带到土里去不成?”

    “孙女也不是挥霍奢迷、坐吃山空,而是量力而行、有花有挣。若真叫外人看见了,也只会觉得沈家娇养女儿,疼爱万分,日后姐妹几个嫁人,也不会受人轻视。”

    钱氏被她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打的有些发懵,座下那几个却各生了心思出来。

    人活在世不就是为了过好日子吗?不然男人科举为官做什么?不然沈哲哲非要嫁到伯爵府去做什么?

    人有理想追求,才会挣银子,挣了银子,才能理想追求。这样一想,沈青琼好像也没做错什么。

    沈乐渝低头看看手腕上的种水玉镯,想到了上月在千星楼里看上的那支踏雪成花镯。

    若是她有银子,肯定要把那镯子买下来。

    钱氏被沈青琼怼的哑口无言,倒是记恨的胡氏开了口。

    “琼姐儿心这话,话粗理不粗。只是你挣了这些银子也不与家里人说,倒闹了这样大的误会。”

    “怎好说呀,”沈青琼一副为她们着想的样子,“我一个庶女,尚且能挣到这些银子,若叫府里下人听去,再往外头一说,家中各位姐妹该如何自处?”

    胡氏一噎,倒真没想沈青琼如此能言善辩。

    沈乐渝与沈哲哲皆是面红耳赤。

    “三、三姐姐挣这么的银子,也该孝敬尊长才对。”沈慧如音若蚊蝇,却还是被众人听进了耳朵里。

    沈慧如本来是不打算出声的,可嫉妒蒙蔽了她的理智。她想着先前没有坏掉沈青琼的名声,人家依旧过的体面恣意,还有这么多钱,沈慧如咽不下这口气。她想着借这一屋子的女人给沈青琼发难,反正不要她好过。

    沈慧如突然来这一句,她旁边一直神色淡淡的沈思思此时深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她。

    “可见琼姐儿是目无尊长的,”胡氏嗤道:“藏财藏财,竟都在长辈面前分文不露了,沈家也是白养你了。”

    沈青王琼却又问她:“婶婶嫁进沈家也有快三十年了吧,如今二叔与几位堂兄都在朝为官,想必家中不缺珍宝。不知婶婶有为祖母奉上多少银钱宝物?”

    胡氏连忙低头喝茶,不敢看上面的钱氏。

    沈青琼再说:“婶婶娘家可比我阿舅家风光多了,可怎么也不见您与哲哲多多孝敬祖母?”

    胡氏怕惹钱氏不快,连忙为自己辩解:“你那几个哥哥姐姐都到了成亲的年纪,我怎能不为他们考虑?”

    沈哲哲听的心惊肉跳,连忙拉了拉胡氏,“母亲!”

    胡氏觉得沈青琼是在中嘲弄她,她火气当头,“我是当家主母,一屋子事务要完排,哪像你姨娘快活。妾就是妾,不过是比下人高一些的婢女罢了,你们都是沈府的奴婢,还真把自己当主人家了?!不管是你还是你姨娘的那些铺子,都是沈家的物件!”

    气氛骤冷,针落可闻。

    沈青琼冷了脸,扭头盯着张牙舞瓜的胡氏,一双眼似寒潭。胡氏瞬间汗毛立起,好像沈青琼那双眼里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活生生要把她吸进去,再抽去她的魂魄。

    沈青琼站起身来,“即然婶婶要这样说,那就让盛京上下都来看热闹好了,若大的家族,还要剥削妾室庶女的私库。”

    “闹够了没有!”钱氏狠狠拍案,“你要做什么?你还想拉整个沈家下水不成?”

    “要闹的是婶婶!”沈青琼一步不让,“我与姨娘自认从不惹事,在家中安分安已,向来敬重几位尊长,却不知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个物件?庶出的子女就不配活着吗?我凭我自个儿攒下来的银子怎么就不能用了?婶婶好歹也是大家族里出来的,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沈青琼说着说着竟还红了眼睛,万分委屈,好似是被欺负狠了。

    胡氏见她方才气势汹汹,如今却突然变了脸,又惊又气地说:“你哭什么哭?我还说不得你了?你一个低贱的庶女倒养的比嫡女还娇气,我瞧你是...”

    “母亲快别说了!”沈哲哲赶忙拦住她。

    “你拉我干什么?”胡氏不满的挣扎几下,随即看见了站门口的沈让,瞬间愣住了。

    众人这也才注意到意外归家的沈让。

    男人面如锅底,沉默得让人心里发怵。

    沈青琼只是看了他一眼,好像终于有了靠山,这才发出抽泣的声音来。

    沈让从未见过沈青琼如此委屈伤心过。从小到大,他这个女儿是最从容坚韧的,此时却独立屋中,好似被风雨摧残的娇花,一会儿就要折了腰。可见在他赶回来之前,胡氏与她们说了多少更难听的话。

    沈让冷眼扫过这一圈气势凶凶的人,他走过去护住沈青琼,“实在不知弟妹为何总是要苦若相逼。之前琼儿受常女冠一卦,你便是冷嘲热讽想颠倒黑白,如今又骂的这样难听的话。不知琼儿是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才惹得你们兴师动众,如三堂会审一般。”

    胡氏向来怵他,她为自己辩解:“不、我也是一时气急才说错了对。”

    沈乐渝是最见不得沈让袒护沈青琼的,她又酸又恼地说:“原本就是三姐姐胡乱花钱,祖母才提她来问的,我们都是为了家里好!”

    沈让说:“琼儿的花销她自个儿有数,我心里也有数,不必小题大做。她与云娘心地善良,从不拖累家中,已经做的很好了,何必揪着吃穿用度来为难?”

    “咱们沈家也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儿女们愿意自己营生,这是值得考赞的事。若你们几个也像琼儿一般懂事。何至于闹出这种事?”

    沈乐渝与沈哲哲被他看的脸红。

    “至于弟妹,我家的事自有凝儿处置,你还是安心为哲哲与几位侄子多着想吧。”

    胡氏一阵尴尬,不敢抬头。

    这时屋外有下人来报,“二夫人,您府上下人来说,永济伯爵府的顾夫人来了。”

    沈哲哲与胡民一跳,她们相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这、怎么会?”

    主座的钱氏一听,正了脸色,“即然有客,还不快回去?杵在这儿做什么?”

    胡氏连连点头,就拉着沈哲哲一溜烟走了。沈思思跟在后头,规矩行礼后才走。

    沈青琼见此,不禁在心里感叹:不愧是能得老太太喜欢的姑娘,处变不惊的。

    “琼儿,你没事吧?”沈青琼听沈让问,只是笑着摇摇头,“我的小事,还叫父亲大老远的回家来,实在不该。”

    沈让看她泛红的眼角,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他说:“儿女的事,没有小事。”

    沈让心里还是膈应着上回平昌候的事,他没与钱氏多亲密,只是说:“家里的用度母亲与夫人自知,有些事点到为止。这些年除了我的俸禄与赏赐,加上田产铺子什么的,家里已是富足。我看孩子们的月例应该加些了,下人们也不好亏待,母亲觉得呢?”

    钱氏睁一眼闭一只眼,“随你。”

    “夫人呢?”沈让问。

    孟凝被他先前的那一句“凝儿”说的晕乎,现下哪里会不依?只连连点头,“也是,也是。”

    沈让便带着沈青琼离去了。一场风波,便这样平了下去。

    沈乐渝跑回房狠狠哭了一顿,孟凝回去后她便一把扑进她怀里,“爹爹就是偏心!为了沈青琼竟连府衙也不上了,跑回家来连看也不看我一眼。母亲我讨厌沈青琼,我讨厌她讨厌她!”

    可不想孟凝眉眼间竟是有了笑意,“谁说你爹爹不疼你?”孟凝扶好沈乐渝,拿出几张纸契给她,“方才你父亲给了你几家铺面,说要让你好好营生呢。”

    “啊?”沈乐渝不明其意。

    孟凝说:“你爹爹心里有你,原来他早先年就把东街那家最大的铺子记在了你的名下。渝儿,你爹爹是想叫你多学学本领,先沉沉心气,然后也是想给你做小掌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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